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收網
卡羅拉車裏冰冷,車主卻一反常态渾身燥熱。
越來越近了。
小馴鹿,就在面前這棟美輪美奂的大樓裏,等着他來為她系上項圈。
他耐心很足。
獵手,就該有十足的耐心,才配得上擊殺迷人的獵物。
手指在口袋裏摸索着查驗,苗嘉敬摩挲着這支注射器,是他的老朋友了。他是這座山裏最優秀的獵手,擁有趁手的獵槍,也即将完成他的戰利品展品搜集。
即使做了許多次,他仍然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悸動。從前聽人說血液沸騰,他不太懂,此刻卻切身體會到了腎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啊,他的小馴鹿出來了。
手裏拿着的是……包?
哼,也對,一頭小馴鹿能有什麽追求?打扮好自己,供主人賞玩,就夠了。
苗嘉敬擰動鑰匙,遠遠地跟上了這輛小雪橇。
音響裏傳來小馴鹿的悅耳鳴叫聲:
“老公。嗯,剛那家沒有,這家店有貨。嘿嘿,謝謝老公~嗯,你說。稍等我開個導航啊,bo海啊,哪個bo?渤海的渤嗎?哈哈哈,行,那我取完貨去找你,嗯嗯你把貨號發我,好,拜拜。”
苗嘉敬眯起了眼睛。博海水産,是市裏比較出名的一家小公司,品質服務都是一流的,但規模實在有限,又做品質,每到逢年過節,老應接不暇。這些,在丹山市餐飲行業裏都是傳遍了的,但凡認識個小老板,沒人沒聽過。
對了,小馴鹿現在那男人是個搞餐飲的,聖誕節忙得都拴不住她。
算了,為了漂亮的小馴鹿,破例給她個驚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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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嘉敬嘴角噙着絲笑意,跟上了吳瑗。
博海水産在丹西邊兒上,租金便宜還不吵人。反正交通方便,離市區遠點也無所謂。就是苦了年節的商家,提前訂也來不及,要麽就将就,要麽就得自提。
張平平裹得嚴嚴實實,踩着皮靴走在積雪上,邊往值班室走邊四處看。
真荒啊,這旁邊的地兒是剛拆還是沒開墾啊?
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也說不清是昏黃還是慘白,慌得她越走越快,使勁踩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門口值班室一聽,就打了個內線。張平平哆嗦着站在原地等,看見個人,心裏就有底兒多了。這鬼片兒似的荒郊野嶺氛圍感也淡了不少。
十了分鐘左右,就有工人推了車出來,拎了兩大兜水産來到了門口。
“老板,我幫您送上車。”
張平平擺了擺手,伸手就接了過來,笑呵呵地說:“我能拎,快忙去吧,聖誕快樂啊。”
小工人被突如其來的祝福激地生出了兩分暖意,也回道:“聖誕快樂,老板生意興隆。”
剛往回走了幾步,張平平就有點後悔。沉倒不算沉,好凍手啊!暗自嘆了口氣,她快步朝着車子後備箱走去。
周遭連個人影都沒有,沒了建築物的遮擋,大北方寒冬的風刮起來連眼睛都是疼的。
借着昏黃的暗色燈光,吳瑗勉強把一兜凍貨放進了後備箱,固定好,一雙狹長的眼沒錯過右側輪胎旁貼着雜石堆那裏,被刻意抹去的腳印。
張平平原地上下交錯拍了拍手,跺了幾下腳,縮了縮脖子,回了車上。
城市外緣離居民區尚有一段距離,更別提商業區了。張平平被冷風一激,沒了來時哼歌的惬意,于是伸出手,調了兩格的音樂。
走了兩首歌,她的心情又回來了,開始跟着音量不高的原唱輕聲哼着,舒适又開心。
畢竟也還在市區,并非一路上沒有車輛。而且有了博海當先例,許多工廠都支持自提。可以說,逢年過節往外圍跑,是餐飲人的常事。
借着這些車輛的頻繁換路,張平平并沒有發現那輛平平無奇的卡羅拉。
“嗯?怎麽回事。”
卡羅拉音響裏傳來一聲來自小馴鹿的疑惑。
苗嘉敬微微一笑,怎麽回事?當然是打滑呀。小馴鹿怎麽會開雪橇呢?當然應該是讓他這個Santa來握缰繩啦。
“啊!”
