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回遭遇這麽糾結的情況! (6)
震懾敵營,可是這一次,賀域平所率領的軍隊,竟是只攻城,不殺人,甚至連起兵抵抗的各城将官,俘虜之後,也以禮相待。
這種行徑,頓時叫西南三城的百姓沒有了反抗的心思。
賀域平率兵繼續北上,在戰報到達灈陽城的時候,他已經在西南邊陲連占六座城池,止兵休整,沒等許融開口議和,竟當先遞了國書,與趙國議和,只要趙國南疆的六座城池。
許融在接到國書的當天,氣得差些當庭吐血。
賀域平與許劭在趙國的南北接連打勝仗,終于将不可一世的當世大國,割得四分五裂起來。
三足鼎立之勢,自此形成!
……
劉鎏在樂陽正挺着小肚子指揮着秋容:“姑姑,叫他們仔細着些,這些玻璃都是高價買的,可不能磕碰了!”
許劭知道她喜歡花花草草的,兩人搬進新建好的長公主府之後,許劭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從烏孫國商人手裏高價買了幾塊大玻璃,找了朝中能工巧匠,要為她搭建花房。
正月裏,樂陽的天氣還十分寒冷。
劉鎏站在風口上,看工人們将玻璃搬進來小心地碼好了。
秋容走過來将大氅遞給她:“公主還是披上吧,回頭着涼了可就不好了。”
劉鎏笑笑,接了大氅。
她和許劭剛搬進公主府,蕭氏害怕她身邊沒有得力的人可用,就将自己身邊最得力的幫手秋容給派了過來。
劉鎏和許劭也沒有拒絕,笑呵呵地要了秋容,将整個公主府的掃撒和一應雜務都丢給了秋容,小夫妻倆倒是得了清閑,有時間出去交際。
秋容帶着工人們将玻璃安置好,去廚房看着新采買進來的廚娘為劉鎏準備吃食。
Advertisement
劉鎏懷孕之後餓得特別快,條件允許的時候,府中廚房都會備着熱氣騰騰的湯水。秋容端了一碗剛熬好的黍米粥,到了劉鎏呆着的暖閣裏,見她正在檢查一盒子松煙墨,忍不住急道:“公主,這松煙墨,您現在懷着身孕,不宜多聞這味道,奴婢收起來吧?”
劉鎏哦了一聲,将墨盒交給秋容收起來了。
“公主,府裏新采買的婢女,奴婢叫人牙子稍後把人帶來,公主正巧在家,不如親自相看?”
劉鎏點點頭,将黍米粥吃下辦完,撫了撫肚子,忍不住問秋容:“秋容姑姑,元宵節父皇要冊封皇室家眷和群臣,給母後的禮物,你可有什麽想法?”
秋容柔和一笑:“公主,只要是您送給娘娘的,哪怕只是個樹葉子,娘娘都會高高興興的。”
劉鎏嘿嘿一笑,話雖這麽說,可總不能當真送一片樹葉子吧?
“對了,我記得前幾日謝席叫人送了一塊翡翠原石過來,是不是?”
秋容點點頭:“是,驸馬爺還不知道該雕些什麽,原石在庫房裏存着呢。”
“找幾個玉雕的能匠過來,我畫個圖紙,試試能不能照着雕出來。”劉鎏忽然有了主意,搓搓手,“希望母後會喜歡吧。”
她和許劭都打定主意幫着劉雍籠絡人心,近日和梁國朝臣也來往密切,蕭氏雖然深愛劉涓,可畢竟是他們的親生母親,總還是需要親近的。
她和秋容商定了禮物,不多時,前門就有人來禀報,人牙子帶着備選的婢女小厮過來了。
本來按照舊例,公主府伺候的下人,應該有內務府統一指派的,可是如今樂陽的皇宮剛剛落成,內務府還沒有得力的人掌管,公主府的下人,只能暫時自己采買一部分,以後不足的人手再由內務府指派。
劉鎏被秋容攙扶着小心翼翼地去了前廳。
公主府的前廳也是剛剛落成不久,仍然能聞到一股子淡淡的油漆味道,她進屋坐下後,皺了皺眉,随即吩咐秋容:“回頭兩這些暫時不住人的屋子,窗子都打開,裏面放上炭火,烘一烘……”
正說着話,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胖婆子,帶着一群少男少女走進來,當中最顯眼的兩個姑娘,叫劉鎏眼前一亮。
紅袖和綠腰,這兩個小妮子居然混進來了!
