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裴越心裏暗道不好, 眼看着楚小就要掙紮,她心裏計較,猛地俯身靠近楚小容的臉, 鳳眼深處暗流翻滾, 像是要把楚小容吃了。
楚小容身體後仰, 登徒子氣息噴在他的臉上, 燙人地很,他細白的手指害怕地揪着有些單薄的被褥,聲音困難地從嗓子眼裏擠出來:“流……氓……我……”
然而這幾天好不容易說出來的幾個字還沒說完, 就又咽回肚裏, 頭一歪,便暈在了裴越的懷裏。
裴越收回手, 心裏松了一口氣, 将楚小容從懷裏撈出來,放在床上躺好,繼續拿着藥瓶開始給兩只腳細致地上藥、這藥效果極好, 但敷在傷口上也比尋常藥要來的痛的多, 楚小容雖還暈着,身體不停地細顫,不安地皺着小臉,鴉睫上挂着幾粒細細小小的淚珠子。
徐大爺坐在院子底下, 習慣性拿把蒲扇打着夜蚊子, 耳朵豎着, 生怕屋裏面會發生啥事, 萬幸, 不過一會兒,那位宋大小姐就摸不透臉上神情出來了。
徐大娘放下蒲扇連忙起身, 有些惶恐地搓着手看着走到他跟前的宋大小姐:“您盡管吩咐,我都聽您的。”
“老人家,我不是什麽鬼煞,你不用這樣害怕。”裴越說着,将一袋碎銀子丢給徐大爺,“你家這位小夫郎我看上了,等時機到了便會娶回家裏。”
徐大爺接住錢,表情有些疑惑:“娘子您的意思是叫我好吃好喝服侍他?”
“這倒也不用,他現在厭棄我,想是不願意接受我的好,你先拿這些銀子好吃好喝供着他養胎,但還得叫他幹些活,免得叫他起疑,至于什麽活,你心裏比我有數。”
裴越低頭看着面前的徐大爺,鳳眼微微眯起:“等我将他娶進門,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只是記着,不要叫他知道是我叫你這麽幹的。”
她說完,便推院門,朝屋外走去,
徐大爺把銀子捧到自己面前,看了眼關着門的屋子,心想,他一時心善,卻沒想到撿到寶了。
因着裴越的靈香,再加上楚小容這十幾天風餐露宿,沒睡過一個好覺,雖然被褥有些單薄,但比前些天不知道舒服了多少,楚小容一覺便睡到了大中午。
他先是睜開眼,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又下意識用終于有了絲血色的臉頰依賴地蹭了蹭被子,想起今天還有一天的活要幹,依依不舍地睜開眼,看到滿屋的亮光後,愣了愣,猛地從床上蹦起來,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沖到院子裏。
他沖到抱着大盆衣服的徐大爺面前,伸手就要把盆拿過來浣洗,徐大爺擺了擺手:“欸,今天你先歇着,我來做這些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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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了吧?鍋裏炖了只老母雞,炖了一上午了,味道好得很呢,你去盛着全吃了。”
楚小容還是說不了話,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擺了擺手,然後又指着那盆衣服,點了點頭。
“叫你休息就休息,老頭子我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吃不動,如今天氣還熱着,你再不吃就要爛了,快去快去。”
說完,端着盆繞過楚小容,坐到水井邊的小板凳上,從桶裏舀了瓢水開始搓起衣服。
楚小容走到竈房,炖的濃白的雞湯還在鍋裏冒着熱氣,鮮美的氣味鑽進人的鼻子裏,挑逗着人的味蕾,楚小容咽了口口水,從鍋裏舀起雞湯倒在一旁的碗裏,不一會兒就咕嚕咕嚕喝完了,嫩紅的小舌滿是回味的舔了舔泛着油光的唇,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鍋裏的雞湯,又立馬轉頭,急急忙忙朝屋外走去。
