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回當值,就遇上了年親王父子倆鬧別扭呢?! (9)

泱的一衆人馬,目測少說得有萬兒八千的人,順着寬闊的官道,朝着灈陽城而來。

“這是……”

沒有人回答她。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将地面晃得震動不已,四五月裏雨水本就充足,土壤松散,只聽嘩啦一聲,密道的土被轟隆隆的腳步聲震蕩得開始簌簌落下。

撲通,一大塊土落下去,密道裏還沒出來的刺客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叫:“啊!”

随着這一聲叫,密道迅速坍塌。

劉鎏吓得抱着柳葉就和柳桐桐一起往遠處跑去。

腳底的土坡眨眼間的功夫就凹下去一大片,将出城的密道徹底封死了。

劉鎏站定之後,抱着柳葉,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突然轉頭,盯着柳桐桐:“你是怎麽知道,這密道會坍塌的?”

柳桐桐讪讪一笑:“我只是覺得那些人追不上咱們,并不知道密道會塌啊。”

“真的?”

柳桐桐急忙點頭,随即抱着柳葉開始撒嬌:“鎏姐姐,我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提前知道密道會塌。咱們趕緊走吧,那些士兵快來了!”

劉鎏不大放心地看着灈陽城的方向,一萬士兵奔到城下,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事,她爹娘和弟弟還在城裏。

“姐姐,你父母和弟弟不會有事的,年親王府和太子殿下都會保護他們的,您別擔心!我們趕緊走吧,這時候要是回頭進城,怕是不行了!”

劉鎏也知道,城門被那些士兵給堵了,她肯定是進不去的,只好帶着柳氏姐弟急匆匆地順着小道往西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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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深夜。

東宮內燈火通明,太子許融面色冰冷地坐在上首,看着下首的劉雍和另外兩名太子門客,問道:“各位,京郊衛所聯合其餘四處衛所集體嘩變,這件事,大家覺得該怎麽處置?”

劉雍的臉上沒有了一貫的纨绔不正經,神情慎重,想了想,才沉聲說道:“殿下,衛所的士兵都是趙國的精銳,在衛所耕地養兵,沒有道理突然嘩變。嘩變将士裏的将領,有沒有散發檄文?”

許融苦惱地揉了揉眉心,苦笑一聲:“這幾處衛所的土地都被侵占,帶頭的将領陳敏,半月前遞了折子來東宮,想讓我在陛下面前進言,兵部有人将衛所的土地挪以私用,高價賣給了商人。如今衛所的地,将士們不能中,往宮裏遞了折子,又石沉大海,将士們的盔甲武器都破舊磨損,也常年沒有補充!整個趙國的精銳士兵,居然是食不果腹,毫無戰力!”

劉雍聽得眉心直跳:“兵部?那不是……”

許融冷笑:“是啊,兵部尚書可是袁家的二女婿。”

劉雍苦了臉,牽涉到袁家,這件事就太大了,嘩變的士兵還堵在城門外坐地示威,要是不給他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這些人哪怕是面黃肌肉戰鬥力不強,進了城,也是個極大的難題。

“殿下,入宮向陛下說明情況吧,這事拖不得啊!”

許融眼底一片青黑:“本宮黃昏時分就去了宮裏,父皇他……閉關煉丹去了!朝中的事情都交給了袁宰輔把持,本宮若是硬闖父皇的煉丹房,怕是會死在那些嘩變士兵的前頭吧?”

“那就任由這件事這麽發展嗎?”

許融焦急地起身,來回走了兩步,才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對了,我怎麽把她給忘了!走,劉雍,随本宮入宮去!”

“殿下想到辦法了?”

“有一個人,或許能将父皇從煉丹房裏請出來。”

劉雍見他起身,立即攔住了他:“殿下,現在是子時方過,現在入宮也進不了宮門,您還是稍微躺下休息一下,到卯時左右,微臣叫您起來。”

許融卻是坐立難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卻是一咬牙:“走吧,咱們去城門外會會陳敏再說。”

劉雍一想,也有道理,于是跟着他去了城樓上,打着火把往底下一看,驚得倒抽一口氣:“這些,真的都是趙國的将士?”

一個個面黃肌瘦,衣衫褴褛,只有一雙雙的眼眸還冒着執着的光。

乍一看,哪裏是精銳之師?分明是集體來逃難的!

