第97章 崩潰

雲遙原本的計劃是揪出來幕後之人, 解了自己前世的疑惑,也為自己報仇。而當她明白過來謝彥逍究竟在做何事時,改變了主意。

這兩年, 她偶爾也會覺得謝彥逍是會把她放在心上的,也察覺到他和前世不同, 對她比前世要上心許多。可這一切在猜到謝彥逍的最終目的時, 碎了。

原來他始終不曾相信她。

前世和今生的種種事情也找到了緣由。

她相信謝彥逍會成功的。

可她卻不願再生活在他編織的謊言之中了,不想日日獨守空閨, 不想做個睜眼瞎。前世那些孤獨等待的日日夜夜實在是太過煎熬, 她累了,倦了。

她并不是一個和善而又完美的妻子, 無法做到事事順從, 她希望二人的關系是對等的。沒有謊言, 沒有欺騙。

昨日她得知是蘇雲婉和曹氏所為, 本應立即停止行動, 但她繼續假裝自己中計了。

接下來, 原本她和春杏及桂嬷嬷說的是去前院, 但她并沒有去。

她換了一身婢女的衣裳, 僞裝了一番, 換了一條路。熟門熟路地找到一處放置雜物的院子, 換掉婢女的衣裳,穿上一身小厮的衣裳,躲開謝彥逍的眼線,趁亂從武安侯府中出來了。

後門處, 一個算命的道士像是不知今日要發生大事一般, 仍舊坐在那裏閉眼算命。

“走了。”雲遙走到道士面前說道。

言森晃了一下身子, 險些摔倒了。他等了許久, 坐着都睡着了。瞧着雲遙的打扮,他先是一怔,很快又反應過來,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道:“你可算是出來了,你再不出來我就要走了。”

雲遙沒接這句話。

“趕緊走趕緊走。”言森催促。

兩個人朝着城門口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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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森叽裏呱啦說道:“你是不知道今日宮裏有多亂!那皇城衛說是保衛皇宮的,我看他們壓根兒就沒管皇上死活。不過也不怪他們,誰讓那狗皇帝自己不得人心呢?我瞧着有一半多的護衛壓根兒沒反抗,直接投降了……”

此時天色已黑,因為最近幾日的兵亂,路上一個百姓都沒有,靜悄悄的。

秋風起,落葉紛飛,更添了幾分蕭瑟。

兩個人走在大街上,看起來突兀極了,孤單極了。

“就連皇後娘娘都沒去保護皇上,可見他已經衆叛親離了!”言森那邊還在說着,突然前方傳來了陣陣聲響,地動山搖。

兩人對視一眼,連忙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不多時,大軍從眼前呼嘯而過。

透過竹筐子的縫隙,雲遙看清了為首之人,沒想到竟然是謝彥逍。她還是第一次見他穿铠甲的模樣,雖只是一眼,卻也看清了模樣,身形挺拔,滿身肅殺,如天神降臨。不過,這衣裳她似乎在哪裏見過。

等大軍走遠消失不見,言森吓得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還好是大朔的人,要是瑾王帶兵來了,咱們要是被發現了說不定要被砍死。大朔的人善良啊。他們肯定發現咱們了,不想濫殺無辜。”

說到這裏,言森看着雲遙,嘿嘿一笑。

“不過,他們肯定沒看清咱倆的相貌,不然你夫君定要把你抓回去。哈哈。”

言森笑了兩聲,見雲遙垂眸不知在想什麽,頓覺尴尬不已,又尬笑了兩聲緩解了自己的尴尬。見雲遙始終沒搭理他 ,他自顧自說道:“你擔心什麽,即便是被發現了,你夫君肯定是要打死我,不會折磨你的。等一下——”

言森又害怕了。

“要不然你還是別走了,我自己一個人走,若是你夫君發現你跟我一起走的,豈不是要弄死我?他一直都看我不順眼的。”

言森越說越害怕。

雲遙都懶得理他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繼續朝着城門口走去。

言森又道:“咱倆要是真的被抓回去,你一定要如實告知你夫君,是你強迫我帶你走的,不是我自願!”

