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回當值,就遇上了年親王父子倆鬧別扭呢?! (26)
嚴實了,才低聲問柳桐桐:“那會子是有大夫來過?”
她抿抿唇:“我身子不大舒服,叫了大夫來看看。怎麽了?”
“主子有新的吩咐下來。”謝琰将一卷小小的紙箋遞給柳桐桐,“照吩咐辦事吧。”
柳桐桐打開看了看,板着臉點頭:“我明白了。”
她又轉身下去寫了信,叫店中小二照着往日的線路,将信散發了出去。
謝琰見她辦事還是如往常那樣麻利,倒是放心了不少,沒将大夫來過的事情說出去。
…………
卻說這一日,劉彥大清早的出門溜了一回鳥。
早朝的時候,一名叫鄭俊的監察禦史,就當廷遞上了本子,參刑部掌獄方遠山收受賄賂,以輕案犯替代死囚,混淆法度,致使多名大奸大惡之徒逍遙法外,繼續作惡,危害社會安定和諧。
方遠山沒有上朝議事的權利,可刑部尚書及兩名侍郎卻在。
袁知安得了尚書一個眼神,立即越衆而出,先是朝禦座上的許融行了一禮,随即,朝禦史鄭俊淡淡地問道:“鄭禦史,你可有證據?”
鄭俊也板着臉,一臉的淩然大氣:“微臣是禦史,有聞風言事之權。”
言下之意:我們禦史告狀不需要證據,管你有沒有罪,先把狀告了再說!
袁知安被一句話堵得,半晌沒話說了。
許融在禦座上,看一眼鄭俊,他登基也有些時日了,這個鄭俊往常都是躲在人群後,連個屁都不會放的今天怎麽做起出頭鳥來了?
要說這厮是突然間關心起朝政,想要懲奸除惡還朝堂一片清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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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信呢!
許融看了袁知安一眼,袁知安立即會意,便不再與鄭俊扯皮。
鄭俊往常占着個監察禦史的名頭混飯吃,卻一絲功績也沒有,整個朝堂上的人都快忘了有這麽一號人物,想不到今天就把一個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給參了。
實在叫人驚奇。
許融接了本子,轉頭就吩咐袁知安和刑部尚書:“既然有禦史參奏,這方遠山就暫且停職看押起來,刑部立即着手查明此事,要是證據确鑿,依法查辦了就是!”
要是沒證據,禦史告了也就告了,反正對于禦史而言,嘴皮子一張,想告誰就告誰,你還不能反過來說人家是誣告!
為什麽?
因為人家是禦史啊!
方夫人在王府裏,後半晌的時候,正在和婢女嘀嘀咕咕地商議,如果劉鎏來找她們算賬,該怎麽推脫了責任,好叫劉鎏無話可說了才行。
殿外就有人急匆匆地奔進來,驚惶地禀報道:“夫人,不好了,舅爺被革職查辦了!”
“什麽?”
方夫人大驚,随即怒聲道:“怎麽回事?”
婢女跑進來之後,歇了口氣,才急聲說道:“說是今天早朝被個禦史給參了一本子!陛下當場讓刑部的人,去查舅爺這些年做掌獄期間做的事情了!”
方夫人大驚:“他們還真敢查?不怕王爺了?”
婢女苦着臉:“是陛下吩咐的啊,他們敢不查嗎?”
方夫人白了臉,跌坐在矮榻上,半晌才回過味來,抓着婢女又問:“那禦史……那禦史是誰?為什麽要和我們家過不去?”
“說是個叫鄭俊的禦史,往常名不見經傳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
方夫人還沒來得及哀嚎,門外又有小太監跑進來禀報:“夫人,方家太太來了,哭着喊着要來見您!”
方夫人頓時頭大,她這個嫂子,別的不行,胡攪蠻超的功夫倒是一流,她卻無心應付,立即吩咐那小太監:“就說我身子不适,不見客!”
小太監得了令,急忙出去攔人。
方夫人在殿內唉聲嘆氣半晌,突然渾身一個激靈,拉過自己的心腹婢女來,低聲問道:“你說,這事兒,會不會,跟英國公府有關系?”
婢女對朝堂之事不大懂,只是懵懂地答:“這……奴婢聽說,那英國公府的公子也是剛剛入仕,真的能指使得動一個監察禦史嗎?”
方夫人也鬧不清楚了,可是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脊背發涼。
“夫人,咱們去安陵殿,給世子妃賠禮不好嗎?”
