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長寧侯夫人猶豫片刻,還是硬着頭皮走到兒子身邊，輕輕拉了他一下，然後沖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自己離開。

可還不等長寧侯世子表态,霍瑾翊突然開口,“孤的路上聽到謠傳，說是雲岚給長寧侯世子當過幾年外室，可有此事？”

衆人愣住,沒想到霍瑾翊會在大庭廣衆下說出這話,一時間面面相觑。

丞相夫人聽到這話，心立刻提了起來，就想把沐雲岚護到身後。

可她剛要動作，卻見沐雲岚下巴微擡,目光灼灼,沒有半點害怕。

丞相夫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們能找到沐雲岚,完全是托了霍瑾翊發福，若是霍瑾翊真計較這個,哪兒會這般為小女兒打算？

思及此處，她又坐了回去,打算靜觀其變。

長寧侯夫人卻是想到別處去了。

霍瑾翊貴位太子,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怎麽可能被沐雲岚這個生在鄉野之地的村姑迷惑住？

他先前一定是被沐雲岚騙了，才會同意娶她當太子妃，若是自己幫忙揭穿沐雲岚從前做過的醜事，自家女兒是不是将來就能母儀天下了？

想到自己會成為未來皇後的母親,長寧侯夫人腰杆子馬上就挺直了。

“回太子殿下，這件事的的确确是真的。”長寧侯夫人說着,還得意地看了沐雲岚一眼。

“你說這話可有證據？”霍瑾翊看着她，聲音淡淡的。

“有！”長寧侯夫人連忙點頭，“臣婦已經讓人找到了之前伺候過那個外室的婢女和嬷嬷，他們相處了幾年，必定熟悉。”

“若丞相府二小姐是那外室，他們也會認出來人。”

沐雲岚心裏一緊，可不等她忐忑，放在腿上的手突然被握住，還安撫地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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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向霍瑾翊看過去，這人還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又想到先前趙辛說霍瑾翊已經安排好的事，便不再擔心。

“把人帶過來。”霍瑾翊吩咐道。

長寧侯夫人以為有戲，立刻高興起來，她瞥了面色不太好看的丞相夫人一眼，忙不疊讓身邊跟着的嬷嬷回去叫人。

長寧侯世子心中卻隐隐有些擔憂。

可事已至此，他再想阻攔也晚了，只得滿懷愧疚看向沐雲岚。

長寧侯世子從未想過将沐雲岚給自己當過外室的事鬧得人盡皆知，可若是确認恰有此事，太子殿下一怒之下解除婚約，自己是不是就有機會了？

他這樣想着，心中又多了幾分希冀。

過了莫約一盞茶的功夫，從前伺候過沐雲岚的老嬷嬷和婢女被帶了過來。

他們看到這滿花園的達官貴人，那叫一個戰戰兢兢。

長寧侯夫人眉頭微蹙，覺得丢人。

可這會兒正是用得着二人的時候，便也沒有多說什麽，吩咐道，“過來瞧瞧，那是不是你們伺候了幾年的主子？”

衆人聞言，目光不禁在這幾人身上打轉。

沐雲岚十分信任霍瑾翊，因此這會兒看到二人，也沒害怕，只裝作好奇地看向她們，不知道她們接下來要說什麽。

“這位小姐跟姑娘确實有幾分相似。”老嬷嬷看了沐雲岚一眼，老實道，“只是姑娘身形纖瘦，弱柳扶風，喜歡穿素淨的衣裳，這位小姐倒是豐腴許多，氣質也不太相同。”

長寧侯夫人聞言，有些不高興，又看向那個婢女，“你呢，就沒什麽想說的？”

