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姐不用擔心,主子他都安排好了。”趙辛莞爾道。
“阿翊連這個都安排好了？”沐雲岚十分驚訝，“難不成他還會未蔔先知？”
“未蔔先知倒不至于，只是主子對姑娘的事向來上心。”趙辛言簡意赅。
沐雲岚聽了這話,嘴角輕輕翹了翹,只覺得比吃了蜜還要甜。
這次再閉眼,她很快就睡熟了。
聽着她平緩的呼吸聲，趙辛眼弧微彎，可想到長寧侯夫人,又閃過一絲冷意。
長寧侯夫人萬分狼狽從丞相府出來,難免被人瞧見。
便有好事者上門打探消息。
長寧侯夫人原想着若是丞相府對她客氣些，哪怕不叫沐雲岚進門，願意拉拔她兒子也成，握着這麽個要命的把柄,丞相肯定不敢不盡心。
誰成想丞相夫人跟個潑婦似的,沖上來就是一頓打,她心裏生氣，也不願幫忙遮掩,滿懷惡意實話實說，勢必要搞臭沐雲岚的名聲,并且讓丞相府淪為笑柄。
她倒要看看在流言蜚語面前,丞相府那些人到底是會維護沐雲岚呢，還是将這個有損門楣的小賤蹄子三尺白绫勒死或是沉塘保全名聲？
過來打探消息的那人大驚失色，讓她不能胡說八道。
長寧侯夫人直接賭咒發誓，連若是說謊就天打雷劈這話都出來了，叫旁人不得不信。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不過數日,這件事便傳遍了京城的世家大族。
先前有很多跟沐雲岚交好的貴女紛紛退避三舍，迫不及待跟她撇清關系。
也有許多站在她這邊，為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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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便是其中之一，非但不避嫌，還特意舉辦了一場賞花宴，并且給沐雲岚大張旗鼓送了請帖。
長寧侯夫人聽到這個消息，恨得牙都快咬碎了，不明白沐雲岚到底有什麽好的，竟然能得到長公主的青睐。
自己女兒明明也不錯，名聲也沒受損，怎麽不見長公主同她女兒交好？
另一邊，丞相府，跟外界想象得不同，沐雲岚并沒有心虛害怕，也沒有憤怒委屈，而是每天變着花樣嘗試新鮮的妝容和衣裳，想用最好看的模樣出現在阿翊面前。
丞相夫人見她這般無憂無慮的，臉上的愁色也散了大半。
“娘，你看我穿這身如何？”沐雲岚今日穿着一件紅底繡金百蝶穿花裙，頭上戴着靈動漂亮的紅寶石發釵和耳墜子，那叫一個美不勝收。
她看向丞相夫人，笑靥如花。
“好看，我們家臻臻穿什麽都好看。”丞相夫人真心實意誇贊道。
“那可不是，誰讓我是爹爹和娘親的女兒？”沐雲岚坐到丞相夫人旁邊，抱着她的胳膊，撒嬌道。
丞相夫人被她逗笑，心中為數不多的憋悶也一掃而空。
果然，小女兒就是個開心果，只要有她在，家裏總是充滿了歡聲笑語。
丞相夫人摸了摸沐雲岚的腦袋，想到太子不日便要抵達京城，又有些不舍。
他們跟女兒分別了數十年，如今好不容易才相見，女兒卻又要去別家了，還是那樣一個暴戾恣睢的太子殿下……
“臻臻，你真的喜歡那孩子嗎？”丞相夫人抿了抿唇，忍不住問道。
沐雲岚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丞相夫人說的是阿翊，漂亮的桃花眼彎成了兩彎小月牙，“喜歡呀。”
丞相夫人看她這模樣，便有些無奈，“你喜歡就好。”
“娘，你別擔心，阿翊他人真的特別好，對我也好。”沐雲岚将頭靠在丞相夫人肩膀上，溫聲說道，“等他回來，你瞧見他就知道了。”
丞相夫人想到從前參加宮宴時，那坐在皇帝下首多看一眼都擔心自己會被宰了的暴戾少年，勉強擠出一個笑，“好。”
沐雲岚看出她壓根沒把自己的話往心裏去，也知道光自己嘴上說沒用，還得阿翊拿出實際行動來。
她便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跟丞相夫人說起其他的。
等沐雲淩收拾好，三人便一同上了馬車，往長公主府去了。
她們到得不早不晚，長公主府的花園裏已經來了不少人。
沐雲岚剛開始跟沐雲淩一同陪着丞相夫人，後來丞相夫人見有長公主坐鎮，今日到場的夫人小姐們都沒有追着他們家的事不放，便讓沐雲岚跟沐雲淩去找她們的小姐妹玩。
沐雲岚起初跟沐雲淩待在一處，可沐雲淩性子娴靜，她卻是個活潑愛鬧的，沒一會兒兩人就分開了。
沐雲岚看到一只拖着長長尾羽的绶帶鳥，覺得新奇，便追了上去，不知不覺就走遠了。
等那只绶帶鳥飛過院牆消失不見，沐雲岚才發覺自己到了這麽個僻靜的地方。