秋容卻看得皺眉,問那胖婆子:“你這婆子,給公主置辦的下人,你也敢這麽糊弄?這兩個都這麽大了,怎麽會送進來?”
婆子擦擦臉上的汗,急忙解釋:“姑姑您聽我說,這倆丫頭原本也是大戶人家伺候的丫頭,主人家來了咱梁國,卻出了事,兩個丫頭才被拿出來轉賣,都是身家清白的人兒!您看看她們,都是教養極好的,買回來就得用呢。”
秋容狐疑地看看紅袖,忽然說道:“我怎麽看着你有些面熟?”
紅袖原本在灈陽城的時候,跟着劉鎏進過宮,只是每回都遠遠地守在殿外進不了內殿,可總歸是和秋容打過照面的。
好在紅袖原本胖乎乎的小圓臉已經瘦得只有巴掌大了,就算看着面熟,也看不出太多的相似性。
紅袖淡定地朝秋容躬身一禮,爽利地笑道:“姑姑,奴婢打小就總被人說,有人與奴婢長得相似呢。南邊也有人像奴婢這麽瘦嗎?”
秋容遲疑了片刻,随即失笑:“天下總有人相似,許是我看錯了。你們走上前來,讓公主瞧瞧。”
紅袖和綠腰拼命地壓抑滿心雀躍,裝作不認識劉鎏的樣子,走上前,朝着她齊齊地躬身行禮,是極為标準的宮廷禮儀。
秋容看得滿意,暗暗地看了劉鎏一眼。
劉鎏眼角帶笑,點點頭,又轉身挑選了幾個看着忠厚老實的丫頭和小子,留下在府中先做些粗使的活計。
等到秋容不在身邊了,紅袖才笑着湊過來,低聲道:“小姐!”
劉鎏拉過她們兩個,輕輕皺了眉:“你們倆怎麽都瘦了這麽多?”
紅袖性子外放,立時紅了眼,抱着劉鎏哭道:“小姐,吓死奴婢了,還以為見不到小姐了!那天您進了宮就再沒出來,奴婢真的恨不得死了才好!”
劉鎏知道她突然被蕭氏帶走,這倆貨一定吓壞了。
“好啦好啦,如今不是又見着了,快別哭了,不能被秋容看出不對來!是誰送你們來公主府的?”
綠腰壓低聲音在一邊說道:“是老爺和夫人。”
劉鎏大喜:“他們在樂陽了?”
之前不是還傳信給許劭,說是在焦州嗎?
“老爺和夫人已經将家中的財帛都悄悄運來梁國了,如今從焦州城光明正大地進城了,過不了兩天就會到達樂陽。”
劉鎏頓時高興得想要歡呼,捂着嘴咿咿呀呀叫了兩聲,見門外秋容帶着婢女走來,端坐好,淡淡地朝兩個心腹說道:“你們都是極好的,很懂禮,人也淩厲,以後就跟在我身邊伺候啦,外面的粗活不用做,只需要用心為我辦事,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
秋容走進來,見她訓完人,立即過來,對紅袖和綠腰說道:“這些宮裝你們先換上,等過幾天,再給你們裁制四季衣裳。”
“謝姑姑。”
紅袖和綠腰相視一眼,賊笑着急忙低頭,接了宮裝,賊兮兮下地朝劉鎏打了個眼色,兩人乖覺地退下來。
秋容隐隐察覺到三人之間的氣氛很好,可又說不上來好在哪裏,等兩個婢女離開了,她才低聲問劉鎏:“公主對這兩個婢女很喜愛?”
“不讨厭吧,都挺機靈的。”劉鎏心情很好,也願意跟秋容多說幾句話了,“驸馬還沒有回來?”
“說是跟幾位軍中的朋友出去喝酒,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劉鎏點點頭,吩咐道:“記得備一些醒酒湯放在門外,等驸馬回來了,好用呢。”
秋容應了,又說些府中布置的事情,紅袖和綠腰已經娴熟地端着晚飯過來伺候劉鎏了。
“公主,吃飯吧。”
劉鎏一看,嘿,都是他往常喜歡吃的東西,在北地都是少見的。
秋容一看紅袖端着的湯面,奇道:“這湯面是誰做的?”