那婢女仔仔細細瞧了瞧沐雲岚，說辭也同那老嬷嬷差不多。

兩人倒沒扯謊，沐雲岚給長寧侯世子當外室時，鮮少有吃飽的時候，也就實在憋不住了，才會偷偷叫婢女出去給自己買些東西回來打打牙祭，就這樣，還是沒幾兩肉。

之後去了雲溪鎮，吃的東西倒是多了，但也怕花錢大手大腳的會引起旁人注意，一直克制着，直到遇見霍瑾翊，才真正敢敞開了吃。

因此現在圓潤了許多，再加上一直被人寵着，不用伏低做小看人臉色，更不用端着裝成另一個人的模樣，性子也明媚活潑了許多。

周遭看熱鬧的見狀，也開始竊竊私語。

長寧侯夫人登時急了，橫眉怒目道，“你們兩個怎麽回事，到底是不是她？”

“我想起來一件事。”那婢女突然開口。

沐雲岚下意識握緊霍瑾翊的手，被輕輕拍了拍。

微微歪頭，對上霍瑾翊寬慰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氣，決定相信自家男人，又放松下來。

“從前我伺候過姑娘沐浴，她脖子後面有一個桃花形狀的胎記。”婢女小心翼翼看了沐雲岚一眼，似乎很害怕她的模樣，“若是這位小姐也有，應該不會這麽湊巧吧？”

說完，她縮了縮脖子，往長寧侯夫人身後躲了躲。

衆人這下又齊齊看向沐雲岚。

長寧侯夫人瞬間得意起來，“怎麽樣，沐二小姐可願讓大家夥看看脖子後面到底有沒有胎記？”

想到自己不但能夠攀上太子殿下，還能拿捏住沐雲岚的把柄，她都快高興死了。

“我怎麽說也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大庭廣衆下脫衣服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沐雲岚看向長寧侯夫人，神色冷冷的，頗有幾分霍瑾翊的氣勢。

“沐二小姐莫不是心虛了？”長寧侯夫人得意洋洋，“也是，任誰做了那見不得人的醜事——”

“娘，你別為難姣姣……沐二小姐了。”長寧侯世子皺眉，扯了扯長寧侯夫人的衣袖，壓低聲音道，“咱們回去吧。”

“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長寧侯夫人瞪了這不成器的兒子一眼。

她這樣都是為了誰？

長寧侯世子到底拗不過親娘，只得用擔憂的目光朝沐雲岚看去。

沐雲岚看着他們母子倆一唱一和的，直接冷笑。

她從前到底多瞎，竟然會覺得長寧侯世子人不錯？

這家夥朝秦暮楚倒也罷了，還優柔寡斷，一點男人的擔當都沒有。

就算沒遇見霍瑾翊，她都不可能嫁給這樣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廢物。

沐雲岚搖了搖頭，跟霍瑾翊咬耳朵，“阿翊，若是你家裏不容易咱們在一起，你會怎麽做？”

“大不了這太子的名頭我不要了，直接入贅丞相府。”霍瑾翊滿不在乎，“若是丞相府也容不下咱們，就回雲溪鎮，左右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沐雲岚聽了這話，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瞬間彎成兩彎小月牙，瞧着十分讨喜，她語氣嬌憨，故意逗霍瑾翊，“你就不怕別人說閑話？”

“他們愛說随他們說去，誰要是敢舞到咱們面前，直接揍一頓就是。”霍瑾翊解決問題向來簡單粗暴，不過也最為有效。

也正因此，才引得無數人懼怕他。

畢竟世家大族出來的大多是體面人，誰會跟個二愣子似的捏起拳頭就開揍？

“也是。”沐雲岚彎了彎唇，對霍瑾翊的回答十分滿意。

不愧是她看中的夫君，就是不一般。

丞相夫人坐在他們旁邊，聽了一耳朵，也微微點頭，對霍瑾翊的忌憚少了許多。

起初她還有些擔心霍瑾翊是裝的，可轉念一想，先不提霍瑾翊那性子就不是會為了別人委屈自己的，就說如今皇帝年邁多病，大半個身子都進了棺材，霍瑾翊作為唯一的成年皇子，繼位不是板上釘釘的事，何須讨好丞相府？