方夫人卻是立即梗着脖子搖頭:“不,為了攸兒,也不能去服軟了!我讓你給郡主準備的禮物,可準備好了?”
婢女點點頭:“都打點好了。”
“郡主答應見我了?”
婢女扶着渾身還在發顫的方夫人,低聲道:“本來說好今日下午在茶樓裏相見的,可是夫人,方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您不回去看看嗎?”
方夫人把心一橫:“回去看了又有什麽用?還是去茶樓裏見郡主比較好!”
她仔仔細細地收拾了妝容,帶着婢女乘車出了門,直奔距離王府不遠處的一處茶樓,這茶樓往常都是達官貴人喝茶聽曲的地方,統共三層樓,每一層都布了雅間,方夫人叫人定了三樓最大的一間雅間,叫了說書的女先生在雅間裏單獨伺候。
等了大半刻鐘,陳寧兒才姍姍來遲,被兩個婢女扶着,呼哧帶喘地上樓來,進了門,眼帶防備地看方夫人。
方夫人起身行禮:“妾身給郡主問安了。”
陳寧兒淡淡地一點頭:“免禮吧。”
方夫人看陳寧兒,只覺得無論是出身家世,樣貌身材,都叫她越看越滿意。許劭娶了個縣主回家,她兒子要是能娶個郡主回家,豈不美哉?
想到這裏,方夫人伺候陳寧兒就更加殷勤了,竟親自動手,給陳寧兒夾了一塊糕點:“這是茶樓裏的特色雲片糕,很是香甜,郡主不妨用兩塊。”
陳寧兒看她一眼,倒是伸手夾了來,吃了兩口。
“倒真是不錯,謝夫人款待了。”
方夫人心下高興起來,又給陳寧兒倒茶。
陳寧兒坦然地受了,聽書聽了半晌,見方夫人仍然不開口說明來意,忍不住笑問道:“夫人盛情邀約,叫我來這茶樓裏相見,怕是有別的事情要說吧?”
方夫人呵呵一笑,朝自己的婢女打了個眼色。
婢女立即拉着陳寧兒的貼身婢女往外走:“姐姐,主子們說話,咱們且去外頭吃茶。”
陳寧兒的婢女看一眼自家主子,陳寧兒點點頭,她便被拉着出去了,房門立即關上。
說書的先生也乖覺地低頭離開了。
陳寧兒一看這架勢,以為方夫人要說什麽驚天大機密呢,也豎起耳朵來,只等着聽個明白。
“郡主,昨日裏,咱們府上那位世子妃,身邊的婢女與外院的侍衛私通,妾身叫人抓了那婢女好一番拷打,竟扯出別的事情來……”
方夫人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
陳寧兒沒什麽心機,一聽這話,立即伸長耳朵,追問道:“扯出什麽了?”
“那婢女之所以和王府的侍衛私通,竟是在世子妃嫁進來之前,咱們的世子爺時不時地去英國公府爬牆私會,才叫這婢女和世子爺的侍衛相識了。哎呀……”方夫人長嘆一句,“如今這些年輕人啊,雖然訂了親,卻也不好這樣婚期密會的呀,郡主你說,是也不是?”
陳寧兒一怔,狐疑地看方夫人:“夫人即是王府的姬妾,為何将王府裏的秘聞,特特地說給我聽呢?”
方夫人讪笑一聲,略微有些尴尬,卻還是忍不住說道:“妾身聽說,郡主您……和咱們那位世子妃,一向不對付的!妾身也是心疼郡主,想為郡主讨個公道呢!”
方夫人心下得意,原本她為了許攸的婚事快要愁白了頭發,要不是有人私下裏提點了她幾句,她都想不到這一點:和劉鎏對着幹,把劉鎏的名聲搞臭了,不是能讨好陳寧兒嗎?
陳寧兒有些呆愣,半晌才想明白這方夫人是什麽意思,忍不住驚訝地問:“夫人的意思是,你是為了給我出氣,在王府裏,和世子妃對上了?”
方夫人立即點頭:“郡主,咱們是自家人,這都是應該的。”
陳寧兒呵呵笑了:誰跟你個卑賤的妾室是自家人來着?
方夫人見她笑,只以為她心裏也認同自己的做法,忍不住朝陳寧兒做得近了些,伸手拉過陳寧兒的手,拍了拍,說道:“郡主,你小時候,我就覺着你是個好的,要是你能嫁到王府裏,大家做了一個門裏的人,真真是再好不過!”
