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回當值,就遇上了年親王父子倆鬧別扭呢?! (32)
融仍然意猶未盡,言明第二日是文舉進士們殿試,武舉進士們可上朝一起聽封,最後竟單獨朝謝琰欣賞地一笑。
等到許融起駕離開,被謝琰打敗了的武舉子們,紛紛上來道賀。
混江湖的糙漢子,和朝堂上那些文人不一樣,文人相輕,誰也看不起誰,武人卻大多性情豁達,你揍他,只要揍贏了,很少會有嫉恨在心的,大多時候,你打贏了,反倒才能贏得大家的尊重。
謝琰下了臺,俨然成了武舉子們心中的大哥,一個個上前将他包圍住了。
謝琰卻轉頭去看外頭圍觀的百姓,遠遠地看見一輛青篷馬車離開,淡淡一笑,朝圍着自己的糙漢子們說道:“各位兄弟,你們想拼酒,我自然是樂意的,只是家中還有年邁老人需要照顧,天色不早了,實在不便在外久留。今天且讓我回去,來日将老人安排妥當了,與各位不醉不歸!到時,一定先幹三杯為敬,如何?”
糙漢子們雖然是糙漢子,可是本朝以孝道為先,一個個聽說謝琰家中有老人要照顧,自然不便強留,只得放他離開,其餘人成群結隊去喝酒厮混慶祝了!
謝琰出了考場,長舒一口氣,擡步就往柳桐桐的酒樓而去。
到了酒樓外,卻看到整座小樓一絲燈光也沒有,他方才明明看到柳桐桐的馬車是回來了的。
再說了,往常酒樓營業到上半夜的,今兒怎麽了?
他轉身往後院走。
後院門外,停着另外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看着和柳桐桐的馬車很像,只是,謝琰看見的第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馬車前拉扯的駿馬,卻是他有些眼熟的,見了他,那駿馬還朝他走了兩步。
謝琰急忙上前推了推後院的門,居然就這樣推開了。
走進去之後,才發現屋子裏的燈都沒有點着,柳桐桐跪在院子裏,她的身前,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渾身穿着黑袍,看不清面容。
謝琰看見這人的一剎那,後背發寒。
黑袍男子聽到開門聲,轉身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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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月光漸漸明朗,男子看見謝琰,冷哼一聲:“你也跪下!”
堂堂武狀元,直挺挺地走到柳桐桐身邊,也跪了下去。
“她懷了身孕,你可知道?”
謝琰嘴裏發苦,卻不敢隐瞞,只得老老實實地點頭:“屬下知道。”
“為何不上報?”男子的聲音很清冷,低聲說話的時候,讓人感覺像是山頂的寒泉在流淌,雖然悅耳,卻散發着寒意。
謝琰脊背挺直,想了想,只得答道:“屬下該死。”
黑袍男子又是冷冷一哼:“你該不該死,這個留到後面再說!你呢?打算瞞着我,将這孩子生下來??”
他轉頭去看柳桐桐。
柳桐桐捂着肚子,驚恐地縮成一團,聽到問話,只得低聲答道:“主子,屬下不敢違抗主子的命令,可是這孩子……真的是英國公世子的親生骨肉……”
“所以呢?”黑袍男子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我管不得了嗎?”
柳桐桐急忙搖頭:“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男子嗤笑一聲:“這裏有一包堕胎藥,你現在自己去煎了,當着我的面,喝下去!你的命,我就不要了!”
柳桐桐吓得癱坐在地,渾身抖了都,才想起來求饒:“主子,一切的錯都在我,您發發慈悲,饒了我的孩子!我以後一定加倍出力!主子,酒樓和地下賭莊、錢莊的錢,我一分錢都不抽成了,主子!這孩子是……”
男子冷哼一聲。
柳桐桐吓得不敢再說了。
謝琰忍不住膝行兩步,擋在柳桐桐身前,朝男子說道:“主子,如今大事進展順利,請您看在柳桐桐這些年賺了上千萬兩銀子的份上,饒了她和肚子裏的孩子吧!”
黑袍男子忽然冷冷一笑:“饒了她?讓她生下這個孩子嗎?她也配?”
柳桐桐忽然哭不出來了,怔怔地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夜色,和謝琰身上黑漆漆的袍子,心底一片蒼涼,是啊,她也配嗎?
