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回當值,就遇上了年親王父子倆鬧別扭呢?! (33)
監軍?這官職好些年沒有設過了,如今許融特意叫與許劭一向不合的袁知安為監軍,明擺着不信任許劭啊!
袁知安出列,朗聲道:“喏。”
許劭也微垂着眼眸,輕輕出列,朝許融躬身答道:“臣,領旨。”
倒是不亢不卑,絲毫沒有因為袁知安做了他的監軍而表露出一絲不快來!
散了朝,許劭去兵部領取印信和兵符,随即淡定地出宮,回了王府。
劉鎏正在密室裏照顧賀域晴,她身上的外傷都愈合了,只是在後宮裏的時候身子虧損有些過了,如今需要好好休養。
劉鎏叫府裏的醫女準備了藥膳,好聲好氣地哄着賀域晴:“這雖然聞着有些惡心,但是吃下去真的有很大好處的,你相信我啊!”
賀域晴身體不舒服,脾氣也見長,聽她這麽說,壓根不相信嘛,擰着頭就是不吃:“聞着又苦又臭,我吃飯就好了,這藥膳,我不吃!”
“你好歹吃一口啊!”
賀域晴只是搖頭,一眼都不看那藥膳,只岔開話題,說道:“我傷勢好得差不多了,阿慢怎麽還不來接我回南疆?”
“他在準備路引呢,沒有路引,你們走不出趙國的。他很快就來了!”
賀域晴笑笑,眼神有些向往:“我想念在南疆養的那一只鹦鹉了,每次看見我,它都只是叽叽喳喳地亂叫,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整話,是最笨的鹦鹉!可是,我還是好想念啊!”
劉鎏看她一眼,忽然驚得手裏的藥碗都給扔了,撲上來抱住她:“你怎麽了?怎麽會流鼻血!”
賀域晴覺得渾身有些麻,擡手擦了擦鼻子,一看,果然滿手都是血跡。
“我……”她只說了一個字,就忽然失去了意識,頭一歪,倒在了床邊,半邊身子差點跌到了地上。
“公主!!”劉鎏大驚失色,抱住賀域晴,轉身往密室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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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挺住啊,別睡着!你聽到沒有,不準睡着了!”
賀域晴吐了血,身子越來越癱軟,看着劉鎏,有些傷感地問:“我……我以為真的……能回到南疆的……”
“別胡說!你肯定能回到南疆,回到你父母身邊的!別睡着,我叫大夫來救你!”
劉鎏抱着人飛奔,一路到了王府裏豢養醫者的院子,在門口就開始大吼:“大夫出來!!救人啊!”
院子裏正在曬藥的老大夫被吓了一抖,趕緊跑過來,一看賀域晴的臉色,急忙回身去屋子裏拿了一顆藥丸,塞進賀域晴的嘴裏:“吞下去!”
賀域晴還有意識,這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情。
她吞下藥丸,很快就不吐血了,只是臉色越來越難看,大夫也顧不上其他,直接抓了賀域晴的手,給她號脈,頓時皺了眉:“這身子還沒好全,怎麽又中了毒?”
劉鎏一聽,頓時不好了:“什麽?中毒?什麽毒?”
大夫仔仔細細地號了脈,半天,一臉慎重地答:“烏頭。”
劉鎏臉色鐵青:“可能解?”
大夫倒是充滿了信心:“這倒是不難!世子妃且去外面等着吧。”
賀域晴卻死死地抓着她的手,搖搖頭。
劉鎏只得坐下,朝大夫吩咐:“你只管解毒,我看着就是了!”
這大夫往常都是在院子裏不出門的,王府裏有人生病,出山的都是他的徒弟,劉鎏還是第一回見這老大夫,只覺得看上去八九十歲的老爺子,身子骨居然還不錯。
老大夫手腳麻利地兌了皂角水過來,遞給旁邊的小藥童:“将這水先灌下去吧。”
劉鎏伸手接了,親手拉過賀域晴的下巴,将皂角水一點點地灌了下去。
賀域晴喝了沒幾口,就下意識地咬着牙關不肯喝了,劉鎏沒辦法,只得強行掰開她的嘴,将一大碗皂角水完完全全灌進去了。
老大夫等到她全灌完了,才好死不死地說了一句:“唉,其實灌進去一半也夠了!”