雲遙依舊沒搭理他。

言森小嘴叭叭不停:“事實上就是你強迫我的!對,就是這樣!我原還想着靠着你升官發財呢,結果倒好,你自己想跑了。你若是跑了,我哪裏還有靠山?”

雲遙煩不勝煩,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的靠山是你的護身符?既然知曉就給我閉嘴,少在我面前叭叭叭的說個不停,煩死了,我若是被抓回去,定要第一個供出你來,讓謝彥逍把你五馬分屍。”

言森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但礙于雲遙臉色不好看,還是選擇了閉嘴。

世界頓時安靜了。

雲遙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門,心情格外沉重,腳步也慢了下來。

言森誤以為雲遙時怕出不了城,在一旁小聲嘀咕:“你放心,他們雖然是大朔的鐵甲衛但絕不會阻攔咱們的。之前我都打聽過了,他們不阻攔大歷普通百姓。”

雲遙瞥向了站在城門口的兩列護衛。

今日的護衛着實多了些。

越走越近,城門口再次被打開,一隊侍衛騎着馬進來了,依舊是大朔的将士。城門打開的瞬間,雲遙看到了外面的亂象。

最近幾個月雙方一直在打仗,今日又是關鍵時刻,想來外面也不太平。

雲遙停住了腳步。

此刻桂嬷嬷和春杏正在武安侯府外院等着雲遙。

她們等了許久,瞧着瑤華院已經燒起來了,仍舊沒看到自家夫人出現。

“夫人是如何與你說的?”桂嬷嬷問春杏。

春杏道:“夫人說一會兒等火燒起來就過來。”

桂嬷嬷應了一聲:“哦,這樣啊,可如今火都燒了有一會兒了,夫人怎麽還沒過來?”

春杏皺着眉搖頭:“不知道。”

看着越來越大的火勢,桂嬷嬷像是想到了什麽,看向了春杏。

“春杏,你有沒有覺得這件事怪怪的?”

春杏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閉上了,想了想,道:“确實覺得哪裏有些怪。”

桂嬷嬷忽然起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向了瑤華院的方向。

“不好!”

春杏吓了一跳,也站起身來。

桂嬷嬷神色凝重,一邊朝外走,一邊說道:“夫人昨日就已經知曉是何人要謀害她,今日之舉純屬多餘。”

都怪她們太信任夫人了,以至于沒發現這裏面的漏洞。

也不知夫人這異常之舉是為何。

待她們二人到了瑤華院,院子裏早已亂作一團。

有幾人在看管那兩個說閑話的小丫鬟,其餘人都在救火。

倚翠看到桂嬷嬷和春杏來了,哭着跑過來了:“嬷嬷……”

話未說完,就被桂嬷嬷打斷了:“夫人呢?”

倚翠抹了一把眼淚,看向了正房的方向,哭着道:“夫人一直沒出來。”

桂嬷嬷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她身子晃了晃,又連忙穩住了。正欲轉身去救火,這時,身後沖進來一個黑影。

桂嬷嬷頓時大驚。

是世子!

桂嬷嬷眼眶一下子濕了,哽咽道:“世子,您終于回來了,您快救救夫人吧!”

謝彥逍眼睛直直地盯着正房的方向,如箭一般沖了進去。

院子裏所有人都愣住了。

接着,“夫人”和“世子”的聲音此起彼伏響了起來。

謝彥逍恍若未聞,他拿着濕布捂住口鼻朝着裏間走去。

越走越近,謝彥逍全身都在顫抖。

他害怕走到床邊,又很想趕緊走到床邊。

害怕的是看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雲遙,想趕緊過去是因為希望能救下雲遙。

終于,謝彥逍來到了床邊。

然而,床上并沒有人。

謝彥逍心裏一喜,接着又更加驚慌起來。

若床上無人,雲遙會在哪裏?整個正房非常大,她哪裏都有可能會去。

榻上………

謝彥逍冒着大火去了榻上,仍舊沒發現阿遙的身影。

他眼眶通紅,眼底難掩慌亂。

或者,浴房?