綠腰微微躬身:“奴婢做的!奴婢想着公主是在南邊長大的,這樂陽成的面粉做出來的面雖然筋道啦些,多煮一會兒也是不差的。主要是這湯,奴婢加了些糖進去,公主或許會喜歡這個味道。”
劉鎏接過來,吃了兩口,果然有了些食欲,贊賞地看了綠腰一眼:“嗯,很好吃。”
秋容再次用懷疑的眼神看看劉鎏,又看看綠腰:“你倒是蠻機靈的。”
綠腰垂頭,低聲道:“這是奴婢的本分。”
劉鎏免得秋容多問,立即朝秋容笑道:“我吃好了,今天胃口很好。姑姑今晚還是回別宮去吧,告訴娘娘我很好,回頭也告訴我,娘娘在別宮裏好不好。”
秋容不大放心:“這府裏現在只有些新采買進來的下人,奴婢怎能放心?”
劉鎏笑了:“我也不是廢物啊,這些人我會管束的。我叫人送你回別宮!娘娘身邊離了你,想必也會不習慣的,我怎麽能如此不孝呢?姑姑就當是為我?”
秋容倒是不好再拒絕了,警惕地看了紅袖和綠腰一眼,總覺得有些不對。
帶着疑問被送出公主府,回到別宮,蕭氏正在苦惱地看着冊子,見她回來,立即招手:“秋容,來,這是別宮裏需要搬進宮裏的東西,造了冊子,你來幫着看看有什麽遺漏。”
秋容恭敬地上前接了冊子翻開慢悠悠地看着,一邊說道:“娘娘,公主身邊今日采買進一批婢女,其中兩個,看着很可疑。”
蕭氏來了興致:“哦?有什麽不對?”
秋容苦笑:“就是看着沒什麽不對,處處都伺候得恰到好處,奴婢才覺得有些不對。”
蕭氏想了想,忽然就笑了:“罷了!那些人啊……八成是打小就伺候她的人!劉彥和王氏已經到了!”
秋容轉瞬間也明白過來,忍不住失笑:“是奴婢愚鈍了。”
蕭氏搖搖頭,忍不住笑道:“這孩子倒是不用我們怎麽操心。”
秋容見她說完這話,神色有些無奈,也就低聲問道:“娘娘,咱們搬離別宮,那位姑娘可怎麽安置才好?”
蕭氏嘆了口氣:“罷了,回頭問問陛下吧,她畢竟是陛下的義女,總不好将人扔在別宮裏不管。”
蕭氏想到這樁煩心事,打發了秋容,等到劉涓從前頭回來了寝閣,她忍不住問道:“陛下,那位柳姑娘,是您的義女,咱們明日搬離別宮了,柳姑娘怎麽安置才好呢?”
劉涓沉默起來,眸光忽然一亮,轉而對蕭氏說道:“趙國那邊可能會與我們和親,那邊沒有适齡的公主,我們這邊可能要派出一個公主或是郡主,嫁過去才行。”
蕭氏不明其意,卻還是皺着眉道:“我們只有一個公主!”
劉涓點頭,随即笑了:“原本只有一個!可是現在……桐桐也是朕的女兒,不是嗎?”
蕭氏愣住,無話可說了。
“朕不可能叫自己的親生女兒嫁給許融那小子,進他的後宮做妃子。桐桐出身不高,朕收為義女,照樣能封她為公主!而這個公主,卻是可以入許融的後宮的!”
蕭氏原本就圓溜溜的一雙眼眸瞪得更圓了:“你明知道她和雍兒……”
“她和雍兒只是兄妹!”
劉涓打定了主意,越來越覺得這主意好,笑了笑,拉過蕭氏勸道:“雍兒是一定要去林家老三的閨女,這是一早就定好的!桐桐如果一直留在樂陽,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不如将人嫁到趙國去!也能在那裏,為雍兒做事!”
一舉多得的計策,真是好極了。
蕭氏心裏有些難過,看着劉涓,忍不住想:孩子和家人,在你看來是什麽呢?
只是這樣的問題,她終究沒有開口問出來。
……
許劭回到家,看到劉鎏左擁右抱地在暖閣裏等着她,一愣,仔細看了看,才發現是熟人,立即放心了,轉而朝紅袖問道:“你們是跟着爹娘一起來的樂陽?”
