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回當值,就遇上了年親王父子倆鬧別扭呢?! (12)
?”
袁承載蒼老的臉上滿是冷漠,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個草戒:“英國公府的簪纓錄名單,你并沒有搜到,就連金銀財寶,你也沒找到多少,憑什麽見你娘?”
袁知安低垂着眼眸,緊緊握着拳頭,手背青筋暴起。
他想起昨日裏收到的飛箭傳書。
他的娘親,當年生下他之後并不是被賣掉了,也不是像家中仆人傳言中的那樣,被正室太太弄死了。
而是因為被袁承載數次玷污,生下他之後,無法确定他的身世,羞憤絕望之下,上吊自盡了!
他不知道給他傳遞的人是誰,可是他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覺得霍然開朗。
怪不得這些年他一直不得父親和正室夫人的喜愛,雖然養在夫人的名下,卻一直被打壓虐待。
更令他難過的是,每回見到祖父,他都能從祖父的眼裏看到意思藏不住的鄙夷。
原來如此,他竟是一個所有人都鄙視的孽種!!!
袁承載舍不得殺他,大家就容忍他茍延殘喘地活到現在。可是他要付出比所有人更加多的努力,才能得到應有的認可!
憑什麽?!
就憑袁承載這老狗位高權重,就可以肆意地毀了娘親和他的一生嗎?
袁知安低垂着眼眸半天沒吭聲,心中怒吼滔天。
袁承載不耐地看他發呆,忍不住語氣不佳地問:“好了,與其在這裏想些沒用的人和事,不如去查找劉彥的下落,找到簪纓錄,你才是真正有用的人。”
袁知安忽然擡頭,故作随意地問:“祖父,我娘親是不是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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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載的眼袋微微一抖,神情略微僵了一下,随即眼神變得兇狠起來,盯着袁知安怒聲喝道:“你娘親活得好好的,你乖乖聽話辦事,興許我一高興,就準你去見!再多問,你娘親可能就真的要死了!”
袁知安低頭,忽然輕笑一聲:“孫兒明白了。”
他起身,姿态潇灑地離開了書房。
袁承載被他剛才那樣盯着看,竟然有些心虛,見他離開,輕輕地松了口氣。
可袁知安身有內力,這一聲嘆氣落在他耳朵裏,就成了鐵證:他的娘親果然已死!那他這些年裏裏外外地奔走,為了袁家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又有何意義?
他走出袁家宅院的大門,回身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身邊的心腹湊過來,将一副地圖展開:“少爺,英國公府的密道已經找到了這些,除開不能出城的,出城的密道有六條。我們的人正在加緊順着方向搜尋,相信很快會有消息。”
袁知安忽然搶過地圖,拉着心腹上了他的馬車,才低聲問道:“這地圖還有誰看過?”
“只有奴才,這是奴才親手畫的。少爺,怎麽了?”
袁知安滿意地将地圖收了:“有別人問起的話,就說還沒有查到任何線索,你跟我一起出城去找,不讓任何人知道!”
心腹既然是心腹,當然是聽話嘴牢辦事好了,聽他這麽說,也沒多問,點點頭就乖乖跟着他辦事了。
路過城門的時候,袁知安拿着令牌給守城的将士盤查,等待的時候,就閑着無聊看着等待進城的百姓。
城門口居然烏泱泱地排了上百人的長隊。
“最近進城的人很多嗎?”
守城的将士點點頭:“回袁大人,從昨日起,進城的難民多了起來,都是因為打仗來灈陽避難的,路引都沒問題。”
袁知安的目光落在那些進城的人身上。
看上,這些人都衣衫破舊,大多數也神情萎靡,可是偶爾有那麽幾個,眼底分明是冒着精光的。他下意識地懷疑,想要仔細查問,可是轉念一想,就冷笑了,什麽也沒說,帶着心腹出城去了。
進城的人裏,有人輕輕松了口氣,悄聲說道:“剛才那是誰?分明看出我們不對了,卻什麽也沒說?”
