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古堡(9)

不等其他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戲鶴繼續說,他說話的聲音又低又緩,不像是義憤填膺的指責, 更像是緩緩流過的小溪:“我正是因此而來,教會需要回收神明的權柄, 也需要懲罰每一個亵渎神明的罪人。”

戚煥:“以教會的實力完全可以殺死古堡主人又為什麽只派您一位出來?”

他已經不是經過第一個副本對戲鶴信任度無比高的狀态, 經過上一個副本的滑鐵盧之後,他警惕地觀察着戲鶴言語裏的每一處陷阱。

“很早之前他就因為亵渎神明而成為被教會通緝的犯人。但是正常的辦法沒有辦法殺死孤堡主人,神明的權柄中最重要的一項便是永生, ”戲鶴回答,“古堡主人不死, 是因為篡奪死亡力量,但是死亡的永生畢竟不是生命的永生,所以只能夠把靈魂寄托在畫上。”

戚煥拿到的身份就是死亡之神的信徒,自然知道在死亡之神的權柄裏包括操縱死後的靈魂,如此說來, 這種永生倒是可以理解。

他略一思考:“所以殺死他的辦法也和畫有關?這一點并不是教會直接進攻就可以做到的,重點是在他靈魂寄托的那幅畫上。古堡主人把那幅畫藏起來,把你作為誘餌進入這裏。他想要通過你獲得更多神明有關的力量, 所以會讓你進來, 而你要冒着被古堡主人暗算的風險, 拿到那幅關鍵的話,并且毀掉它?”

戲鶴表現出一位尋求合作者應有的坦誠,在重點被指出之後, 承認:“毀掉畫可以毀掉古堡主人, 之所以由我來進行這個任務是因為, 我是光明神的神眷者, 我擁有神明賜下的一部分權柄和力量。”

他擡起手,一抹淡金色的光球出現在他指尖,瞬間驅散無數黑暗,緊接着化作一團躍動的火焰:“光明神的權柄裏面便有驅除一切黑暗,而死亡之神權柄裏有關亡靈的部分是有黑暗的力量支撐的。”

“這一朵所具有的神明力量火焰可以燒毀有神秘力量賜福的畫。”戲鶴解說,突然與戚煥對上目光,似乎看透他此時心中湧起的猜想,“我知道我們倆之間沒有堅實的信任作為合作基礎,但我希望你行動的時候小心,不要認為任何光明屬性的火焰都有可能起到作用。也不要和古堡主人正面對上,因為只有神明的力量才可以戰勝神明。”

戚煥對他的話只相信一半。

畢竟對于戲鶴來講,只有他是唯一手握對抗古堡主人能力的人,才是最有合作價值的。

他轉而詢問另一件事:“那麽這些話是怎麽起效果的?”

戲鶴乜他一眼:“你的臉已經被他畫下來了嗎?”

戚煥神色從容,好像剛剛劃開蒙娜麗莎的時候沒有看見自己的臉一樣。

“不能說是直接剝奪生命,之所以畫可以成功,是因為這些人遭到死亡詛咒,因為古堡主人他竊奪神明裁決死亡的權柄,所以當他的畫筆落下一切終将成為現實。”戲鶴淡淡道,“區別只是早晚而已。”

說到這裏,他今晚已經給關鍵的玩家透露出太多的線索,再說下去就顯得太不值錢,也太刻意。

于是,按照戲鶴一早的吩咐,一個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看上去像每一個貴族古堡裏的管家一樣,滿頭銀發,精神矍铄,姿态優雅恭敬,只是當他緩緩走來,不,根本沒有腳的飄過來的時候,身為幽靈的本質暴露無遺。

“原來兩位客人這麽早就到畫室了。”管家似乎還保有神智,對着他們微笑着點點頭,毫不掩飾手中正抱着的相框,“其他的客人才收到消息,即将到這裏來。”

古堡主人不需要以他們作為模特,當着他們的面塗塗抹抹,就已經完成新的畫的創作,并且讓人送到畫室之中。

甚至在大晚上邀請所有玩家來到此處觀看。

似乎是為了避免被古堡主人的爪牙聽到他們的交流,戲鶴安靜下來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管家将三幅新的畫挂上去。

“你說這幅畫裏面會有你嗎?”戲鶴有意表現出和以往一樣的惡趣味。

“不會。”戚煥總是知道怎麽用冷冰冰的方式讓對方失去逗弄的興趣,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決定再多套一些消息,“你覺得我會獲得怎樣一幅畫?”

