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下套

丹西花園街36號,佳淨牙科診所。

16時15分,店主兼主治醫師苗嘉敬仍老樣子戴着無框眼鏡,正認真整理預約時間表。

聖誕金鈴在正日子響得更加悅耳,吸引了苗嘉敬的目光。

“聖誕快樂啊老板!”

青春……熱情……美麗。

苗嘉敬擡起右手中指和無名指,用指腹推了推沒有下滑的眼鏡,然後露出了一口牙膏代言人白牙:“聖誕快樂,張小姐。”

這次身邊沒有“老公”,吳瑗只得自己解開羽絨服,一邊胳膊挂着對折仍過腰的大圍巾,卻仍然沒法在圍巾不拖地的情況下解開衣服,只得又挂回了脖子上,生出了幾分局促感。

可一如既往活力十足、熱情四溢的張小姐開口仍春風化雪:“老板,做皓齒疼不疼呀?我看網上好多人都說疼呢,我有點害怕。”

苗嘉敬笑了,走到她身邊,紳士地接過了挂在她頸間的大圍巾,好讓她方便低頭解開長羽絨服的拉鎖。

“給我吧。冷光也很不舒服,皓齒耗時短,明天就沒事兒人一樣了,別太擔心,張小姐。”

有了人幫忙,吳瑗迅速解決好了繁瑣的衣裝,回身就将其內裏朝外地折了幾下,和路成景那日的動作如出一轍,最終放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吳瑗理了理心愛的卷發,臉上妝容未花,展顏便是動人一笑:“那好呀,咱開始吧。”

“先別急,登記完信息就開始。最近登記冊查得嚴,得好好記。”苗嘉敬揚了揚手中厚厚的手動登記冊,目光聚焦在了張小姐被冷熱氣激蕩熏紅了的臉上。

“啊,好。”

吳瑗伸手在衣服上摸了摸,然後意識到這是裏衣,又去沙發邊躬身掏兜兒,裏裏外外摸了個遍,然後急切地說:“哎呀完了,我身份證好像沒帶。”

苗嘉敬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狐疑,又不明顯地隐去了。

Advertisement

吳瑗抱歉地一笑:“我直接念號行嗎?哦,我手機裏有身份證照片,行嗎?”

“當然可以。”苗嘉敬露出了無懈可擊地招牌攬客笑容。

吳瑗感激地笑笑:“謝啦。”

“姓名?”

“張平……哎您等等,我好像想起來了,身份證在我車裏呢。稍等啊,我去取一下吧。”

苗嘉敬放下筆,也站了起來,溫和地伸出手做了個阻攔的動作。他指了指自己的白大褂,又笑着指了指張小姐單薄的露胃短上衣:“張小姐‘美麗凍人’,不介意的話,我去幫您拿吧。”

張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并沒在意他的用詞老套,把手裏挂着聖誕老人的車鑰匙遞給了苗嘉敬:“那麻煩您啦,就在副駕手套箱裏。”

吳瑗伸手比劃了個小方塊:“用一個卡套裝着,黃綠色的,帶子是墨綠色的。”

苗嘉敬笑着點頭,推開了單側玻璃門。車就停在店門口,他神情嚴肅地開了鎖,躬身上半身探進副駕駛,看了看毛茸茸的花朵還是太陽煎蛋坐墊,然後打開了儲物箱。

口紅、卡套。

小鏡子、鑰匙圈、剃須刀、黃油小餅幹、頭繩、果凍、牛角梳、駕駛證。

中華人民國和國機動車駕駛證。

姓名:張平平。

苗嘉敬迅速退了出來,輕手關了車門,鎖好了車。

再進門,看見漂亮的張平平小姐正原樣坐在座椅上,和什麽人講着電話。

“知道啦,不跟你說了老公,我要開始做牙了。嗯……7點之前吧,我之後要去趟超市,好,好,知道啦。嗯拜拜。”

吳瑗站起身,把手機随手放在桌上,接過苗嘉敬手裏的鑰匙,笑着說:“麻煩啦。”

趁着張平平轉身去放鑰匙,苗嘉敬對着身份證記錄信息,眼睛往對面屏幕瞟了一下。

電話。全部通話。老公。

見人轉身了,苗嘉敬又推了推眼鏡,一邊飛快抄着身份證號,一邊問:“張小姐,先生今天沒來陪你嗎?”

“他呀,越過節越忙。”

苗嘉敬笑笑:“先生做什麽工作的?”

“餐飲,開了店。”吳瑗眨了眨眼:“趕明兒您去吃飯,我請您呀。”

苗嘉敬露出光潔亮白的牙齒,朝躺椅做了個請的手勢:“謝謝。可以了,張小姐。”

之後的四十五分鐘裏,苗嘉敬和張平平認認真真做着美白。

監控死角的街角裏,停放着那輛白色大衆途觀。

車內。

“小吳沒發現咱倆。”

蓋一抱着膀,面色很沉,帶着點兒不爽地開口:“說多少遍也不當回事,仗着會兩下子就浪。”

男媽媽。

路成景不禁又笑了:“還年輕。”

“年輕啥,眼瞅要30了,不長記性。”

路成景微微挑眉:“以前有過被跟蹤的事情嗎?”