她心裏有些慌，忙不疊朝着有人聲的地方走。
誰成想沒幾步，就被一人擋住去路。
看清那人是誰，沐雲岚撇了撇嘴，招呼都不想打，打算直接離開。
“姣姣——”長寧侯世子見她要離開，下意識想去抓她的胳膊。
沐雲岚早有防備，猛地越過他去，滿臉警惕，“長寧侯世子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
長寧侯世子聽到最後四個字，臉不禁有些白。
他從前經常用這四個字來呵斥自己的外室，卻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會以這樣的形式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可這是不是代表沐雲岚心裏其實還是有自己的，只是生氣，才不遠同他相認？
長寧侯世子心中生出幾分期盼，繼續道，“姣姣，從前是我不對——”
沐雲岚聽到他的稱呼卻只覺得心煩，“長寧侯世子這是嫌你母親往我身上潑的髒水不夠多，還想落井下石害我名聲不成？”
她冷笑，字字珠玑，“我都說了不認識你，你卻一而再再二三地诋毀我名節，真不愧是母子，都逼不死我不罷休啊。”
長寧侯世子立刻急了，連忙擺手，“不是這樣的，姣姣，我沒有告知母親你的身份，只是那日喝醉了酒，不小心說了出來，才叫她知道了。”
“我也很愧疚，你若是生氣，要打要罵悉聽尊便，別不理我行不行？”
沐雲岚看着他這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就覺得惡心。
從前長寧侯世子多麽清高孤傲的一個人，繼續那樣不行嗎，幹什麽非得跟個狗皮膏藥似的往她身上貼？
“我母親确實做的不對，你若是生氣，我代她跟你道歉如何？”長寧侯世子見沐雲岚不吭聲，繼續道。
沐雲岚聞言冷笑，“你代她道歉？”
“你有什麽資格代她道歉？”
“管不住又罰不了的，就動動嘴皮子？”
“那我也出去造謠，說你是長寧侯夫人跟別的野男人厮混生下來的野種，然後在所有人都嘲笑你們的時候私底下道歉，你們同不同意？”
長寧侯世子臉色變了幾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沐雲岚翻了個白眼，懶得再同他掰扯，就要離開。
長寧侯世子好不容易才見着她，這還沒将人哄好呢，哪裏肯就這樣放沐雲岚離開？
他快步追了上去，各種伏低做小，試圖叫沐雲岚回心轉意。
沐雲岚不堪其擾，眼看着都快到人多到地方，她雖不在意，卻也不想淪為旁人的談資，正要發飙，一個兇戾的男聲突然從不遠處響起，“長寧侯世子有幾個腦袋夠砍的，竟敢觊觎孤的太子妃？”
沐雲岚聽到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眼睛登時亮了！
她飛快扭頭，不遠處那身穿銀甲，氣宇軒昂的男人，可不就是她家阿翊？
長寧侯世子被霍瑾翊的氣勢震懾到，一時間竟是沒敢動彈。
在場衆人跟他的反應差不多，俱都戰戰兢兢的，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惹得這位太子殿下不快。
不是他們膽子小，實在是這位太子殿下太過喜怒無常，但凡叫他不高興，運氣好頂多揍一頓，運氣不好直接腦袋分家。
偏生皇帝年邁，如今就剩他這麽一個成年皇子，連個能牽制住他的其他皇子都沒有。
衆人怎麽能不小心謹慎？
只有沐雲岚沒有受任何影響，還歡歡喜喜跑了過去，“阿翊，真的是你？”
“我沒有做夢吧？”
“沒有。”霍瑾翊下意識想将小姑娘摟進懷裏，可他打贏勝仗、拿了投降書就風風火火往回趕，都沒怎麽休息，這會兒身上沾了不少泥，擔心把小姑娘衣服弄髒，便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輕輕摸了摸沐雲岚的頭發，“我真的回來了。”
他這模樣像極了收起獠牙，藏起利爪的兇獸，變得溫順極了。
可這也僅僅對沐雲岚，看向別人時依舊是那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欠揍模樣。
尤其是長寧侯世子。
若是眼神能殺人，這厮怕是已經死了一萬遍還不止。
“抱歉，這段時間不在，讓你受了不少委屈，以後我會一五一十幫你讨回來。”霍瑾翊握住沐雲岚的手，語氣鄭重。
“好！”沐雲岚瞬間得瑟起來，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外面太陽大，咱們進亭子說話。”霍瑾翊柔聲說道。