“唔,”戲鶴若有所思,“你身上有一種熊熊燃燒的氣質。”

不給戚煥進一步追問的機會,戲鶴輕輕一拍手,把注意力轉移到挂好的畫:“看吧,畫已經全部擺出來了。”

第一幅畫出乎意料的古樸,比起油畫,更像是拍下一張壁畫上的照片,褐色的底上也黑色勾勒出一個人形,像是古老的漁樵部落,在記錄他們日常的狩獵行動。

戲鶴說出這幅畫的名字:“漁夫。”

第二幅畫則回到一如既往的風格,戴着藍色頭巾的少女正側過頭微微笑着,臉上帶着幸福的光暈,似乎眉眼都融化在這淡淡的白色光暈之中,只有耳朵上的珍珠耳環清新細致,熠熠生輝。

戴着珍珠耳環的少女,這也是一幅耳熟能詳的名畫。

至于第三幅畫,又與前面兩幅畫風格完全不同,像是跟着繪畫藝術的發展,從最早的古樸壁畫走向肖像,之後選材上投向更加勞苦的民衆,投向更加豐富的哲思。

那是在無數人圍觀着的,站在臺上宛如被打上聚光燈的小醜。

不是後世人耳熟能詳的鮮紅的嘴角咧到耳朵的小醜,而是穿着白色絲稠衣服,過長的袖子在胳膊上卷起層層褶皺,戴着可笑的帽子在臺上似哭似笑。

歡樂滑稽之下是深深的悲情,戚煥看着這幅畫,看着小醜掩蓋在帽子下的臉,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

他總覺得這幅畫的氣質是如此的熟悉。

是他!

戚煥猛的回過頭轉頭看向本應該老老實實待在一旁的炮灰!

對,就是這種熟悉的感覺,被逼着走上舞臺,像一個醜角一樣發揮最後一點餘熱的炮灰!

每幅畫并不是随機的,既然古堡主人把他們作為肖像畫和送給某個特定人的畫,那麽畫的內容便會與人物的性格特質有相似之處!

人不在那裏了,而畫室的窗戶正大開着樓下傳來一陣驚呼,全部都是大晚上被叫醒,急匆匆趕來畫室的玩家們的聲音:

“我的天啊,他怎麽跳下來了!”

“是扮演騎士那個玩家,他也被古堡主人盯上了嗎!”

“太可怕了!”

戲鶴感受到洶湧的恐懼像潮水一般向他湧來,這洶湧的潮水并不讓他窒息,反而讓他情不自禁眯起雙眼,享受着洶湧而來的恐懼暴增的快樂。

過一會兒,小醜的靈魂也将被他收入囊中。

減少直接接觸死者這一項異常,也會為戚煥猜測他身份時布下更多迷霧。

戚煥低下頭去看的時候,只能夠看見小醜摔在地上,像是從高處摔爛的西瓜,紅色的汁液染了一地。

他并不是立刻跳下去就死了的,在翻出窗臺之後,還在邊沿的雕像上稍稍挂了片刻,可惜努力掙紮還是失敗,挂住的衣服裂開,讓他整個人無力的墜向地面。

在掙紮的那一刻,他是否恢複過半點清醒,又或者清醒的死去比在迷茫中走向末路更痛苦。

戲鶴從身後走向他,與他并肩站在窗口,垂下眼看着地下慌亂又緊張的檢查着屍體的人群,像是站在天國上檢閱人間的神明,說出的話也如同審判,不帶半點感情:“在畫筆落下的時候,他就注定迎來命定的結局。”

戚煥:“冕下不愧是能成為神眷者的人。”

這句話聽上去像恭維,但是戲鶴了解戚煥,聽出這裏面含而不露的怒氣與指責。

戲鶴心想:不錯,當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冷酷與傲慢比重占多之後,宣稱自己是主神的可信度又增加一點。

只是他還是不太爽快。

戲鶴是一個自己不爽也不會讓別人好過的人。

所以,他微微側身面向戚煥,再一次拉近與他的距離,幾乎是與他咬着耳朵對話:“你确實厲害得讓我都心生忌憚。”

他輕極輕地笑一聲,像是一種嘲諷,又像是一種挑釁:“只是到現在,你救不下任何一個人,命運已經規劃好他們的軌跡。”

戚煥眼底有暗色湧動:“作為教宗,您就是這麽看主的羔羊們嗎?”

戲鶴冷酷評價:“當他們上畫的時候,主的目光已經從他們身上移開。”

“當然,”他不無傲慢地祝福,“只是希望你不要那麽早接受命運的審判。”

下一秒,戲鶴又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這一次咳的時間格外的長,也格外的嚴重,幾乎整個身體都要弓成c字型。

戚煥立刻忘記剛剛互放狠話的場景,下意識摁住對方肩膀,低頭去看他的狀況。

這一低頭便看見從戲鶴指縫間湧出來的鮮血,以及夾在鮮血中的異樣的淡淡閃光。

那光芒是如此的熟悉,就像戲鶴使用的帶着神明力量的火焰。

戚煥腦海裏有一個想法:“這也是神明的力量帶來的?”

這是神眷伴生的詛咒,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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