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季童不知道這樣的一幕要重演多少次。
她別別扭扭被沈含煙塞進網約車,沈含煙冷着一張臉坐到她旁邊,關上門,車內的暖氣在車窗上結出一層白色的霧。
不同的是今天網約車司機更年輕一點,大晚上也沒那股昏昏欲睡的勁頭,跟着車載音響哼着《漠河舞廳》,一看沈含煙上車震了震。
季童撇撇嘴。
司機跟沈含煙搭話:“這是你妹?”
沈含煙晦暗不明的“嗯”了聲。
然後沈含煙說:“一點都不乖。”
司機馬上接話:“哈哈哈青春期小孩都這樣!我家有個上高中的弟弟也是別扭死了!”
季童瞪着沈含煙。
她想說我哪裏不乖?我還去龍雲寺給你求了上上簽!你知不知道有多擠!求一只上上簽有多難!
可沈含煙阖着雙眼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看也不看她,只有口袋裏露出一條須須,是連在季童給她的上上簽一端的。
季童忽然很想扯着須須揪出來給她扔了!
沈含煙卻突然睜眼:“有事?”
季童吓得一下子扭過頭去:“沒!”
她盯着窗外,紅的霓虹綠的霓虹黃的路燈交織成一片燈海,暖氣熏在車窗上有層濕漉漉的霧,偶爾一顆挂不住重量的水珠滑下來,窗外就有一縷景色變得清晰一點。
她和沈含煙,好像坐在同一葉小舟裏,飄蕩在這熱鬧或寂寥的燈海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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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晃晃,沒有盡頭。
熱鬧或寂寥的一線之隔,不過一個沈含煙。
季童伸手在車窗上快速點兩點,又往下拉出一條弧線,畫出一個上次那樣的笑臉:“喂沈含煙,你聖誕節打算怎麽過啊?”
意料之中的沒回應。
季童癟着嘴把那笑臉塗了,低聲嘟哝:“你是不是再也不打算搬回來了?”
依然沒回應。
季童悄悄扭頭,沈含煙還靠在座椅上,阖上的睫毛尖微微發顫。
但呼吸平穩,應該是睡着了。
季童呆呆的坐了兩秒,望着前座後背的生發廣告。
她心想沈含煙睡着了也好吧。
不然,沈含煙會如何回答她剛才的問題呢。
她并沒有勇氣面對答案。
******
平安夜是一個周二。
現在的氛圍并不怎麽提倡過洋節,學校裏沒什麽氣氛,但學校周圍的小店,為了拉生意拼命造勢,就連文具店門口,都擺滿了一個個用精致紙盒裝的蘋果,紙盒上還有字。
平淡一點的就是“祝你平安”,偷摸一點的就是“感恩有你”,大膽一點的就是“有你的甜”。
把被學校禁止談戀愛的高中生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這些蘋果前三天就開始陸續擺了出來,下晚自習時季童随着人潮鬧哄哄湧出校門,大家都在說“土死了”、“誰會買”。
結果平安夜那天,季童照例在
第一節 課前趕到學校,瞟一眼文具店門口,發現蘋果禮盒居然都賣掉了大半。
季童在心裏冷笑:幼稚。
她背着雙肩包走過去,她當然不是來買蘋果的是來買筆芯的。
但文具店老板操着南方口音,熱情的問她:“齊劉海小囡,蘋果要伐?”
季童飛快的拿了一盒“有你的甜”塞進雙肩包。
******
季童走進教室的時候一愣。
因為她課桌上居然擺着一個蘋果禮盒,上面印着“感恩有你”。
季童第一反應就是秦菲整蠱她,她問丁央:“這誰放的?”
丁央搖頭:“我來的時候就在了。”
季童心想這就奇怪了,因為丁央是那種成績不怎麽好但特別特別用功的學生,每天到學校的時間特別早,至少比秦菲早得多
而現在沈含煙不住家裏了,季童每晚下晚自習拖拖拉拉走得也晚,明明看到秦菲都是比她早走的。
那不是秦菲?
季童疑惑的在桌邊坐下,心想現在除了秦菲還有別人想出頭欺負她了?
她想起沈含煙的話——“我不喜歡看你被別人欺負”。
這時丁央輕輕戳了戳季童,季童擡頭才看見陳宇站在她桌前。
秦菲追過的、衆人膜拜的、長得很帥的學委陳宇。
丁央小聲說:“他叫你好幾聲了。”
“哦。”季童問:“什麽事?”
陳宇:“我收昨天的作業。”
季童:“呃作業……”
“其實不是作業。”陳宇忽然壓低了聲音。
這會兒正是
第一節 課上課前,教室裏鬧哄哄的,聊天的吃早飯的打來打去的。
陳宇壓低的聲音讓季童根本沒聽清:“什麽?”