陳寧兒一愣:“夫人,你是什麽意思?”
許劭已經大婚了,難道這女人想來游說她,給許劭做妾嗎?
就是她願意,許劭也不願意的吧?
方夫人拉着她的手,呵呵一笑:“我今兒個出門的時候,你攸表哥聽說我是來見郡主,還鬧着要來見見郡主呢,說是小時候一塊兒玩過的,多年未見,很是思念呢。”
陳寧兒嘴角一抖:“攸……表哥?”
她還記得小時候見過的那個愛哭鬼許攸,總是跟在許劭身後的跟屁蟲,回回眼見着許劭不帶他玩,就哭哭啼啼去年親王面前告黑狀,說許劭打他。
年親王回回都要捶許劭一頓。
許劭被告了幾次黑狀之後,果真每回見了許攸都要揍他……
陳寧兒心下暗想:許攸打小就不是個好東西,長大了還能好到哪裏去呢?
“呵呵,夫人,您的意思,我聽不大明白,不妨指說了吧?”陳寧兒弄不大懂這女人的意圖,好端端的,替許攸那愛哭鬼做什麽?
“郡主,是這樣的,您看啊,我們家攸兒也有十八了,和郡主你,正當年呢!”方夫人絲毫不覺得自己私下裏跟一個姑娘家說這種嫁娶之事有什麽不妥,越說越來勁了,“郡主要是給我們攸兒做了媳婦,以後王府裏,做主的不定是誰呢!郡主難道真的希望,咱們那位世子妃,以後一手把持整個王府說一不二嗎?”
陳寧兒臉上轟地一下就紅了,不是害羞,而是生氣!
雖然灈陽城裏如今世風開放,做婆母的看中的兒媳婦,私下裏約出來說說話,探聽一下口風也沒什麽不對的。
可是這方氏,将她陳寧兒看成什麽人啦?
她對劉鎏的确是有意見,看不順眼,可那僅限于許劭和劉鎏沒有大婚之前,那時候,她與劉鎏作對,心裏也只想着将她從許劭身邊趕走。
可是如今呢,許劭已經大婚了,她陳寧兒不是那等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要是還抓着劉鎏不放,上趕着跟人作對,不是将自己弄成個大笑話了嗎?
方夫人見陳寧兒低着頭,紅着臉,還以為她是害羞呢。
只是陳寧兒的手驟然收緊,抓得她兩手生疼,叫她有些難受了,立即掙脫開了,只笑呵呵地朝陳寧兒說道:“郡主這是害羞了?”
陳寧兒霍地擡起頭,端起身側的茶杯,将裏面還冒着熱氣的茶水劈頭蓋臉地潑在了方氏臉上。
方氏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朝陳寧兒打了一下。
陳寧兒和她距離太近了,被她揮手就打中了臉,啪地一聲脆響。
陳寧兒捂住了臉,怒瞪着眼看方氏。
門外的婢女們聽到動靜急忙跑進來,陳寧兒的婢女一看自家嬌貴的郡主居然捂着臉,眼看着半邊臉都紅了,急忙撲上來叫道:“郡主!您這是怎麽了?”
“呵呵,怎麽了?被打了!被一個賤妾給打了!”
婢女一聽這話,頓時大怒,沖到雅間的窗口朝下就喊道:“來人!快來人!”
陳家的護衛聽到熟悉的喊叫聲,立即沖上了三樓。
躲在雅間外不遠處的許攸一看這裏鬧騰起來,也急忙跑進來,看一眼方氏,立即怒了:“母妃,你身上是怎麽回事?”
方氏打完陳寧兒就知道不好了,見許攸進來,也等不及回答他的話,只立即朝陳寧兒撲來:“郡主你沒事吧?”
陳寧兒被婢女扶着立即站起身往外走:“走,進宮去!”