“桐桐,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人不應該做越矩的事情,對人對己,都沒有任何好處!這藥,你要麽自己熬了吃下去,要麽,我叫人熬了,灌你吃下去,哪個更從容體面?”
柳桐桐無聲地流淚,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有了頂嘴質問的念頭:“主子,您為了自己的大業,有沒有想過,大事成了的那一天,您或許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黑袍男子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朝院子另一側,一直站在陰影裏的一個人打了個手勢。
那人立即走出來,拎過那包堕胎藥,鑽進酒樓的後廚去熬藥了。
謝琰見黑衣人朝柳桐桐走來,起身要阻止:“主子!”
“怎麽,你也要攔我?”
“主子,她只是個沒有武藝的女子,您……”
黑袍男子忽然衣袖一揮,冷冷地,用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說道:“滾開!”
力壓群雄的謝琰,就這樣被輕飄飄地拍了出去,直接從後院的門撞出去,院門粉碎,謝琰倒在院外的駿馬身邊,他吐了好幾口血,想要爬起來去院內救柳桐桐,眼前一黑,卻壓根站不住。
昏迷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柳桐桐轉頭朝着他笑,笑容裏,居然帶着釋然……
第二卷 098 褫奪職權
柳桐桐也不知道自己還怎麽笑得出來,她看着黑袍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心裏反倒釋然,直到堕胎藥被端了上來,她才忍不住渾身發抖起來。
“自己喝,還是我叫人灌你?”
柳桐桐咬着牙直起脊背,輕聲答道:“我自己來!”
早想到會有這一天的,倒是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她伸手接了藥碗,聞着那令人心驚膽戰的酸苦味道,她還是有些不甘心,轉頭看了看院外。
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來救她,和她的孩子。
終于,她輕笑一聲,仰頭将藥喝了下去。
黑袍男人看了看空蕩蕩的藥碗,才算是滿意,朝她說道:“我希望,這是最後一回。”
她仰頭,苦笑着看他:“你将我養大,送我到他身邊,為的就是讓我就近監視他……義父,我在你心裏,是個人,還是一條狗?”
男子不答話,轉身沉默地帶人離開了院子。
柳桐桐跪在院子中央,良久,趴在地上嗚嗚地嚎哭起來。
劉雍在府裏,直等到下了朝回家,還沒有等到柳桐桐的消息,他留在柳桐桐身邊的護衛,每天早晨會準時來禀報柳桐桐一整天的生活細節,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什麽不順心的事……
他都要知道!
可是今天怎麽回事?
他回到家沒看到往日裏來回話的護衛,覺出不對來,立即轉身出門,駕馬朝酒樓奔去。
已經是快中午時分了,酒樓前門居然還緊閉着,他皺眉,調轉馬頭去了後院。
剛轉過牆角,就看見了昏倒在院門外的謝琰,他的身邊,是一大攤血跡。
劉雍吓得立即跳下馬背,朝院子裏疾奔。
“桐桐!”
初冬的上午,院子裏仍舊寒冷,柳桐桐躺在院子中央的青石地面上,像是一個毫無生氣的布娃娃,面朝着他,臉色慘白,身下也是一大灘幹涸的血跡。
劉雍一瞬間腦中嗡地一聲,跑過來抱起她,一絲力氣都不敢用,只敢用輕柔的語氣戰戰兢兢地喚:“桐桐……桐桐……”
柳桐桐昏迷不醒,根本沒有任何回應。
他急忙抱起人,轉身朝街上奔去。
好在距離酒樓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家很大的醫藥鋪,他抱着人沖進去,大喝一聲:“大夫!救人!”
坐堂的兩個大夫一起疾步走過來,帶着他将人放進了內室,一名醫女急忙進來替柳桐桐清理身上的污物。
劉雍被趕到了屏風外,急得團團轉,這才想起來謝琰還倒在街上,立即朝大夫交代了一句,轉身又去将謝琰背進了醫館。
他的護衛很快來禀報:“少爺,咱們的護衛都被殺了,扔在了酒樓後的河溝裏。”
劉雍臉色鐵青:“你回去叫人來,将他們下葬了,妥善安置好他們的家人。”
吩咐完,又問道:“可看到什麽線索了,能查到是誰幹的嗎?”