“陳校尉何在?”許融在城牆上喊了一聲。

底下人群微微騷動,一個人影站在人群當中,四面的人散開了,那人朝城樓上朗聲吼道:“卑職陳敏,見過太子殿下。”

“陳敏上來!本宮有話問你!”

底下的士兵一聽這話,以為他們要将陳敏弄上城樓殺掉,人群立即又回籠,将陳敏護在了中央:“将軍,不能去啊!”

“将軍,不能聽這些大官的,他們都不是好人!”

陳敏在底下忽然喊了起來:“太子殿下一向寬厚仁和,定然不會誘殺我,大家只管放心!”

許融在城樓上忍不住一哂:陳敏這話一喊出來,就算他想誘殺,也要有所顧忌了。更何況,他真的只是想勸退陳敏而已!

等到陳敏上了城樓到了近前,衆人才看清楚,這位領頭嘩變的将軍,竟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許融的震驚無以言表,看着陳敏的白發都愣住了。趙國如今沒什麽戰事,一個好好的将領,怎麽落得這樣面黃肌瘦滿頭白發的模樣?

陳敏倒是神态自然,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禮之後,跪在地上不曾起來:“太子殿下,卑職知道您和侵占衛所土地,侵吞軍械軍糧的人,不是一夥的!卑職早就将身家性命置之身後了,只求殿下為衆位将士做主,還我趙國一派清風啊!”

許融被他一番話吼得熱血沸騰,擡手去扶他起來:“陳校尉,您起來說話吧。衛所的事情,本宮大致知道了,只是,你們可找到證據了?”

陳敏挺直了脊背:“卑職昨日帶着兄弟們殺了嘉疏縣的縣令,找到了他這些年來販賣軍田的賬本。這些販賣軍田的銀子,一半以上,都進了兵部尚書的腰包。殿下,袁家怕是想造反啊……”

許融神色難看,接了賬本正要看。

城樓地下忽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許融驚得急忙将賬本卷起來塞進懷裏,起身出門往樓下看,只見一衆上千人的精銳騎兵,正在那些坐地示威的士兵群中縱馬奔騰,所到之處,砍殺聲不絕。

“這是怎麽回事!!是誰在那裏砍殺我趙國将士?!”

底下的騎兵将領忽然擡起頭來,朝許融朗聲報上大名:“末将袁朗,見過太子殿下。”

劉雍在一邊皺眉:“太子殿下,這袁朗不是鎮西軍的将領嗎?本該在千裏之外,為何會出現在灈陽城下?”

許融也變了臉色,壓下心頭的驚怒,朝袁朗喊道:“袁将軍,你本該鎮守邊疆,為何帶兵回京?不知道封疆大吏,無召不得入京嗎?”

袁朗哈哈一笑,手裏舉起一個卷軸:“微臣正是奉召入京,前來勤王的!微臣知道今日有判匪勾結流寇奔往灈陽城,怕是會對陛下不利,故而快馬加鞭趕赴灈陽,好在,微臣來得倒是及時!”

劉雍嗤笑一聲:“京郊衛所的士兵就算嘩變,也要兩天才能入城,這些南疆的騎兵快馬加鞭至少也要半月到灈陽,袁将軍來得這麽及時,倒是叫人敬畏啊!”

袁朗在底下又是哈哈一笑,嘴上話不停,身邊的騎兵也殺個不停。

“住手!本宮命令你住手!”

袁朗在底下忽然擡了擡手,朗聲喊了句:“太子殿下讓住手了,你們沒聽見了?”

話音未落,底下的人群當中嗖地一聲飛出一支箭矢,直直地朝着城牆上的許融而來。

“殿下小心!”

劉雍飛身撲過來撞開許融,猿臂一張抓住了那支箭,湊近一看,箭頭上泛着幽藍色的光,散發陣陣腥臭氣息。

“箭頭有劇毒!”

許融面色難看。

袁朗在城外大喝一聲:“敢刺殺太子殿下,來人,誅殺刺客!”

剛剛安靜了一瞬的城門前,又是喊殺聲起。

陳敏被扣在城樓上,立即明白了袁朗的打算,恨得兩眼血紅,大吼一聲:“袁朗,你們袁家這是要造反!”