“沒什麽。”陳宇瞟了眼她桌上的蘋果又匆匆走了。
這時秦菲又向她課桌邊走來,雙手背在背後。
季童心想,別是看到陳宇剛才跟我說話了吧?
可秦菲根本沒提陳宇這茬,好像根本沒注意到陳宇剛從季童桌邊走開似的,反而是看着季童桌上的蘋果一愣:“這不會是你要送你姐的吧?”
這下季童的猜想得到印證。
這蘋果的确不是秦菲放她桌上的。
季童沒什麽表情的說:“開什麽玩笑。”
她怎麽會給沈含煙送什麽“感恩有你”。
正想着,秦菲背在背後的手拿出來,把一個印着“感恩有你”的紙盒放到她課桌上。
秦菲說:“幫我轉交你姐一下。”
季童一下子擡頭看着秦菲。
上一次靈光一閃時湧進她腦子裏的念頭,由一個小小的蘋果得到印證。
她用那樣的眼神看着秦菲,秦菲有點慌:“我經常在微信上問她一些考大學的問題嘛,太打擾她了。”
季童:“那你怎麽不發微信問她在哪,自己去拿給她呢?”
秦菲:“今天要上課啊。”
季童心想:就跟你從來不逃課似的。
秦菲又說:“而且她忙。”
季童小小一張臉依然沒什麽表情:“其實是她除了你問大學相關的一些問題,其他的從來不回你對吧?”
秦菲:“怎麽可能!”
季童可以很簡單補一槍說“那把微信對話框給我看看啊”,就可以像吃雞一樣放空秦菲血槽。
可是。
她在心裏自嘲的笑笑:就好像沈含煙會回她微信似的,她和秦菲,不過是半斤八兩。
她忽然煩起來,揮揮手:“你走吧,蘋果放這,我會幫你轉交的。”
******
不知是不是高考的壓力像把劍一樣懸在頭上,今年的聖誕除了英語老師給每人發了塊巧克力,可以說過得毫無氣氛。
季童從漫畫書上擡頭,扭頭望着窗外。
丁央被她吓了一跳:“我臉上有東西?”
後來才發現季童不是看她,是看着窗外。
季童在想:要是今天下雪的話,她就去R大送蘋果。
不是印着“感恩有你”的那個,是她包裏印着“有你的甜”的那個。
是她買的那個。
可怎麽把沈含煙叫出來呢?總不能次次都等着偶遇吧?
嗯如果下雪的話,季童想,就先去了再說。
可今天一點下雪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體育課的時候,還出了蔫嗒嗒的太陽,連霧蒙蒙的雲層都照不透,但斷絕了所有下雪的可能。
季童再次躲掉八百米跑,順着紅色塑膠跑道慢慢走着。
她又想,如果從這棵枯掉的雜草,走到那邊的乒乓球臺,步數剛好是單數的話,那她就去R大送蘋果。
哦媽的,為什麽剛好是五十二步雙數。
她剛才到底是怎麽走的?
就這樣拖拖拉拉到了晚自習的時候,季童盯着課桌上印着“感恩有你”的蘋果,把這蘋果放她課桌的神秘人還沒露面。
但季童現在心思根本不在這裏,她抱着最後的希望想:如果晚自習老師的毛衣是紅色,我就去R大送蘋果。
老師進教室門的時候,季童一擡頭。
哦媽的。
明明化學老師不是最愛穿紅毛衣的嗎?!什麽今天穿了件黑的?!
季童一下子頹在椅子上。
丁央都被她明顯的反應吓了一吓:“怎麽了?今晚不考試吧?”
季童蔫蔫的:“随便考不考。”
一節晚自習也被化學老師拿來講課了,季童也不知道她講了什麽,就一直把頭埋在課桌抽屜裏,看着機甲少女她最愛的那一話。
機甲少女發出一個半弧形的巨大光波後,浮在半空大喊:“毀滅吧,世界!”
丁央突然扯了扯季童。
通常丁央有這樣的小動作,都是老師走到講臺下面來了,可季童一擡頭,化學老師還好好在講臺上站着呢。
丁央用很小的氣聲說:“窗外。”
季童扭頭看去,窗外是一張很溫柔的笑臉,沖着她用唇語說:“出來一下吧。”
******
季童磨磨蹭蹭走出教室。
面前的女人一身潔白羊絨大衣,一雙白色皮鞋,裙子是淡淡的綠,戴一副金絲邊眼鏡,整個人幹淨得像朵水仙花。
其實季童知道她,畢竟她現在在H中太有名了。
聽說是為了幫她一個懷孕的朋友頂語文課,才臨時借調到H中一段時間,雖然年輕,但課講得是真好,說話帶着淡淡的南方口音,溫柔得不像話。
她教高三,但不教季童她們班,為此班上的男生還幹嚎了好久。
季童低着頭叫了聲:“曲老師。”
曲老師今天戴了紅袖章,是代表年級來巡查的。
H中最近出了個很變态的規定,就是高三的任課老師輪流值班,晚自習時全年級各教室巡查,專逮上課不守紀律的學生,以此提升學習質量。
曲老師笑着問季童:“為什麽上課看漫畫呀?是心裏有什麽事嗎?”
