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當季童沖進另一家便利店的時候,正昏昏欲睡的店員顯然被吓了一跳。
沒想到這樣的雪夜還有人出門。
眼前的少女一張臉不過巴掌大,應該是齊劉海……吧,總之此時胡亂的翹起露出粉白的額頭,眉毛上睫毛上甚至鼻尖上都沾着雪,小臉紅撲撲的。
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到現在氣還沒喘勻。
但笑得那麽開心,一雙眼在夜色裏亮晶晶的。
連店員也忍不住在心裏感嘆一句:好可愛的女孩子。幾歲了?十六?十七?
女孩笑着問:“有、有那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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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煙在家呆坐了一會兒,季童還沒回來。
她開始逐漸意識到這件事的危險性,要不是今晚她心神很亂,她是絕不會放季童一個人出門的。
她站起來放下塑料刀,匆匆走到門口套上外套,還沒想好該去哪裏找的時候,門被砰一聲推開了。
季童帶着笑站在門口,她身後是冬夜的一陣風,夾雜着天地間最初的一片雪。
沈含煙看得冷了冷。
就在這樣一片晶瑩剔透中,少女也似不染纖塵的落雪一般純潔,揚着緋紅的笑臉問她:“沈含煙,不是讓你等我的嗎?你要去哪?”
******
沈含煙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餐桌邊的,依稀記得好像是季童一把抓起了她手腕,她不記得那個動作,但記得手腕一陣涼涼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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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讓她在餐桌邊坐下,自己站着把蛋糕推開。
“不要這個。”她撇撇嘴說。
沈含煙:“為什麽?”
季童指着那蛋糕:“它不是特意為你買的,所以對你來說,不行。”
又指着沈含煙的牛仔褲:“而且你吃過別人的蛋糕了,所以對我來說,不行。”
沈含煙盯着自己的牛仔褲。
到這時她才發現,師妹摔了蛋糕時濺到她身上的奶油,牛仔褲上還有零星的一點沒有擦幹淨。
沈含煙覺得,季童好像一直在帶給她新的發現。甚至時間越久,越是這樣。
比如季童的酒量很好,比如季童的觀察力驚人。
通常來說,動物界只有擅長狩獵的動物擁有驚人的觀察力,而被狩獵的動物,則是隐蔽力更強。
那季童呢?
她看向季童,撇着嘴腮幫子微微鼓起,明明看起來就是只軟萌的兔子。
身上還有股濃濃的奶味,聞起來也是溫和無害。
然後她發現那股濃郁的奶味,并非只來自于季童身上,而來自于季童嘴裏。
“沈含煙。”
當沈含煙意識到季童聲音模糊不清時擡頭,發現季童兔子一樣的門牙間咬着一顆糖。
扁扁的圓柱體,複古的奶味。
哦,是季童給過她的大白兔。
季童就咬着那顆糖,含糊不清的說:“生日就要吃甜的對嗎?”