劉鎏:“……”
要不是指着他救命,她早起來打死他了。
沒一會兒,賀域晴将吃下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毒物也清理了大半,麻煩的是身上的餘毒。
“大夫,能完全治好嗎?”
老大夫見劉鎏靠近,忍不住脾氣很大地瞪了她一眼:“不相信老夫的人品,可以!不相信老夫的醫術,不行!您要是覺得我治不好,現在就走!”
劉鎏暗暗咬牙,治好趕緊陪着笑:“沒有不相信啊,只是這麽一問,大夫您別生氣啊。”
狗腿子似的讨好完大夫,她才反應過來,咦,不對啊,這老頭是王府豢養着的大夫,她為什麽要這麽低聲下氣嗫??
老大夫看了她一眼,目光忽然落在她的手指上,神色一冷,突然伸手抓過她的手,看着她的指甲。
劉鎏吓了一跳:“唉??”
老大夫又翻過她的手掌心看了看,又擡眼仔仔細細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才擰着眉松開她。
劉鎏被這神神叨叨的老頭弄得有些緊張,忍不住問道:“大夫,怎麽了?”
老大夫神情緊張地看她一眼:“世子妃最近,是不是……月信不準?”
劉鎏臉上一紅,随即,點點頭:“最近,是不大準……”
她以為是和許劭厮磨得太厲害了,才會這樣的呢。
“是有什麽問題嗎?”
老大夫狐疑地看她:“世子妃近日應該是吃了許多大寒之物,但是量控制得很好,沒有傷及根本,就是……會子嗣艱難!”
劉鎏頓時黑了臉,擰着眉的模樣和許劭如出一轍:“大夫,您的意思是,我至今未孕,不是我和世子身子有什麽不對,而是我被人下了藥?”
老大夫擡手招了招:“我再號號脈。”
劉鎏立馬老實地伸手遞過去,老大夫號脈時,她不敢開口打擾,轉頭去看賀域晴,她喝了皂角水之後,被藥童扶着,正對着痰盂,差點将膽汁都吐出來了。
老大夫終于長舒一口氣,松了手:“奇怪!真是奇怪!”
劉鎏被吓得不輕:“哪……哪奇怪啦?”
“按理說,你吃下的大寒之物,早該讓你生了嚴重的病症才對,可是又間歇性地吃下了解藥……這不奇怪嗎?”
劉鎏擰眉:是挺奇怪的。
她的身邊,潛伏了一個用藥高手,害了她,也害了賀域晴……
“陳文檸!!!”劉鎏幾乎是立即就确定這個人是誰了,暗暗咬牙。
原本想着留陳文檸在身邊,好查出她背後的人是誰,可是最近事多,陳文檸又一向表現得正常,她就放松了警惕。
居然讓這死丫頭鑽了這麽大的空子!
“大夫,能解了我身上的寒毒嗎?”
老大夫再次充滿自信:“那是當然!”
劉鎏簡直像是撿到寶一樣,看着老大夫,笑道:“有您治不了的病嗎?”
老大夫胡子一抖:“多得是!”
劉鎏對這小老頭的印象好了些,好再不是個目中無人自高自大的小老頭!
“求大夫救我!”劉鎏朝老大夫眨眨眼,“我還想有自己的孩子呢。”
老大夫板着臉點點頭,刷刷又開了一副藥方,甩給劉鎏:“照方吃藥就行了!一年之內不能吃螃蟹、茭白、綠豆等寒涼食物,知道嗎?”
劉鎏老老實實地點頭,見賀域晴吃了藥,臉色恢複了些,就吩咐婢女過來,一行人直接去了回了安陵殿。
進了殿,才看到許劭正在吩咐人出去找她,見她回來了,才急忙過來:“你去哪兒了?”
劉鎏關起門來,私下裏與他草草說了賀域晴中毒的事情,才緊張地問:“阿慢去哪裏啦?為什麽還不來接她?”
“我們的人去告訴他賀域晴流産出宮的事情之後,他就不見了,說是去辦路引,卻根本找不到他的蹤跡。”許劭撓撓頭,轉而說道,“今日陛下親口下了谕旨,我要率軍去龍卻城,和烏孫國打一場仗了。明日就要出發!”
劉鎏心中頓時一空:“這麽着急嗎?”