身邊的人輕輕拿手肘戳了說話的人一下,低聲說道:“沒事就別說話了,進城要緊……”
灈陽城兵力除了留守的一千守城軍,其餘兵力盡出,随着西北三城彙集而來的兵力合并,總人數達十萬之衆,帶着袁家用将近二十年的時間從趙國西北搜刮而來的糧草辎重,浩浩蕩蕩地朝寧陽讨伐而去。
一邊打着除逆賊的旗號。
一邊打着除叛臣家賊守衛家園的旗號。
大戰蓄勢大發,民間人心惶惶。
只有灈陽城外的劉家村,還能保得一時寧靜。
劉彥站在村口的歪脖子樹下,趿拉着木屐,穿着粗布衣衫,頭發都只用一根細布條草草地紮了起來,和村民們在村口喝茶侃大山,活脫脫一個摳腳大叔!
以至于袁知安帶着心腹沖進村口的時候,壓根沒有認出來劉彥。他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進了村子,沒發現什麽異常,眼見着一堆大爺在村口扯皮閑聊,他便讓心腹上前打探最近村子裏有沒有閑雜人等出沒。
哪知道心腹還沒走過去,劉彥倒是在人群裏朝他招招手:“喲,這不是袁三公子嗎?來來來,過來喝茶!”
袁知安嘴角一抽,看大傻子似的看劉彥。
國公爺您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啊?!
不知道他是來追蹤的嗎?居然跟見了自家大侄子似的,招招手,一副“小朋友過來玩啊”的姿态,搞什麽啊?!
他一臉驚疑不定地走過來,想了想,擡手行禮:“侄兒拜見國公。國公近日可安好?”
英國公沒心沒肺地擺擺手,遞了一大碗茶給他,笑道:“好着哪,你看看,咱們自己種的茶,自己炒的,你嘗嘗。”
袁知安耐着性子接了,擔心有毒,但又不能露怯,淺淺地嘗了一口,微微的澀,後甘無窮,滿口生香。倒還真的很不錯!
“伯父技藝高超,這茶很好!”
劉彥得意地挑挑眉,指了指碗裏剩餘的茶湯:“多喝點,喝完。”
袁知安一咬牙,喝完了。
他的心腹見他喝完整碗茶,有些着急,想要奔過來阻攔。可是本來圍在劉彥身邊的莊稼漢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這個踢一腳,那個推一把,心腹就被扔出了人群,在不遠處幹着急了。
袁知安也發現了異常,想飛身離開的時候,肩上忽然一沉,劉彥笑嘻嘻地伸手搭在他肩膀:“賢侄啊,茶喝了,事兒還沒談呢,怎麽就着急走了?”
袁知安受到了驚吓,察覺到肩膀上的力量有多雄渾,一時間竟結巴起來:“伯父你……你竟……”
劉彥笑呵呵地松開手:“哎呀,你看看,你弄得我都忘了僞裝了,真是好生氣人!”
袁知安額頭冒冷汗,他後悔了,不該為了保密,只帶了一名随從出城啊,這劉彥居然深藏不露身懷深厚內功,這個村子也有古怪。
“伯父知道我會找來吧?”
劉彥笑眯眯地點頭,看了袁知安的心腹一眼:“子文,你去看看你娘,她念着你好久了!”
袁知安的心腹劉子文,立即撓撓頭,滿臉愧疚地朝袁知安鞠了一躬,轉身便跑了。
袁知安臉色鐵青。
這個心腹,是他自打十二歲的時候就帶在身邊的,居然是劉彥的暗棋?!
他見鬼似的看劉彥。
劉彥一臉單純無辜:“哦,我也是今年才知道子文在你身邊當差的,你別多想啊,子文對你很是忠心,就是出于孝道,被他娘親逼着,幫我做了幾件小事。”
他眨眨眼,俊秀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眸朝袁知安眨了眨:看我單純無辜的小眼神!
袁知安後背都出滿了冷汗,吞了口唾沫,知道自己今天跑不掉,只好認命地問:“伯父将我引來這裏,做什麽?”
劉彥不正經的神色終于正經了起來,看袁知安:“想不想替你娘親和你自己,報仇?!”
袁知安臉色發青,他知道?!
他居然知道他的身世?!
劉彥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他臉上的冷汗,遞了張糙兮兮的抹布帕子過來:“來,擦擦汗吧,這可憐見兒的,給吓成這樣了。伯父又不吃人,乖,別怕哈!”
袁知安有點想哭。
“伯父,您直說吧,想讓侄兒做什麽?”