倆丫頭齊齊搖頭:“我們先來的。”
許劭點點頭,見劉鎏絲毫沒有松開兩個小丫頭的打算,忍不住微微板了臉,朝紅袖吩咐道:“這裏不需要你們伺候了,都下去吧。”
他臉一板,紅袖就覺得害怕,急忙起身跑了。
劉鎏見他板着臉,嘟嘟嘴:“你幹嘛呢?這個樣子會吓壞我的婢女,你不知道嗎?”
許劭走到她身邊,伸手撫了撫她的肚子,神情才柔和了些,只是語氣仍舊臭臭的:“以後不許跟婢女挨得那麽近。”
“她們又不是男人!”
“女人也不行!”許劭正兒八經地說道,“我也會吃醋的!”
劉鎏:“……”
她斜着身子靠進他懷裏,只能嬌聲先哄着:“老公,我最愛的是你啊麽麽噠!”說完拉過許劭的手,吧唧吧唧親了手心N次。
許劭被親得渾身酥麻,沒好氣地擡手在她屁股一側輕輕拍了兩下,起身摟着她進了內殿。
殿內燒着炭火,讓人一進門就渾身暖洋洋的。
吃飽了,穿暖了,就忍不住想那啥啥。
許劭抱着她,忍不住問道:“大夫是不是說,滿三個月,就沒事了?”
劉鎏哪裏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心底忍不住暗暗擔憂:“我如今大着肚子,你會不會嫌棄我身形不好看?”
許劭責怪地看她一眼:“怎麽會有這種的胡思亂想?你肚子裏是我的孩子,我要是嫌棄你身形不好看,臉上長了斑,我跟畜生有什麽區別?”
劉鎏聽得窩心,滾到他懷裏撒嬌,媚眼如絲地問:“真的?”
許劭擡手将她身上的外袍脫了,笑眯眯地點頭:“比金子都真!來吧……”
他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倒,慢悠悠地厮磨起來。
這種慢悠悠的體驗,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劉鎏像是被吊在秋千上,時而上,時而下,輕重緩急都滋味萬千。
直到黎明時分,許劭才停了手,看着她沉沉地睡去,起身出了門。
他在樂陽肩負城中守衛的重責,每日清晨要去守衛營公布這一天的巡邏暗號。
每日的巡邏都要有暗號,是劉鎏與他一起商定的事情,那是因為近日在樂陽城中有流言傳出,說是劉涓得了不治之症。
今日總有些身手不錯的身份不明之士,試圖進入別宮一探虛實。
雖然許劭也很好奇劉涓到底有沒有生病,可還是要将別宮附近把守得滴水不漏才行。
他帶着蕭翎與一小隊人馬巡邏完畢,天色漸亮的時候,劉涓和蕭氏的儀仗走出別宮,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新建成的樂陽皇宮而去。
許劭帶着守衛跟上去,護送梁國的新皇和皇後入主皇宮。
梁國百官也齊齊入宮朝賀。
百官朝見是在建章大殿上,聽着滿朝文武山呼跪拜之後,劉涓忽然捂着嘴咳嗽了一聲。
這一聲咳嗽雖然平淡,但是底下百官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三三兩兩的人彼此遞了個眼色,也有人與許劭飛了個眼神,他淡定地站着,面無表情。
劉涓咳了沒多久,就勉強壓下嗓子裏的異樣,問起了開春之後的耕種之事,又定了各地的稅收标準,這才散朝。
“太子和驸馬留下。”
許劭一愣,只得轉身回到原地,面無表情地看前方的劉雍一眼,眼神帶着些微的詢問。
劉雍微微搖頭。
劉涓在殿門外沒了人,才開口,朗聲道:“趙國的國書到了,方才在殿上,朕有一事沒有說出來!趙國請求與我們和親!求娶我大梁公主!”
許劭立即覺得自己不大好了,皺眉黑臉答道:“陛下,公主是微臣之妻,絕不可能再嫁去趙國。”
就算他此時死了,他也有那個自信,劉鎏不會願意嫁給許融。
劉涓又咳了幾下,才搖搖頭:“鎏兒自然不可能再嫁!朕十年前收了一個義女,你們都認識的,叫柳桐桐!朕打算封她為公主,遠嫁去趙國!”
這下子輪到劉雍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父皇!”劉雍忍不住上前兩步,大聲勸阻,“您明知道,她是兒臣的人!”
