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許配
牟陽的短信說:陸老板,您忙嗎?上次說的事,我去見您。您在哪裏?
由此,王志聯系了他的老同學瞿莉——牟陽的母親。
瞿莉才剛迎回女兒,忐忑不安的心稍得安定,又被這一個電話吊了老高。
她帶着女兒坐在來丹山市的警車上,滿面憂慮、滿腹心事。與上一次被問話不同,這一次,她仍被懸在高處,卻再看不清腳下是軟墊還是兇險。
而她心跳頻次的暗示,和致使她坐立難安的直覺,都是對的。
在牟陽母女到來之前,跑外勤的一隊隊員分別帶來了不菲的收獲。
三苳村村西頭廣場處,确實有幾個獨棟倉庫,歸屬于本地的農民。但其中一個大倉,是出租了兩年期的。要查清主人很容易,查到租客信息卻不易。主人所言,來了幾個工人,說廠裏用,當面交了全款加押金,就成功起用了。主人樸實,只打聽了是放閑置器械,便再未幹預,連備用鑰匙都沒留一把。
托喻隊長和他的寶貝兒們的福,再一再二沒再三地,成功在大倉後一塊平平無奇的土地下挖到了近500g、價值約250000元的粉末狀冰毒。
再根據現場排查模拟,初步判斷,秦蘭香正當是晚上路過小廣場回家時,遇到這夥人,慘遭割喉殺害。三苳村秦蘭香案的最後一步,就剩揪兇手了。
不過在此之前,恐怕還要先把這條販毒鏈徹底拔出來。
曲海濤的口供之二,是他掌握的許配的“致命”證據。
真正帶回市局的,是一包20g的粉末狀冰毒,和曲海濤埋在平房樹下、塑封完好的、他本人穿過的兩件衣服。而後經技術科提取、檢驗,他襯衫上的一顆黑色紐扣是一枚48G內存的針孔攝像機;他外套皮夾克的肩膀處提取到了華清閣老板許配的兩枚完整指紋。
攝像機內存儲的錄像,可以說把許配販毒的事實拍攝了個清清楚楚。從許配叫人給曲海濤拿毒、到他囑咐曲海濤最近低調、再到他和曲海濤稱兄道弟聊生意,全記上了。
坐成一圈看投影的一隊隊員,程度不一地邊看邊唏噓感慨。
“這許配是夠倒黴的了,怎麽攤上這麽個心眼子賊多的下屬啊。”
蓋一抱胸哼笑一聲,接了唐文明的話:“倒什麽黴,他們這心眼兒一個賽一個的多。老玩心眼兒,哪有總贏的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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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明深以為然,嘆息:“唉,常在河邊走啊,總有人就是不信邪啊。”
蓋隊長仍抱着胸,給了結論:“犟種。”
“就是不信邪”的“犟種”許配,在面對這份确鑿證據時,終于在長嘆一聲後,垮下了臉、閉上了眼睛。
掃了一眼,路成景辨明了許老板眼中的情緒,那既是生意垮臺的失意,也是大勢已去的頹敗,更是清醒意識到東山永無再起之日的心如死灰。
“我步步為營,十年如一日苦心孤詣地經營,”許配面上挂有一絲自嘲的微笑,繼續說:“我調低利潤,小心翼翼,極盡耐心地鋪長線。我甚至算計明白了陸青雲,把他有苦難言地送到你們手裏,我連這一步都沒算錯。”
許配譏笑:“竟然栽在了曲五手裏,誰能想得到啊?曲五,笑死人。”
蓋隊長難得好心沒打斷人,心道等他感慨個夠再說。
許配的目光從蓋一看到路成景,噗嗤一樂:“警官,你們說,我是哪一步做錯了,我下輩子長長記性?”
蓋隊長挑起眉:“不該殺曲海濤?他本來想咬的是陸青雲。”
許配愕然,幾乎笑出眼淚:“我要是想殺他,怎麽會不謹慎對他?還至于留下證據?是他誤會我了,我辯解不及。是陸青雲想殺他,他簡直蠢得要命。”
蓋一着手開始問:“陸青雲為什麽想殺他?”
“愚蠢啊,”許配嘆息一聲:“他怨我急于解決趙燕,就想殺了曲海濤讓我生氣。他怎麽就看不透我殺趙燕是為了大局?”
蓋一挑眉:“趙燕,二梭子鎮做豆腐的趙燕。”
許配嗤笑:“哦,你們還沒查到這兒啊?連這兒都沒查到,我就先栽了?”
“趙燕和陸青雲有什麽關系?她同鄉的張如雪呢?”
許配調整了姿勢,道:“趙燕和張如雪都是陸青雲的老相好兒,當年把他倆放走,老舍不得了。但陸青雲嘛,轉頭就埋進別人的懷抱了。”
蓋一擡起手,示意:“先說明曲海濤為什麽誤以為是你要殺他。”
“因為他看到了趙姓兩兄弟。趙姓兄弟倆是我安排在陸青雲身邊的,計劃上是要探明陸青雲的窩點,搜集證據,最終給他送進你們手裏。陸青雲下手比我黑啊,他光是聽到我要殺趙燕,就先動了手去殺曲海濤。趙岩找到機會跟我彙報的時候,曲海濤已經被打了足以OD的毒品。你懂嗎?回天乏術,我再惡心陸青雲,也只能先認下。”
“OD的針是誰打的?是趙岩或者趙鵬嗎?”