身邊的婢女朝一名護衛低聲吩咐了幾句之後,立即跟着陳寧兒,直奔皇宮。
方氏見陳寧兒連跟她廢話的心思都沒有,就知道大事不好,吓得腿都軟了,伸手要去抓陳寧兒,卻被陳家的護衛狠狠一撞,跌到了許攸的懷裏,肥碩的身子将許攸撞得站立不穩,母子倆一起跌倒在地,雅間裏頓時亂成一片。
陳寧兒被打,氣得嗚嗚哭起來,在馬車裏抹淚,氣狠狠地想:這方氏以前就總是對許劭不好,許劭小的時候,沒少遭方氏和許攸的暗算,無奈那時候許劭還小,找不到證據,陳寧兒那時候要為許劭出氣,也被自家母親給攔了。
現在方氏撞到刀口上,就不要怪她了。
陳寧兒的車駕常年在後宮來去自如,一路不用下車直奔慈寧宮外。
袁家造反之禍,太皇太後袁氏在宮中開始禮佛,閉門不出,可還時常召見德陽、宜昌等公主,又喜歡陳寧兒的活潑嘴甜,三五不時地要漸漸陳寧兒。
這日眼看着都下午了,宮人忽然來報,陳寧兒來了。
袁氏還高興着呢,忙叫宮人傳了進來。
陳寧兒卻是捂着臉,哭哭啼啼地進來了:“外祖母……”
袁氏大驚,急忙招手:“寧兒過來,這臉上是怎麽了?”
陳寧兒捂着臉只是靠着她哭,袁氏着急上火了,轉頭喝問陳寧兒的婢女:“宜昌打的?”
婢女跪在地上,義憤填膺地說:“回太皇太後的話,郡主晌午後,與年親王府的方夫人約着在茶樓中相見,方夫人不知道為了什麽,就将我們郡主好一番打!”
袁氏一愣:“王府的側妃方氏?”她低頭看陳寧兒,“當真是她打的?”
陳寧兒紅着眼圈點點頭:“方夫人跟我說了好些混帳話,我一生氣,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水碰翻了,撒了些在方夫人身上,她也生氣了,擡手就打了我!嗚嗚……”
袁氏是何等精明的人,陳寧兒說的“不小心将茶水撒了”興許是動手潑了那方氏吧?
可就算如此,方氏是什麽身份,寧兒又是什麽身份?是方氏能動手打的嗎?
袁氏冷了臉,吩咐身邊的太監:“去傳令,将年親王府的賤婢方氏抓來見哀家!”
太監得令,立即出去辦事了。
袁氏拉着陳寧兒好一番安慰,她才止住了哭聲,靠在袁氏身邊,乖乖的模樣。
袁氏低聲問:“好寧兒,那賤婢與你說了什麽混帳話?”
陳寧兒低垂着臉,委委屈屈地告狀:“她說她看不慣世子妃,昨日在王府裏,陷害了世子妃身邊的婢女,還叫人誣陷了世子妃和世子表哥的名譽,她覺得我不喜歡世子妃,就叫我嫁給她生的許攸,說以後王府裏,就不會是世子妃掌家,我可以和世子妃鬥一鬥……”
袁氏聽得臉都綠了:“這賤婢!把她那上不得臺面的卑劣手段,來污了你的耳朵?哀家非撕了她的嘴不可!”
陳寧兒乖乖點頭,抓着袁氏的胳膊嬌聲道:“還是外祖母疼寧兒。”
不多時,殿外就有人來報:“太皇太後,郡主,方氏帶到。”
“帶進來!”
袁氏冷了臉,看着方氏跌跌撞撞地走進來跪倒行禮,冷哼一聲:“哀家可不敢當你一聲母後,哀家害怕哪天惹你不高興了,也招來一頓巴掌呢!”
方氏忍不住哭着告饒:“母……太皇太後娘娘,臣妾當真是無心的!臣妾心裏愛重郡主,怎麽舍得打她呢,當真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啊!臣妾該死!該死!”
袁氏憤怒地一拍身邊涼榻,咣咣響了兩聲:“大膽賤婢,還敢抵賴?來人,掌嘴!”
袁氏身邊的掌事嬷嬷得了令,朝兩個粗使宮女打了眼色,立即沖過去将方氏抓住,嬷嬷拿了掌嘴板子,噼裏啪啦就是一頓打。
方氏的臉很快腫成了豬頭,嗚嗚叫着,連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了。
袁氏看着,可算是消了氣。
按理說,方氏是陪着許益一二十年的老人了,總歸是要給些臉面的。
可是這方氏,不僅招惹世子妃劉鎏,還來招惹陳寧兒,簡直是個惹禍精,這種女人不給點教訓,留在許益身邊,會害了他的。
“行了!”袁氏眼看着方氏被打得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才大發善心地放過了她,只高高在上地說道,“回去吧,今日叫你知道,什麽人是你能碰的,什麽人,是你永遠都不該碰的!方氏,你也是王爺身邊的老人了,以後再這麽不知道分寸,哀家不介意讓攸兒做個沒娘的孩子!”