袁朗在城樓下不理他,反倒朝許融淡淡地拱手行了一禮:“太子殿下請打開城門,讓我等進城保護殿下和陛下的安危!”

陳敏急忙喊道:“殿下,不能開城門!殿下快走吧,城裏要變天了……”

就在這時,遠處的皇宮內,突然傳來一聲悠遠的鐘聲。

随即,陣陣鐘聲傳來,一聲接着一聲。

許融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鐘聲還沒敲完,他卻已經猜到逝世的人會是誰了。

果然,底下的袁朗突然慘叫一聲,哭得像是死了親爹:“陛下!駕崩!啦!”

“太子快走!”陳敏一推許融,轉頭朝城樓下的士兵吼道,“副将陳立何在?”

“末将在!”一個渾身是血的漢子朝城樓上吼了一聲。

“帶着兄弟們拼了命和他們幹!奪了他們的刀劍和馬,活着的兄弟,咱們老地方見!”

陳立得了令,立即有了戰鬥力,大吼一聲:“兄弟們,和他們拼了!”

袁朗一行人立即被纏住,暫時無法攻城了。

劉雍伴着許融往城樓下奔,看到陳敏身子虛弱跑不快,二話不說就将人掀上了背,帶着他下了城樓,一行人上馬。

“殿下,東宮怕是也有危險!我們從北門出城,那裏的守城士兵和我是就相識,或許有一線生機!”

許融遠遠地看了一眼皇宮方向,知道如今這座灈陽城已經被人霸占,容不得遲疑,他立即打馬,帶着身後的太子親兵,朝北門疾奔。

劉雍招過身邊的小厮,輕聲吩咐道:“你立即去跟父親母親說明此事,他們知道怎麽保護自己。另外,去別院告訴柳姑娘一聲,讓她不必擔心,好生照顧自己!”

劉彥跟地鼠似的,這些年在英國公府四周修建了無數條密道可以出城,他也不必擔心父母會糟了袁家的暗算。

一行人飛速奔到北門,遠遠地就看到北門外也有火光。

看來對方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将灈陽城四面城門都圍了。

許融臉色鐵青,打馬到了城門口,就在守城的将士們正在和外面的人扯皮:“沒有兵部官文或者天子手谕,不得入城。”

“我等奉诏入城勤王,你也敢阻攔?宰輔大人若是知曉,看你有幾個腦袋。”

許融看這架勢就放心了些,轉頭朝劉雍擺了擺手,劉雍上前,看到城樓上正是發小陳晟,立即大吼一聲:“陳晟,下來見過太子殿下。”

叫陳晟的守門将領很快下了城樓,看清楚許融和劉雍,立即行禮:“卑職陳晟,見過殿下。”

許融看到他,就想起來了:“你是宜昌公主家的陳晟表弟,寧兒的哥哥,是嗎?”

“正是!”

許融點點頭,說道:“陛下駕崩,袁氏逆賊意圖派兵攻占灈陽城,我等力量微薄,暫時抵抗不過,只能出城再圖後續。陳晟,你也是許氏皇族一脈,今日既然恰好你當值,可否有方法,讓我等出城?”

陳晟年輕方正的臉上一絲猶豫也沒有,立即說道:“殿下,城外只有不到兩百人,我等護送殿下殺出去!”

許融一震,随即大喝一聲:“好!”

此時的他,一貫的溫文爾雅不見了,倒是英姿勃發,翻身上了馬,揮手整肅身後親兵:“兄弟們,随本宮殺出去,只要能活着殺敵的,本宮厚賞!戰死的,本宮榮養爾等家眷!”

“喏!!”親兵們齊齊呼喝一聲。

陳晟揮手喝道:“開城門!殺出去!”

劉雍抽出随身的長劍,笑嘻嘻地朝許融說道:“殿下,要是微臣今日死在這裏,你可記得賞一千兩給我爹娘啊!”

許融失笑,斜他一眼:“一千兩,這麽多?那你還是別死了!”

“哈哈!”

城門轟隆打開,城外的人正要往裏沖,城裏的人卻舉着長矛沖殺了出來,當場将打頭的十幾個叛軍撅了下去。

叛軍領頭大眼看到城內沖出來的人穿着一身月白的長袍,精神大振地喊道:“是太子殿下!奸賊挾持了太子殿下,兄弟們,護駕!”