“刀法非常利落,沒有争鬥,一招致命。卑職沒見過這麽利落的殺人手法!可能,是江湖上的人!”
劉雍暗暗咬牙:誰會這樣特特地來為難一個孕婦?
“屬下在院子裏看到一個藥碗,要不要給大夫看一下?”
劉雍接了護衛遞過來的藥碗,微微一聞,似乎聞到了紅花、大黃的味道。
“這是堕胎藥?”他驚疑不定,急忙去将藥碗給了大夫,問道,“大夫,這藥碗裏的殘渣,你可聞得出來,是什麽藥?”
一名正在給柳桐桐開藥方的大夫接了藥碗,只聞了一下,就嘆了口氣,看劉雍:“這是堕胎藥!”說完又聞了聞,“紅花的劑量下得這麽多,是想讓裏面的姑娘以後都不能生了嗎?”
大夫在這條街上,多少也聽到了些八卦,“這是酒樓”的老板是個女子,沒看到丈夫在哪裏,卻大了肚子。
想來裏面那位就是那個傳奇的女老板了吧?
大夫看了劉雍一眼:“這姑娘已經傷了根本,怕是要調養很長一段時間了。”
劉雍臉色森寒:“傷了根本?”
大夫點點頭,随即像是忍不住了似的,說了一句:“為何要喝這麽多堕胎藥呢,唉……”
劉雍握緊着拳頭,半晌沒答話。
是啊,為何有人會專門跑來給柳桐桐灌下堕胎藥呢?到底有什麽仇怨?
“大夫,請您用最好的藥材,救救她!”
大夫點點頭:“這個不消說的。好在這姑娘身體底子還算好,血早自己止住了……”
老大夫晃晃腦袋,低頭刷刷地寫藥方,不再多話了。
劉雍看見醫女和另一名大夫走出來了,立即沖進屏風後,柳桐桐剛才被灌了些參湯,臉色好看多了,只是人還在昏睡。
外面不遠處一張竹榻上,謝琰卻是悶哼一聲醒了。
劉雍急忙奔過來,沒等謝琰睜開眼睛,就開口問道:“謝琰,怎麽回事?是誰害了她和孩子?你是怎麽被打傷的?”
謝琰見是他,只得含糊地答:“沒看清來人是誰,穿着黑衣,有兩個男人,我也不知道對方的來路,只知道武功奇高!”
劉雍臉色更難看了,他這是連找到仇家都辦不到嗎?
謝琰看看他:“會不會,是英國公府的仇家?”
劉雍也不清楚,英國公府按理說這些年沒得罪過什麽大仇家,可是誰也說不準,背後會有誰想弄死他和柳桐桐的孩子。
大夫在給謝琰看傷,解開上衣之後,身上竟是一點外傷的痕跡都看不到,內腹卻是受了傷。
劉雍看了一眼謝琰身上,臉色鐵青地回身去了柳桐桐身邊。
藥童将藥煎好後,正要由醫女灌下去,劉雍卻将藥碗接過來,沉着臉說道:“我來吧。”
氣勢有些吓人,醫女趕緊把碗交給他,忙別的事情去了。
他輕輕将人扶起來靠在自己的懷裏,一手扶住她的臉,一手端過藥碗自己灌了一大口,低頭對準她的唇,将口中苦澀的藥汁一點點地灌下去了。
醫女在不遠處看見,羞紅了臉。
柳桐桐悶哼一聲,幽幽地醒轉。
“劉雍……你來啦?”她慘笑一聲。
劉雍神情悲痛,看着她,卻不敢開口追問太多,只柔聲安慰道:“別說話了,把藥吃了好好歇着。”
柳桐桐擡手撫了撫肚子,明知道不會是做夢,可還是心裏抽痛了一下,随即神色平靜下來,朝劉雍說道:“我想回家了!帶我回去吧!”
劉雍看着她:“回哪個家?”
柳桐桐慘笑着看他:“你想讓我回哪裏,我就回哪裏。”
“酒樓放得下嗎?”
她唇色泛白,笑起來分外柔弱:“沒了我,這酒樓也會照常經營下去。我不想再離開你身邊了!”
劉雍想不到今日這種情況下,會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點點頭,說道:“我去叫人備車,你院子裏有什麽需要收拾的嗎?”
