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夏逐溪在快要撞上卡車前緊急轉向, 車頭甩出誇張的角度,沖進路旁的綠化帶。
剎車制動的同時,綠化帶的泥土起到了很好的緩步作用。
車頭撞翻路障, 車裏的人沒什麽事,但是傷害了一位無辜的路人......
不幸中的萬幸,這位路人非常講道理, 同意協商賠償,除了對夏逐溪有怨氣,沒有別的糾纏。
夏逐溪處理完1008病房的後續,帶着等候的沈靜松離開。
夏逐溪牽起沈靜松的手,沈靜松的外套袖子很寬大, 随着沈靜松擡高手臂的動作滑到肘部, 夏逐溪看到沈靜松白皙的小臂上貼着一大張醜兮兮的創可貼。
夏逐溪心頭發緊:“你受傷了?”
仔細回想,剛才抱沈靜松的時候,胳膊壓着她的手臂有點用力, 沈靜松輕輕嘶了一聲。
哎,肯定弄疼她了。
夏逐溪自責不已,連忙把她的袖子拉下去,免得傷口接觸到外界的灰塵。
沈靜松看着她的時候眼裏都是笑盈盈的:“沒關系, 小傷口,都快好啦。”
“什麽快好了,這麽大一條呢。”創可貼差不多有一張便利貼那麽大,傷痕肯定有幾公分, 哪是那麽容易痊愈的。
仗着電梯裏沒人,夏逐溪挑了個背對監控攝像頭的角度, 低頭迅速地在創可貼上吻了一下。
沈靜松斂着眸子,目光柔和, 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夏逐溪仰起臉笑,握着她的手貼在臉龐不放。
直到電梯打開。
“這條消息不能撤回了啊。”夏逐溪摁了好幾下企鵝對話框裏的消息——夏天的靜靜那句我們是不是不合适,系統提示無法撤回,只能撤回兩分鐘以內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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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但是可以點擊删除聊天記錄。”沈靜松教她調出另一個選項,删除該信息。
夏逐溪拿的是沈靜松的手機,删除這句話以後,夏逐溪的手機上還有記錄,她又打開自己的手機删掉。
看到幹淨溫馨的對話框,夏逐溪才滿意地笑了笑,順便給她們的愛情小樹澆水。
夏逐溪的車頭已經撞壞了,這會已經晚上了,她聯系修車店明天來取。
沈靜松把車鑰匙交到夏逐溪手裏:“開我的吧。”沒等夏逐溪拿突然又把鑰匙收回去:“不行,我開。”
夏逐溪深深地看她一眼,滿是缱绻,“好。”
夏逐溪明白,這是沈靜松擔心她狀态不好,影響開車。但實際上賽車場的危險更多更可怕,車手每天都會面臨各種風險,這點事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夏逐溪第一次坐上沈靜松的副駕駛。
沈靜松的車裏挂了一個小玩偶,晃來晃去,夏逐溪捏住它,赫然發現玩偶的臉蛋上貼着她的大頭貼。
“什麽時候粘上去的?”夏逐溪笑出聲:“我都不知道你偷拍我。”
沈靜松:“別人又不會上我的車,就我看。”驚訝:“你不知道你的粉絲把你挂在車上當護身符嗎?”
夏逐溪:“我不知道!”
好家夥,車神不能當保護神使啊,她今天就撞了。
改天發個微博讓粉絲們改改。
夏逐溪偷偷摘玩偶:“靜靜,暫時取一下可以吧?”
沈靜松側眼:“怎麽呢?”
夏逐溪把它拿下來,放進抽屜,“我們先不回家,去豪岚金融大廈。”
沈靜松:“這個點?”