方氏是真的害怕了。
袁氏能扶持自己的兒子當了皇帝,自然是個狠角色,如今龜縮在宮裏不出面,不代表她的心狠手辣也龜縮了。
“還有,哀家聽說,你為難世子妃了?是誰借你的膽子?哀家嫡親的孫媳婦,自己都沒舍得為難,你倒是有臉為難了?”
方氏整張臉腫脹着,只有一雙眼眸看上去還略正常些,看了袁氏一眼,被袁氏臉上冷冰冰的表情吓得急忙低頭,渾身發抖地伏在地上,只口齒不清地說道:“是……”
袁氏滿意地點點頭,擺手示意下頭的掌事嬷嬷。
嬷嬷立即帶人去架着方氏出宮去了。
袁氏教訓完方氏,轉頭拉過陳寧兒,似笑非笑地問:“高興了?”
陳寧兒被看穿,也沒抵賴,拉着袁氏的手臂晃了晃:“外祖母,寧兒是真的被打了,又不是故意陷害那方夫人。”
袁氏沒好氣地拍拍她:“哀家就是知道你是真的被打了,才出手教訓那賤婢的!寧兒,你以後是要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做當家主母的!萬萬不能聽那賤婢胡咧咧,那些個後宅裏的手段,大多是些下三濫的,你拿捏住丈夫的命脈,掌管了整個家裏的錢財往來,将子女和阖府的下人都捏在手心裏,還擔心那些個後院裏的玩物,來給你找不自在嗎?”
陳寧兒很是受教:“外祖母,寧兒記下了!務必以外祖母和母親為榜樣!”
兩人正關起門來說話,宜昌公主急匆匆地進了宮,來慈寧宮了,一進殿門,來不及給袁氏行禮,就撲過來捧過陳寧兒的臉,急道:“這是真被打了?那賤婢好大的膽子!一個屠夫家的下賤玩意兒,也敢動本宮的女兒!”
袁氏見她氣得渾身亂顫,擡手拉過她,祖孫三代在一起坐了,袁氏才淡淡地寬慰:“好啦好啦,哀家已經叫人懲治了她,你要是不解氣,回頭再敲打就是了!多大年紀了,還這麽冒冒失失的!”
宜昌公主畢竟是已過中年了,方才也是實在着急了,進殿才沒行禮,此時見袁氏這麽說,立即又站起身,給袁氏規規矩矩地行禮:“母後,兒臣也是氣急了。”
她畢竟不是袁氏親生的女兒,只是打小被抱養在袁氏跟前,得了些情分,自然不敢過分造次。
袁氏擺擺手:“得了,且坐吧。”
宜昌公主才坐下,拉着陳寧兒又将下午的事情細細問了一遍,自然又将方氏好一番咒罵。
她嬌養着的女兒,還沒想着着急嫁出去呢,卻被一對卑賤的母子給盯上了,真是叫人打心底裏犯惡心……
……
晚間時分,劉鎏睡了午覺起來,才發現外面都要黑了。
紅袖在小廚房裏帶着粗使宮女一起張羅晚膳,陳文檸在外間守着,聽到動靜奔進來,忍不住朝劉鎏小聲說道:“世子妃,您可算是睡醒了!外頭都鬧翻了天啦!”
劉鎏聽她語氣帶着幸災樂禍,顯然不是安陵殿出事,也就淡定地起身,問道:“又出什麽事了?”
“方夫人下午出去,據說是跟長寧郡主在茶樓裏起了争執,方夫人打了郡主一巴掌,鬧到了太皇太後跟前,被打了好幾十下,整張臉都腫脹得呀……”陳文檸忍不住捂了嘴,小聲道,“看到的人都說,跟豬頭差不多了!”
劉鎏也忍不住笑了,起身朝陳文檸抛了個媚眼:“這樣的大熱鬧,咱們怎麽不去瞧瞧呢?我庫房裏不是有從西域商人那裏買來的蘆荟膠嗎?拿一盒,咱們看熱鬧去!”
陳文檸活潑地點頭應了,轉身一蹦一跳地去找紅袖拿庫房鑰匙,不多時,拿着蘆荟膠快步回來了,笑嘻嘻地看劉鎏:“世子妃,咱們走吧?”