柳桐桐擡頭看他,眼底是他以前從未看到過的火光,她就這樣輕飄飄地答了一句:“我什麽都不需要帶走,我只需要跟你走,就好了。”
孩子沒了,她也沒了需要費盡心機保護的人,劉雍一定不會受到那些人的傷害,她一條賤命,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呢?
劉雍點點頭,将她放倒躺下,出去吩咐小厮準備馬車。
他帶着柳桐桐,駕着車,直奔三元坊。
路上,忽然聽到一陣轟隆隆的奔馬聲,轉頭看去,遠遠地就看見許益帶着一群人從大街上奔馬而過,人人穿着盔甲神色嚴肅。
柳桐桐好奇地掀了簾子看出去,問劉雍:“怎麽了?”
“是年親王,帶着人不知道從哪裏進城回來,沒什麽事的。”
柳桐桐哦了一聲,放下簾子,躺在厚厚的棉墊子上,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神色漸漸難看起來。
卻說年親王許益,在城外被一群刺客傷了,立馬調撥了京畿大營的人搜山,可是在黎山四周根本找不到那些人的蹤跡了。
忙活了一天一夜,一個刺客的影子都沒有找到,那些人就像是直接蒸發了似的。
許益氣急,只得将抽調出來的将士們還回了京畿大營,自己氣呼呼地回王府了。
剛回王府将傷口包紮完,林萬成就急匆匆地前來傳信:“王爺,宮裏來人傳話,陛下召見您呢!”
許益身上有傷,又受了一堆江湖刺客的鳥氣,脾氣正不好呢,沒好氣地擺手:“知道了!”
林萬成見他不耐放,只好低聲勸道:“王爺,來傳信的人,悄悄給了消息,陛下看上去很是震怒,大概是為了京畿大營調兵的事情,您見了陛下,可一定要忍耐一些!”
許益不是蠢人,一聽這話,倒是沒再使性子了,冷靜下來,問道:“這種小事,陛下為何震怒?”
林萬成自然不知道,只得讪笑一聲:“這還要靠王爺去弄清楚了,王爺,奴才已經備好了馬車,咱們這就出門吧?”
許益只得瘸着兩條腿,被林萬成和護衛一起扶上了馬車,急吼吼地入宮觐見去了。
到了宣德殿裏,許融正在禦座上低着頭批閱折子,聽到身邊大太監的禀報,微微擡起頭看了許益一眼,随即又低頭刷刷地奮筆疾書起來。
許益一瘸一拐地進了大殿,到了近前,艱難地跪下行禮:“微臣,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許融在上頭,也只是微微嗯了一聲,頭也沒擡。
許益跪在地上,正扯到了腿上傷口,龇牙咧嘴的險些摔倒在地了,可是許融沒讓他平身,他只得跪着不動,挺直了腰,垂眸看着面前的地面。
等了好一會兒,上頭的許融像是忘了他的存在似的,只是手中毛筆寫個不停,一份折子連着一份折子,連擡頭的空閑時間都沒有。
許益很快就回過味來,許融這是在故意下他的臉面呢。
旁邊伺候的大太監和小黃門,都低垂着腦袋大氣都不敢出,一副“我們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生怕看多了許益的糗态,以後會被打擊報複似的。
許益察覺到許融的意圖之後,心裏反倒平靜了些,咬着牙挺住,倒是一聲都沒吭。
直到過了大半刻鐘頭,許融才扔了手裏一份奏折,像是才看到許益在跪着似的,語氣很是驚訝地說道:“皇叔怎麽還跪着呢?快起來!你們怎麽回事?看見皇叔跪到現在,也不提醒朕一聲?”
大太監無辜中了一槍,只得苦着臉跪下大聲求饒:“奴才該死!”
許益:呵呵……
“快給皇叔賜座。”許融将一大摞的奏折從面前挪開,看着許益,問道,“朕聽說皇叔昨日裏在城外遇刺了?身上可受了傷?”
許益艱難地站起來,被小黃門扶着,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後,才苦笑着答:“微臣雙腿受了些皮外傷,不打緊的!”
許融笑着點點頭:“那朕就放心了!”