外面的天徹底暗了,燈光把黑夜渲染出一層光暈。
夏逐溪目光放遠:“嗯,去接一個人。”
她跟沈靜松說,今晚要了結一樁事。
豪岚大廈位于盛京最繁華的金融街,晚上八九點的時間,各大寫字樓燈火通明。
街道上随處可見職業精英匆忙的身影。
夏逐溪引導沈靜松停車,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大廈的旋轉門裏走出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個男人。
沈靜松茫然地看夏逐溪,夏逐溪給她放心的眼神,出去開車門。
夏逐溪跟着男人坐進後座:“好久不見,老楊。”
男人坐姿端正:“是啊,難得見你一面。”
夏逐溪:“老楊,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太太,沈靜松。”
沈靜松轉頭打了聲招呼:“你好。”
夏逐溪:“靜靜,這是我的大學同學,楊冕。”
楊冕拘謹地微笑:“你好。”
沈靜松不明白夏逐溪趕在比賽前回國約同學的用意:“小溪,現在去哪?”
夏逐溪說出一個地址:“去找向雪晚。”
不管多麽離譜的傳言,把事實擺出來,都會不攻自破。
夏逐溪很清楚,只是把真相說出來,是遠遠不夠的。
必須把真相甩在造謠者的臉上,永久地堵住口子。
向雪晚的地址夏逐溪是找簡歌要的。
拿的很容易,因為簡歌聯系人的時候說是夏逐溪要。
向雪晚很痛快地給了,還問簡歌“她怎麽不親自來問”。
那理所應當的語氣讓夏逐溪很無語。
夏逐溪回憶了很多大學時期和向雪晚的往來,平平無奇,搞不懂這個人怎麽會這樣古怪。
......
晚上快十點,他們到了城南一家藝術館附近的大酒店。
向雪晚的助理小嚴等在酒店門口接應。
小嚴看到夏逐溪,熱情地迎過來,但看到她身後的沈靜松,尤其是楊冕,臉色立刻沉下去。
“夏神......”小嚴的笑容都變得尴尬:“我以為你一個人來。”
楊冕似乎和小嚴認識:“不歡迎我?小嚴,上次我送的花雪晚喜歡嗎?”
小嚴的尴尬加深幾分:“楊總,勞煩你以後不要再送了。”
沈靜松忽然道:“小楊你送的玫瑰嗎?”
楊冕詫異:“沈老師怎麽知道?”
沈靜松莞爾:“送到影城的吧?那我知道,向雪晚不喜歡,全部扔給其他劇組了。”
楊冕的臉色頓時不太好看:“......”
向雪晚在酒店的高空酒吧。
幾個人魚貫而入。
包間裏有燭光有鮮花,開着玫紅的氛圍燈,裝扮得挺浪漫。
很适合來個表白,再進一步發展一下什麽的。
向雪晚一身露背禮裙,笑容滿面地轉身,看到夏逐溪,再往後是沈靜松,楊冕。向雪晚的表情變了三次,像滾石頭,啪嗒,嘣,嘣。直接掉進深溝。
“夏夏。”
“向學姐,我們沒那麽熟,叫我名字。”
“......”
夏逐溪摟着沈靜松在門口的沙發坐下,然後請楊冕也坐。
夏逐溪:“我急着回家,長話短說。”
向雪晚示意小嚴關門出去:“楊冕你來做什麽?”
楊冕冷着一張臉:“夏逐溪帶我來的。你不如問她?”
向雪晚對着夏逐溪臉色才好些:“夏逐溪,你先坐,我準備了好酒,都是你以前愛喝的。”
“都畢業兩年了,口味早變了。”夏逐溪語氣冷硬。
“你現在想喝什麽,我來點。”向雪晚回應。
夏逐溪沒有理睬,坐在沈靜松身邊,和她十指交握。
夏逐溪:“向學姐,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太太,沈靜松。我們相識十年,結婚已經快一年了。”
“我很愛我的太太,愛得要死。沈靜松是我在這個世上最愛的人。”
“我見不得我太太受半點委屈。”
向雪晚的臉色瞬時寡白,猶如奔喪。
比夏逐溪告訴她和沈靜松已婚更打擊她的是,她在不知道這些的情況下,像個傻b小三一樣在沈靜松面前耀武揚威。
——沈靜松為什麽不說明真相?把她當猴耍,看猴戲嗎?!