小馴鹿驚叫。
張平平驚出了一身冷汗。這車完全不聽使喚,怎麽回事?她确實沒換雪地胎,但也不至于這麽滑吧?這荒郊野嶺的,拖車來了她都得凍僵了吧。
不行啊,這車越來越滑,緊張地她手心出汗,方向盤都要握不住了。她猛然想起,前幾個月有個新聞,一個車主輪胎出了問題,車直接撞上護欄,連續撞了十多米,保險杠都撞爛了。
終于在一個S型橫沖直撞,幾乎沖出路邊護欄後,她一腳踩下了剎車。
張平平下了車,沒來得及戴圍巾,只焦急地圍着車轉了一圈,然後注意到了右後側輪胎有點發癟的意思。
她自暴自棄地跺了下腳,回了車裏。
“喂?老公,我車胎癟了。”張平平委屈巴巴地說:“不知道啊,可能是廠房邊亂石堆紮的。嗚嗚我不敢開啊,我也不知道在哪……嗯嗯,那我等你。”
“砰砰。”
張平平挂了電話,側過頭去看,只見窗外有個男人的臉。
燈光不佳,配合着野墳地似的夜景,給她吓了一跳。
“平平。”
張平平驚訝,熟人?先下意識拉開窗,然後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好像是牙醫。
“啊!是你啊苗老板。”
苗嘉敬微微一笑,拉開了駕駛室的車門,對她說:“我路過,你怎麽在這兒?停在路邊做什麽?”
張平平趕忙下車,對着苗嘉敬苦笑了一下:“我去取貨,結果車胎被紮了。我正等我老公來接我呢。”
苗嘉敬恍然大悟,仔細看了看她的車胎:“你什麽型號的?”
“啊?”張平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懂,不知道呀。”
苗嘉敬一邊指了指自己的車,一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我來,我有備用胎,好像跟你這一個型號的,來我給你換上。”
“啊不用了苗老板,我老公在來了,我等他就行。”
苗嘉敬回頭,定住,笑了笑:“那你們也不能把車扔這兒啊,還是換上吧,直接開回去多好。”
張平平一想,也是這麽回事兒,大不了給人買個新胎送去呗。
剛跟苗嘉敬走到他車邊,苗嘉敬回頭說了一句:“稍等啊,我找找工具箱。”
張平平自然答應,然後順便對着車玻璃理了理頭發。然後她忽然看見半個身子進了車裏的苗嘉敬好像在擺弄什麽瓶子。
雖然她不懂,但換輪胎,想也不應該至少是用扳手一類的東西嗎?瓶子是什麽?防滑劑?冷凍液?
寒風一刮,給她生生逼出了一個寒顫。
要不,回去戴個圍巾吧。
這話還沒說出口,就見苗嘉敬身子出來了,右手藏在身後,不知道拿着什麽,可絕沒有工具箱的樣子。
張平平忽然福至心靈,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卻堪堪避開了苗嘉敬伸過來的手。
“你幹什麽!”
張平平忽然連着退了兩步,剛才她分明看見苗嘉敬手裏拿着一塊醫用紗布還是棉布,就那東西,好像還有股奇怪的味兒。
面前的牙醫,好像變了個人。臉上沒有招牌的笑容,露出的牙,也慘白得叫人心驚。
苗嘉敬不語,伸出手又去抓,可小馴鹿出奇地敏捷。
也不算出奇,馴鹿,不都是敏捷的麽?
張平平聽到他發出一聲冷笑,忽然咽了口口水,再如何遲鈍,她也反應過來了。這人,要對她不利!
她猛然想起大眼仔上,那個被網友戲稱為“牙醫”的殺人犯,卻沒想到真是個牙醫。
張平平脫口而出:“你是‘牙醫’?!”
聽到自己在網上的诨名,苗嘉敬堪稱陰森地笑了:“消息靈通啊,平平。”
一陣惡寒爬上了她的背脊,她連步後退,卻發現路上一個車都沒有。再往側面看去,看到了一棟爛尾樓。
張平平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像自己吐槽的無數個鬼片女主一樣,作死地跑進這種恐怖指數拉滿的地方。
她還好穿了平底靴,跑起來并不礙事,只是羽絨服太長,她只好從下邊拉鎖解開一塊兒,這才跑了進來。
太黑了。
一點兒亮都沒有。那點兒月光,根本就是烘托恐怖氣氛的。
張平平此刻心想:還不如真的有鬼呢。
苗嘉敬上樓的聲音傳來,使得一旁躲在殘垣斷壁中的張平平緊張得呼吸都不敢使勁。
“平平,出來吧。你連手機都沒帶,躲着能怎麽樣?”