許劭無奈地點頭:“沒辦法,已經入冬了,烏孫國那邊沒有了吃喝,整個國家的男人都出動了,戰鬥力不容小觑。朝中兵力雖在,領軍之将卻沒幾個,我必須去!”
他很抱歉地看着劉鎏:“怕是不能陪你過年了!年後就是你生辰,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回來!”
劉鎏耷拉了臉:“我……我去給你做些幹糧路上帶着吃。”
她這麽善解人意,許劭更覺得抱歉了。
“叫下人去忙吧,你陪陪我,咱們說會子話。”
兩人一起将賀域晴安置在偏殿裏,叫護衛保護起來,就一起進了寝殿裏,許劭拉着她抱在懷裏,輕聲說道:“我總覺得這次烏孫國造反有些蹊跷,我去了西北,你不要留在王府了,我會叫岳母對外宣稱自己病了,接你回去侍疾。你留在父母和劉雍身邊,我放心一些!”
劉鎏不願意讓他擔心,便點點頭,應了:“好!”
“賀域晴交給蕭翎,他會送到阿慢的手上。”
劉鎏點頭,抱着她的腰寬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會小心的,也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別擔心!父王那裏,需要我做什麽嗎?”
“老頭子惜命着呢,他會照顧自己的。”
劉鎏抱着他不肯撒開手:“世子,我一直沒懷孕,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太自大了,着了別人的道。
“瞎說什麽對不起!我娶你回來,不是為了讓你給我生娃的。”
許劭說的是實話,他當初看上劉鎏,太皇太後袁氏就警告過他,劉鎏這樣的身材可能不利于子嗣,可他還是娶了!
他看上的是劉鎏這個人,不是她的肚子!
劉鎏心下感動,抱着他,恨不得将心掏出來。成親之前,要是有人跟她說,她以後會再愛上一個男人,愛得心都疼了,她一定會啐那人一口,罵一句“放你娘的屁”!可如今許劭要離開她,她才明白,自己早已經愛他愛得難以自拔了!
“我好想跟你一起走啊。”
許劭将下巴擱在她腦袋上,伸手揉了揉她的腦瓜子:“說什麽傻話呢,西北條件那麽艱苦,你願意去,我還舍不得你去受那份罪呢。”
劉鎏也只是說說而已,他又不是去了不回來了,她這份生離死別一般的擔憂,是怎麽回事?
“臨行之前,是不是好好伺候伺候爺?”他忽然沒了正行,抱着她就往寝閣裏走,笑嘻嘻地說道,“就當給爺踐行了。嗯?”
劉鎏被這一聲“嗯?”弄得心神蕩漾,真是要命,長得這麽妖孽,還用這麽霸道總裁的語氣朝着她“嗯?”,真是不從都不行了!
劉鎏将人撲倒,化被動為主動,又由主動變被動,直鬧騰到了後半夜的時候,才停歇下來。
許劭天還沒亮就自己悄悄起身換了戎裝铠甲,正在費力地一只手去系手腕上的綁帶,劉鎏不知何時起身了,接過綁帶,一點點地纏繞好,系緊了。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許劭擡手捏捏她的小臉,“父王不在家,你說懶覺吧,我叫人去給劉雍傳信,你回頭就去那邊。”
劉鎏點頭,看他英姿煥發的模樣,心裏終究不舍,撲上來抱住了他精瘦的腰,柔聲說道:“上了戰場你可要加倍小心,要知道我在家裏等着你哪!”
許劭嗯了一聲,低頭捧住她的臉,在額頭輕啄了一口,才放開她,依依不舍地轉身離開了。
劉鎏送到了門口,看着他帶着王府的幾名貼身護衛出門後,又看看天邊的亮色,神色微冷,回頭吩咐紅袖:“去外院叫幾個身手好的護衛,悄悄地過來,不能讓陳文檸知道。”
紅袖有些疑惑,可還是下意識地遵從:“喏。”
她去外院叫護衛,劉鎏回屋去,由綠腰伺候着梳洗換裝,梳頭的時候,忍不住問綠腰:“綠腰,文檸丫頭往日裏出門次數多嗎?”
“倒是不多。”
“她是不是托人總是從外面買東西?或者……總是愛去王府的花園?”
綠腰有些敬佩地看着她:“小姐怎麽猜到這些的?文檸可喜歡侍弄花園裏那些花草了,您還別說,那些花兒被她經手一照顧,個個都長得好極了,院子裏的臘梅都打了好多個花骨朵,今年冬天一定開得很好!”