許益用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朝許融謝恩:“讓陛下挂心了,是微臣之罪。”
許融溫和地笑着,清俊的臉上,表情微微發冷:“朕還聽說,皇叔遇刺之後,在城外調集了京畿大營的将士,把黎山整個兒圍住了,搜了一夜的山?可抓到刺客了?”
許益說起這個就生氣,一拍大腿,卻好死不死地拍在自己的傷口附近,疼得嘶嘶抽氣:“說起這個,微臣就覺得奇怪了,幾個江湖蟊賊,居然能在一千将士的搜查下全身而退,微臣帶人搜了一夜,居然一絲蹤跡都沒有找到,臣懷疑……“
許融忽然笑道:“皇叔調集京畿大營的兵馬,一沒有朕的手谕,二沒有兵符,您是怎麽調集的?”
許益一愣:這才是許融關注的重點?
許融看他回不過神來的樣子,語氣倒是和緩了一些,又問道:“皇叔,京畿大營的兵馬一直是你負責招募新兵,你負責操練和分編,各個營隊的士官,也都是你提拔上來的。你一句話,或許比朕手裏的兵符,都要好用吧?”
許益一愣,随即急忙解釋:“陛下,京畿大營裏的将士,也是因為微臣是陛下的皇叔,不得已,才出兵幫助微臣搜剿刺客的。是微臣魯莽了!您也知道微臣一輩子脾氣魯直……可微臣是萬萬不敢對陛下有任何不敬之心的。請陛下明察!”
許融見他爽快地認了錯,反倒不能再肆無忌憚地發怒了,只是冷哼一聲,說道:“皇叔也知道這件事,是您做得不妥當了?”
“是,微臣知罪!”
“那年前這段時間,皇叔就好生在家閉門思過吧,兵部的事情,您就暫時不要再管了!”
許益心中一驚:先是奪了他手中兵權,如今連官職也要奪了嗎?
“陛下……”
許融轉首拿過未批閱完的奏折,聽許益開口,語氣急切,忍不住溫和地笑着看他:“皇叔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許益心中是有些憋屈的,只是被許融這麽一問,倒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了,求情嗎?他又沒有犯什麽大錯!
“微臣……告退!”
許益憋着一肚子的火回了王府,剛進門,萬夫人就抱着許栢走過來,笑呵呵地行禮:“王爺回來啦?”
許益板着臉看了她懷裏的許栢一眼:“都快三歲了,還不會走路說話,你整日抱着是怎麽回事!放下來,讓他自己學走路!真是慈母多敗兒!”
萬夫人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今日會中槍,知道許益發完火走了,她還有些呆傻地站在門口,看着許益走遠的方向,委屈地癟癟嘴。
旁邊的陪嫁丫鬟眼看她要哭了似的,急忙過來勸道:“夫人,下人們都看着呢,咱們回去吧?”
萬夫人狠狠地看一眼四周,掃撒的下人們紛紛躲避她的眼神,個個心裏都要笑出聲來了吧?
她看了看懷裏的許栢,頓時也生了怒氣:“都是你這小子不争氣!”
罵完,轉手把許栢扔給了奶娘:“帶下去看着,以後不許抱他,讓他學走路!學說話!”
奶娘急忙抱着許栢逃走了,心裏卻也在罵:之前要許栢尊貴的一雙小腳不要沾地的人,不也是你麽?
許益沖進書房,喝了好大一口濃茶,才算是平靜下來,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終于生了些頹廢的心思。
既然許融如今不需要他了,他也正好可以去黎山守着墓碑度完以後的歲月。
只是許劭這小子叫他放不下心來。
“萬成!”他喚來林萬成,問道,“世子最近在忙什麽?”
林萬成笑眯眯地答:“世子開始上朝了,只是在忙什麽,老奴也不大清楚。”
“他回來了嗎?”
“倒是還未回來,說是帶着世子妃回娘家了,劉家那邊好像有什麽大事……”
許益皺皺眉:“可打聽到了,那邊出什麽事了?”
林萬成笑呵呵地答:“劉家公子在外面帶回一個女子,那邊家裏正鬧騰着,老奴也是聽下人說了一嘴,具體是與不是,老奴再叫人去打探?”