許融氣得咬牙,這些逆賊,居然還敢惡人先告狀了。

領頭将領嘿嘿笑着,在馬背上抽出大刀,就要往許融這邊沖殺過來……

距離他們百米之外的地方,一衆黑衣人護着一輛馬車疾奔而來,一看到城門下的情形,一行人只好停下。

馬車簾子一動,劉鎏不悅地瞪了車外的陳揚一眼:“你家世子讓你逮着我帶回城,是給人殺着玩啊?你看到沒,這是有人要造反了呢!”

陳揚臉色不大好看了。

他哪知道今天這麽寸,就有人要造反了呢?

他只是奉了許劭的命令,在城外堵着“劉雍”不讓他出城亂跑而已,哪知道回來城裏就變了天了,這也忒倒黴了些!

劉鎏正在嘟嘴嬌滴滴的生氣,猛地聽到那邊有人大喝一聲:“太子殿下小心!!”

她霍地站起身,走到了馬車前,遠遠地借着月光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正是許融,而在他背後,一個人正揮着刀朝她去了。

“陳揚,大弓借我!”

陳揚還在猶豫呢,背上的鐵胎大弓就被她伸手給奪了。

嚓嚓兩聲,她彎弓搭箭,朝着那個揮刀要砍許融的人就射了過去。

許融舉劍刺死一名要偷襲的叛軍,只聽身後風聲到,情急之下立即舉劍去擋,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身後那個舉刀要砍他的叛軍卻突然哀嚎一聲,被一支箭矢射中,恐怖的是,那支箭矢只是釘在他的肩膀上,卻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帶着他飛落馬下,接連又撞翻了五六個人,才算是餘力散盡!

這力道太恐怖了!

城門前靜了一瞬,所有人順着箭矢飛來的方向朝那頭看去,只見馬車上站着一個瘦瘦的人,正一手掐着腰,一手舉着弓,朝他們大喝一聲。

“來啊!互相傷害啊!”

…………

袁家的殺手堵在城外三十裏處,埋伏在草叢裏,就等着劉鎏的車馬到來。

哪知道左等右等,太陽落下去了,月亮升起來了。

連個鬼影子都沒等到。

打頭的是袁知安的心腹,等到上半夜的時候,隐隐聽到灈陽城內有鐘聲傳來,他耐心漸漸耗盡,有些浮躁地哼了哼。

身邊一名殺手悶聲問:“主子是讓咱們在這裏等誰?”

“別多問,等着就是!”

于是百來人又乖乖地趴在草叢裏等着,被蚊子咬得滿臉包,也不敢亂動。

好不容易等到後半夜,都快睡着了的時候,官道上傳來陣陣轟鳴聲,是整齊劃一的馬蹄聲。

領頭人覺得不大對,聽聲音,這人數也忒多了吧?

他扒開草叢看去,天色正是最昏暗的時候,只能隐約看到奔馳而來的人連火把都沒用,黑燈瞎火的,卻能隊形整齊。

領頭人出門時可不知道今夜城裏要出大事,于是躲在草叢裏一動不動地,任由太子與劉鎏一行人就這麽走過去了!

劉雍內功深厚,已經察覺到草叢裏有人了,湊近許融身邊低聲說了句:“草叢裏有人,大概百十來人,都是武者。”

許融意外地看他,這小子深藏不露啊,今天才知道他居然會武。

劉鎏在一邊聽到了,忽然輕聲說了句:“殿下,後面不是還有追兵嗎?”

許融一怔,沒有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劉雍卻是懂了,笑嘻嘻地點頭:“姐,你好壞!”說完,轉身帶着兩三個人壓陣,去了隊伍最後。

許融沒多問,轉頭看劉鎏,一打眼卻看到劉鎏身邊一個侍衛,一臉要哭的表情,忍不住奇了:“這是年親王府的護衛?怎麽這副表情?”

陳揚委屈地看一眼劉鎏,委屈地低下頭:“回太子殿下,卑職只是……覺得被騙了!”

“哦?”

劉鎏急忙笑着說道:“這事兒錯在我,我一直假扮成劉雍,這位陳揚護衛,起先一直把我當劉雍了,現在看到真的劉雍,發現上當,才這麽委屈!”

許融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來,指着劉鎏:“你呀你呀……”

劉鎏嘿嘿一笑,随即問許融:“太子殿下,您一個人出走,東宮家眷可安排了?”