她俯身,涼涼的小手托住沈含煙的後頸,那股涼意甚至讓沈含煙渾身一激靈。
但很快她就僵住了,因為一件更讓她震撼的事發生了——
季童托着她的後腦不讓她躲,把唇齒間的另一半大白兔甚至略有些強硬的塞進了她嘴裏。
沈含煙瞳孔放大,季童嘴裏還有酒的味道。
她并非來親沈含煙,可一顆大白兔總共才多大,她的小巧的柔軟的冰涼的唇,總有那麽一兩下碰到沈含煙的唇。
那樣的觸感,又讓沈含煙想起剛出生的小羊羔,肚子下最柔軟的那一撮毛。
大概就是軟到世間無其他事物可逾越的程度。
季童見沈含煙僵着不動,自己的唇齒緩緩摩擦,那一顆在冬夜還有些許硬的大白兔,就在這樣的摩擦中逐漸啊軟化下來,像沈含煙的一顆心。
最後終于被季童齒尖輕輕一抵,咬斷了。
然後她終于輕輕放開了沈含煙,直起身子後雙眼在頂燈照耀下亮得出奇,帶着笑,也許眯了眯眼,也許沒有,一切都是沈含煙的錯覺。
她看起來很鎮定,甚至把沈含煙咬在唇間的半顆大白兔,伸手推進了沈含煙嘴裏:“你吃啊。”
甜蜜的滋味在嘴裏化開。
剛才季童咬斷大白兔的動作持續了多久?也許半分鐘,也許半小時,也許半個世紀。
時間化為一片混沌,失去了本來的意義。
沈含煙理了理呼吸,強行讓自己恢複鎮定。
“你幹嘛呢?”她問。
“生日不就是要吃甜的嗎?”季童笑着說。
到這時,她眼尾反而有一點淡淡的粉紅了,連同着太陽穴到臉頰的那一片,很淡很淡的粉紅。
對一個酒量很好的人來說,應該是後知後覺的酒勁上來了。
沈含煙看着季童。
但這時季童至少頭腦是清醒的,又笑着補充了一句:“其實,生日是要分享甜的。”
她眨眨眼,像是在問沈含煙:不然你說那麽小一顆大白兔要怎麽分?
沈含煙一直閉着嘴,大白兔就在她嘴裏化得很慢,全程充斥着熟悉的甜,很像季童身上奶裏奶氣的味道。
直到遙遠的座鐘敲響十二點,季童在那顫動心尖的十二下敲完以前,也就是在沈含煙生日過完前的倒數幾秒,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
“沈含煙,祝你生日快樂。”
******
第二天季童下樓的時候,發現沈含煙熟悉的背影出現在廚房裏。
她松了口氣,在餐桌邊坐下,等着沈含煙給她端來一碟三明治和一杯蜂蜜水。
其實季童想說,我頭一點都不疼。
但這杯蜂蜜水是沈含煙以為她宿醉頭疼特意沖的,她也就捧着玻璃杯,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暖暖的,甜絲絲的。
沈含煙的早飯全程吃得很沉默,季童咬着三明治,找不到什麽話題眼神也不知該放哪裏,直到無意識落在牆角——
“沈含煙,那裏為什麽有個行李袋?”
那個行李袋她印象深刻。
因為沈含煙第一次步入季家大宅的時候,就是帶着那個行李袋。
沈含煙咬着三明治很平靜的說:“我要去學校宿舍住幾天。”
季童一下子看向沈含煙:“為什麽?”
沈含煙言簡意赅:“實驗很忙。”
季童:“你騙人!”
沈含煙直接把手機遞過來,季童低頭看一眼,是通訊錄裏一個手機號。
沈含煙:“這是我實驗室師姐的手機號,你要不要打電話問問她?”
季童眨了兩下眼。
沈含煙把手機收起來:“快吃吧,不然你上學要遲到了。”
******
季童背着雙肩包撇着嘴出門的時候,走到花園裏一扭頭,還能看到沈含煙在廚房窗邊洗碗。
她一腳把路面一顆小石子踢得老遠。
課間的時候,連丁央都問她:“你今天怎麽了?”
季童蔫蔫的:“什麽怎麽了。”
還有陳宇,居然也走過來問她:“你感冒了麽?”