而且楊冕這個陰魂不散的男人也在這裏。
向雪晚氣得發抖,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這麽丢臉過。
她努力保持得體的優雅,夏逐溪直奔主題:“向雪晚,我太太說你到現在還很在意xx年情人節我帶給你的巧克力和情書,我很理解,所以把你日思夜想的人請來了。”
向雪晚的口紅是她臉上唯一的氣色:“什麽?”
夏逐溪指向楊冕:“楊總啊,那年情人節的巧克力和情書是楊冕托我轉交給你的,他對你一直情有獨鐘。”問楊冕:“對吧,老楊?”
楊冕淡淡微笑:“是啊,巧克力還是我從比利時帶回來的,情書我琢磨了一個月才寫出來。雪晚,你不是發消息婉拒了我嗎?你知道是我給你的,怎麽弄得外面都傳是夏逐溪追求你?”
向雪晚冷着臉。
楊冕攤開手:“你喜歡夏逐溪可以明說嘛,費那麽大勁瞎折騰,鬧烏龍。要不是夏逐溪找到我,我都不知道這事。以前我以為你心氣高,誰都看不上,所以不要臉地追求你。你要早說你有心上人,我就不煩你了。”
向雪晚心顫:“有的人要早說結婚了,我也就不煩了。”
這話,在座的都聽懂了,是對夏逐溪和沈靜松說的。
夏逐溪冷聲:“你确實給我的家庭帶來很大的麻煩。向學姐,請你跟我太太道歉。”
情人節的事澄清了,其餘的都好說。
前後不過十分鐘,連酒水都沒來得及端上,幾個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向雪晚突然劇烈地咳嗽。
沈靜松看得皺眉,因為她有肺炎落下的病根,也經常咳嗽。
向雪晚咳成這樣,比她發病時還要嚴重,她能想象出有多痛苦。
但這樣并不能喚起沈靜松或是夏逐溪的同情。
楊冕遞上杯水,向雪晚用手絹掩唇,咳了好一會才止住。
她略過身旁的楊冕,走向夏逐溪。
說話時,喉嚨裏像還卡着東西,“夏逐溪,十年,你說十年。”
“如果是我早到十年,你會不會走進我的畫裏來?”
向雪晚畫過很多夏逐溪的影子。夢裏才能見到的影子。她幻想的影子。
而那抹溫暖的,照亮她黯淡生命的人影,現在正鮮活地立在她的跟前。
夏逐溪抱着她愛得要死的太太。
“沒有如果。”夏逐溪說,牽走沈靜松。
連一秒鐘都不願多留。
向雪晚敞開聲音:“沈靜松!是我錯了,我會離開。但是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夏逐溪有個誰都不能碰的寶貝,或許我們都是她心中某個人的影子。”
經歷過最近的林林總總,沈靜松不會再被欺騙第二次。
沒有人能挑撥她和夏逐溪的關系,她永遠不會讓夏逐溪受傷。
“夏逐溪有個誰都不能碰的寶貝?”沈靜松回眸,笑容妩媚,“那不就是我麽。”
“......”
向雪晚茕茕孑立,眼睜睜看着門慢慢合上。
兩年了,她終于又見到了夏逐溪。
以後應該不會再見。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還有幾年。
這個“以後”,很快就會變成生命消亡的永遠。
向雪晚看着手絹裏的那捧鮮血,沉默良久,笑容風輕雲淡。
門輕輕響了兩聲,小嚴走進來,看到被血污染的手絹,大驚失色。
“向總,今晚的藥吃了嗎?”小嚴連忙打開手提包,拿出奧希替尼。①
向雪晚捏緊手絹:“我的名字取得不好。”
雪太冷。
愛太晚。
小嚴滿臉愁容:“向總,夏逐溪以前對你那麽好,還在校慶戴了雪花項鏈,她應該是喜歡你的啊,怎麽會這樣?”