劉鎏眸光一冷:“是麽。”
她真是養虎為患了。
紅袖帶着護衛很快來了安陵殿外,她進來請示劉鎏:“世子妃,您叫這些護衛做什麽?”
“去偏院的下人房,把陳文檸帶來見我。”
“啊?”
劉鎏看了目瞪口呆的紅袖一眼:“去吧。”
“哦。”紅袖看了綠腰一眼,綠腰搖搖頭,她只好轉身去帶護衛抓人去了。
陳文檸想不到自己會這麽快暴露,被護衛堵在屋子裏的時候,還有些怔愣,轉瞬間明白過來,倒是不再反抗,被護衛架着直接進了前殿。
劉鎏朝幾個護衛擺手:“你們守在外面就好。”
殿門關上後,劉鎏才笑着看陳文檸:“我以為你是蕭太後的人,想不到,你并不是!”
陳文檸明明年紀不大,整個人此時的神态,卻露出與年齡極為不符的深沉來,她揚起笑臉,朝劉鎏說道:“是,也不是……蕭太後與我,都只是聽命于主子的人……哦不,狗罷了!”
劉鎏下意識地皺眉,蕭太後是她生母,當面被人罵作“狗”,她聽着不舒服!
“你們的主子是誰?為何要殺賀域晴?還要給我下藥,讓我不能有孕?”劉鎏想了許久這其中的關聯,仍舊有些不明白,“殺賀域晴大概是為了挑撥趙國與南疆的關系!可是,不讓我有孕,和你們主子要做的大事,有什麽關系?還是你自作主張,單純想要害我?”
陳文檸苦笑,看着劉鎏,眼底神情古怪,劉鎏覺着,她的眼神竟像是帶着一些羨慕嫉妒。
“我只是聽命辦事,至于主子是誰,我也不知道。”
“那麽,負責和你聯絡的上線是誰?”
陳文檸咬緊牙關不吭聲。
“你其實不是陳正的女兒吧?那陳氏當日被駿馬踐踏而死,其實也是你下的手,對不對?”
陳文檸慘笑一聲:“世子妃您還真是猜錯了,我還真是陳正那畜生的親生女兒!只不是,那陳氏,并不是我娘!我娘早在我六歲的時候,上山采藥時,就跌下山摔死了!那個陳氏,也是主子派來的!”
劉鎏想不到她會這麽爽快,全說了,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世子妃想不到我會答得這麽痛快?”陳文檸看着她,有些得意,“因為我原本沒打算活着離開王府,沒能殺了賀域晴,就算我任務失敗了,自然不能再活着了!”
劉鎏輕笑一聲:“我要是願意放你離開呢?”
“什麽?”陳文檸有些驚詫,自然是不肯相信的,“你要我做什麽?”
“給你的主子帶句話,不管他想做什麽,我管不着,只是……我和劉雍只是想在穩定的趙國生活下去,沒有什麽大野心,請他不要再将我和劉雍拉下泥潭了。”
陳文檸瞪着她:“你……”
“我猜到了,這件事,和蕭太後有關系,對不對?命令你給我下藥,殺賀域晴的人,八成也是她,對是不對?”
陳文檸悶着頭:“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太後娘娘怎麽會和我這種卑賤的人有牽扯?”
劉鎏越想越覺得後背冒冷汗:“又或許,在蕭太後身後,還有一個更厲害的人,在支配着你們……之前世子爺說,西北的軍田,都是被一群來路清白但是怪異的商人給買了去,一來一回,從朝廷手裏賺了幾十萬兩雪花銀……這些商人,是不是你們的人?”
陳文檸臉色越來越蒼白,身子一顫,下定決心咬舌,牙關剛剛張開,下巴卻忽然被劉鎏捏住。
只聽咔嚓一聲悶響,她的下巴就被劉鎏輕而易舉地給卸掉了。
“先別死!我留着你還有用!”
陳文檸被卸了下巴,只能嗚嗚地發出些零散的聲音,看着劉鎏,倒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樣。
“來人,将她帶下去好生看管起來。”
劉鎏将陳文檸交給護衛之後,去議事廳将王府的管家事宜交給了方夫人和萬夫人,她自己則是帶着婢女直接去了劉家。
劉雍和柳桐桐的婚事定下來之後,這小子眼裏已經沒有別的大事了,每日裏上完朝就急吼吼地回家,親眼看着下人們布置新房和庭院,聽說派去接劉鎏的人在半道上遇着人了,也沒多想。
等到劉鎏進了家門,他咧着嘴樂呵呵地問:“姐,你看看這聘禮單子,夠不夠?”