他必定是喜歡自家小女兒，才會這般縱容。

想通之後，丞相夫人便不再多慮，也打消了告誡自家小女兒不能那般随意對待太子殿下的事。

要知道哪怕霍瑾翊脾氣不好，光沖着他那身份就有無數高門貴女趨之若鹜，只要他願意，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若是女兒也跟別的姑娘一般殷勤小意，對霍瑾翊百依百順，反而會讓霍瑾翊覺得無趣，保不齊還會另尋他人。

兒孫自有兒孫福，當爹娘的也不好插手太多。

他們只要做好孩子的後盾，将來遇到事能護住孩子就行了。

丞相夫人這樣想着，眉宇間又疏闊了許多。

長寧侯夫人看着沐雲岚非但不搭理自己，還同霍瑾翊有說有笑的，頓時有些不高興，同時也有些擔憂。

太子殿下這會兒不應該生氣，為什麽還對這野丫頭這般和顏悅色的？

若她是霍瑾翊，得知跟自己有婚約的姑娘竟然給別人當過外室必定火冒三丈，直接退婚都是好事，保不齊還會揍一頓，哪兒會這般雲淡風輕？

若非霍瑾翊氣勢太強，除了跟沐雲岚說話時輕聲細語的，瞥向旁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兇殘，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将人撕成碎片，長寧侯夫人都以為他是丞相府花錢雇人假扮的。

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如今已經到了這程度，再想收回去已然不可能，長寧侯夫人只得硬着頭皮将沐雲岚往死裏踩，“沐二小姐若是執意不讓人看，那我可覺得這婢女所言為真了。”

沐雲岚聽了這話，嗤笑一聲，譏諷道，“長寧侯夫人這話說得好笑，也得虧你沒出去當官，否則若是像這樣斷案，不知道會多處多少冤魂來。”

長寧侯夫人被她擠兌得臉色變了幾變，若非這會兒人多，都恨不得撕爛了沐雲岚那張嘴。

她這會兒也特別後悔，早知道那卑賤的外室竟是丞相府二小姐，她當初就不該輕易讓人離開，還白白往裏面搭了一百兩銀子去。

若是那般，如今沐雲岚是生是死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長寧侯夫人深吸一口氣，只咬死了胎記這點。

沐雲岚看差不多了，便道，“長寧侯夫人想要驗明正身也可以，只不過我可是世家貴女，如今被你這般羞辱，若是我後頸沒有胎記，你又當如何？”

“明明是你做了那不知羞恥的事，憑什麽讓我表示？”長寧侯夫人不服氣。

“孤前些日子看到一男一女在京郊林子裏茍合，那女子的身形瞧着隐約像是長寧侯夫人，肩膀上還有一塊黑色胎記，不如長寧侯夫人也把衣服脫了，叫孤看看到底是不是那婦人？”霍瑾翊把玩着沐雲岚的手，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在場衆人沉默片刻，不知道誰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緊接着衆人便哈哈大笑。

“是啊，長寧侯夫人不如先給丞相府二小姐做個表率，萬一你就是那偷漢子的呢？”

“難怪我瞧着長寧侯世子同長寧侯并不相像，原來是跟外面野男人生的。”

“啧啧啧，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

長寧侯夫人向來眼高于頂，又慣愛捧高踩低，再加上生的兒子還算争氣，平日裏沒少耀武揚威，惹得許多人不滿。

只是地位比她低的不敢得罪她，地位比她高的也覺得同她計較拉低自己的身份，才叫她順順利利活到今日。

如今有太子殿下打頭，哪怕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為了讨好太子殿下都會落井下石，更別提從前就看她不順眼的。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直将長寧侯夫人氣得滿臉通紅，胸膛劇烈起伏，渾身直哆嗦。

沐雲岚看着長寧侯夫人被群起而攻之，笑盈盈往霍瑾翊嘴裏塞了一塊蟹黃酥。

霍瑾翊看着那瑩□□致的小手，喉結上下滾了滾。

比起蟹黃酥，他其實更想吃自己好不容易娶到的嬌嬌小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