“嗯。”沐雲岚點點頭，她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麽，抓着阿翊的手腕，将他拉到丞相夫人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娘，這就是阿翊！”
“岳母好。”霍瑾翊連忙端正神色，恭恭敬敬打了個招呼。
丞相夫人和其他幾個夫人看到他這模樣，都有些恍恍惚惚。
“娘？”見丞相夫人不答話，沐雲岚頓時有些緊張，以為她不喜歡阿翊，不由試探性喊了一聲。
對上小女兒擔憂的眼眸，丞相夫人方才回神，連忙起身行禮，“臣婦見過太子殿下。”
其他人也都跟着行禮。
一時間，花園裏跪了一片人。
“岳母不必多禮。”霍瑾翊不等丞相夫人行完禮便将她攙扶起來。
他不喜同沐雲岚之外的人觸碰，等丞相夫人起身，便将手收了回去。
沐雲岚方才光顧着高興，這會兒瞧見衆人的舉動，這才反應過來。
她滿臉稀奇打量着霍瑾翊，“阿翊，原來你是太子啊。”
霍瑾翊聽到這話，身體頓時僵住了。
他喉結上下滾了滾，聲音有些艱澀，“雲岚，我不是有意瞞你的。”
想到沐雲岚對長寧侯世子不假辭色的模樣，霍瑾翊心有戚戚。
方才他還嫌棄長寧侯世子糾纏不休，可若是沐雲岚不搭理他，他怕是只會更過分。
“我問你話呢。”沐雲岚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怎麽不吭聲？”
衆人看到她這樣随意地對待太子殿下，心都涼了半截，生怕太子殿下拔出腰間佩劍，丞相府二小姐血濺三尺！
丞相夫人也不禁上前幾步，想着等待太子若是發火，無論如何她都要擋在小女兒面前。
熟料霍瑾翊非但沒惱，反而讨好地對沐雲岚笑了笑，“雲岚，我沒想騙你，只是你之前說不想嫁給權貴，我那時打算跟你一起過尋常夫妻的日子，沒想到接下來會發生那些事。”
“你別生我氣。”
因着沐雲岚生得嬌小，霍瑾翊又十分高壯，他同她說話時要低着頭，再加上垂着眉眼，看着可憐巴巴的，像極了犯錯求饒的大狗。
沐雲岚看着他這樣子，繃不住笑了，她擡起手，想像往常那般揉搓霍瑾翊的臉，再捏捏他的耳朵，可看到周圍站着的不少人，又默默收了起來。
阿翊注意到她的舉動，便清楚沐雲岚沒有生氣，瞬間神氣起來。
他搬來一把椅子，用袖子擦了擦，讓沐雲岚坐，又從懷裏掏出一包點心，獻寶似的捧到沐雲岚面前，“雲岚，這是你最愛吃的綠豆糕，我過來時在街上買了些，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阿翊來的時候風塵仆仆，可這綠豆糕卻被他護得極好，一點破損都沒有。
沐雲岚用帕子拿了一塊送入口中，“好吃。”
“那我下次再給你買！”阿翊立刻歡喜起來。
“娘，你也嘗嘗？”沐雲岚給丞相夫人也拿了一塊。
“這……不好吧？”丞相夫人有些猶豫。
“阿翊不愛吃甜食，我一個人又吃不掉。”她說着，突然想到什麽，“對了，我再拿些給哥哥還有姐姐。”
丞相夫人心驚膽戰的，生怕霍瑾翊生氣。
這可是太子殿下親自買的糕點，怎麽能随随便便送人？
可當她朝霍瑾翊看去，對方只專心盯着自家女兒，臉上滿是縱容。
丞相夫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霍瑾翊還是那副模樣，她再次被震撼到了。
從前這位太子殿下有多難相處，沒人比她更清楚。
自家夫君位列文官之手，平日裏沒少同這位太子殿下打交道，每每回來，都是一臉憂色。
畢竟當了幾十年夫妻，丞相夫人明白自家相公的擔憂，也怕皇帝去世後，太子會成為暴君。
因着這個，她才擔心小女兒嫁給霍瑾翊後會受委屈。
如今看着兩人的相處，雖未明說，但凡長眼睛的都清楚誰才是主事的那個。
盡管沒有完全放心，擔心這只是霍瑾翊的一時興起，丞相夫人看着往常跟瘋犬一般的太子殿下搖着尾巴圍着自家小女兒轉，還是莫名有些想笑。
可一旁的長寧侯夫人确實面白如紙，抖得跟篩糠似的。
先前到底是誰說跟沐雲岚定親的只是一個鄉下泥腿子，怎麽突然就變成太子殿下了？
想到這位的性情，還有方才放的狠話，長寧侯夫人覺得自己腦袋都要從脖子上掉下來了！
長寧侯世子也十分懼怕霍瑾翊，可看着沐雲岚這般親近霍瑾翊，依舊心如刀割。
明明從前姣姣只會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也只會待在落花坊等着自己。
如今屬于他的一切，為什麽會全部被另一個人奪走？
長寧侯夫人好不容易将三魂七魄找齊，正想趁人不注意偷偷離開，不經意扭頭，就看到自家兒子失魂落魄的模樣，一口氣沒提起來差點當場昏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