“只有一個側妃,還是袁家的庶女,不需要本宮安排了!”

劉鎏哦了一聲,有些同情地看許融一眼,枕邊人居然還是袁家的探子,他就算一直有防備,心裏想必也是膈應的吧?做皇子還真不如她這個高門嫡女來得舒爽!

“鎏兒表妹,方才謝你救命之恩,這恩情,我記下了!”許融看這她,神色愈發地溫和,與她并肩,刻意将“本宮”換成了“我”,以示親近。

劉鎏假裝什麽都不懂,慢悠悠地落後了半步距離,沒過多久,劉雍就嘻嘻笑着回來了:“殿下,姐,完事啦!”

與此同時,後方草叢裏蹲守的殺手們,內心都是崩潰的!

被蚊蟲咬了個半死也就算了。

本想等到天亮就收工回家吃飯的,哪知道來了個混世魔王,朝着官道兩邊的草叢裏就扔了十來個火把,正落在他們身上,立即引燃漫野的大火。

火燒屁股,領頭人只好帶着他們跑了出來。

還沒來得及整肅隊伍呢,就聽到後方傳來一聲大喝:“大膽小賊,劫持太子殿下,看你哪裏逃!”

一幫殺手穿着夜行衣,站在黑夜裏看不清面貌,自然無人能看到他們的滿臉懵逼。

“住手……我們是公子……”

“殺!”

陳揚一行人本就穿着夜行衣,叛軍們殺紅了眼,此時一看到穿夜行衣的人,自然憤怒得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磨刀霍霍地撲了上來。

兩方人馬殺成一團。

等到天亮,喊殺暫歇。叛軍中有人翻開殺手們的屍體,找到了一塊熟悉的令牌,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急忙捏着令牌找到将領,吓得哆哆嗦嗦:“将軍,大事不好了!是自己人!”

将領吓得跌下馬,搶了令牌一看,當真是袁家的死士!他只覺得胸口一股濁氣堵得他呼吸不順,冷汗冒了滿臉,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直到這天晌午,許融沒看到追兵,才忽然明白了劉雍之前回身去做的事情,忍不住誇贊起劉鎏來:“哈哈哈!鎏兒表妹果真是好計謀!”

劉鎏笑嘻嘻地受了誇獎,眼見着許融身邊的親衛帶着一個謀士模樣的人過來,她立即乖覺地起身告退:“臣女去看看飯食好了沒。”

許融神情溫和,看着她走出去,知道她一轉彎不見了,才留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劉雍坐在一邊看見了,心中暗驚,想了想,才笑嘻嘻地撞死随意說道:“叫殿下見笑了,我姐姐一向奔放不羁,家中爹娘都管不住她。這次跑出城,大概是想去找年親王世子呢。”

許融神情一僵:“哦?鎏兒表妹之前不是說,她和世子不熟嗎?”

“嘿嘿,當時是不熟,後來就漸漸地熟了。不怕殿下笑話,世子已經向我爹娘提了求娶姐姐為世子妃的事情,本打算等世子從西北回來,就商議婚事的!”

許融眼神微微一垂,随即笑了笑:“倒是樁難得的喜事,可惜最近趙國動蕩不安,這婚事,怕是必然要受耽擱了!”

劉雍聽得心裏一沉,随即也呵呵一笑:“是啊,爹娘還在灈陽城,這事兒還要從長計議了。”

嘴上這麽說,這小子心裏卻嘀咕開了:姐姐要是喜歡許劭,他得趕緊把人送到許劭身邊,趁着太子這邊還沒有明确的表示,趕緊讓許劭那小子把人娶回家,不然,等到許融這邊有了什麽謀算,這事兒就不好辦啦!