“她是你什麽人?你妻子,還是你的妾?可有文書為證?可上了任何一張宗碟?”劉涓像是看着小孩子胡鬧似的,好脾氣地朝劉雍笑笑,“與你說一聲,也是免得你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事,鬧騰起來叫人看了笑話。”
劉雍又氣又急,臉色發白。
許劭忽然上前一步,看了他一眼,随即躬身朝劉涓朗聲說道:“陛下,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柳姑娘已非完璧,并且在灈陽城與太子殿下過從甚密,此事,灈陽城內知道的人很多……若是陛下将柳姑娘作為公主嫁過去,趙國皇帝知道真相,暴怒之下,對柳姑娘,對我梁國,都不是什麽好事!”
劉涓呵呵一笑:“她嫁過去只是入宮做皇妃,又不是去做皇後!就算許融那小子知道了,難道會為了一個女人,再跟咱們打一仗嗎?”
賀域平已經在南邊砍了趙國一刀,許融就算發現嫁過去的是柳桐桐,也不會當真再打一仗來洩憤。
許劭覺得,劉涓說得好像……有些道理!
“父皇,既然是議和,我們是戰勝國,為何要将我們梁國女子遠嫁趙國?叫他們的公主嫁過來就是了!”
劉雍一句話吼完,頓時後悔了,恨不得将自己的舌頭拽出來打個結。
劉涓果然立即笑了:“自然也是可以的!趙國的長寧郡主正巧适齡,若是你願意,朕可以做主,為你推了林家的婚事,向趙國求娶郡主!”
劉雍臉都黑了。
許劭也想扶額:你小子真是會挖坑給自己跳啊。
劉雍想了許久,最終黑着臉看劉涓:“父皇,兒臣願意娶長寧郡主。”
他将人娶進來,柳桐桐總還在樂陽,好過于叫柳桐桐嫁到灈陽城去吧?他雖然現在還在生柳桐桐的氣,內心裏卻不願意一生都見不到她。
就算他生氣,不理她,她也要在他身邊。
第二卷 111 煙花
柳桐桐被安置在東宮,卻沒有冊封旨意一道下來。
她的地位尴尬起來,沒有冊封,她就是和宮女差不多的存在,頂多算是個通房丫頭。
劉雍也像是忘了她的存在,将她安置在東宮的偏院裏,不叫她幹活伺候人,好吃好喝的養着,唯獨不見她。
這一日,柳桐桐正在院子裏掃雪,打算趁着天暖化雪的時候,把院子裏一片還沒來得及種上花草的花圃清理出來,想着開春以後,她親手種些花草進去才好。
正在幹活的時候,兩個東宮的小宮女結伴從院門口路過,其中一個身材肥美的女子朝院子裏看一眼,正看見院門口的柳桐桐,忍不住高聲與同伴笑道:“你知道嗎,陛下之前還想着将咱們這位柳姑娘封為公主,嫁去趙國做皇妃呢,可惜呀……也不知道怎麽得罪了太子殿下,被殿下攔住了!”
同伴似乎覺得這樣得罪柳桐桐不大明智,沒說話,只輕輕地拉扯了同伴一下。
胖宮女嗤笑完柳桐桐,趾高氣昂地和同伴走過去了。
柳桐桐在院子裏聽到剛才那番話,心裏一縮。
劉涓把她弄成公主嫁出去,目的很明顯,而她想不到的是,劉雍明明能看到把她嫁出去的好處,卻還是不願意!
他的心裏,終究還是放不下她的麽?
她忽然覺得自己動手刨地的時候,渾身都有了力氣,低頭歡快地幹活,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臭臭的喝問:“你在做什麽?”
她吓得低叫一聲,轉身,看見劉雍,忍不住眼角含笑:“殿下。”
劉雍黑着臉走過來,将她手裏的鋤頭搶過來扔到了花圃裏,拉過她的手進屋去了。
柳桐桐見他臉色臭臭的,也就沒開口,只默默地任由他拉着。
到了廳裏,劉雍轉眼看看四周,居然一個伺候她的人都沒有,偌大的院子裏,掃撒都要靠她自己的。
“分派到這院子的兩個宮女和兩個小太監呢?”