劉鎏有些無語地接過單子,看了看,聘禮還真不少,柳桐桐做了顏欽的幹女兒,這些聘禮也不算辱沒了她。
“我看着挺好的。父親在家嗎?”
“哦,城南聽說有處池子裏游來一條快十尺長的鯉魚,他出門看魚去啦。”
劉鎏扶額:“罷了罷了,跟你說也是一樣的。”
她拉着劉雍去書房,關起門來,将最近王府裏發生的事情與劉雍說了。
很快,劉雍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
“姐,你身體當真沒事?”
劉雍有些後怕,瞪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将劉鎏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還是不太放心:“還是找個婦科禦醫來給你看看吧。這可不是小事!”
劉鎏點點頭,也好!
劉雍轉身去吩咐下人拿了劉彥的帖子去太醫院請禦醫。
姐弟倆再次關起門來說話的時候,劉鎏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簪纓錄呢?名單不是在你手裏嗎?”
劉雍點點頭,從貼身的脖子上拿出那個護身符,抽出紙箋,遞給劉鎏:“怎麽想起簪纓錄了?”
她展開紙箋,仔仔細細地将上面的人名看了一圈,才恍然大悟,将名單拍到劉雍面前:“你看看上面的人名,覺不覺得熟悉得很?”
劉雍接過來,湊近看了兩眼,立即咦了一聲:“這幾個……不是之前姐夫說的,西北買軍田的商人嗎?這個謝席,我很有印象,是這幾個人裏,從朝廷拿到錢最多的一個!!”
劉鎏看着他點頭:“這幾個人都在,這個長孫明蘭,是顏先生的夫人對不對?”
劉雍點頭。
“簪纓錄的名單,一定不止是在咱們手裏。真正手握簪纓錄的人,肯定是……”她看了看劉雍,指了指皇宮的方向。
劉雍會意,臉色卻不大好看了:“姐,你懷疑,那位是想密謀造反嗎?”
她點點頭:“你看看上頭的人,有幾個如今手裏都握着兵權的啊。還有幾個是巨富,有錢糧,有兵馬,還有謀士,這人想做什麽,不是一目了然嗎?”
劉雍點點頭。
“這名單,如果被陛下知道,将是我們家,和年親王府的滅門之災啊。”他苦惱地握拳砸了一下身邊的桌子,“趙國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百姓們才過幾天好日子,為什麽他們非要複辟??”
劉鎏看着他:“你能這麽想,我還是很欣慰的。我以為,你們男人都想要皇圖霸業的!”
劉雍苦笑,皇圖霸業誰不想要?
可若是用千萬條人命做代價,他寧可不要。
“這件事,暫時不能讓陛下知道!我入宮一趟,你回頭告訴爹娘,讓他們抓緊時間想好退路!西北烏孫國的叛亂,我總覺得和這些人有關系,年底肯定不會太平了,咱們家要做好準備!”劉鎏說完,捏着簪纓錄名單,起身出門去皇宮。
遞了帖子求見蕭太後,宮裏的人知道她很得蕭太後的喜歡,自然不敢怠慢,将人先迎了進去。
走到半道上,秋容姑姑就急匆匆地來了,見了劉鎏,神情親切地迎過來行禮:“世子妃,太後娘娘讓奴婢來迎您,上了步辇吧?”
來了索性擡步上了步辇,慢悠悠地走到長安殿,蕭氏果然還是在殿門口迎着,見了她,立即笑起來,招招手:“快進來,這天……眼看着就要下雪了,你怎麽穿這麽少就跑過來了?秋容,快拿手爐給這孩子!”
秋容笑着應了,卻拿了銀絲炭手爐給劉鎏,驅散了閑雜人等,留母女兩個在內殿裏說話。
臨出門時,蕭氏看了秋容一眼:“秋容,去宮門口看看,哀家要的梅花可運到了。”
秋容眸光微閃,點點頭。
蕭氏拉過劉鎏,只覺得她手腳冰涼,心裏終究還是心疼了:“手腳這麽涼,怎麽不拿個手爐再出門?”