劉彥立即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賢侄啊,你這樣,就讓我傷心了!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了啊!我怎麽是讓賢侄你做事呢,我是找賢侄合作來了!咱們以後就是一丘之貉了,互利互惠嘛。”
袁知安被他聒噪得眉心狠狠一跳:一丘之貉……能這麽用嗎??
“好!伯父啊,您想怎麽和侄兒合作呢?”
劉彥笑呵呵地伸手又抓住了他的肩膀:“是這樣啊,你家老爺子現在這麽信任你,你也是能時常出入書房的,行軍圖你知道的吧,謄抄一份出來怎麽樣?”
袁知安板了臉:“伯父不如直接在這裏将侄兒殺了倒是更省力氣!”
“啧啧,賢侄你這是又讓我傷心了!”劉彥皺眉,捧心,“你看,你拿了行軍圖,太子殿下很快就能打回灈陽,你封侯拜相,親眼看着殘害你娘親的人死無葬身之地,甚至還能親手殺了他,怎麽樣,動心不動心?”
袁知安神色一動,沒有那麽抵抗了。
劉彥繼續蠱惑:“還有啊,你身上還有和我劉家之女的賜婚旨意,要是太子殿下贏了,這旨意還作數!可要是袁家贏了,要不了多久,你的祖父就會臨死之前登基為帝,這天下改姓。然後,你祖父重病而亡,你大伯父袁朗繼位,他可是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世,到那時,還有你的活路嗎?”
袁知安臉色煞白:我靠,連袁承載患病的事情,劉彥居然也知道?!
劉彥很滿意地看着他的神色,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你看,對你來說,也很劃算,不是嗎?”
袁知安半天沒吭聲,直到臉色恢複了正常,才盯着劉彥:“伯父就不怕我一回城就調兵滅了這個村子?”
劉彥笑呵呵地點頭:“怕啊,當然怕!所以你一離開村子,咱們就都跑路去了,你找不到人噠!”
袁知安:“……”
直到離開村口,袁知安上了官道,還忍不住回身朝村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劉子文滿頭冷汗地跟過來,跪下了:“公子,您責罰奴才吧!奴才對您真的絕無二心的!”
袁知安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輕嘆一句:“你一直以來都跟着我,我的所有事情你都知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在袁家,很快就沒活路了?”
劉子文低着頭,悶不做聲地點了點。
袁知安的身世,除了他自己不知道,在袁家的下人圈子裏,早有不堪的傳言,他以前一直不敢跟袁知安說。袁家的大爺袁朗,很早就知道袁知安的身世,一直将袁知安的存在視為袁家的恥辱,等到大權在握的時候,袁知安保準死無葬身之地。
“罷了,你也是為了我好!不過,既然背叛了我,總不能三兩句話就過去了,你自斷一指以為懲戒,你可心服?”
劉子文忙不疊地點頭:“奴才心甘情願。”
他二話不說掏出匕首,将左手小指切了。
袁知安冷着臉看他疼得臉色發青站起來,臉色才算好看了些,随手扔了一瓶藥給他:“止血包紮,可別死了,我還要留着你做事呢。”
劉子文感激涕零地接了藥,随着他動身返城。
到了袁家的時候,袁知安卻看到府門前停着一輛帶有國師标記的馬車,玉宸子居然會來府上?
他下馬就往書房走。
到了書房門外,正見仙風道骨的玉宸子伴着袁承載走出門,一邊走,玉宸子一邊滿臉怒氣地說道:“雖然在下的進言未能讓先帝殺了年親王,卻也讓陛下對年親王府起了猜忌之心,就算先帝不動年親王府,那位太子殿下心裏對年親王府也會有忌憚!在下的進言怎麽到了攝政王這裏,就一文不值了?”
袁承載掃了袁知安一眼。
他立即乖覺地低頭行禮,回避開了。
直到玉宸子氣沖沖地離開,袁承載才讓仆人傳了袁知安進書房,剛進門,袁承載就問:“出城三天做什麽去了?”
“孫兒出去散散心。”
袁承載想到當日與袁知安的對話,對于他散心的說辭,倒是信了一半。
“現在心情好了吧?好了就說正事!方才那位國師你也看見了,回頭你親自帶幾個人,将人處理了!”