劉鎏對鏡整理了妝容,趾高氣昂地帶着陳文檸和另一名粗使宮女,去了方夫人的香川殿。
殿中還有壓抑的哭聲,劉不等宮女通報,就擡步進了殿門,就看到前殿的大廳一側,許攸正擡着手臂擦眼淚,哭得好不凄慘,不知道的,還以為被打的是他呢。
“世子妃駕到!”
小太監高聲禀報的時候,劉鎏已經被香川殿的掌事宮女迎着,往方夫人的寝殿裏去了。
方氏的寝殿裏立了碩大的繡屏,将繡屏後床榻上的方氏遮了個嚴嚴實實,劉鎏到了繡屏前,還沒來得及開口打招呼,身後就傳來一聲稍微尖細的笑聲:“喲,世子妃您也來看方姐姐了?臣妾聽說了今日的事情,哎喲,心疼得不行了!姐姐怎麽會這麽大膽呢,連郡主都敢打?那可是太皇太後跟前的紅人呢,啧啧……”
萬氏看熱鬧不嫌事大,只恨不得拿言語把方氏擠兌得這輩子都沒臉出門了才好。
方氏在繡屏後嘶嘶地抽氣,醫女正在給她上藥,聽了萬氏這番話,方氏更是生氣,可是有氣不能沖着萬氏撒,只沖着可憐的醫女發洩:“你輕點!想疼死我嗎?!”
醫女一疊聲地告饒。
劉鎏回身看了萬氏一眼,轉身就繞到了屏風後,萬氏自然不糊放過看熱鬧的機會,也緊跟上來。
方氏一看到有人進來,立即返身撲倒進錦被裏,不露頭了:“世子妃,您還是出去吧!您……之前的事情,是臣妾不對!您就別看臣妾的笑話了!”
劉鎏輕笑一聲,接過蘆荟膠遞給了醫女:“這是我爹從西域商人手裏重金買來的蘆荟膠,醫女你幫方夫人驗一驗,這可是消除疤痕的上品良藥!”
方夫人身子一僵,微微朝劉鎏測過身子來。
醫女接了蘆荟膠打開,聞了聞,又取了一些稍微一試,頓時大喜:“世子妃,這果真是好東西!夫人,抹一些,傷口不會留疤的!”
方夫人心下驚疑不定,卻也相信醫女的話。
劉鎏伸手拉過方夫人,一臉的真誠關心,言辭懇切地說:“我不是來看你笑話的,這王府關起門來,咱們才是一家人呢。私下裏怎麽不愉快,夫人被打成這樣……”
當真跟豬頭似的!
“我看了,心裏也難受呢!”劉鎏眼圈紅了紅,一副當真心疼極了的樣子。
旁邊的萬夫人看了,心裏只覺得怪異:至于麽?這世子妃是不是當真傻啊?一個針對過她的女人,被太皇太後打了,她居然還心疼得哭了?
陳文檸卻拼力地憋着笑:劉家出來的,演技就是好!
方夫人忍不住輕輕又側過了臉來,叫劉鎏看了個清清楚楚,她也看清楚了劉鎏臉上“真誠”的表情,心下竟有些後悔為了讨好陳寧兒針對劉鎏了!
“世子妃……”
劉鎏握着方夫人的手,又緊了緊,在方夫人手背輕輕一拍,寬慰道:“你放心,我會吩咐下去,這府裏上下,不會有人敢對你說三道四的,安心養傷吧。”
方夫人心下越來越感動,看着劉鎏,遲疑半晌,才低聲問道:“那麽……管家的事情……”
“你放心,你養傷這段時間,我暫且幫你一起與萬夫人掌家理事,等你傷好了,再幫我管好王府!安心養傷,知道嗎?”
方夫人這下子是真的感動得眼淚汪汪的了,點點頭,看着萬氏在一邊站着,竟還有心思朝萬氏得意地送了個小眼神。
萬氏笑眯眯地也沒多說什麽,叫宮女端了藥材送過來,最後看了劉鎏一眼,神情凝重地走了。
劉鎏也起身離開,到了殿外,身後再沒有別的人了,她才看了陳文檸一眼,兩人相視着,沒忍住,一起噗嗤笑了出來,轉瞬咯咯咯地捂着嘴,樂不可支。
回了安陵殿,紅袖已經将晚膳準備好了,見她們樂滋滋地進來,忍不住問道:“看到了嗎?果然傷得很重?”