劉鎏看着她,笑眯眯地問:“我手腳為什麽冰涼,娘娘不清楚原因嗎?”
蕭氏神情一頓,手上就微微一僵。
劉鎏察覺到了,心裏更是難過,看着蕭氏,臉上神情滿是受傷:“我以後……娘娘與我相認至今,我将娘娘記在心裏,娘娘也是打心底裏心疼我的,想不到,娘娘會叫人給我下藥,讓我體質陰寒,秋冬季以來,受了許多苦楚……娘娘,您真的是我親生母親嗎?哪有親生母親,這樣害自己孩子的呢?”
蕭氏神情慌亂,轉瞬間恢複了冷靜,笑着看她:“你這孩子,瞎說些什麽呢?什麽下藥?”
劉鎏心裏卻已經有了答案:如果真的是被冤枉的,蕭氏該傷心憤怒的吧,怎麽還笑得出來?在親生女兒面前,終于僞裝失誤了吧?
“娘娘,您可知道,我有多想要自己的孩子?您為何要這樣對我?”劉鎏哭得滿臉是淚,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劉雍的孩子,是不是您……是不是您叫人去打掉的?您害的是自己的親孫兒啊!”
蕭氏見她哭,心裏更慌了,身後将人抱住了:“雍兒的孩子?雍兒怎麽有孩子了,怎麽回事?”
劉鎏一邊捂着臉哭,一邊偷偷看蕭氏的神情,見她是真的有些懵,心裏才算是稍稍好受了些,抽抽搭搭地将柳桐桐被人灌打胎藥的事情說了。
蕭氏臉色難看,張了張嘴,卻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劉鎏看得心驚:她肯定知道是誰,但是不肯說!
“娘娘,賀域晴被下毒,也是您下的命令對不對?”
蕭氏一愣:“什麽?”
她明明叫秋容停手的啊。
劉鎏見她發怔,忍不住抓着她的手:“娘娘,我和劉雍是您親生的孩子啊,還有什麽……比您的親生骨肉更值得您花費心力的?我們都好好的,難道娘娘看着,心裏就不高興嗎?為何要幫着外人這樣害我們?”
蕭氏神情糾結地看着她:“一時受苦,是為了以後的日子更好過!你以後就明白了!”
蕭氏越說越覺得這樣才是對的,神情越發堅定起來。
劉鎏大驚,松開蕭氏,圓溜溜的眼睛裏,滿是難以置信:“什麽?!”
“來人!!”蕭氏忽然朝外大喝一聲,“帶姑娘去偏殿,好生看管起來!”
劉鎏大驚:“什麽?娘娘!!”
殿外沖進十幾個高壯的太監來,朝劉鎏沖過來了。
劉鎏急忙起身朝外跑去,當面卻被那群太監攔住,她氣急,擡腳就踹了過去:“滾開!”
這一腳,直接将倒黴的太監,踹出了長安殿的殿門。
蕭氏也站起身,朗聲道:“鎏兒,你就算将他們都殺了,還會有一批人進來,你殺得完嗎?”
劉鎏一邊往外踢人,一邊怒火中燒地看蕭氏:“娘娘,你在後宮裏這麽抓人,不怕陛下之後嗎?”
蕭氏神情冰冷:“他已經沒有機會知道了!”
……
秋容在宮門口接了一輛碩大的架子車進宮,車上擺滿了花木,一盆盆高大的臘梅,散發着馥郁的香氣。守門的護衛要檢查車裏,秋容将眼一瞪:“瞎了你的眼,這是太後娘娘要的花木,你們要是粗手粗腳傷了花草,有你們好看的!”
護衛一想,也對,反正是太後娘娘要的東西,他們也樂意給這個面子。
“姑姑息怒,咱們也是例行公事嘛。”
秋容這才有了笑容,掏了一錠碎銀子給那護衛:“知道你們辛苦,這是太後娘娘賞給你們喝茶的。”
護衛喜滋滋地接了,再也不去看那架子車。
秋容叫人拉了車,直到長安殿的後殿,命心腹将上頭的花木都搬下去之後,打開了架子車上的夾層。
阿慢果然沒讓人失望,在夾層裏放了他們需要的東西。
秋容捧着罐子回了前殿。
劉鎏已經将十來個太監都踢了出去,正捏着蕭氏,朝殿外沖進來的護衛們喝道:“都不許過來!再過來一步,我殺了她!”