袁知安像往常一樣,問也沒問,低頭應了:“孫兒遵命。”
袁承載對他的聽話很滿意,招招手讓他走近了些:“安兒,祖父沒讓你随軍出征,你是不是心裏在怨祖父?”
袁知安淡淡地看他一眼,板着臉搖頭:“孫兒不敢。”
他做不到像劉彥一家那樣演技純熟,面無表情地答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袁承載卻已經夠滿意了,招招手:“你過來,祖父還有大事交給你做。咳咳……”
他忽然咳嗽起來,咳着咳着,居然捂住嘴吐了口血。
袁知安急忙撲上去扶住他:“祖父!!!”
袁承載暈了片刻,手裏打開一半的行軍圖就散落在袁知安面前,他半昏半醒間,只覺得袁知安連看都不看那行軍圖,大手一揮将圖扔遠了,随即大叫一聲:“來人!叫大夫!去遞牌子請禦醫!”
袁承載心裏很是欣慰,放心地暈了。
是夜,袁知安從後窗跳進了書房,借着月光将行軍圖一字不差地謄抄下來,又從後窗翻了出去,悄悄隐藏行跡從假山後穿過。
哪知道好死不死地,就正面撞上了兩個人。
袁倩倩悶聲嬌哼,被一個瘦弱的身影壓在假山上蹂躏,微微睜眼卻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有些熟悉,她下意識地請喊了一句:“咦,是三哥?”
身上的人立馬停了動作,戰戰兢兢地收拾身上狼藉,兩人都吓得不輕,誰也沒敢大聲嚷嚷。
袁知安在假山邊不得不站定了。
他本來打算飛身離開,和這兩人互不幹擾的。
可是袁倩倩為什麽要有這麽敏銳的眼力喊了他一句三哥呢?
這讓他真是為難啊!
他冷着臉走回來,看着袁倩倩衣衫不整的樣子,身旁的男子他有些印象,好似是家裏豢養的梨園戲子。
“三哥……三哥您怎麽在這裏?”
袁知安輕笑一聲,低聲說了句:“這麽巧?”
他腳步忽然往前一沖,電光火石間,點了兩人的穴道。
袁倩倩被吓得不輕,渾身發抖地看着袁知安,她想叫,可是叫不出來,想要問問袁知安為什麽大半夜不睡覺,也再也沒有機會開口了,因為她和戲子被袁知安一手拎一個,扔進了後院的荷塘裏。
袁知安站在池塘邊的樹叢裏,看着水面撲騰起的浪花越來越小,整個水面趨于安靜,毫無表情的臉上才微微有了一絲裂痕。
他突然轉身,沒頭蒼蠅似的奔回自己的小院,卻根本沒有睡意,而是飛身上了屋頂,拿出腰間一直随身帶着的玉笛,吹奏起了哀傷的引魂曲。
氣息不穩,當真哀傷。
…………
灈陽城裏人心浮動,寧陽城裏卻是萬衆一心。
許融在寧陽城裏還在思考,怎麽才能得到鎮守西南的鎮西都護府的支持時,鎮西都督張标卻帶着麾下七萬軍馬,主動投誠來了。
許融在寧陽城牆上看到烏壓壓的七萬大軍時,吓了一跳。
這鎮西都督張标,是他父皇的心腹,手握大軍卻忠心耿耿,不結黨營私,是個典型的孤臣,只忠于皇帝一人,一直以來很得昭徳帝信任。按理說,如今兩位皇子打起來,這位大都督,理應做壁上觀,等到誰打贏了,再去喊一句“萬歲萬萬歲”不就完事了?
為什麽會來投誠呢?
他有些懷疑地看了劉雍一眼。
這張标,以前好似是在老英國公麾下軍帳做過百夫長的,難道……
劉雍卻也是一臉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看到大軍,還激動得滿眼是淚,朝許融看來:“殿下,張都督怎麽會來?這真是太好了!”
許融暗暗後悔,方才是他多疑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走,下去迎接張都督。”
一幫男人就浩浩蕩蕩地下了城樓,打開城門迎了出去,劉鎏則是打着扇子站在城樓不遠處的酒樓上,看着城門開了,就放心地回了屋子繼續喝茶。
柳桐桐做一副乖順的樣子在一邊伺候着,看了窗口趴着的賀域晴一眼。
劉鎏看着賀域晴撅着屁股盯着城門口不放,忍不住打趣:“公主,進來喝些涼茶,太子殿下出城迎接大軍,中午準能回來的!”