季童本能的看了秦菲一眼。
她搖搖頭,希望陳宇趕緊走,她不想再把秦菲招過來,她覺得好麻煩。
直到下晚自習時,丁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季童不得不擡頭。
丁央不好意思的趕緊擺手:“沒什麽沒什麽,就是你每天下晚自習都第一個跑出去的,今天怎麽這麽慢。”
季童把陳宇問她的那個問題拿來當了借口:“可能我感冒了吧。”
她走回家的時候,遠遠的望着那棟纏着爬山虎藤的老房子,內心懷着隐約的期待。
可是。
她在心裏狠狠嘲笑自己。
明明小時候季唯民給過她那麽多次類似的體驗了,為什麽還是學不乖。
內心的期待就像一個漂亮的肥皂泡,一碰到冷冰冰的現實,就會啪的一聲碎掉不留痕跡。
屋子裏當然是全黑的,哪有什麽她期待的一盞燈。
沈含煙的理由那麽冠冕堂皇,哪有什麽不走的可能。
今晚不想喝奶了,想喝一罐涼涼的冰可樂,透心涼那種。
她拉開冰箱,卻看到昨天季唯民訂的蛋糕,被沈含煙裝入盒子放進了冰箱。
沈含煙真的是一個很讨厭浪費的人啊。
季童一把将那盒子扯出來,狠狠扔進了垃圾桶。
******
沈含煙這幾天的實驗是真的很忙,她在心裏告訴自己,真是為了實驗才搬回宿舍的。
大四的宿舍根本沒人住,沈含煙拎着行李袋進去的時候有種灰塵的味道。
這種味道的作祟,讓宿舍雖然有暖氣,卻總有種冷冰冰的感覺。
雖然沒人住,但因為還沒畢業,同學的東西都還沒徹底收走,比如沈含煙左前方那張床上,就扔着一只紫色的玩具貓,因主人走得匆忙被擺成了一個很奇怪的角度,正卷着胡須沖沈含煙笑。
沈含煙一下想起季童,季童的床上不知扔着多少這樣的毛絨玩具。
只是那張小兔子一樣的臉一冒頭,就被沈含煙按了下去。
昨晚的一幕,一點都不願在腦中重演。
沈含煙正在擦桌子的時候,牛仔褲兜裏的手機響了,那時沈含煙本能的想回避,因為她覺得是季童。
可手機響個沒完沒了。
像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撇着嘴瞪着圓圓的眼睛看着她。
沈含煙摸出來看了眼。
她有點意外——打電話來的人倒是确實姓季,但不是季童,而是季唯民。
她接起來:“季總。”
季唯民的聲音傳來:“含煙,你是和季童一起在家麽?”
“沒有。”沈含煙回答:“實驗有點忙,我搬回學校住一段時間。”
季唯民:“哦,那你等我一下。”
那邊匆匆就把電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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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老宅。
季童喝了兩口可樂就不想喝了,果然牛奶才是她的本命。
跑去畫了一陣畫也定不下神,她索性決定去洗澡,洗完澡回卧室打游戲。
她站在淋浴下愣神。
嘩嘩的水珠打在皮膚上,就泛起一點比白皙膚色更深的粉白,她擡手看了看,又在小臂上掐了一把。
好軟。
但沒有沈含煙的嘴唇軟。
季童不是不知道,昨晚她的嘴唇有那麽一下兩下三下,碰到了沈含煙的唇。
說句大話,她還不知道喝醉是什麽滋味。
那種淡淡微醺的感覺,只是數倍放大了神經的敏感。
嘴中的大白兔都不甜了,只剩沈含煙的唇,軟軟的涼涼的清香的,一下,兩下,三下。
季童指尖發麻。
腦子裏不知怎的浮現出季家的花園。花園最美的時候,是每年第一朵薔薇初開的那時,有那種很小的白色的看不清翅膀紋路的蝴蝶,輕碰着那花瓣,一下,兩下,三下。
沈含煙帶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
帶着季童往春天裏去,一整個徐徐鋪展的、像油畫一樣的、繞滿了觸角微微發顫的蝴蝶的,春天。
季童忽然把淋浴關了。
匆匆從浴室鑽出來,用浴巾胡亂擦了擦,直接又把校服套在了身上。
裹了羽絨服拿了鑰匙就跑出家門,打了輛車。
司機看上去是個很面善的大叔,看到季童鑽進車問了一句:“小姑娘,怎麽這麽晚還出門?你爸媽不擔心你?”
季童望着車窗外不斷掠過的夜景不說話。
天空灰黑色,立交灰白色,路燈淺黃色的光,怎麽點也點不亮整片夜色。
季童粉白的手指在玻璃車窗上貼了貼,有暖氣熏出的淡淡的霧,一貼一個圓點,一貼又一個圓點。
像兩只眼睛。
季童索性伸着指尖,又給添了一張彎彎的笑嘴。
可這時,眼睛上凝結的水汽已經滑下來了,緩緩的不停的往下滑,變得好像臉上的兩行淚。
怎麽會有人一邊笑一邊哭呢?