“是啊!傷得很重!”陳文檸笑眯眯地看劉鎏一眼,“咱們世子妃可真是演戲高手,紅袖姐姐你是沒看見,那方夫人被世子妃哄得一愣一愣的。”
倆丫頭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把劉鎏如何哄騙方夫人的情形複現了一遍,惹得紅袖也咯咯地笑,端了藥和晚膳去看綠腰,忍不住又叽叽喳喳地說了一遍,倒弄得整座安陵殿充滿了笑聲。
…………
許融在宣室殿裏,處理完手裏的折子,正打算安歇了,卻有小太監進來禀報。
“陛下,袁大人求見。”
許融看看漏刻,時間不早了,袁知安現在來見架,必然是有大事。
“宣!”
不多時,袁知安疾步走進來,卻是穿着一身黑乎乎的袍子,臉色也有些發黑,進門行禮之後,就急忙說道:“陛下,微臣查到了!”
許融一頓,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扔了手裏的折子,問道:“查到什麽了?”
袁知安将一份供詞遞上來,才低聲禀報道:“臣對着兵部歷年的找到當年在年親王麾下當差的幾個人,暗查之下,得知當年随着年親王查封東宮的上百名将士,都被從名冊上抹去,這些人大多被遣散出去,流落各地。臣順藤摸瓜,找到了當年的一個百夫長!在臣的刑訊之下,此人招供,當年,年親王帶人查封東宮時,前朝太子妃産子,生下的根本不只是一個男孩!而是生下一個男孩子片刻之後,又接着生出一個女孩!”
許融一愣:“雙生子?!”
袁知安神情帶着激烈的殺氣,擡頭看着許融,堅定地點頭:“是!雙生子!”
許融幾乎立即就想到英國公府的雙生子了,只是,疑點頗多:“前朝太子妃,生的是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
袁知安冷冷一笑:“陛下,雙生子的年齡不就是随便說的麽?誰能分得出誰大誰小?”
許融沉吟,展開供詞看了看,又搖搖頭:“劉雍和鎏兒表妹,與英國公相貌相似,若說不是一家人,怕是牽強了!前朝太子的遺孤,當時是死了,還是被偷運了出來?”
袁知安悶頭道:“臣目前查到的死,年親王親手拎了兩個孩子的屍體埋掉的,身邊沒有跟任何人!”
許融臉色鐵青,他坐在龍椅之上,不得不多想一些,越想越心驚。
袁知安跪在地上,忍不住說道:“陛下,微臣有話說。”
許融唔了一聲。
“當年那對雙生子,如果是被年親王帶出來,交給成親五年還沒有子嗣的英國公夫婦撫養長大……如今年親王手握重病,又與前朝太子的遺孤結為姻親,陛下,您不可不防啊!”
許融捏着那份供詞,手有些發抖。
他的皇叔,手握十萬京畿大營的兵馬,如果真打算為前朝餘孽複辟,一聲令下,他在這皇宮裏,就直接被甕中捉鼈了!
“那麽,依愛卿來看,朕該當如何呢?”
袁知安聽他這麽問,忍不住慷慨激昂地建議道:“陛下,您如今太過依賴皇親和士族,何不将今年秋的科考提前,從整個趙國遴選得用的人才,尤其是要舉辦武舉,遴選寒門出身的武将人才,收為己用,從而一點點蠶食了皇親和士族手中的兵權?”
許融有些意動。
往年的科舉只有文舉,今年還是頭一回放出風聲要舉辦武舉,來參加武舉的,大多是在江湖上厮混的人,一小部分是士族中習文不行的,在家中請了教習師父,練了些武藝,到底不如江湖上打殺過來的人。
要是能選到幾個得用的武将,架空許益,也是個不錯的計策。
“好!愛卿這個提議不錯!起來說話!”
袁知安立即起身,許融這才看到他曬黑了些,神情也有些憔悴,可見最近出外偵查,受了不少累。
“這件事情,暫且不要洩露出去,等科考之後,朕自有安排。”
袁知安早知是這個結果,立即躬身應了。
“回去歇着吧。”
“喏。”
袁知安躬身迅速退下之後,許融卻沒了睡意,後背出滿冷汗,他索性起身,往後宮而去。
一路不自覺地走到了清涼殿外,看着寝殿裏黑乎乎的,不由得失笑。
最近因為南疆的事情,他不好明面上來寵幸賀域晴,只能做出冷落她的模樣來,這丫頭倒是沒心沒肺,照舊好吃好喝的,晚上知道他不會來,索性早早吹燈睡覺了。
“陛下……奴才去通報一聲?”
