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心裏的惡魔

“原本這個元旦過的蠻好,還尋思着能把琛然的婚事給定下,誰知道又出了這麽攤子爛事。”丁敏琴喝了幾口蘿蔔湯就有點受不了那股味道,她擺擺手,“我沒事,這蘿蔔湯實在難喝,你還是拿走吧。”

卓育良知道丁敏琴的脾氣,他把湯暫時擱到一邊,打算等會涼了再勸她幾句,他重新扶着丁敏琴躺下,耐心的勸說道:“今天的事情只是個意外,誰也不想發生意外不是,你倒好,把這事情全歸到清繆的頭上,清繆有什麽錯?”

“瑜晨說是清繆推的她,可是你好好想想,這麽多人就坐在樓下,清繆好端端的幹嘛要推瑜晨一把?”卓育良不贊成的搖了搖頭,“你剛才這話,對清繆不公平。”

原本已經躺下的丁敏琴,聽見自己的老公竟然反對自己,強撐着重新擡起頭來:“你說什麽?”

“樓梯上就兩個人,如果是瑜晨自己跌下來的,瑜晨幹嘛還要多說一句話呢?難道就故意讓我們讨厭清繆嗎?我覺得不像。”丁敏琴沒好氣的說道,“再說了,你看沒看見瑜晨頭上那個口子?血淋淋的那麽老大,我覺得都要縫針了。”

“一個女孩子家,為了陷害別人,能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丁敏琴梗着脖子質問,“萬一一個不小心,沒撞到頭不說,劃破了自己的臉破了相,豈不是得不償失?你真以為瑜晨有那麽傻嗎?”

卓育良沒有想到,自己替韓清繆随意的一句辯解,竟然引來丁敏琴這麽多的不滿,為了平息戰火,他連忙安慰道:“好好好,是我的錯。”

“你快躺下歇着吧,別給我分析對策了……”卓育良把丁敏琴按下,“其實這件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們操心,人到底是不是清繆推的,就算找出來真相又有什麽用處呢?摔着的人不是你,不是我,更不是琛然,咱們要争論的,根本不是推人的真相。”

丁敏琴不悅的哼了一聲:“那你想跟我說什麽?”

“今天老張來的意思我也知道了,你上次跟我提了一句,我只以為是你們朋友之間随便說說,沒想到還真的提上日程了。”卓育良的臉色有點嚴肅,“我問你,你真的覺得瑜晨跟琛然适合?”

丁敏琴沒好氣的說:“那當然了。”

“那你告訴我,你從哪裏看出來他們适合?”卓育良好脾氣的問道,“是性格?愛好?追求?還是什麽?”

丁敏琴不耐煩的轉過身去:“這你還看不出來,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嗎?”

“從小到大,你見琛然身邊有過幾個女孩子?除了清繆和瑜晨,你見琛然跟哪個女孩子走的進過?清繆出國之後,琛然幾乎天天跟瑜晨在一起,他倆要是不般配,怎麽可能一天到晚出去吃飯?”

卓育良有些好笑的看着丁敏琴:“這就是你說的理由?”

丁敏琴沒好氣的說道:“那還要什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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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琛然提過這個想法嗎?琛然怎麽說?”

“他還能怎麽說?現在的小年輕,都拿着反叛當個性,家長安排什麽,他們就偏偏不做什麽,專門跟你唱反調。”丁敏琴揉了揉頭發,“依我看,他就是還不懂事,等到結婚之後,他就能明白我對他的一番苦心了。”

卓育良察覺到了丁敏琴話裏的避重就輕:“你不要跟我扯有的沒的,我就只問你一句,琛然有沒有明确的跟你說過,他對瑜晨的想法?”

丁敏琴閉上眼睛,沉默不言。

“剛才我給琛然打電話,叫他去醫院看看瑜晨,琛然答應下了,但是關心的人卻是清繆……”卓育良嘆了口氣,“強扭的瓜不甜,你都活了大半輩子了,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還不懂嗎?”