他拿把小凳子走到徐大爺的一旁,手肘撐在膝蓋上,一雙小狐貍眼專注地看着徐大爺熟練的浣衣動作,低頭看到自己的兩只腳時,微微一愣。
昨天碰一碰還痛的腳底,今天怎麽不痛了?還有昨天的登徒子,真是好不要臉,等找到裴越了,他一定要添油加醋地告訴裴越。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徐大爺看了眼一旁像糯米團子的楚小容,又漂亮又乖巧,誰能娶到他,真是上輩子換來的福氣,只是沒想到這樣漂亮的小夫郎,也舍得讓人自己出來幹活。
依他看,不如跟了那宋大小姐算了,他也活了大半輩子了,見過不少人,這宋大小姐雖然看是纨绔,但絕對是人中龍鳳,看着也是個可以依靠的,阿容跟了她,再生個孩子下來,這輩子就不用過苦日子了。
楚小容沒有告訴徐大爺真正的原因,徐大爺見他大着肚子,腦補了一出他被自己妻主抛棄的戲碼,更加心痛他了。
“雞湯都喝完啦?怎麽看老頭子幹活還看得津津有味。”徐大爺邊浣衣邊同楚小容随意聊天。
楚小容嘴角微微彎起,小狐貍眼在陽光底下亮晶晶的,他指了指竈房的方向,摸摸自己的圓潤的肚子,意思是自己吃飽了。
他又做了個浣衣的動作,點點頭,表示自己今天就能幹活。
徐大爺看懂了,眯起已經滿是皺紋的兩只眼睛,笑着:“你大着肚子,這幾天估摸着也是奔波,這幾天先好好休息,等精神養好了,你再來幹活。”
楚小容有些失望地垂下頭,像一朵蔫了的小花,他是真心感謝徐大爺,想做些事情幫幫徐大爺。
“你是剛到岳城不久吧?等你腳不痛了,好好出去逛逛,咱們岳城,好多好玩的地方呢。”徐大爺見不得這小糯米團子失落的樣子,扯開話題。
楚小容聽了,點了點頭,他想起前天瞧見的很像裴越的背影,伸出手指指了指院門,又指了指腳,表示自己腳不痛了,想要出去走走。
徐大爺:“真不疼了?”
楚小容點了點頭,其實還有點痛,但他心裏着急,想快些找到裴越。
“那成,記得不要太晚了,岳城最近有些不太平。”
裴越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心裏都是那只小狐貍的樣子,心裏酸酸脹脹,她一向不愛穿官服,今日更是鬼使神差穿了件比昨日還要張揚的大紅衣袍,更映襯得她眉目明豔,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引人注目。
她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瞎逛着,突然一人從背後跑過來,抱住她的腰,将頭埋在她的肩膀上。
裴越不知道為何她竟然沒有防備此人,長眉一凝,冷白帶着薄繭的手指狠狠抓住還死死摟住她腰的手,身後傳來痛苦又帶着委屈的抽泣聲,裴越一驚,腦海裏猛然想起一人,轉身,果然是那只小狐貍。
“昨天還罵我登徒子,今天就投懷送抱了。”她心情愉悅地挑起眉,剛才心裏的不虞一掃而空。
楚小容看着面前的登徒子,眼裏的淚珠子一下子就收了回去,他抿着唇轉身,不再看裴越。
怎麽會,明明背影這麽像,為什麽會是她?
裴越忙跟上 :“喂,小夫郎,明明使你占了我便宜,怎麽還委屈上了?”
她還想逗逗小狐貍,想讓小狐貍看看自己,但沒想到小狐貍只是低着頭,默不作聲的走着。
突然前方街道上一陣騷動,一名衙內打扮的女子沖沖走到裴越的面前,低着聲音:“大人,不好了,前面又出一起命案了。”
她看了眼裴越身側的楚小容,聲音更低:“又是名孕夫。”
“先等等,我等會就過去。”裴越皺起眉,不管楚小容願不願意,拉着他的手肘往徐大爺家的方向走去。
楚小容抿唇想掰開裴越的手,但這人瞧着高挑修長,力氣卻也大得很,他怎麽都掙脫不了。
“別鬧,這幾天都好好呆在徐大爺家裏不要出來知道嗎?”