賀域晴一手托腮,看着城門方向,苦惱地問:“唉,太子美人的宮殿每天都那麽多人把守,我怎麽才能把人給睡了呢?!”
劉鎏嘿嘿一笑,毫不吝啬地指點她:“哎呀,這個簡單啊,你把太子殿下寝閣裏外的護衛全打暈了,不就能把人睡了?”
賀域晴兩眼冒光,轉身湊過來,驚喜地看着她:“咦?你竟然不反對嗎?我這麽跟許劭說的時候,被他好一番奚落!”
劉鎏心裏一沉:“哦?世子怎麽奚落你了?”
“說我不知廉恥啊。”
劉鎏手裏的茶盞咔噠一聲就碎了。
看來,許劭就算和她沒羞沒臊地戀愛,這最後一道防線,女子還是不能主動啊!!
她摸摸下巴,将碎杯子扔了,朝柳桐桐招手:“桐桐,你站在那裏做什麽,來一起坐啊。”
柳桐桐的包子臉上忽然露出笑意:“我在這裏就好!”
劉鎏奇怪地看她一眼,等到小二端上了吃食,她拿了筷子正要招呼柳桐桐過來吃,哪知道就在這時,房門外突然射來一支飛箭,直直地朝着柳桐桐肩膀射來!
“啊!”
柳桐桐肩膀被傷,捂着傷口倒向劉鎏。
劉鎏看看飛箭射來的方向,又看看柳桐桐,如果不是她擋在那裏,那支箭可能會直接釘在劉鎏的後腰上……
“桐桐,你怎麽……”她動手扒了柳桐桐肩上衣物,口中話語一僵,“這是?”
柳桐桐肩上綁着厚厚的一片藤甲!
柳桐桐想不到她會直接動手就扒,沒防備,立即慌了神,只想将衣物重新拉上。
劉鎏沒空再問,因為賀域晴拎着一個死啦吧唧的灰衣男子走回來了,将人像破布一般扔到了地上,氣呼呼地說:“氣死我了,他居然死了!”
“公主,這是有錢人家豢養的死士,眼見着事情做完了,就自盡了。”
賀域晴無法理解這種事情,瞪着眼問道:“啊?就為了給主子辦事,就把自己的命都扔啦?”
劉鎏笑了笑,轉頭看了一眼柳桐桐,就有些笑不大出來了。
門外的随行護衛将她們遇刺的消息傳給了城外的許劭。
許劭單槍匹馬地進了城,往酒樓裏奔。
剛跑進酒樓大堂,迎面就察覺到一股殺氣,一直箭矢直直地朝着他的心口射來,側門外一道黑影朝着他又接連射了兩箭,三箭連發。
許劭迅疾地彎腰,躲過了前兩支,第三支眼看着就要射中他,卻被一顆石子給打歪了過去。
許劭平地彎腰接近九十度,唔,還好他的腰力夠好。
他猛地彈起身,抽出長劍,看着将他迅速圍住的六個刺客,冷笑:“好哇,你們竟等到現在,倒是好耐性!”
之前接到消息有人要刺殺劉鎏,他心裏本來着急萬分,哪知道随即又接到飛箭傳書,有人近身保護劉鎏,再加上劉雍的傳信也提及劉鎏一切安好,他只以為這些刺客已經被處理了。
想不到這些人追到了寧陽。
一名顯然是刺客領頭的人,面上帶着僵硬的面具,甕聲甕氣地答:“少廢話,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許劭揮着劍就刺:“壞人往往都是因為廢話太多才死了!”
他在六個刺客的包圍圈中,左沖右突,閃轉騰挪,一開始有些忙亂,漸漸應付自如,将六個刺客耍得漸漸失了耐性。
酒樓外迅速被士兵包圍起來,許劭大喝一聲:“都在外面守着,一個都不能跑了。”
劉鎏在樓上将手裏一把小石子都扔了,和賀域晴走到憑欄處往下看,眼見着許劭招式悠閑,她也有閑情逸致趴在欄杆上欣賞許劭的動作。
真好看!
跟跳健美操似的!