柳桐桐松開他的手,一邊轉身去水盆邊洗手,一邊淡淡地笑道:“我這裏不需要人伺候,就把他們都打發走了。”
劉雍眯了眯眼,随即冷着臉朝外喚道:“來人。”
有小太監急匆匆地跑進來:“殿下……”
“去把本該在這殿裏伺候的幾個人抓過來!”
“喏。”
小太監帶着護衛急匆匆地走,很快,又急匆匆地回來,幾人拎着兩個宮女和兩個太監。那四個人被扔在院子裏的空地上,擡頭看見劉雍在這裏,立即吓得瑟瑟發抖起來。
柳桐桐一看,那倆宮女居然就是剛才神态倨傲地走過去的那倆!
那個剛才還最賤嗤笑柳桐桐的宮女,吓得臉色都白了。
“你們被分派到這個院子裏,卻不來伺候,去了哪裏偷懶?”
那胖宮女吓得立即磕頭,哭了起來:“奴婢……奴婢們是看姑娘在這裏不需要人伺候,中宮那裏正在搬東西需要人手,奴婢們就去了中宮幫忙!殿下饒命啊,奴婢們真的不是刻意怠慢姑娘的……”
她說完,大着膽子擡起頭來,直直地看了劉雍一眼。
她是樂陽城治下的谷縣,縣太爺家的遠房親戚,打小就因為美貌,被家裏嬌養着,一聽說樂陽皇宮在遴選宮女,她家中就忙不疊地将她送進來了,還特地使了銀子,将她分派到東宮裏來,就是存了些勾搭劉雍的心思。
她的眼神實在太火辣辣了,劉雍又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她是什麽意思。
可惜啊,媚眼抛給劉雍,等于抛給了瞎子看。
他頓時大怒,冷哼一聲:“好個膽大的賤婢,當着本宮的面,竟然也敢這麽不安分!來人,拉下去,杖責五十!”
胖宮女臉色頓時變了,眸子裏的那股嬌媚頓時變成了膽寒,尖聲求饒道:“殿下,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殿下饒命啊!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姑娘……姑娘您饒了我吧!我不是有意的啊姑娘……”
柳桐桐皺皺眉,雖然被人這麽道德綁架很不開心,她還是看了劉雍一眼。
劉雍見她望來,板着臉問:“你想為她求情。”
“殿下,她畢竟罪不至死。”
“杖責五十,也不一定會死。”
柳桐桐無奈嘆氣:壯漢子被杖責五十下也不一定能活下來,更別說是個嬌滴滴的女子了。
“殿下,只杖責十下,以示懲戒,好嗎?”
她語氣輕柔,聽得劉雍心頭頓時軟了些,冷冰冰地看胖宮女一眼,見她眼神躲閃,臉上還閃過一絲不滿,他冷哼着說道:“你看,你開口改了杖責十下,人家還不領情,當着咱們的面,這臉上都有不滿!這種人,本宮也是見過的,他們從來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事了應該受罰,在這種人的心裏,錯的永遠都是別人,他們永遠都是在怨怪別人對他們不夠好……你信不信,一旦她活下來,以後定然會變本加厲的與你為難!”
胖宮女被劉雍拆穿了心思,臉色大變,忍不住嗚嗚地哭起來,朝着柳桐桐求饒:“姑娘,奴婢真的沒有不滿……”
劉雍好整以暇地挑眉:“哦?你的意思是,本宮在冤枉你?”
胖宮女只是嗚嗚地哭,倒是還有些腦子,沒敢點頭。
“好了,拉下去,杖責六十。”
胖宮女頓時吓得尖叫起來,劉雍微微擰眉,護衛就很有眼色地立即将宮女的嘴巴給堵了,直接将人給拖走了。
柳桐桐無奈地嘆氣。
劉雍又看看另外三人:“你們剛入宮不懂規矩,本宮也不多做追究!只是,分派你們伺候誰,你們就好好伺候誰,別的宮裏再忙,也不需要你們上趕着去幫忙,記住自己是哪個宮裏的人,做好自己的本分!”
剩下的三人本來就是被那胖宮女撺掇着,都以為劉雍把柳桐桐打入冷宮不理不睬,他們自然不需要對柳桐桐多上心。
今日才知道,這皇宮裏的水,深着哪。
上位者的心思,難猜着哪!
三人被吓得縮成一團,被護衛放了之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急忙燒水的燒水,倒茶的倒茶,在院子裏忙碌起來,誰也不敢再小瞧了柳桐桐。
劉雍将柳桐桐帶進屋裏,沒了外人之後,兩人之間很快沉默地尴尬起來,最終還是柳桐桐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我聽說,趙國要跟咱們議和,想要和親?”