回答裴越的是楚小容重重哼了一聲,裴越出奇的聽懂了,她解釋:“這些天岳城不太平,前些天在城南當街死了個孕夫,今天又死了一個,只怕這兩樁案子之間都有關聯。”
楚小容打了個寒戰,縮了縮脖子,摸了摸肚子,心裏有些害怕,這幾天他一直在街上找裴越,夜裏還宿在城隍廟,萬幸沒出事。
突然,一股森冷的寒意從脊背傳遍全身,叫他渾身打了個寒戰,他頓住,猛地順着他感受到的目光看過去,除了人群來往,什麽都瞧不見。
裴越:“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楚小容收回視線,臉色蒼白搖了搖頭。
待将楚小容送回徐大爺那處,又細細交代了一番,裴越便匆匆忙忙趕到命案發生的地方。
官府的人在屍體周邊圍出了塊空地,屍體上蓋了塊白布,濃稠到發黑的血液順着屍體像一朵罂粟花一樣慢慢綻放,将本是白潔的布片染上一朵朵透着糜麗的血花。
裴越附身,掀開白布,查看屍體的傷口後,面色變得鐵青。
一晃又是大半個月過去了,楚小容被裴越那天的話吓到了,不敢獨自一人出門,但又想找到那天的背影,還好徐大爺每天早上都會去集市買些菜,楚小容就每天趁着這個時候同徐大爺一起出門。
而岳城,這半個月來,又死了幾個人,但死法各有不同,也不再只是孕夫,一時之間,岳城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徐大爺聽了鄰裏這些話,一回家便給楚小容繡了個香囊,又在香囊裏多加了幾味安神的藥材,昨兒剛繡好,他要楚小容帶着,說是可以辟邪。
又是一大早,楚小容早早穿好衣裳洗漱好,坐在院裏的小板凳上等着徐大爺,不知為何,他今天一起來,就覺得心裏惴惴不安,像是要發生什麽大事一樣。
楚小容撐着腰從小板凳上起身,又走到屋裏,将床頭挂着的香囊系到腰帶上,他一出門,就看到徐大爺拿着籃子站在院子中央。
徐大爺:“走,今天去買我們岳城最好吃的點心去。”
楚小容彎起小狐貍眼,小舌有些饞地舔了舔現在有些血色的唇,重重點了點頭。
徐大爺覺得憐愛,揉了把楚小容的毛茸茸的小腦袋,兩人才一起朝院子外走去。
到了集市,雖然還是大清早,但已經是人來人往了,徐大爺先是照例買了些菜,之後就帶着東張西望的楚小容走到那家老鋪子面前,他見前面站着不少人,想着楚小容肚子怕是早餓了,便道:“阿容,餓了就去旁邊買幾個包子吃去,我在這兒排着。”
楚小容想着這樣能看到更多人,說不定就能瞧見裴越,點點頭接過徐大爺給的幾個銅板,腳步輕快的朝不遠處的包子鋪走過去。
“客官,要啥餡的?”店主一邊挪開蒸籠一邊大着聲音問道。
楚小容最想吃肉包,但是他現在吃徐大爺的,喝徐大爺的,雖然每天在幫徐大爺幹活,卻都是些輕松的活兒,他便拿手指了指饅頭,又比了個二。
“好嘞,兩個饅頭,一文錢,還熱乎着呢,您慢走。”店家麻溜地将裝好兩個饅頭,遞給楚小容。
楚小容接過饅頭,将饅頭摟進懷裏,轉身腳步輕快地朝點心鋪走過去,突然,一股異象鑽進他的鼻子裏,他的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