“罷了,不是什麽大事!”許益無所謂地擺擺手,“我去黎山住幾天,府裏的事情,你留下來幫着世子和世子妃,有什麽不對的,及時叫人通知我。”
林萬成一聽,急忙問道:“王爺,您剛在黎山遇刺,怎麽還去?多帶些護衛吧?”
許益點點頭:“不必了,我現在才明白,那些蟊賊不是要我的命,是要奪我的權啊……”
至于那些人是不是江湖蟊賊,還真的很難說了。
林萬成沒聽懂,疑惑地啊了一聲。
許益這才将自己被奪了兵權和職務的事情草草地說了一遍,林萬成聽完,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了,只得寬慰許益:“王爺不必介懷,世子爺還在朝中當差呢。”
許益笑笑,這也是他最欣慰的地方了,嫡子還在朝中掌着兵部大權,他就不怕許融會對年親王府趕盡殺絕。
“王爺,郡王的婚事,方夫人找了老奴好幾回,叫老奴給王爺問個話,她看上了石家的姑娘,想要王爺出面問問那邊的意思呢。”
許益一愣:“石家?大理寺卿家的姑娘?”
林萬成笑着點點頭:“是,石家的九姑娘,原本是庶出的,養在嫡母名下的,教養得不錯,只是因為本身是庶出,婚事至今未定,方夫人看上了,想替郡王求娶呢。”
許益想了想,又問道:“這個庶出之女,是不是有個一母同胞的哥哥,叫石珞,今年文舉考試的同進士出身?”
林萬成立即點頭:“正是!”
許益擰了眉:“人家雖然是庶女,可是養在嫡母名下,又有個同進士出身的親哥哥,叫方氏不要想了!你傳話給她,許攸的婚事,只能從那些州縣小官的家裏找,要一個出身太高的兒媳婦,方氏是想讓攸兒以後家宅不寧、婆媳不和嗎?”
林萬成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得了許益的準話,立即笑呵呵地應了:“喏。”
許益吩咐完家中之事,忍不住暗暗地嘀咕,這石珞的名字,好似在哪裏見過,可又想不起來了。
……
卻說劉鎏和許劭,被劉家的小厮急吼吼地請回了家。
一進家門,就看到柳桐桐披着厚厚的大氅,臉色慘白地坐在劉家客廳裏,身邊站着劉雍,廳中正座上,坐着劉彥和王氏。
一副三堂會審的模樣,怪吓人的!
“這是怎麽了?”
劉鎏笑眯眯地走進來,和許劭一道坐在劉雍和柳桐桐的對面,看着劉雍,打了個詢問的眼色。
劉雍沒答話,只露出一臉的哀求來,朝着劉彥和王氏的方向飛了個眼神。
劉鎏會意,轉頭笑着看劉彥:“爹,您将我們叫回來,是要說什麽啊?”
“你弟弟帶了這位柳姑娘回來,嚷嚷着今日就要拜堂成親,你來說說,怎麽辦?”
劉鎏眨眨眼:“只要您一句話吩咐下去,下人們就能給辦了啊!還要怎麽辦啊?”
劉彥氣得臉都綠了,瞪着她:“胡鬧!三媒六禮一樣都沒有過,這姑娘的家人都沒出現,就這麽拜了堂,成何體統?”
劉彥是不大滿意柳桐桐的,在做父母的眼裏,自家兒女都是極好的,這柳桐桐,雖然看着知書達禮的模樣,可是連個清白的來路都沒有,讓他們怎麽接受?
劉鎏看看王氏,忍不住說道:“娘,爹,劉雍和柳姑娘的事情,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劉雍自己求來的姑娘,您二老就別攔着了,随了他們吧?”
王氏一直盯着柳桐桐看,見她坐在那裏,不亢不卑,神态大方,眼神也坦蕩,心裏倒是沒那麽不滿。
劉彥想得比較多,王氏只是普通商女,家中人口凋零,不能給劉雍一個強大的母族,他自然希望劉雍能有一個強大的妻族,以後的仕途才能越走越順。
如今倒好,好幾家世族對劉雍有結親的意思,這小子倒是自己冷不丁地弄了個女人回來,對外該怎麽交代?
這幾個世家以後會怎麽為難劉雍?
這都是無法想象的!
“先收進你院子裏,做個丫鬟不行嗎?雍兒,該講的道理,我早就與你講過。你以後的嫡妻,只能是世族出身!”