劉雍看她一眼:“都知道了?”
“為什麽不答應?”
劉雍聽到這麽問,眼中帶笑地看她:“你難道願意嫁過去?”
她臉上一紅,随即搖頭:“不願意。”
他嘴角微微一勾,随即說道:“父皇的意思,是叫我娶了趙國的長寧郡主,只要陳琳點頭,這樁婚事就算是定了!”
柳桐桐眼神黯了黯,随即點頭道:“我明白的。”她總是不可能嫁給他做正妻,既然一早就知道,也就沒必要自苦,“長寧郡主好歹是熟人,她在趙國皇室也很得寵,她嫁過來,對兩國邦交是有好處的。”
劉雍似笑非笑地看她:“你這是……在勸我坦然接受婚事?”
她微微垂眸,不答話了。
“這些自然不必你說。”劉雍尴尬地起身,說道,“好了,我先走了。”
柳桐桐以為他來了就會留在這裏呢,有些驚訝地擡頭看他。
劉雍看見她眼底的驚訝,腳步一頓,仍舊大踏步地離開了。
柳桐桐苦笑一聲,起身目送他離開。
劉雍到了院外,不知怎地,忽然想回身看一眼,于是站住了腳,回頭看了一眼。
哪知道竟看見她倚在門口,滿眼不舍地也正看着他。
劉雍愣在原地,忽然又轉身走回來了。
柳桐桐看着他回來,眸光一亮,心跳忍不住加速起來,捂着心口看着他一點點地走近,等到了近前,她竟忍不住紅了眼圈,等到被劉雍抱進懷裏,終于悶悶地哭了出來。
劉雍抱着她進了屋,反手将門帶上了。
“好了,別哭了!辦點正事!”
……
劉鎏在公主府裏安心養胎,許劭在樂陽城中和各大武将來往交際。
趙國的使臣團将兩國議和的地點定在了焦州城外四十裏的一處廣闊河灘,叫做沙河灘。
梁國只好也派出使臣團。
一聽說對方的議和大臣是顏欽,劉涓想也沒想,就将剛剛達到樂陽的劉彥指派了出來,做了梁國的議和大臣。
劉彥在朝堂上,表現得很是崩潰。
轉身回了家,就恢複一臉深沉,看見王氏挺個肚子忙碌,急忙上前扶着她坐下:“有什麽需要忙碌的交給下人就好了,你別亂動了。”
“我坐久了難受,起來走走才好。”王氏懷孕之後脾氣更是見漲,見了劉彥這個“始作俑者”更是沒好氣,白他一眼,“這副神情做什麽?朝中有什麽事?那些人為難你了?”
劉彥嘻嘻一笑:“我要是在朝上受為難,那麽多銀子豈不是白花了?”
王氏又橫他一眼:“那是因為什麽事?這表情看着怎麽這麽難受?”
劉彥嘆氣:“趙國的議和大臣,是顏欽。”
王氏一愣,随即實在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怪不得整張臉這麽臭。”說完之後,忽然忍不住好奇地問,“顏先生為什麽不來梁國?繼續留在趙國豈不危險?”
“他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王氏不再多問,叫下人準備飯食,與劉彥一起在飯廳裏坐下,正要吃飯,許劭居然帶着女扮男裝的劉鎏過來了,兩人進門之後,劉鎏就挺着肚子往王氏身上撲:“娘!”
兩個大肚婆要是撞在一起,吓得許劭急忙将人拉住了,擰着臉:“小心着些。”
王氏覺得自己和女兒一起懷着身孕,站在一處的時候她略微有些尴尬,直到看劉鎏靠過來,伸手拉過她,柔聲嗔怪道:“有身子還出來亂跑!驸馬你也不管束着些?”
“她聽說岳父要去沙河灘議和,想來漸漸岳父岳母,我也實在攔不住啊。”
劉彥看劉鎏一眼,只覺得一個不留神,自己閨女也被人弄大了肚子,他轉頭看許劭,就怎麽看都覺得不大順眼!
許劭不知道自家老丈人因為劉鎏大着肚子而對自己有很大的意見,親和地對劉彥說道:“岳父,您去沙河灘和談,鎏兒的意思是,這段時間接岳母去公主府住着,您不在府裏,為防有心人尋事,還是将人接到公主府吧?”