想象着許劭的八塊腹肌,她眼裏冒出了綠光,有些流口水了。
許劭打架的空檔往上看了一眼,就看到某人跟狼崽子看見雞腿似的,用綠油油的目光盯着他的身板看。
他心中一激動,手上長劍一抖,将一名刺客的耳朵給削了。
“啊!!”
劉鎏吓了一跳,捂住了心口:“哎呀,吓死我了,叫得真慘。”
許劭板着臉看那個刺客:“你吓到我未婚妻了,該打!”長劍橫過來,朝着刺客的心口狠狠一拍,将人直接拍出了酒樓。
那領頭的刺客頓時明白了,許劭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測的,難怪在雪山宗門只呆了不到十年就能順利出師下山。
他們此時的目的也達到了。
“點子太硬,撤!”
許劭邪魅一笑:“想走?”
他長劍翻飛,再也不肯貓戲老鼠地逗着他們玩了,反正已經看清楚他們的招式出處,當下一劍一個,廢了剩餘五人的腳筋。
腳筋被廢,武功再高也使不出來,幾人知道任務失敗,紛紛咬碎口中毒丸,翹辮子了。
那領頭的刺客正也要服毒自盡,卻被一只纖白的手捏住了下巴,咔嚓,下巴就被卸了。
“裏!”他見鬼似的看着不知何時走下來的女子,難以置信,“裏樹……”
他瞪着眼睛,好想問:你是什麽人啊?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
劉鎏拍了拍手,才不敢他口齒不清地想說什麽,拎着他就扔給了許劭:“世子,外面那個也死了。就這一個活口,帶回去好好審問吧。”
許劭收了一身殺氣,走過來低頭拉過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沒受傷吧?”
劉鎏搖頭,想到柳桐桐,眼神晦暗:“柳桐桐受傷了。”
“蕭翎,去抓個大夫過來。”
蕭翎帶着人去找大夫,有士兵進了酒樓,将大廳內外收拾停當,又在後面找到了遇害的掌櫃和夥計,處理這些事,自然又是一番忙碌。
許劭安排停當,走上二樓包間的時候,正面被賀域晴捶了一下肩膀:“許劭,以前只聽大哥說你武功高,我還不信,今天信了!”
許劭被捶得後退半步,無語地看她一眼,随即轉頭看了看被劉鎏扶着在包間矮榻上安身的柳桐桐,她整張圓潤的包子臉已經慘無人色了。
劉雍噔噔噔地跑上來,拿着一瓶藥劑,剛進門就扔給劉鎏:“這是止血治傷的良藥,你給她用了,我去審問那刺客箭頭上是不是有毒。”
劉鎏微微扒開柳桐桐的衣領,箭頭還留在體內,流出的血卻是鮮紅的,顯然無毒。
“不用去了,沒毒,你去後院燒水,再找些烈酒來,大夫來了可能要用的。”
柳桐桐閉着眼睛裝昏迷,不肯面對她,她也只當不知道,反正柳桐桐一直在幫她,沒有害過她,甚至也是因為柳桐桐,袁家在西北的盤算,才提早被許劭和太子洞悉。
這樣一個女子,不管來歷如何,劉鎏都不會讓她有事的。
“世子,這些刺客能在這時候行刺,顯然是提早在城中埋伏下來的,你要傳令各城搜捕行跡可疑的人,他們不會只在寧陽埋伏。”
許劭笑眯眯地看她,瞅瞅,這就是他的女人,就是聰慧!
“好,我去和太子殿下說明一下此事,等大夫将柳姑娘診治好了,我派馬車來接你們!”
劉鎏點頭,目送她離開。
賀域晴想了想,跟着許劭往回走,她也想見許融了。
路上,賀域晴忍不住問許劭:“許劭,為什麽你不準我去睡太子,可劉鎏卻很支持我?”
許劭滿眼驚訝:“你居然還跟她說了?”
賀域晴理所當然地點頭:“多一個人出主意不好嗎?”
許劭扶額嘆息:公主啊,你逢人就問能不能把太子睡了,這叫找人出主意嗎?這叫找人出洋相啊!
可更讓他驚奇的是,劉鎏居然支持?
“她怎麽說的?當真支持你這麽胡來?”
賀域晴鄙夷地看他一眼:“許劭,你未婚妻可比你灑脫多了,像我南疆兒女!哪像你,酸腐!”