劉雍板着臉擡杠:“除了她,我不會娶任何人!”
王氏氣得忽然捂着嘴幹嘔了兩下,臉色蒼白地罵:“你這臭小子!真是個犟種,也不知道是随了誰!”
劉彥見她幹嘔,倒是沒有太驚訝,只是臉上微微一紅,轉頭瞪着劉雍:“你氣到你娘親了!”
王氏臉上也有些發紅,倒是瞪了劉彥一眼:“瞎說什麽呢!”
劉鎏看見王氏這樣子,倒是忽然間想到了別的,忍不住盯着王氏的肚子看了一眼:不會吧?
王氏察覺到她的眼神,有些羞澀地撫了撫肚子,朝劉鎏笑了笑。
劉鎏忍不住尖叫一聲:“啊!!!!!”
許劭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拉住她問:“怎麽了?”
劉鎏站起來,甩開許劭就撲到了王氏腳邊,笑嘻嘻地問:“真的嗎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劉彥在一邊急忙伸手虛虛地攔住了她,生怕她撞到王氏,只勉強板着臉說道:“冒冒失失的!”
劉鎏笑嘻嘻地摸了摸王氏的肚子,看大家一時間喜氣洋洋,忍不住朝王氏說道:“娘親,既然有了弟弟,您就寬容劉雍這一回,讓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娶自己喜歡的女子回家吧?”
王氏正要搖頭再阻攔,守門的小厮忽然來報:“老爺夫人,門口有個自稱顏先生的人,來府上要見你們!”
劉彥頓時覺得皮子一緊。
正要搖頭拒絕,劉雍卻立即吩咐小厮:“快請!”
劉彥瞪着他,抖抖胡子,只得起身,硬着頭皮迎接顏欽。
顏欽到了廳上,看一眼劉雍,又看看臉色蒼白的柳桐桐,心下明了,轉頭看劉彥:“我今日來,是給劉雍和這位柳姑娘保媒的,柳姑娘,我認下做幹女兒了。”
別說是劉家幾口人,就是柳桐桐,也驚得目瞪口呆:“什麽?”
顏欽看她一眼,倒是沒表示多少親近,只是招招手:“你過來,給我嗑幾個頭,這認親儀式,就算是成了!”
柳桐桐看劉雍一眼。
他點點頭,起身扶着她,一起走到顏欽面前,跪下後,一起朝顏欽磕了三個頭。
顏欽這才一手一個扶起來:“好了,以後,桐桐就是我顏欽的幹女兒了!劉彥,他們倆的婚事,你還不打算同意?”
劉彥撇撇嘴,心裏自然還是不滿意,此時又恨不得擰斷顏欽的小細脖子了。
王氏卻是滿意多了:“顏先生肯收這柳姑娘做幹女兒,又為兩個孩子的婚事保媒,自然是極好的!先生請上座了,今日給兩個孩子文定了可好?”
顏欽點點頭,他為的是劉雍,自然沒什麽不好的。
“柳姑娘,今兒先随我回府上,到時候,從顏府發嫁,可好?”
柳桐桐跪在地上,又是一拜:“一切聽從父親的安排。”
顏欽看她一眼,倒是覺得還算懂事,只是不知道為何,上次他去酒樓找她商談與劉彥的婚事,她還拒絕,如今倒是溫和地接受安排了??
有了顏欽出場,劉彥倒是不再做惡人,見柳桐桐還跪着,打了個眼色給劉雍:“都起來吧。別跪着了!”
柳桐桐被拉起來,才看了劉鎏一眼,轉瞬間挪開目光,眼底紅紅的一片。
劉鎏看她一副虛弱的樣子,又不能當着顏欽的面去問她是不是肚子有什麽不對,只得忍下,帶着許劭與顏欽見禮去了。
顏欽與劉彥坐在一處,忽然開口說了句:“年親王今日被奪了職權,在家閉門思過呢。灈陽城,怕是要出事了!”