就在這時,房梁掉落下來,謝彥逍暈了過去。昏迷的前一瞬,他想,就這樣吧,前世沒能同日死,今生他們死在一處,也挺好的。

沒有阿遙的日子,他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謝彥逍再次醒來時人已經被擡到了院子裏,睜開眼睛的一瞬間,他用目光逡巡着四周。然而,他始終沒發現他想見的人。

嘴裏喃喃道:“阿遙,阿遙……”

說着,就看向了正房的方向。

在看到正房已經燒得只剩下個空殼子時,身上積蓄了力量,想要立馬沖過去。

這一次冬劍和秋武死死按住了他。

“殿下,來不及了,您別去了。”冬劍道。

火勢太大,又燃了許久,裏面的人怕是……兇多吉少。

“都是屬下的錯,是屬下沒能保護好夫人,您要罰就罰我吧。”冬劍跪在地上。

謝彥逍恍若未聞,依舊朝着正房方向沖過去。

“殿下,夫人泉下有知,定不想看到您如今的模樣。”秋武提起來雲遙。

若他未提雲遙,謝彥逍可能還能冷靜幾分,一聽到雲遙的名字,他身上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沖開了束縛,朝着正房走去。

然而,即将到達正房門口時,正房在眼前轟然倒塌。

謝彥逍正在原地,他感覺,自己心裏有一塊地方也塌了。

他終于忍不住,大聲喚道:“阿遙!”

聲音凄厲哀婉,讓人心酸。

看着面前的廢墟,謝彥逍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上。

沒想到這一世他依舊沒能改變阿遙的命運,甚至,還不如上一世,他連阿遙的全屍都沒能留住。

是他的錯,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明明已經夢過無數次,卻從未真正以為是現實。

是啊,阿遙定不想看到他如今的模樣,或者說,經歷過前世的阿遙,不想見到他。

一滴眼淚從眼眶裏滑落,滴落在地上,掩在泥土裏,瞬間消失不見。

接着,無數滴眼淚從眼眶裏滑落。

從記事起謝彥逍便知曉自己的身世,他的祖父是大朔最後一任皇上,父親是亡國太子,他身上背負着使命。他從未放任自己的感情,也很少在外流露出來真實的想法。此刻,他卻是忍不住了,失聲痛哭。

院子裏的人聽到這哭聲也忍不住落淚。

整個院子都沉浸在悲痛的氣氛中。

謝彥逍痛苦過後,就跪坐在院子裏發呆,整個人了無生氣。

喬謙和知曉自家少主子一直愛慕少夫人,但卻從未見過少主子這般模樣,看着少主子頹廢的身影,他跪在地上,懇求道:“殿下,大朔的将士需要您,千千萬萬受苦的百姓需要您!”

接着,院裏院外的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一聲聲懇求着謝彥逍。

“殿下,您籌謀多年,隐忍多年,為的就是今日啊。您莫要忘了自己使命!”喬謙和哽咽道。

他不想看到少主子這般模樣,也心疼少主子,可他們還有未完成的事情。

聞言,謝彥逍的身形終于動了動。

半個時辰後,火終于滅了,整個瑤華院徹底淪為一片廢墟,黑黢黢的,深秋的風吹過,帶着一股子灼燒木頭的味道。

謝彥逍眼睑微斂,嗓音沙啞:“阿遙不喜人多,都退出去,任何人不得靠近。”

因為,他怕阿遙回家時看到這麽多人心裏會不舒服。

而他也不敢再靠近,他怕阿遙看到他,就再也不想回來了。

說完,謝彥逍起身,看向喬謙和,淡淡道:“走吧。”

這模樣看起來頗為沉穩淡定,仿佛剛剛崩潰痛苦之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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