“可是清繆她已經不是韓家的人了……韓家已經把她的戶口遷出去了,很明顯就是已經放棄這個小女兒了,琛然娶了她,以後對他能有什麽助力?”

“你現在是正春風得意,可是老卓你別忘了,官場上的事很難說,你就算有一天到了那個頂峰,可是你總是有退休的一天,等到人走茶涼的時候,再想給琛然找點助力,那就難了……”丁敏琴苦口婆心,“現在韓家的勢力正旺,而且韓家以後就瑜晨一個孩子,所有的東西以後都是瑜晨的,如果瑜晨跟趁人結了婚,那瑜晨的東西,不就成了琛然的了嗎?”

“你以為我是看重韓家的家世嗎?還不是為了琛然的未來?”丁敏琴沒好氣的戳了卓育良一把,“我為了你們操心勞累,誰知換不回一句好話,真是叫我心寒!”

“我知道你是為了琛然,可是身份難道比品行更重要嗎?我覺得不是。”卓育良自己并不是什麽官宦人家出身,他也是出身貧困,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高度,能有此地位實屬不易。

“娶妻當娶賢,我承認瑜晨的家世是跟琛然旗鼓相當,甚至大有裨益,但是她絕對不是琛然合适的妻子人選。”卓育良平時對妻子一向寵愛,但在這件事情上卻不肯讓步,“第一,站在你的角度上,你認為以後韓家會是瑜晨的,我看未必。”

“現在韓氏都掌握在韓璟淮的手中,他年輕有為,日後娶妻生子,韓氏的傳承人就會是韓璟淮的孩子,而不是韓瑜晨。”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還認為瑜晨是琛然最佳的妻子人選嗎?我看未必。因為你也清楚,無論是教育孩子,還是扶持事業,瑜晨都不可能做得優秀……”

卓育良深深看着床上的丁敏琴:“敏琴啊……眼光,要放的長遠一點……”

從卓家出來之後,韓清繆就拿着那一袋鼓鼓囊囊的案宗,打車往轶成躍的工作室去彙合。

不知是不是被韓瑜晨身下流血的場面吓到了,韓清繆總覺得自己有點心不在焉,司機師傅開到峰谷大廈樓下停了好一會兒,她卻坐在後座上半晌都沒回過神來,司機師傅望了望後視鏡裏的人影,終于忍不住第二次開口提醒:“小姐,到了目的地了……”

“哦……”韓清繆下意識的開門下車,司機卻又拉開窗戶對着她喊,“喂喂喂!小姐,你還沒有給錢!”

韓清繆抱歉的笑了笑,連忙從包裏掏出零錢遞了過去,師傅數了數正好,才放心的把車開走,韓清繆提着資料進了大樓,并沒有急着進電梯,而是到了一樓的衛生間,往自己臉上潑了幾把涼水,對着鏡子自顧自的叨念了幾句:“冷靜,冷靜……”

“你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你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你沒有任何錯,她只是想陷害你罷了……”

韓清繆又在腦海中回想了一遍韓瑜晨摔下去的場景,确認了再确認不是自己動的手,心情這才稍微好了一點。

她覺得,她似乎要重新找轶成躍糾正一下自己的心理問題了……

因為就在剛才,韓瑜晨從樓梯上跌下去的時候,自己竟然産生了一絲快感……

似乎潛意識裏,她已經做過同樣的事情,而且不止一次,韓瑜晨從樓梯上的跌落有些超乎想象的真實,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有那麽憎恨韓瑜晨,到了恨不得讓她死的程度,她為自己的邪惡想法而感到羞愧,更感到後怕……

她曾經得過一段時間的抑郁症,如果她的抑郁症再度複發,會不會比之前更嚴重?

會不會……她也像石峰一樣,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做出傷害其他人的事情呢?

韓清繆不敢想,她提着拿包材料進了電梯,峰谷大廈還在休假的沉靜當中,電梯暢通無阻的到了十五樓,韓清繆從電梯裏出來,正好碰上門口的轶成躍。

“怎麽?你要出去?”