第二卷 099 母親與孩子
劉彥雖然每次與顏欽說話,都很想擰斷他的脖子,但是顏欽說的話,回回都有理有節,讓他下不了手。
“許益的兵權移交到什麽人手裏了?”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家夥。”顏欽看了許劭一眼,“世子最近在朝上,怕是有些壓力了。”
許劭點點頭,看了劉鎏一眼,她立即起身拉着柳桐桐,一起扶着王氏,說道:“娘親,咱們去後院說話,讓他們在這裏說些朝廷政事吧。”
王氏跟着她們一起回了後院,進了寝閣裏,柳桐桐渾身才算是舒服了些。
劉鎏忍不住拉過她,悄聲問道:“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柳桐桐擡手拉過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劉鎏手上一用力,頓時明白了,她按到的肚子軟綿綿的,本該硬凸凸的一塊,沒有了。
“你!”她正要驚問,柳桐桐卻搖搖頭,朝王氏看了一眼。
王氏叫人倒了熱茶進來,才笑呵呵地看着柳桐桐:“柳姑娘不要介意我們家老爺和我,我們也是為了雍兒着想,并不是對你有多大意見,希望你能明白。”
柳桐桐乖巧地點頭笑道:“夫人不用這樣,我都明白的。是我配不上公子!”
劉鎏朝王氏打了個眼神叫她別再說這個話題了,轉而問王氏:“娘親,我要有弟弟或者妹妹嗎?”
王氏嗔怪地看她一眼,随即點頭:“嗯,是啊。我們也是前兩天剛知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劉鎏手舞足蹈,她就希望劉彥和王氏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劉雍的婚事,我派紅袖和綠腰回來幫着家裏籌備,您不要太操勞了,有什麽事情,也要告訴我,我随時可以回來幫着家裏的。”
王氏笑着點點頭,随即轉頭拉過柳桐桐,問道:“姑娘,你家中還有什麽人?我方才都沒來得及問你……”
“回夫人,我家中只有一個弟弟,其餘的親人,再也沒有了!父母當年在西北烏興族,被袁承載派人殺光了。”
王氏聽得唏噓,忍不住伸手拉過柳桐桐,抱了抱:“好孩子,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既然你是雍兒媳婦,我和老爺以後就是你的父母,啊!”
柳桐桐心下感動,她看得出來,王氏對她是真心的關懷,不是說說場面話而已。
自小被當成機器養大,她早已不知道孺慕之情是什麽。
此時此刻,她卻想要真心親近王氏了,靠在王氏身邊,低聲道:“嗯,我會孝敬你們的。”
……
就在劉雍的婚事緊鑼密鼓準備着的時候,西北忽然傳來緊急戰報。
率軍出征的将士們,先遣不怼遭遇不明勢力的伏擊,死傷慘重,沒等上戰場,倒是死在路上了!
許融接到戰報,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鮮紅的血來。
“陛下!!”梁相是個身材微胖的老頭子,一臉的憂國憂民,見許融吐血,臉上神情更是充滿憂思,差點就要撲上去抱住許融了,“您要保重身體啊。”
許融一口血悶在嘴裏生生咽下去了:“衆位愛卿,你們倒是說說,如今戰事還未開始,我朝就無故損兵折将,接下來,能派出去迎戰烏孫國的将才,還有多少?”
梁相有些為難:“武舉新選拔出來的人才,都是未經過歷練的,帶兵出征怕是不能夠!陛下,如今能率軍出征抵禦外敵入侵的,怕是只有……”
他看了一眼底下站着的許劭。
許融見了,心中暗恨,這該死的烏孫國,為何偏偏挑這個時候前來進犯,他剛剛登基半年,連給朝中官員換血的機會都沒有!
袁知安在底下,看見許融臉色憤怒,忍不住上前一步,勸道:“陛下,戰事緊急,可派年親王世子前去西北。”
說完,朝許融定定地看了一眼。
許融忽然想起之前袁知安進獻的計策,可在出征在外的将士身邊加派龍衛作為監軍,監督排兵布陣和糧草運營。
許融是不到萬不得已,不願意将兵權交給許劭等人的,如今卻是被一步步逼着,不得不放下防備,心中暗道“罷了”,擡手擦了嘴角血跡,朗聲道:“傳令下去,着年親王世子許劭為征西元帥,帥五萬京畿大營将士前去西北龍卻城,支援征西大軍,讨伐烏孫國反賊!”
“着袁知安為監軍,随軍出征。”
許融一句話落,朝上與年親王和許劭交好的人們,齊齊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