蓋一的眸色更深,側頭對上小領導的視線:“五年前,也是搞僞裝任務,有個小刑警被跟了,他沒發現,大喇喇回了市局。結果人家一直跟到了警局,啥都知道了。之後演戲的成了被演的,我們老隊長死了。”

路成景斂了笑意,對上這雙埋着痛苦和憤怒的眼,伸手搭上他的肩,溫和開口:“節哀。”

肩膀上力道不小,蓋隊長笑了:“早節哀了,那犢子還是我親手抓的。”

看出小領導探尋的目光,蓋一言簡意赅地概括了:“他認識我的臉,我去單獨追的。他想殺我,我更想殺他。沒等他裝良民,我就往死揍,揍急眼了他就掏槍了。我贏了,就抓了。”

路成景笑哼了一聲,下了評價:“還說別人呢,你更莽。”

回憶起年輕時更暴躁的自己,蓋一也笑了:“可不興學我啊路隊。”

路成景笑笑,沒接話。

原來如此啊。

所以從那以後,小隊長對僞裝任務就再也放不下心,即使是昨天他和小吳一起來診所,小隊長還是沒法放心地跟來了。即使只能遠遠地盯着門口,在車裏焦躁地抖腿,也還是要來。

小隊長每次晚上來加班都一副随時能睡着的樣子,今天卻精神頭十足,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吳瑗的車。

路成景不知道怎麽受了觸動,無聲地笑了笑。

“出來了。”

路成景沒應聲,但幾乎同一時刻擰動了車鑰匙。

視線裏,吳瑗的車依計劃朝着某家大型商場去了。

大衆沒動。

近18點的時候,苗嘉敬照例出來拉下了卷簾門。

奧迪A7L啓動,朝着和吳瑗相反的方向駛出了花園街。

一切都在小領導事先講解過的猜測中,蓋一翻着手機給等在交通技術部的唐文明發消息:人動了。

唐文明握着手機,就在等這一刻。方才路隊也和他大概說了計劃,他相信吳瑗的本事,又難免較之平常更嚴肅了幾分。他一邊在監控屏幕上看着這輛渾然不覺被監視的奧迪A7L,一邊叫同時在另一窗口調出了丹北極地小區出入口的監控。

半小時後,左邊的街道公共監控和極地小區的畫面接上了。奧迪車主進了小區,警方失去了視野。

路隊說,苗嘉敬會先把車開回家,換一輛車出來,十之八九是假牌照,車型多半是丹山市市場占有率高的:本田、豐田、福特,顏色非黑即白。也許監控會拍不到人臉,但極地小區人均小資,30萬以下的車很少見。這輛車,會挑最快的路線去找吳瑗,有可能是直直地沖着吳瑗去的。

也就是說,有可能安了定位追蹤器。

唐文明不太敢相信這一套,如果是他,他會直接跟進吳瑗,起碼要保護好她,反正苗嘉敬遲早會找上門。雖然這樣失去了部分主動權,但保險。

等15分鐘後,極地小區門口真的駛出一輛白色豐田卡羅拉時,确實看不清駕駛人的臉。唐文明心裏隐隐約約擂起了鼓,他立刻聯系早已等着的交警部門同事去查車牌。

假的。

唐文明後脊一陣涼意升起,麻到了他頭皮根兒。

碩大的顯示屏上,這輛卡羅拉果然朝着丹西駛去。監控器事先盯着了吳瑗,此時一比對,很難說不是朝着她去的……

丹西商場裏,吳瑗拎着一兜做飯的食材和零食,正悠哉地推着小車,準備往收銀臺去,電話鈴聲響了。

“喂?老公。”

“叫得挺順口啊。”

吳瑗一赧,打着哈哈接道:“哈哈,隊長啊。”

蓋一哼笑了一聲,跟她報喜:“好消息,你被盯上了。”

“哇!”吳瑗臉上毫無懼色,反而透着幸福:“能報銷啦!”

電話那頭的人用氣音不太真切地“切”了一聲:“早着呢。他在你車上安了定位,你身上幹淨嗎?”

吳瑗下意識點點頭:“我确定,沒別的設備。”

“嗯,照你老公這神計劃來就行。”

超市裏剛要結賬的吳大美女忽然一整個臉爆紅,結巴了兩下:“煩。”

蓋一低沉的笑聲順着聽筒傳來,順着耳道仿佛直擊心靈,顫得她心裏忽覺一股暖流。

“我知道你們也來了。隊長,你放心。”

蓋一沉默了一下,然後笑着:“嗯。路隊讓你注意安全。”

挂了電話,吳瑗深吸一口氣,迅速自助掃碼結了賬,去地下車庫取了車。她心情似是極好,牙齒的痛也不能影響這份喜悅似的,她手指戳戳導航,去了另一家商場。

一路上,卡羅拉車主對着手機上的紅點行駛,車載音響放着一個女聲。

那女聲聽着惬意又空靈,似是從鼻腔裏哼着什麽小調,回蕩在保暖性能不太好的車裏,反複通過反射點射進車主的耳朵裏。

做完皓齒美白的,沒有幾個不是龇牙咧嘴離開的。可張平平,這個像小馴鹿一樣在聖誕前夕蹦蹦跳跳進入他視野的女性,從躺椅上坐起來,眨着水潤的眼睛,調皮地笑着和他說:“還行,我很能忍疼的。”

那個笑容,那張美麗的面龐。他直覺覺得,這張臉,從來不會露出惡心的恐懼,無論如何,不會猙獰的扭曲。

那張紅唇……實在撩人。這樣一張誘人的嘴,是不會發出那樣令人作嘔的尖叫聲的,如果一定要發出叫聲,那一定是婉轉催情,夾雜着愉悅痛苦的。

這一分一毫的微妙尺度,如果是她,一定能讓他愉悅。

耳膜被這小調搔得微微發麻。

苗嘉敬伸手在腹下褲子上用力揉了一把。

--------------------

純屬虛構,切勿代入,注意個人安全

ps:寫苗嘉敬的時候,我就一陣惡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