蕭氏卻是不擔心:“你們不必停手,她不會殺哀家的!過來抓住她!”
劉鎏氣得手上一緊,掐着蕭氏的脖子:“我不介意為了趙國的穩定大義滅親。”
“鎏兒,你并不是個會弑母的人,別勉強了!”
蕭氏忽然翻出一根極細的牛毛針,在劉鎏的腰側狠狠紮了進去。
劉鎏只覺得一身氣力像是充滿氣的氣球忽然間被紮破,全都沒了。她腿一軟,站立不穩,被蕭氏扶着倒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你……”
蕭氏笑道:“你是蕭氏後人,這命門,我自然是知道的。”
劉鎏将腰側的針拔了出來,只聽蕭氏在一邊淡淡地說道:“放心,這只是暫時封住了你的穴道,兩個時辰不到,你就會恢複如初了!”
劉鎏渾身發軟,被兩個粗壯的宮女扶起來,送進了偏殿裏,蕭氏怕她恢複了力氣再鬧騰,用鎖鏈将她的手腳都綁了。
劉鎏試着掙紮了一下。
蕭氏就嘆了口氣,撫了撫她的小臉:“孩子,別掙紮了,免得傷了自己,我是為你好!”
劉鎏冷笑:“這世上最多的就是一門心思覺着自己為孩子好的父母,可是你們問過我們想要的是什麽嗎?”
蕭氏不答話,轉身帶着人快步走出去了。
她是怕自己再看着劉鎏被這樣綁着,會忍不住想放了她。
到了殿外,秋容捧着罐子過來了。
蕭氏看一眼那罐子,問道:“湯準備好了嗎?”
“已經熬好了。”
蕭氏看看外面的天色,天邊烏雲密布,空氣冰冷,一場暴風雪怕是要來了。
她帶着秋容去拿了剛燒好的鹿肉湯,打開罐子,将裏面一堆透明的肉呼呼的東西倒進湯裏,那些東西一進湯水裏,就像是化了一般,再也看不見了。
秋容見一切準備妥當,蕭氏的臉色卻很是難看,好久沒有擡腳往宣德殿走,忍不住催促一句:“娘娘?”
蕭氏看着宣德殿的方向,忽然輕聲問了一句:“秋容,我吩咐過你,賀域晴那邊要停手,你為何自作主張?”
秋容一怔,立即跪下,誠惶誠恐地答:“娘娘,大事眼看可成,此時不是心軟猶豫的時候啊。”
“她不死,咱們的大事也照樣能做!秋容,你要記着,你的主子只是我!不是別的什麽人!”
秋容咣咣磕了幾個響頭,輕聲說道:“是,奴婢記下了。”
“起來吧!”
蕭氏擡步往宣德殿而去,到了殿門口,守在門口的大監急忙奔過來,細聲細氣地說道:“太後娘娘您可算是來了,陛下打從昨晚上開始,就沒好好吃過東西了,老奴也勸不進,娘娘快去勸勸陛下,好歹吃些東西吧?”
蕭氏柔和地看着大監笑了:“就知道這孩子一有大事就不愛吃飯了,哀家叫人熬了鹿肉湯,正好看着他吃下去。”
大監一臉感激,将人迎了進去。
許融正皺着眉在案邊查看各處送上來的折子,臉色越來越難看,聽到進門聲,擡頭看見是蕭氏,這才神色緩和了些,将折子放下,起身來迎:“母後,天氣這麽差,您怎麽還出門來了?”
“擔心你又不好好吃東西,特地叫人備了,端來看着你吃下去才好。”
蕭氏被許融扶着坐下,秋容低眉順眼地将一罐子香氣撲鼻的湯放在許融面前。
許融看了秋容一眼,忍不住笑問道:“秋容姑姑這額頭是怎麽了?”
秋容急忙低頭,略微慌亂地答:“奴婢不小心磕着了,禦前失儀,陛下莫怪。”
蕭氏在一邊看了秋容一眼:“還不退下?”