向雪晚神色空洞:“是我自作多情吧,還不折手段,我想在油盡燈枯前做最後的勇敢,可是......我錯了。”
小嚴不知還能說什麽:“唉。”接着說出那句除晦氣的俚語:“長命百歲,長命百歲。”
向雪晚出神。
她最後跟沈靜松說的誰都不能碰的寶貝,是夏逐溪的一個文件盒。
随便走進街邊一家文具店都能買到的藍色文件盒。
向雪晚從J大畢業前夕,作為漢服社長最後一次組織活動。
活動結束,夏逐溪照顧她身體不好,留下幫她打掃衛生,退活動室鑰匙。
疊桌椅時,她不小心把夏逐溪的書包撞到地上,東西灑了一地。
那只文件盒也摔出來,卡扣撞開。
向雪晚蹲下身撿起來,透過文件盒的縫隙,看到裏面泛黃的物品,好像是本子,寫着誰的名字。
“放下!”盛怒的聲音劃破空氣。
向雪晚愣住。
她從來沒聽過夏逐溪這麽暴躁的吼聲。
以前夏逐溪都讓她随便碰包的。
“我叫你放下!耳朵聾了嗎!亂翻別人東西有沒有素質!”
“夏夏,不是,我......”
“盒子還給我!滾!”
......
這是本科時期,她和夏逐溪的最後一次對話。
而她們第一次對話,向雪晚肯定夏逐溪早就不記得了。
對夏逐溪而言,她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社團招新。
其實不是。
很久以前,她們在盛京見過一面。
那時候向雪晚剛考上J大,國慶節到盛京旅游。
在夜市她和室友走散了,遇到尾随的小混混,纏着她要微信。
周圍那麽多人,熟視無睹,無動于衷。
“姐姐,等你好久了,怎麽才來啊?我們燒烤都點好久了。”
突然,旁邊的大排檔有人拉住向雪晚的手。
纏着她的小混混立馬溜了。
拉住她的人正是和朋友練完F4,約出來吃宵夜的夏逐溪。
十七歲的少女,年華正茂,明媚張揚。
橙色的發絲在路燈下泛着光。
“姐姐,我們送你去地鐵站吧。”夏逐溪說。
她還說:“你是J大的嗎?好厲害!我也想考J大!我一定要考上J大!”
向雪晚欣然一笑:“我在J大等你哦。”
等到再見。
已是陌路。
——我又夢到九月入秋,你到J大新生報到的那一天,拿着社團招新的傳單,對我說的不是“沒見過”,而是“我記得”。
夏逐溪。
祝你幸福。
送走楊冕。
沈靜松打開車抽屜,把貼了夏逐溪大頭貼的玩偶挂回原處。
“信女沈靜松祈求夏神保佑一路平安,我要啓動了。”沈靜松念念有詞。
“可是我在這裏耶。”夏逐溪投給她的眼神頗有不滿。
“啊?那這個。”沈靜松暫停動作,轉過身研究副駕駛的夏神本尊,“這個怎麽用呢?”雙手合十,鞠躬,“這樣拜嗎?”
夏逐溪被她逗得笑聲不止,“過來近一點,我給你示範。”
沈靜松乖乖過去,車燈熄滅,霸道的吻攻城掠地。
熾熱的火焰蔓延,從胸腹燒到指尖,插.進淩亂的發絲裏面。
最後的一點理智集中在被小心翼翼護着的沈靜松的小臂上面。它還貼着創可貼。
夏逐溪在她最愛的車裏,占有着她最愛的女人,沉淪于最愛的事,體味到了暢快的極致。
......
“哈嗯,這樣拜神麽?拜完我都開不動車啦。”
“拜完我來開。”
“我拜的車神顯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