…………

灈陽城內,已經翻了天了。

劉彥前半夜就壓根沒睡,知道劉鎏離家出走,立即派人出去找,卻等到了劉雍派人回來傳的消息,心知擔心也沒用,倆孩子都大了,随他們折騰吧。

于是轉頭就樂呵呵地帶着王氏收拾家中財寶,藏進了密道裏。

後半夜散財暫時遣散了家中奴仆,随即帶着王氏從密道去了外城的一處村子。

等到收拾停當,天已經亮了。

夫妻倆站在山清水秀的小村子門口,笑眯眯地看着灈陽城裏硝煙四起。

村子裏的人,都不是外人,是當年老國公麾下的殘兵們,這些年由劉彥接濟着,在這裏買了地,建了村子,就等着有朝一日國公府遭了難,好回過頭報答劉彥。

想不到這一天還來得挺快。

劉彥和王氏進了村子之後,村子裏的娃娃們就在村子四周“玩耍”起來,只要看到有可疑的人,這些娃娃立即就會嚷嚷開來。

一個幽閉的小村子,俨然像軍事基地一般防守嚴密。

袁知安帶人趕到國公府大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敞開的大門,立即驚得不知道該不該擡步走進去了。

他站在門口驚疑不定地想了半晌,才擡手朝身後的人下令:“進去搜,不得破壞府中一草一木。”

府兵們整齊劃一地進府,不多時,一人疾步跑出來,臉色古怪地朝袁知安彙報:“三少爺,府裏一個人都沒有!客廳裏只留下了這個!”

袁知安擡手接過,打開一看,居然是賜婚的聖旨。

就這麽被卷巴卷巴扔在了客廳的桌子上,其餘值錢的東西,能搬走的,一樣都看不見了!

“人呢?!”袁知安在咬牙,哪怕穿着帥氣的铠甲俊臉玉白,此時的神情也猙獰得吓人。

負責監察國公府的探子吓得跪倒在地:“小的一直守在府外,沒看到有人出來啊!”

“蠢貨!府裏肯定有密道,給我搜!”

他處心積慮要娶到劉鎏,就是要逼劉彥交出國公府如山的金銀財寶,如今人財兩空了,他怎麽能不怒?

“找不到密道入口,你們也不用再回袁家了!”

袁知安憤怒地說完,轉身帶着一小隊人馬朝皇宮奔去。

昭徳帝沉迷煉丹,如今卻因服食丹藥而中毒身亡,宮裏的太後娘娘一聽這消息,就昏厥了過去。

永安王許茂得知消息,立即陪同他的母妃袁淑妃,将滿皇宮的嫔妃們都請來了慈寧宮,一屋子莺莺燕燕圍着太後哭哭啼啼,也沒能将她老人家哭醒。

袁淑妃看着自己的兒子,心情很舒暢地擡了擡肥碩的手臂,撫上永安王的小臉:“茂兒,你父皇駕崩了!你太子哥哥連同年親王意圖謀反,這個國家,以後就要靠你了!”

她這話一說完,年僅十七歲的永安王許茂,不僅沒有露出滿臉欣喜,反倒渾身抖了抖,唯唯諾諾地低下頭,不敢看她了。

袁淑妃一看自家兒子這德性,就氣不打一處來。

怎麽別人生的兒子就文武雙全豐神俊朗,自家的兒子就這麽一副沒出息的模樣,真是氣死人了!

“你給本宮坐直了!”袁淑妃伸手點了點許茂的腦袋,“這宮裏宮外還要依靠你,不許哭!”

許茂癟癟嘴,沒敢哭。

袁淑妃看了一圈殿內的嫔妃,站起身,俨然一副當家做主的模樣:“你們都在這裏伺候着太後娘娘,太後要是有個什麽閃失,你們一個都別想好!”

殿內的嫔妃們看看大殿四周把守的帶刀護衛,吓得噤若寒蟬,沒有誰膽敢作死,在這個時候和袁淑妃過不去。

許茂被袁淑妃帶出了大殿之後,才敢小聲問:“母妃……父皇他……他真的駕崩啦?”

袁淑妃露出一臉刻意的悲傷:“是啊,為了長生不老,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也把這個剛剛開國不足二十年的國家,給賠進去了。

許茂忍不住哭了起來:“父皇的遺體在哪裏啊?兒臣想去拜別父皇。”

“去什麽去?随本宮去沐浴更衣,你必須在今明兩天登基為帝!”

許茂腿一軟:“母妃……需要,需要這麽着急嗎?”

袁淑妃渾身的肉都氣得顫抖起來,一雙白胖胖的手掐住許茂的耳朵:“你這孩子就別讓母妃這麽不省心了,母妃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母妃是為你好!”

她真是心塞。

兒子長成這樣,也不知道是誰的問題,難道做父母的都太強勢,孩子就會懦弱嗎?