“不是。是陸青雲自己的人打的,但他特意讓趙岩兄弟倆去處理後續。我不确定他是否察覺了卧底,也許只是人手不夠的巧合。”
蓋一點頭,問:“那天晚上,是你派趙岩、趙鵬去殺張如雪嗎?還是陸青雲?”
“當然是陸青雲。他已經有一段時間不跟我分享警方動向了,不然我會猜到你們蹲點。我連這都能猜準,他居然不信我。”
蓋一不置可否,繼續問:“再說說當年,趙燕和張如雪是怎麽跑出來的?”
許配長嘆一聲:“陸青雲養小姐,有自願的有不是自願的,有被馴化的,有靠毒吊着的。但他又不喜歡碰吸毒的小姐,所以張如雪和趙燕誰也沒吸。如果吸了,我是會确保她們不會活着離開組織的。十來年前吧,他手裏一個保安帶着一個小姐跑了,還要去市局舉報陸青雲。後來,那保安死了,怎麽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後來,陸青雲放了兩個小姐。我找人跟,發現是張如雪和趙燕。當時我不同意,但陸青雲十分堅持,而當年的我還不足以和他鬧掰。他遲早得死在女人身上。”
一旁記筆錄的路成景擡頭,問:“那個死了的小保安,是叫季廣玉嗎?”
許配露出一個微笑:“不知道。但陸青雲給他安排了僞裝自殺,又朝我借了曲海濤去警局記筆錄。”
瞧着警官的神情,許配笑了:“對上號了吧?還有啥問的。”
面前遞來一張鄒薇的照片,許配立刻斂起了笑容。
半晌,許配從照片上擡起眼,難得嚴肅道:“是我殺的。”
“你先前不是說,你不打野食,怎麽會和陸青雲養的賣淫女性扯上關系?”
許配仍舊面無表情,道:“小薇不一樣,她本來是好女孩。她身陷囹圄,卻不髒,也不下賤。”
許配深深皺起眉:“她只是倒黴,撞上了陸青雲。我遇上她的時候,她已經被毒品侵蝕透了。病入膏肓,你懂嗎?沒救。”
“所以你殺了她。”
許配擡起頭,直視蓋一:“我救贖了她,這是仁慈。”
“仁慈到碎屍?”
許配眼中浮起怨恨,咬牙切齒道:“我本來想交給陸青雲,讓他照例處理。可陸青雲這個癟犢子不肯幫我,鐵了心看我笑話。我只能自己做。我別無他法!”
“碎屍是誰做的?曲海濤?還是他手下的人?”
許配憤恨又無奈地閉了眼:“肯定是他手下的人。怎麽就不能有稱手的屬下呢?我這十個下屬比不上你們一個普通小警察。”
這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鬧啥呢?拿這麽點兒小組織跟公安系統比啊?
掩住內心的愕然,蓋隊長維持着職業素養,繼續問:“三苳村死亡的女性,和你有關系嗎?”
許配幹脆地點頭:“一個老太太吧?趙鵬殺的,撞見他們運毒了。反正沒什麽證據查,就沒處理屍體。”
“嗯。還有一個被切手指頭的大學生,跟你有關系嗎?”
許配搖頭:“沒有。”
真是獨立案件?
“那陸青雲和一個年輕的女大學生,叫牟陽,他們有什麽關系,你知道嗎?”
許配樂了:“陸青雲跟女人還能有什麽關系?他想睡全天下好看的女人,除了嗑藥的。”
“回答問題。”
許配聳聳肩,笑意不變:“不知道。但是你信我話,不可能有第二種關系。”
“女孩兒是正經女孩兒。”
許配愣了一下,然後重新笑了:“那,是這女孩兒有求于他,然後酬金就是被睡吧。”
蓋隊長轉頭看了小領導一眼,有了共同的猜測。
再之後,許配十分配合地交代了陸青雲藏匿賣淫人員的兩個窩點。
一隊隊員由此又有了新活兒幹。
“剛都吃完飯了吧?”
确認了一圈回答,蓋隊長百忙之中不忘給自己和小領導倒杯水,嘴上囑咐道:
“嗯。小吳給二梭子張煜鳴打電話,讓他把張如雪和趙燕一并送過來。”
“小明跟徐睿去隔壁叫喻隊,帶着緝毒犬,帶隊人去起窩點。小吳打完電話也去,注意賣淫人員安全。估計大部分都是吸毒的,也注意自己安全。”
“小張在辦公室支持工作,張如雪、趙燕、牟陽來了,去審訊室叫我跟路隊。不在就在食堂。”
灌了一耳朵的應答,蓋隊長叫着小領導風風火火朝食堂去了。
打完飯,小領導沒急着吃,只面帶笑容問他:“我發現你吃飯挺應時應點的,怎麽我回元冮那一陣,感覺你吃得那麽随便?”
蓋一擡頭微笑,理直氣壯:“一個人沒意思。再說了,幹咱們這行兒的,健康嘛。”
“本錢嘛。”
蓋一“噗嗤”樂出了聲兒:“對。而且吧,我自己不吃,有時候也就想不起來了。但是,我就老能想起來,你還沒吃呢。”
一邊拌飯,蓋隊長一邊疑惑:“照理說你也沒什麽不好好吃飯的案底,我也不知道我怎麽盯這麽緊。”
路成景嘴角起了弧度,心道:男媽媽罷了。
“笑什麽?”
蓋隊長敏銳地捕捉到了小領導笑容裏透出的一分似促狹、似揶揄的情緒,笑問:“不會又想說我賢惠吧,嗯?成景。”
小領導的酒窩再一次出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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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配:就要拉大外甥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