這是個六層的小樓,此刻,苗嘉敬正在2樓,手中拎着一根帶着釘子的木棍。他随腳踹塌了一個破舊手腳架,嘩啦啦爛木頭撒了一地。
“平平?”
叫魂兒似的聲音回蕩在小樓裏,刺激得張平平一激靈。
“你出來,我不會怎麽樣的。”苗嘉敬冷着臉四處掃視,試圖找到那個明豔的身影。
頭頂忽然傳來細微的砂石聲。
苗嘉敬冷笑,這種地方,除非一動不動,否則光是摩擦聲就夠定位的了。
“平平,我看到你了。”
苗嘉敬穩步上三樓,手中把木棍轉了個圈兒,握緊了。剛上到三樓,腳還停在最後一階,他察覺到右側的黑影。
他堪堪歪頭避過這一拳,用力一揮木棍,卻一樣被躲過了。
苗嘉敬後退兩步,隔了三步遠,看到了一臉戒備的張平平。
有點意思。
果然跟那些廢物不一樣,沒有縮在角落裏坐以待斃。
苗嘉敬歪了歪脖子,率先朝着小馴鹿出擊。
撲空。
反被一股力量使勁一扯,他慣性往前撲去,右腳剛要尋個着力點,卻又被她揪着頭發使勁同方向一扯。
痛覺使他下意識往前迎合了她的動作,然後後心一痛,他被一個堅硬的肘擊狠狠地錘趴在了地上。
不對。馴鹿,不會有這樣的能力。
苗嘉敬猛地翻身,不顧劇痛,本能伸腿去絆她,被躲開了。
他借此機會爬了起來,舉着木棍對上了那雙黑夜中水潤發亮的眼睛。
不對。小馴鹿的眼睛是圓的,眼前這女人,眼睛是狹長的。
怎麽回事,哪裏出了問題!
這女人朝他沖了過來,用小臂側抗住了木棍一擊,甚至電光火石間切了手刀砸在他的手腕上,逼得他手一松。
他的臨時“獵槍”,被馴鹿奪走了。
窗外忽然傳來清晰刺耳的警笛聲,催命似的鑽進了逃了三年、也肖想了這聲音三年的‘牙醫’耳中,仿佛一支灌滿了麻醉劑的注射器,狠狠紮進了他心裏。
明白了。
苗嘉敬臉色陰沉:“你是警察。”
吳瑗迅速突進,左手手刀狠狠切在他小臂上,左腿一踢将人踹了個重心不穩,右手蓄滿了力忽然向下砸向他的膝蓋骨側面,生了鏽的釘子牢牢刺入了他的膝窩後側。
苗嘉敬慘叫,欲憑絕對的力量壓制将人撲倒在身下。
早看破其意圖的吳瑗長腿一邁,避開了這一撲,梅開二度,狠狠一個肘擊将人砸了個大馬趴。
還沒完,吳瑗使勁一腳踹在他欲支撐身體的右臂上,又補了一腳在他左膝窩傷口處,滿意地聽到了一聲嚎叫。
借着這姿勢,她迅速掏出手铐,大力扯過苗嘉敬的手反扣在背後,将手铐拉了個緊。
吳大美女借着月光,用皮靴把人頂回了正面,踩在了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居高臨下地對着硌滿砂石灰土的臉,沉聲說:“我是你爹。”
正趕來的蓋一和路成景劈頭蓋臉就聽了這麽一句。
蓋一長腿一邁,到了吳瑗跟前,“啪”一聲給了人一個後脖溜,笑罵道:“不學點兒好!”
“哎喲!”吳瑗雙手摸着隔着衣服其實沒什麽感覺的後脖子,瞪起眼睛:“隊長言傳身教!”
路成景迅速打量了一下苗嘉敬的狀态,确認無異後,才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吳瑗。
這下,吳瑗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試圖挽回形象地湊過去,眨巴了兩下眼睛,一雙狹長的眼睜出了點兒圓樣,她作委屈地說:“老公,他打我。”
路成景失笑,露出了一排牙齒,苦惱地說:“那走吧,把人帶回去,蓋隊長帶頭,好好揍一頓。”
“好耶!”
不顧隊長的白眼,吳瑗笑眯眯地明目張膽挎着路成景的手臂,柔軟的卷發貼上了路隊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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