季童伸手把那張亂七八糟的臉塗掉了,重新坐好抿嘴望着窗外,不再動作也不說話。
她想着司機剛才的那個問題——季唯民怎麽會擔心她呢?
可笑。
******
夜裏沒那麽堵車,出租很順利的開到了R大門口。
季童下車以後卻踟躇了一陣。
R大校門和她印象裏沒什麽區別,她曾為了拿鑰匙來這裏等過沈含煙一次,現在校門在夜色中看上去也是那般莊嚴,帶鱗狀屋檐的淺灰石牆上,用紅體隸書雕着R大的完整校名。
季童盯着“大學”的“學”字最後一筆,紅色的墨跡湧出來一點,在豎勾邊凝成一個很微妙的紅點。
她在想,自己怎麽就跑到R大這邊來了呢?
兔子是一種擅長逃避的動物,可是逃得多了,是不是也就谙熟了狩獵的節奏?
在獵物最警惕的時候,絕對應該潛伏不動的,現在的沈含煙就對她很警惕。
那麽季童,她的腦子對她說,現在把手機拿出來,立馬叫輛車,轉身,回家。
可雙手雙腳卻沒那麽聽話,不怎麽協調的運動起來,已經帶着她往校門裏面走。
“哎哎小姑娘。”
季童還在走。
“哎叫你呢,那個穿高中校服的小姑娘。”
季童這才回頭,發現是安保亭的值班員在叫她。
“你找誰?”
季童眨了眨眼睛:“沈含煙。”
說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好傻,一所大學有多少人?至少上萬吧?每天進進出出的人那麽多,值班員哪知道沈含煙是誰。
季童張嘴解釋:“就是……”
沒想到值班員點點頭:“沈含煙啊我知道她,化學系大四的嘛。”
季童愣了愣,心裏冒出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一方面她驕傲于她的沈含煙,就是強到這種程度。
一方面她別扭于她的沈含煙,根本不可能為她一人私有。
就像天上的月亮。
季童擡了擡頭。
她的懷抱有多大,可以把月亮包在懷裏,一點光都不洩出去?
值班員叫她:“小姑娘,訪客不可以随便進學校的,你給沈含煙打個電話,讓她出來接你。”
季童猶豫了一下。
她現在給沈含煙打電話,不管沈含煙是不是在忙,多半不會接。
就算接了,肯定也是讓她乖乖回家。
沈含煙明顯在躲她嘛!都躲到學校宿舍來了。
她對着安保員緩緩搖頭:“我沒她電話。”
“沒她電話?”值班員微微吃了驚:“你是她什麽人?”
季童只搖搖頭,走到一邊去了。
進不去校門,更該回去了。
可季童走遠了一點,站到安保員看不到她的方向,順着那一栅一栅镂空的鐵門,往裏面張望。
現在都十一點過了,整座學校透着靜谧,沒什麽燈,那唯一還亮着燈的那棟,應該就是宿舍吧?
那棟樓前有一片樹林掩映。
沈含煙的宿舍是哪一間?
如果世界上真有“學藝術的人比較敏感”這回事,那她會不會在看到沈含煙宿舍燈的那一瞬,就知道那是沈含煙的宿舍了?
那她是不是要把亮燈的宿舍看全才行。
可那排樹林好煩好礙事。
她在鐵門邊跳了跳,又跳了跳,嘴裏呼出暖烘烘的白氣。
哦媽的,她在心裏罵,明明這麽多人說她像兔子,怎麽跳得一點都不高。
出來買宵夜的學生拿着白色的燒烤盒從她身邊路過,奇怪的看了她兩眼。
要不是她穿着高中校服又一臉純良無害的,估計她們就要通知安保員了吧。
季童停下來不跳了,呼哧呼哧喘着氣。
她在想,要不要讓她們幫忙把沈含煙叫出來啊?應該全校人都認識沈含煙吧,就說門口有人有急事找。
可沈含煙那麽理性的人,真會出來嗎?