季童擡起頭,呆呆的看着她。
上課看漫畫嘛,看了也就看了對吧。還有那麽多上課講小話的、傳紙條的、玩手機的,難道都是因為心裏有什麽事?不還是因為上課太無聊嗎?
可是曲老師笑笑的看着她,外面是濃黑如墨的冬夜,曲老師藏在金絲邊眼鏡後的笑眼卻亮亮的,一如她的名字,季童記得那是“清澄”二字。
曲老師指指自己的眼睛說:“你的小心思,全都從這裏跑出來啦。”
季童又把頭低下去。
什麽心思。
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那些心思。
有這麽明顯?連一個根本不認識她的老師都能一眼看出來?
那如果她真跑去找沈含煙送蘋果呢?
沈含煙能看出來麽?
這時曲老師笑着說:“吓着了?怎麽這麽膽小呀,像只小兔子似的。好了,快回教室上課去吧。”
季童小聲問:“你不記我名字嗎?”
按照學校規定,每晚老師巡查時要把不守紀律學生的名字記下來,下周一升旗時全校通報批評,堪稱大型社死現場。
曲老師又溫柔的說:“這次就放過你啦,但別看漫畫啦。你知道我遇到的上一個這麽愛看漫畫的學生,是什麽下場嗎?”
季童:“什麽?”
曲老師撲哧一聲笑:“一輩子都要被老師管。”
季童呆呆的問:“為什麽?”
曲老師:“高中沒學好的那些,以後都要慢慢補起來的嘛。你不想一輩子被老師管吧?所以以後上課別看漫畫啦。”
她笑着目送季童進教室,自己又去別的教室巡查了。
丁央小聲問季童:“那是不是曲老師啊?是不是超級溫柔?”
“溫柔沒覺得。”季童說:“不過是個奇怪的人。”
季童心裏的溫柔,是沈含煙在那股日常的冷意之外,很偶爾流露的那抹善意。
想着沈含煙,不知不覺就到了下晚自習的時候。
季童收書包的時候,秦菲走到她課桌邊。
她提醒季童:“我讓你轉交你姐的蘋果,你沒帶。”
季童:“你怎麽知道我沒帶?”
秦菲:“我看到你放課桌抽屜裏了。”
季童:……
哦媽的,秦菲到底是有多關注她,到底是有多重視送蘋果這事。
季童說:“我要拿的啊,我不是正在收書包麽?”
她慢吞吞把課桌抽屜裏秦菲的那個蘋果扔進雙肩包。
秦菲這才滿意,又盯着季童桌上那個蘋果問:“這不會是誰送你的吧?”
季童:“可能誰放錯了吧。”
秦菲走了,教室裏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季童這才背着包拖拖拉拉走出教室。
一出教室猛然撞上一個人,吓了她一大跳。
丁央好像也沒想到會撞上季童,反而也被吓了一跳,漲紅着臉把一個蘋果禮盒往季童手裏一塞:“這給你。”
背着包轉身就跑,矯捷得像山頂的羚羊。
季童被她弄呆了,低頭看看手裏的蘋果,也印着“感恩有你”四個字。
今天印這四個字的禮盒是賣瘋了麽?
季童心想感恩我什麽,我成績這麽爛,又不能給你抄卷子。
後來一想:哦,應該是感謝剛轉來的時候,自己幫她擋掉秦菲欺負的事吧。
季童把蘋果扔進雙肩包,繼續往學校外面走。
其實一路上,她還有很多機會。
比如,紅燈變綠的秒數是單是雙。
比如,從花壇這一端到另一端,路過的行人是單數還是雙數。
比如,從這塊碎掉的地磚到她家花園門口,遇到第一輛公交車的尾號是單是雙。
可季童手指摳着雙肩包的帶子,再沒這樣做了。
因為她心裏發現,她缺的不是一個個契機。
她缺的是面對沈含煙的勇氣。
現在的沈含煙對着她那麽冷,那麽淡,像凍得硬硬的大白兔,摔倒地上的碎渣能輕而易舉把心底最柔軟的一塊劃破。
久而久之,灌膿結疤。
而她又舍不舍得剜掉那塊沈含煙。
季童蔫蔫的走着,忽然口袋裏的手機震起來,摸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本來季童平時是不會接的,但今天心裏亂七八糟想着事,不知怎麽就接了。
那人說:“你的外賣到了。”
季童:“我沒點外賣。”
那人确認了一遍住址和電話:“就是給你的,是不是你家人點的?”