秋容這才低着頭退到了殿門外。
許融端了湯,聞了一下,忍不住笑了:“還是母後了解兒臣的口味,這湯聞着就很香。記得以前在母後身邊,那時候殿裏吃食不多,母後怕我長身體虧着了,用自己身上的釵環,跟太監宮女買了幾塊鹿肉,給兒臣炖了這鹿肉湯……”許融說着,又聞了聞湯,笑道,“今兒這湯的味道聞着好像更香了,兒臣大概是餓了。”
他拿着湯勺舀了大大一勺子,往嘴邊送去。
蕭氏看着他,忽然眼底泛起淚光,擡手抓住了他的手:“別動!”
許融一愣:“母後?”
蕭氏猛地回過神來,見許融一臉狐疑,忙擦了擦眼淚:“小心燙!!你這孩子,好好的,說起過去的事情做什麽,害得哀家都傷感了!”
許融哈哈一笑,将勺子裏的湯輕輕吹了幾下,咕咚喝了下去。
蕭氏心口一顫,看着許融的臉,忍不住吧嗒又落下幾滴眼淚來……
第二卷 100 君臣離心
“母後怎麽又哭了?”許融急忙拿了手帕遞過來,溫和地笑道,“兒臣近日國事繁忙,沒有給母後請安,母後這是想念兒臣了?”
蕭氏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下去了,急忙接了帕子擦幹淨眼淚,勉強笑了笑:“你啊,都學會打趣哀家了。太皇太後那裏,你閑下來的時候,才應該多去請安,哀家這裏,就是不來,也不打緊的。”
許融聽得心裏感動:“還是母後體諒兒臣。”
“賀昭儀暴斃之後,哀家看你消瘦了許多,後宮有那麽多美人,你也沒必要再傷神,早日生下嫡子才是穩固國本的大事,知道嗎?”
許融笑笑,倒是并不放在心上:“兒臣還年輕呢,不着急……”他說着話,忽然覺得心口燒了一下,下意識地擡手撫了撫,才又接着說道,“兒臣聽說年親王世子妃今日入宮請安來了?母後要留世子妃在宮中作伴嗎?”
蕭氏笑笑:“那孩子和我對脾氣,今兒就先留下來,明日再送她出宮。正巧我今日來,是想與你說,快到年底了,我想着去寺裏上香還原,明日去寺裏,與你說一聲。”
許融點點頭:“母後要去哪裏就去便是,不必要回回與兒臣商量。兒臣做了皇帝,正該孝順母後,哪能讓母後還像以前那樣拘束?”
蕭氏心中酸苦,忍不住又紅了眼圈,急忙起身:“你好好吃了東西就歇下,哀家先回去了。”
“母後慢走!”許融起身來送,到了門口,忽然對着蕭氏的背影喚了一句,“母後!”
蕭氏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待過幾日,就是兒臣的生辰了,母後……兒臣想吃您親手做的面了。”
蕭氏眼底一片模糊,只胡亂地點頭答應了,哽咽答道:“好!到時候給你做!”
“謝母後!”許融笑得像是個不谙世事的傻小子,咧着嘴露出滿口白花花的牙齒,“要荷包蛋!”
蕭氏生怕自己再哭出來,急忙擺擺手:“知道了。”
她快步地離開宣德殿,走了不知道多久,她忽然轉身去看宣德殿,那裏燈火通明,許融顯然又開始處理政事了。
“其實,這孩子是個很兢兢業業的皇帝,他将趙國治理得不錯,不是嗎?”
秋容在一邊聽見了,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蕭氏站在陰影裏看着那片燈火,忍不住慘笑一聲:“我的孩子們,都在恨我了……秋容,你說,我圖的是什麽?”
秋容無奈,只得開口:“小主子們以後會體諒您的。”
“融兒是與我最親近的孩子了,我卻這樣對他,他還要怎麽體諒我?”
秋容無話可說了。
蕭氏擦擦眼淚,終于還是将一時間的心軟慌亂抛下,事已至此,只有悶頭往前走,已經沒有退路了。
“去叫人準備車馬,通知外面動手吧,我們明日一早離宮。”
“是!”
秋容去傳信,蕭氏帶着另一名心腹宮女回了長安殿,劉鎏在偏殿裏在大聲叫着“來人哪。”
可惜長安殿附近連只飛鳥都過不去,她再怎麽叫,別人也不會來救她出去的。
蕭氏端了吃食進偏殿,劉鎏見了她,立即不叫了,氣呼呼地偏頭不看她。
“吃點東西吧?”蕭氏将粥遞到她嘴邊。
劉鎏咬緊牙關,就是不張嘴。
“你總要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