許茂不敢吭聲,老老實實地跟着她回宮,沐浴更衣完。

外面就有人來傳信:“宰輔大人帶領百官,在太極殿,請永安王登基!”

許茂顫顫巍巍地被宮人扶着去了太極殿,一進門,看到滿屋子臉色板正的大臣們,吓得雙腿開始打結,絆了自己一下,要不是身邊的宮人始終扯着他,他估計就要跌進大殿了。

袁承載看着他進殿,完全不在意他的顫顫巍巍,朗聲說道:“殿下既然來了,寧公公,宣旨吧。”

大太監寧一被身後拿着刀的侍衛押着進了殿,手裏捧着一卷明黃的卷軸,他白圓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展開卷軸,毫無感情地念了出來。

百官聽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心照不宣。

只有太子少傅陳琳聽完聖旨,不畏強權地站了出來:“敢問宰輔大人,太子殿下是國之儲君,暗害陛下意圖為何?年親王素來忠心陛下,與陛下是一母同胞,就算是貪圖皇位要造反,為何要和太子殿下同謀?宰輔大人不覺得這番說辭,太過差強人意了嗎?”

一番聖旨只是念給天下的老百姓們聽到,可不是給在朝的官員們聽的。

袁承載權傾朝野,滿朝文武不服他的,能弄死的,墳頭早就長草了。

弄不死的,勢單力薄也不足為懼。

袁承載很淡定地看陳琳一眼,眼風一掃,立即有扛着大刀的侍衛跑進來,将陳琳拖了出去。

“諸位,可還有疑問?”

那自然是沒有的!

袁承載滿意地笑了笑,轉頭朝永安王笑得滿臉褶子:“殿下,請上座,着龍袍,受玉玺!”

非常時期,就不上告宗廟了。

許茂被按在了龍椅上,套上了龍袍,渾身發抖地接了玉玺,接受百官的叩拜。

有還要掙紮一下不肯下跪的,就和陳琳一樣,被“請”了出去。

這趙國的天,終于還是變了。

袁淑妃在殿外聽着滿朝的山呼萬歲,終于得意地松了口氣,随即點了二十個護衛,冷笑一聲:“你們随本宮走一趟!”

護衛們默不作聲地跟上了她。

她身子肥胖,一般人擡不動,就乘了馬車,從皇宮中馳騁而出。

城內到處都是士兵在巡邏,滿城戒嚴,她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年親王府門外。

三百名将士層層把守,将整座王府圍得水洩不通。

她進了府,見王府的管家神情還算平靜,忍不住冷笑,問道:“你家王爺呢?”

“娘娘請随老奴來,王爺在書房等您。”

袁淑妃一怔,心情複雜地随着他到了書房門外。

看守年親王的士兵被擋在門外,書房的門卻不得關上,透過門,只見許益坐在說桌後,淡定地喝茶看話本子呢。

竟是絲毫不受朝堂動蕩的影響。

她擡步進了書房,卻不走近,就站在門口不遠處,盯着許益冷笑:“經年不見,王爺倒是發福得厲害,容貌竟是這樣醜陋了!”

許益放下茶盞看她一眼,淡定地垂眸:“娘娘倒是愈發圓潤,可見這些年,娘娘在後宮裏,日子過得不錯!”

袁淑妃恨恨地一笑,突然返身抽出門口士兵腰間的刀,回身沖進書房,朝着許益砍去!

第二卷 070 小老頭套路很深啊

許益見她揮刀,暗暗嘆息一聲,急忙起身閃開了。

袁淑妃人雖胖,力氣卻不虛,一刀用盡了全身力氣,砍在了許益坐着的椅子上,深深嵌進椅背,拔不出來了。

許益後背頓時出滿了冷汗,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當真砍?”

袁淑妃拔不出刀,索性沖到他面前,開始拳打腳踢起來:“許益,你終于也有今天了!”

許益無奈地嘆氣,抓住她的手,輕聲細語地嘆道:“楚楚……你又何必如此!”

袁淑妃閨名“楚楚”,一聽這聲輕喚,頓時就忍不住淚如雨下。

她想掙脫開手,許益卻忽然兩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死死地扣住:“楚楚,你明明知道,當年我不娶你,是父皇的意思!你恨我作甚?我又該恨誰去?這些年,我縱情聲色,難道你還猜不透,這都是因為心愛的女子嫁給了別人?!”