許融擺擺手:“不必,朕自己進去!你們不必驚擾昭儀。”
他在殿門外與太監輕聲說話的時候,寝殿裏,一道人影閃過,随即,低眉順眼地走了出來,朝許融躬身行禮,低聲說道:“陛下,昭儀娘娘已經睡下了。”
許融輕輕嗯了一聲,擡步走進寝殿,輕手輕腳地靠近賀域晴。
大概是懷孕之後嗜睡,賀域晴側躺着,手腳都不老實地搭在床沿外,壓根沒聽到許融走進來了。
她的手裏,捏着一張小小的紙。
許融走近了,借着微光看到,伸手将那張紙取了過來,順手給賀域晴拉過錦被蓋住小肚子,随即輕柔一笑,轉身又輕輕走了出來。
到了外殿,他借着燈光看了那紙上的內容,筆跡生硬,寫了一首隐晦的情詩。
許融将其中一句“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來回咀嚼了幾遍,冷哼着将那張紙在燈上燒了,轉頭低吼着問先前那宮女:“這信,是哪裏來的?”
宮女跪着,慌慌張張地搖頭:“奴婢是粗使宮女,只是給娘娘房裏送一盆冰進去,奴婢不知!陛下饒命!”
許融冷冷看她半晌,終于還是信了,擺手讓禁衛放了那宮女,轉身氣沖沖地走了。
其實就算宮女不說,他心裏多少猜到一些。
趙國這裏,但凡會讀書寫字的,都是打小臨摹字帖,字跡斷斷不可能是那般生拉硬扯的!能把字寫成那樣的,只有初學者!
而能給賀域晴送情詩的初學者,天底下大概只有那麽一個男人了。
那人既然被太後出面保下,扔出宮去了,信件卻還是被弄進宮來,想也知道,在這其中幫忙的,肯定是劉鎏了!
好個英國公府,本事大得很哪!
第二卷 090 西域美人
許融越想越憤怒,冷冷看了那宮女一眼:“朕今日來過的事情,不得說出去,知道嗎?”
宮女看上去很是害怕的樣子,急忙點頭:“喏!奴婢不敢說出去!”
許融點點頭,轉身氣沖沖地走了。
宮女跪在原地,等到許融一行人走遠了,才輕輕擡起頭來,站起身,回身看了清涼殿一眼,輕輕一笑,邁着輕巧得意的步子,走了。
賀域晴在寝殿裏睡得并不安穩,只覺得心口有些發燒,後半夜的時候,被一陣疼給弄醒了,起身才覺得胃裏反酸,坐起來忍不住就對着床邊的痰盂嘔了許多酸水。
身邊伺候的宮人竟都不在。
賀域晴打小雖然粗糙,身邊伺候的人卻不少,如今在這清涼殿裏,身邊的宮女對她越來越不盡心,她也是有感覺的。
只是這畢竟都是小事,她總不能日日去蕭太後宮裏告狀吧?
許融不來清涼殿,別人再維護她,總歸是不及的。
她自己摸索着點了燈,倒了杯水來漱口,卻發現水都是涼的,好在是夏天,就算水是涼的,也不算倒牙,她皺着眉漱漱口,又喝了幾口涼水,只覺得一肚子的涼意,反倒沒那麽燥熱了。
回到床邊一看,才發現一小盆的冰早就化完了。
她苦笑一聲,想到賀域平在南疆和趙國争搶金礦和土地,顯然也沒打算為了她這個妹妹退讓半步。
許融是在生她的氣吧?
賀域晴有些委屈地想:大哥向來只是寵愛我,并不曾為了我影響軍國大事,我有什麽法子呢?
她撫了撫小腹,硬邦邦的一塊越來越大了,她和許融的孩子,在一點一滴地長大。
“孩子,等你出生了,融美人就會消消氣了吧?”
想到孩子,她心裏頓時充滿了希望,聞着清涼殿裏沁人心脾的熏香味道,嘴角帶着笑意睡了。
…………
許劭在西北,和采購了軍田的商人扯皮。
這些商戶,大多是近五年才從外地來西北各處的,并不是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