轶成躍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我剛剛點了一份外賣,見電梯往上走,還以為是外賣小哥送來了飯。”

“東西拿到了?怎麽樣?你看過了沒有?”轶成躍接過韓清繆手裏的東西,自然而然的朝屋裏走去,他看了看韓清繆一直低垂的頭和她遮住臉頰的發,伸手把她的頭發攏了攏,“你的臉怎麽了?是挨了打嗎?”

“是誰打你?發生了什麽事?”轶成躍有些焦急的追問。

韓清繆勉強的笑了笑:“哪裏有人打我,是我昨天睡得有點晚,早上起來不怎麽清醒,本來想拍自己兩下提提神,誰知道手有點重,就成了這副樣子……”

“拍臉拍的?”轶成躍對韓清繆的這個理由有些懷疑,一副不怎麽相信的樣子。

“真的真的。”韓清缪不想多說,推着轶成躍進入了辦公室,兩人齊心協力翻找起那不算少的一摞記錄,中途外賣小哥把飯終于送了上來,可等兩人想起吃飯的時候,飯菜已經涼了……

堆積如山的文件裏,轶成躍突然擡起頭來,舉起一份訂在一起的案卷,大聲喊道:“我找到了!”

韓清缪放下手裏在看的文件,興奮的湊了過去:“這個就是嗎?”

“你看這裏!南山新區106縣道……l”轶成躍指着上面的地址讓韓清缪過目,“秦世傑說的那個案發現場,難道不就是跟這裏相符嗎?”

兩人頭靠在一起,緩緩地掀開了後面的案卷,那幅虔誠的樣子,似乎像是在對待一張價值連城的絕世名畫。

黑色的打印字體看起來有些冰冷,一個人的一生就在這麽寥寥數語中被概括總結,韓清缪指着上面石峰的口供:“你看這個。”

轶成躍順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細細的品味着石峰承認罪行的那幾句話。

“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韓清缪疑惑的皺起了眉頭,“從這幾句話看,我總覺得石峰說的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如果真的像這案卷裏的記載,石峰當時開的轎車可是價值不菲,這麽有錢的人,他會請不起一個律師?律師如果在場的話,看見他說話這麽颠三倒四,難道不會幫他糾正?”

“我倒是覺得,如果當時真的有律師在場……石峰這牢……坐不坐都不一定呢……”轶成躍想了想,“二十年前,酒駕應該還沒有入刑,就算石峰當時是喝了酒駕車,也不可能會被判處那麽重的刑罰……”

“有沒有他的其他信息?”韓清缪抓過案卷往後翻了幾頁,“我們找一下石峰的家人,或許能了解到一些狀況。”

令人生疑的是,在家庭關系那一欄中,石峰的資料上顯示的是空白。

“孤家寡人?”轶成躍又擺出剛才那幅不信的樣子,“這疑點太大了,比你說你的臉是自己拍的還要讓人懷疑。”

韓清缪尴尬的笑了笑,顯然還是沒有給轶成躍解釋她臉上紅腫原因的意思,她又往後翻了幾頁,頗為無奈的攤了攤手,“看來我們還是太天真了。”

連秦世傑都沒有查清楚的事情,他們兩個局外人,難道妄想就通過那麽一本案卷來改天換地嗎?

如果石峰的案子真的有人做了手腳,那麽那個人想必也不會疏忽到如此地步,能讓別人這麽輕易就抓住把柄……韓清缪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看來伸張正義的想法,是沒有辦法實現了……

“別嘆氣了,還是先處理處理你臉上的印子吧。”既然韓清缪不願意說,轶成躍自然也不再追問,“石峰的事情先告一段落,我幫你冷敷一下臉上的紅腫,明天上班還有大事等着你去做呢。”

“什麽大事?”韓清缪接過冰袋放在臉上,“對了,秦世傑怎麽樣了?醫院有沒有消息,他醒了嗎?”