袁楚楚一怔,頓時明白過來,是啊。

她被家裏送給昭徳帝許巍之後,許益就成親了,娶了年親王妃,可是成親之後呢,一直和王妃感情不好,再然後,就是接二連三地納妾。

這麽些年,一直顧着恨他了。

卻忘了往別的方面想一想:或許,這是許益心中痛苦的表現呢?

女人啊,一旦陷入感情,就總是試圖給自己一個貌似最合理的解釋,來接受男人的背叛與欺騙,哪怕身份高貴如袁楚楚,也不能免俗。

許益眸光微閃,見她不再掙紮了,才一臉顧忌地看了看門外,“不得不”松開了她。

袁楚楚心裏一空,知道門外有袁家的嫡系士兵在把守,他們不能有什麽過分親密的舉動,心裏雖然對許益仍舊難以完全釋懷,卻沒有原來那麽恨了。

“楚楚,你回去吧。你的兒子登基為帝,我怕是難逃一死,死前能再見你一面,對你說出這些心裏話,我已經死而無憾了。”

袁淑妃心裏一顫,随即想到一事,急忙說道:“不會的!你手裏的虎符還沒有交出來,暫時會性命無憂的!你把虎符給我,我交給父親,求他放了你,行嗎,子真?”

許益,字子真。

這個字,大概只有非常親近的人才會這樣叫出來。

許益頓時露出滿臉的感懷:“你這樣叫我,我很高興!只是虎符,早已交還給陛下了!”

“可宮中并沒有!”

許益眸光微微一暗:“那大概是,被陛下藏起來了吧?”

袁楚楚往日裏最是受寵,昭徳帝沉迷追求長生不老,對軍政大事并不怎麽關心,會這麽有心機,把虎符藏起來嗎?

“楚楚,就算你今日不來,我也會叫人去找你的,這個手帕,還給你吧!我不能将這個東西,帶進棺材裏!”許益滿面沉痛地,從心口處,貼身的衣物裏,抽出一張略顯陳舊的絲帕,遞給了袁楚楚。

袁楚楚一看,心頭酸痛,一把搶了過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才滿眼是淚地看他:“這……你,你一直貼身帶着麽?”

“你當時給我,說了的,莫失莫忘!”

袁楚楚再也忍不住了,撲上來抱住了他:“王爺,我竟是一直都在誤會你!你為什麽不解釋呢?當年我嫁你大哥為妾之前,來找你時,你為什麽還要對我說,再也不要和我有任何關系?說要徹底忘了我?你可知我這些年有多恨你?”

許益被她撞得後退兩步,随即緊緊地返手抱住她,嘆了一句:“楚楚,我若是不那樣說,你思念我,我忘不了你,被皇兄看出來了,我死不了,你怎麽辦?”

袁楚楚徹底放下心防,撲在他的懷裏,哭得稀裏嘩啦。

直到晌午過後,袁楚楚才雙眼微紅腫脹地離開了王府,她要去找袁承載,保下許益的命!

她的父親以後會是攝政王,她的兒子是新帝,那麽,她要将許益養在身邊,長相厮守,有何不可?

等到她離開,許益才坐回椅子上,微微一用力,将椅背上的長刀抽了出來,對着刀面照了照鏡子,鏡子裏的他一臉苦笑,輕嘆一句:“對不住了……”

…………

劉鎏随着許融奔逃了百裏,一路上,接到太子傳召前來護駕的人越來越多,劉雍和許融漸漸變得越來越忙。

她對打仗的事情不感興趣,也自認為是個嬌滴滴的小女子,不打算吃那份苦,就悄悄找來陳揚,問他:“世子還沒消息嗎?”

陳揚的臉色很不好看:“沒有。從前日裏,記號就斷了!”

劉鎏皺皺眉,許劭好歹是從雪山宗門畢業的高材生啊,又是一朝世子,不至于這麽容易就挂了。可趙國如今翻了天,許劭恰巧在這個時候出發去“西北”,此時又沒了音訊,難道是和許融聯合起來有什麽謀劃?

她捏捏下巴,想到遭遇叛變以來,許融雖然看上去緊張,卻并不驚惶,一路上有條不紊地接收當地軍隊,一副早就準備的樣子,她就是

簪纓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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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回當值,就遇上了年親王父子倆鬧別扭呢?!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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