劉彥雖然對許劭很不爽了,但是聽到這建議,還是覺得不錯,也就壓抑着心情點頭應了。王氏急忙招呼下人過來添了碗筷,一家人坐在一處好不容易吃了頓還算團圓的飯。
劉鎏飯後就被王氏拉着去了後院,母女倆坐在一處說了些私密話,王氏就不大放心地将一盒子銀票給了劉鎏:“你被蕭氏帶走得太倉促,咱們又不能把你私庫裏的大件東西帶着走,都私下裏變賣了,這是銀票,一直想着給你呢。”
劉鎏卻搖搖頭,沒要:“我如今都成婚了,驸馬手裏的財産都讓我管着呢,不愁錢的!您将這些東西都留着給劉雍吧,他即是太子,以後用錢的地方很多。”
王氏見她當真不收,也就沒勉強。和劉鎏湊得近了,才發現她脖頸上有些暧昧的痕跡,忍不住變了臉色,拉過劉鎏來,捏了她一把:“你這孩子,劭兒今年都二十五歲了,這孩子得來不易,你們怎麽還這般胡鬧?”
劉鎏紅了臉,嘿嘿笑了兩聲。
王氏不大放心地拉過她來,又低聲道:“劭兒這孩子眼看着也是個精力旺盛的!你以後月份大了,伺候不了可怎麽辦?他雖然前頭答應了不納妾,可你也不能當真完全沒心沒肺的,仔細看緊了公主府裏的那些婢女……”
劉鎏忙不疊地點頭,點完頭才忽然笑道:“娘,我現在是公主,他是驸馬,住在我的公主府裏,他要是敢和宮女做什麽,我是會把人攆出去的!”
王氏嗔她一眼,拉着她的手,柔聲道:“罷了,我也是白擔心,你這孩子一向有主意的。”
前廳裏,劉彥将一份名單給了許劭:“看看,就這些人了。”
許劭展開名卷,看了一眼,有些驚訝:“這麽多?”
劉彥冷笑:“這些大多是常年投機的,之所以幫劉涓造反,也是圖名圖利的,圖名的不好收買,圖利的,卻是只要價格合适就沒問題!這名單你尋機交給劉雍,叫他心裏有個底。”
許劭将名單收好,又低聲問:“宮裏可查出什麽來了?”
說起這個,劉彥忍不住慎重了臉色:“我們查到了宮裏最近采買進去一批福壽膏,我懷疑,陛下的身體出了大問題,吃福壽膏維持着正常呢。”
“我也聽到了一些傳言,有您這個消息,大抵能确認了。岳父,趁着議和的時機,太子可能要做些什麽了。”
劉彥看他一眼,甩手道:“你們年輕人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我如今明面上也幫不到你們什麽了。”
許劭笑笑,沒事,暗地裏幫的已經不少了。
吃晚飯聊完天,許劭就小心翼翼地帶着劉鎏回了公主府裏,剛進門,蕭翎就急匆匆地過來,低聲禀報道:“驸馬,不好了!”
“怎麽了?”
“二公子被趙國陛下放了出來,還封了孝親王。二公子受封的第一天,就發了檄文昭告天下……将……将您逐出許氏宗族了!”
許劭臉頓時黑了。
劉鎏氣得怒吼一聲:“什麽?許攸這是找死嗎?”
許劭一時的怔愣之後,倒是沒那麽生氣,見劉鎏生氣,忙安慰她:“這都不是什麽大事,你別着急發怒。”
劉鎏深吸一口氣,被他拉着進了府,兩人關起門來,劉鎏才紅了眼看他:“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她心裏很自責,這種猛烈的內疚,太不像她的性格了。動不動就紅了眼想哭,也不像她的性格!
可是懷孕之後,她的性情不受控制地變了,喜怒哀樂都表現分外強烈。
一想到許劭這個純粹的古人,沒了自己的宗族,該是多麽受打擊的一件事情……
她就忍不住想哭了。
許劭失笑,見她真的哭了,有些手足無措:“怎麽了這是?真的沒事的!這件事,我早猜到了。”
許融一直沒有下令殺了許攸和許柏,只是将人監禁起來,也許一早就有用許攸打擊許劭的打算了。
劉鎏越哭越傷心,自己想止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