轶成躍搖了搖頭,“人還沒醒,醫院說只要他醒了,就立刻通知我們。”

韓清缪點了點頭,“那你剛才說的大事……”

“哦,你看你剛才一打斷我,差點讓我把正事給忘了。”轶成躍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明天咱們醫院會跟另外一家醫院搞個類似交流會的東西。對方也是我的老朋友了,按輩分我還該叫他一聲師兄。”

“在加拿大的時候,我們曾經跟着同一位教授學習,後來他回國了,在國內辦起了科普心理疾病的講座,他的事跡一直非常激勵我。在國內心理疾病的處理上,他比我要有經驗的多,所以這次我特意把他請來,就是為了讓他幫我看看,這個工作室是不是還有什麽不足……”

韓清缪連連點頭,“既然這樣,那我下午就出去采購一下,把咱們這裏布置一下。”

轶成躍想了想:“那些形式上的東西不要也罷,師兄本來也不是什麽注重形式的人,這次的交流會重點是在交流,布置不布置的倒是也在其次。”

“那我就光訂點鮮花?還有零食?”韓清缪問道,“他們一共有多少人同來?”

“醫生加助手,可能有十幾個吧。”轶成躍在心裏默默數了幾下,“酒店我已經訂好了,就在咱們後面那條街上的四季酒店,等會你再過去确認一下房間是否合适,一定把每個房間都親自去看一遍……”

“中午吃飯的話,四季酒店也有自助餐……”轶成躍雖然口上說着随意,但卻還是緊張的糾結着每個細節,“對了,去機場接機的車子我還沒有預定,現在預定還來得及嗎?”

看着轶成躍有些緊張的樣子,韓清缪“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你一個醫生,要負責的事情是準備好案例,而不是管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韓清缪從包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筆記本,“這些瑣事就交給我來吧。”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麻煩你咧。”轶成躍搓了搓手,“明天接待的事情還需要你多費心,我還有案例要準備分析,就先去忙了。”

“那我就出去查一下酒店和租車的事宜。”韓清缪沖轶成躍伸手,“我還需要他們的航班信息,你給我一下,我好聯系租車公司。”

從峰谷大廈出來,韓清缪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喂?”韓清缪接起電話,那邊是卓琛然有些焦急的聲音,“你在哪兒?怎麽一直不接電話?”

韓清缪看了看屏幕上的未接來電,除了卓琛然之外,還有幾個韓璟淮的電話,想必為了韓瑜晨的事情而來。

“剛才把手機放在靜音上了,沒有聽見。”韓清缪聲音有些低落,“瑜晨怎麽樣了?”

經過剛才的冷靜,韓清缪剛從卓家出來的怒意已經平息了不少,她本性善良、所以即使韓瑜晨是自己摔下樓梯試圖陷害她,她潛意識裏還是覺得,韓瑜晨罪不致死。

那畢竟是一條人命,韓清缪雖然不在乎韓瑜晨的死活,但也不想讓她死在自己面前。

“我剛到醫院,沒什麽大礙。”卓琛然有些無奈的說,“醫生說了,她連腦震蕩都沒有,頭上的口子是皮外傷,縫上了幾針,等着恢複呢。”

“就是縫口子的時候,醫生把她的頭發剃掉了一縷,她叉着腰跟人家吵了半個小時……”卓琛然有些無奈,“沒什麽大事,你不用擔心了。”

“那就好……”韓清缪松了一口氣,可随即又想起在卓家時的驚險,“可剛才她不是昏迷了嗎?怎麽……”

卓琛然不知該說些什麽,畢竟韓瑜晨頭上的口子是實在存在的,如果硬要說她昏迷是裝的,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

“可能…是因為醫生的醫術比較高明吧。”卓琛然搜腸刮肚,好不容易找出來一個答案,“你怎麽樣?東西拿到了嗎?瑜晨從樓上摔下來,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這一串的關心,讓韓清缪心裏不由得發暖:“我沒事,東西已經拿到了,可惜似乎沒找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這些東西你是不是要還回去?過幾天我給你送到家裏吧……”韓清缪想了想,又改口道,“或者,我還是給你送到公司去?”

“不用這麽麻煩,就放在你那裏吧。”卓琛然大咧咧地擺了擺手,“這些案卷都是影印件,只要你不傳播出去,不弄丢了,應該也沒什麽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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