許劭:“……”
劉鎏可是王公大家之女,居然也不反對這樣驚世駭俗的做法?
許劭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那豈不是說,他也可以試着升華一下他們之間的革命友誼了?
賀域晴看着他摸下巴的動作,忍不住羨慕地說:“好羨慕你和劉鎏,你們都有夫妻相了。”
許劭打馬往她身邊湊了湊:“夫妻相?當真?”
賀域晴做了個摸下巴的動作:“你和劉鎏都愛這樣,不是夫妻相是什麽?”
許劭一想,樂滋滋地認同了,還真是,要不怎麽他倆就成一對了呢?
隊伍回到太守府前,許融和張都督也剛下了馬,正慢悠悠地往太守府走,轉身看到許劭和賀域晴一行人,兩人便站定了。
許劭翻身下馬,沒等他向許融和張标打招呼,身邊的賀域晴居然就端坐在馬背上笑哈哈地朝許融說道:“太子殿下,我決定了,我要睡了你!”
許劭下馬的動作頓時一僵,腳脖子歪了歪,差點崴了腳!
他見鬼似的瞪了賀域晴一眼。
她卻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麽,在他們天馬寨,女子看上哪個男子,就是要趁夜摸進對方家裏,将人睡了,親事也即訂了。
許融站在府門口,身邊圍着至少上百名親随将士,場上頓時寂靜無聲。
賀域晴下了馬,見許融沒有說話,只當他是答應了,笑眯眯地奔過來,站在許融面前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啦!”
說完,一蹦一跳地進了太守府。
許融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沒回過味來。
還是張标忽然輕笑一聲,随即,像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久沒看到這麽豪放的女子了,老夫甚是感懷。”
許劭嘴角一抖:“張都督以前莫不是也見過這樣的女子?”
張标心知失言,打着哈哈說道:“見倒是沒見過,如今這不就是親眼見了嗎?”
許劭在一邊幽幽地說了句:“幼時曾聽說,前朝太子妃蕭氏,當年在軍營裏見到前朝太子,一見鐘情,當晚摸進前朝太子的大帳,将人睡了,還一舉得孕,成了當時一番佳話……”
張标臉上慈祥的笑意不變,哈哈笑道:“哈哈,正是正是,想不到世子爺這般年輕,居然也知道這些轶事,哈哈。”
許劭看看臉色仍舊鐵青的許融,轉了話題,憋着笑問許融:“太子殿下,要不要晚上臣弟給您加派人手護衛在您寝閣四周?”
許融溫和的臉上有了羞憤的裂縫,瞪了他一眼,輕吐兩字:“不必。”
他擡步就沖進了太守府,此時看着背影,倒是絲毫沒有往日裏溫柔似水的模樣了,像一頭處于暴怒邊緣的猛獸。
許劭咧着嘴在府門前嘿嘿傻笑。
張标看了許劭一眼,随即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年輕人,你晚上可以把殿下寝閣邊的守衛調離一些嘛!君子,當成人之美!”
許劭發現自己立馬就喜歡上這個大都督了,忒壞,忒接地氣了!
“好,我明白了!”
張标笑眯眯地擡步進府,收起調笑,去書房裏和許劭許融等人關起門來商議對抗袁氏大軍的事情。
直到月上三竿,許融才磨磨蹭蹭地收了沙盤,看一眼許劭:“本宮今晚就在書房看書了,你們各自去歇息吧。來人,帶大都督去住處歇息!”
門口有近衛等候,帶着笑眯眯的張标離開了。
許劭看許融一眼:“太子殿下,這書房的守衛雖然嚴密一些,可畢竟悶熱,蚊蟲也多,您還是回寝閣吧?”
許融溫和地拒絕了:“本宮覺得,還是這裏睡着安心些!你且回去吧!”
許劭憋着笑離開,轉身往後院走,好死不死地轉悠到了許融的寝閣邊上,看到了穿着露胳膊露腿露肚子奇裝異服的賀域晴,他目不斜視地從賀域晴面前穿過去了,輕飄飄地扔下一句。
“人在書房!”