就這麽一猶豫,那兩個女生已經鑽入校門消失不見了。
季童站在原地,還在呼哧呼哧喘着氣。
她怎麽還不走?
她也不知道。
甚至她跳累了,還在牆邊蹲了下來,一副準備打持久戰的模樣。
哦對了,她想起來了,上次她來找沈含煙拿鑰匙的時候,她就是這樣蹲在這裏,等到了沈含煙的。
那麽是不是這一次,等她蹲到腿麻了的時候,沈含煙也就會突然出現了?
好傻啊季童。
季童把手埋進自己的臂彎裏。
她不知自己心裏是不是藏着一整瓶泡泡水,為什麽不管有多少肥皂泡被現實碰得粉碎,總還是能擠出滿含期待的下一個。
從前是季唯民,現在是沈含煙。
夜風又起,她心裏的那個肥皂泡,就在夜風裏飄飄搖搖。
******
沈含煙忙實驗忙到很晚才回宿舍,又大致打掃了一遍,才拿着塑料筐去同層的浴室洗澡。
大四這一層住的學生總共也沒幾個,宿舍很空,有人在儲物櫃前遇到沈含煙很驚訝:“你怎麽回宿舍住了?”
沈含煙淡淡的說:“實驗很忙。”
說了這麽多遍,說得她自己都信了。
洗完澡以後,沈含煙先把塑料筐拿回宿舍,又準備去公共盥洗室吹頭發,因為小電器插在宿舍會斷電。
之前季唯民給她打了個電話,讓她等一下,也沒說清是什麽事,沈含煙也就沒放在心上。
人生那麽多重要的事都顧不過來,哪能把每一件事都放在心上。
沒想到她剛回宿舍放下塑料筐,放在桌上的手機又響了。
沈含煙接起來:“季總。”
季唯民的聲音響起:“含煙,你能到校門口來一下嗎?我在你校門口。”
沈含煙:“季童怎麽了?”
“她沒怎麽。”季唯民說得很含糊:“總之你來一下,我在這等你。”
他直接把電話挂了。
沈含煙腦中快速的分析了一下:第一,季童肯定沒出什麽大事,不然季唯民的聲音不可能這麽鎮定。第二,這事肯定跟季童有關,不然季唯民那麽忙不可能自己跑來。
換言之,這是一件跟季童有關的、可以處理也可以不處理的事。
也就是說她應該回避。
可雙手不知怎麽就開始換衣服了,最後攏上黑色大衣朝校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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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唯民的車停得很遠,在商場這麽多年,他深谙如何低調行事。
他讓司機在車裏等,一個人拎着兩個紙盒走到校門口。
夜裏的大學校門口很靜,甚至空氣裏都有種季唯民久違了的書卷氣,這讓他恍然想起自己也曾是個寒門學子,幻想着一葉象牙舟就能改變自己的未來。
只不過後來他跟白家的女兒結了婚,逐漸由一個年輕文藝的窮學生變成了揮斥方裘的商人。
白家倒感謝他守下了家族的財産。
這麽多年,季唯民身上那股儒雅的味道倒沒怎麽消退,很多人見他的第一面都是一愣:“季總是不是經濟學教授?難怪生意做這麽好。”
只有季唯民知道,他早已不是從前那個他了。
遠遠的,夜色中一個清秀的身影向他走來。
穿着件黑色大衣,裏面是件煙灰色毛衣,腳上一雙白球鞋,黑長直的頭發這次沒束成馬尾,就那樣披着,濕漉漉的。
可一張臉青春無敵,怎麽樣都好看。
等她再走近一點,季唯民就可以看到她大衣上因穿久而冒出的一顆顆毛球了。
年輕女人的聲音在夜色中如月光清冷:“季總,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