随即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笑眯眯地去找劉鎏談戀愛了。
賀域晴霍地站起來,往書房溜去。
劉鎏在園子裏對着一串葡萄百無聊賴地等着人,忍不住開口抱怨:“葡萄啊葡萄,那家夥要忙到什麽時候呢?”
許劭屏住呼吸,輕飄飄地走到她身後,忽然上前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葡萄說,你的心上人剛好忙完了!”
她剛一轉身仰頭,唇上就被輕輕堵住了。
第二卷 073 冠冕堂皇的吃醋
她輕輕轉過身子,坐在石椅上未起身,他就這樣彎着腰站在她身前,誰也不打算分開片刻。
太守府的小丫鬟在遠處一看到這一幕,就捂着臉趕緊跑了。
連園子裏的夏蟲,都像是羞澀地躲了起來。
四周都像是變得安靜起來,耳邊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心跳聲,以及令人臉紅心跳的齒津交融靡靡之聲。
許劭吻着吻着覺得這樣兩人都很難受吃力,索性大手一撈,将她抱了起來,随即他旋身坐下,将她放在了懷裏。
嗯,繼續……
直到劉鎏察覺到某個不可言說的東西抵在了她的後腰,她才捧住許劭的臉,分開了,兩人面對面呼呼地喘氣,都羞得不行。
就在這時,劉鎏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許劭擰眉:“你一直沒吃飯?”
她嘟着嘴點點頭,嬌俏地靠在他懷裏:“我想等你一起吃的。”
許劭佯怒地虎着臉,掐着她的腰将她放在旁邊的椅子上,自己則轉身去叫人準備飯食,眼見着天色越來越暗,他就拉着她進了房裏。
婢女将一整盤葡萄端進來,許劭看了劉鎏一眼:“這葡萄你也是等着我一起吃啊?”
劉鎏嘿嘿一笑:“那倒不是,這葡萄太酸,葡萄籽又大,我不想吃。”
許劭一怔,随即失笑,他怎麽就忘了,依着英國公府養女兒的豪奢程度,這樣的葡萄還真是進不了英國公府的大門。
“罷了,賞給下人吧。”葡萄這種東西,在趙國還是稀有物品,下人得了賞,別提會有多高興了。
婢女将晚飯端過來,劉鎏接了一碗八珍湯喝着,悠閑地問許劭:“賀域晴今天晚上早早沐浴更衣,然後出門去了,她是去堵太子殿下了嗎?”
許劭一笑:“嗯,太子殿下為了躲她,都睡到書房去了。”
“那賀域晴豈不是要在寝閣撲空?”
許劭朝她笑得奸詐:“哦,我剛才回來的時候,一不小心就告訴她,殿下在書房了。”
劉鎏:“……”
兩人一起笑得賊兮兮的,活似賊公賊母。
吃完飯,劉鎏見許劭不肯走,也不着急趕人,倒是将手腕上的镯子撸下來還給了許劭:“喏,這是我替你保管的镯子,還給你。”
許劭接過來,又笑呵呵地拉過她的手,戴了回去,趁機拉住小手不放,沉聲說道:“镯子套上你的手,你就算是應了我,不帶還給我的,也不帶反悔的。”
劉鎏:“你耍賴!”
許劭忽然一本正經地說道:“鎏兒,我知道這樣委屈你了,你放心,等打回灈陽城,我會給你一場風風光光的大婚之禮!”
劉鎏點點頭,她很想說不在乎,可是不行,那是虛僞的,沒有哪個女人不想跟自己喜歡的人舉辦一場盛大婚禮,說不在乎的,都是形勢所迫騙人騙己罷了!
“好!我相信你!”
許劭伸手拉過她,輕柔地抱住了。
“我聽說你讓你那個小厮王武,将寧陽城的書鋪搜刮了一遍,找到不少好話本子?”
劉鎏呵呵笑了:“這你都知道啦?”
“來,找一本,我給你念書!”
反正他就是要找點事做,就是不想這麽早回去睡覺,反正肯定睡不着的。
劉鎏嬌嗔地看他,轉身去了矮榻邊,旁邊就是書案,她拿過一堆嶄新的話本子,一摞都塞給了許劭:“好哇,我正好嫌翻書累呢,你肯念,當然最好了。”
許劭臉上微紅,有些臊得慌。
不過蕭翎可說了,追姑娘嘛,就是要臉皮厚,要姑娘還是要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