季童的心猛跳起來,忽然背着雙肩包開始在路上瘋跑。
路人都吓了一跳,紛紛給她讓路:“這小姑娘怎麽了啊?”
身姿如雛鳥的少女,校服外套着大大的羽絨服,跑起來一頭栗色的長發在夜風中飛揚,像鳥張開的翅膀。
她跑得雙肩包都不停從肩上滑下來,又被她不停往肩上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家裏出了什麽事,可少女巴掌大的小臉分明在笑,明亮到可以點亮冬日的夜空。
微張的粉嫩雙唇裏,不停呵出白色的氣。
她就那樣一路瘋跑了下去,不知道累似的,跑到自家花園門口的時候,雙手撐膝氣喘籲籲,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騎手都被她吓了一跳:“其實我也沒有這麽急……”
“我知道,我會給你五星好評的。”少女笑着終于直起身:“我外賣呢?”
騎手把袋子遞了過去。
少女明亮的笑臉卻在接過袋子的一瞬暗了下去。
騎手是個年輕的小哥,顯然沒能敏銳的捕捉這一變化,對少女說:“那你記得給我點五星好評喔。”
少女拎着袋子充滿怨念的看了他一眼。
騎手吓得退了兩步:好像日本恐怖片裏的鬼娃娃!
怎麽突然這麽怨!剛才不是你自己說要給我五星好評的嗎!
少女又低頭蔫蔫的說:“知道了,你走吧。”
拎着袋子蔫頭搭腦向家門走去。
騎手:……
這就是傳說中青春期的少女麽?惹不起惹不起,遁了遁了。
******
季童拎着袋子走回家,家裏沒燈,可這麽多日子過去了,她卻還沒适應這樣的黑暗,每晚回家第一件事,還是走過去先把餐廳的燈打開。
因為這盞燈從窗外就能望見,是沈含煙曾每晚給她留的那一盞。
季童把雙肩包扔到椅子上,袋子放到桌上,呆呆看着。
那袋子深咖色,用很厚的浮紋紙制成,上面幾個燙金的英文字母,G開頭,是一個很有名的比利時巧克力牌子。
季童把裏面的兩盒巧克力拿出來,她的手機就又震起來。
這次是季唯民。
季童接起來:“喂。”
季唯民問:“季童,到家了麽?巧克力收到了麽?我給你和含煙一人買了一盒,我看她也挺忙的,你周末給她拿過去吧。”
季童小聲叫了一聲:“季唯民。”
季唯民笑:“不用謝,平安夜快樂。”
結果季童說:“你真惡心。”
她直接把電話挂了。
其實她剛才看到袋子的那一剎,就已經知道不是沈含煙送的了。
這麽講排面這麽講牌子,一看就是季唯民的作風。
季童把盒子打開,摸了塊巧克力丢進嘴裏。
哦媽的,居然是苦死人的黑巧。
季唯民不知道她喜歡牛奶麽?不知道就算巧克力,她也喜歡甜甜的牛奶巧克力麽?
這是哪個女人為了凸顯品味幫季唯民選的黑巧?是沈含煙她媽奚玉?還是上次送酒的那個女人?
季童一臉嫌棄的把盒子蓋上了。
又把雙肩包拉開,把裏面的三個蘋果禮盒拿出來。
其中一個印着“有你的甜”的,是她買來想送給沈含煙的。還有兩個印着“感恩有你”的,一個是丁央送她的,一個是秦菲托她送沈含煙的。
到現在已經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了。
季童想了想,拿起那兩個蘋果,直接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幫秦菲送蘋果?呵呵開什麽玩笑。
季童看着那自動感應垃圾桶的桶蓋緩緩閉合,發出機械的滋滋音。
她并沒有想當一個光明磊落的人。
她也并沒有想跟秦菲公平競争。
所有的小伎倆小手段,卑劣的不堪的被唾棄的,她通通不忌憚去用。
關于沈含煙,她只想贏,姿态夠不夠優雅、面子夠不夠好看,她通通不在意。
閉合桶蓋的垃圾桶徹底吞沒了那兩個蘋果。
季童呆呆的想:她和秦菲又是把沈含煙當成什麽,去明着較勁暗着競争呢?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就像退潮後的海石,光禿禿立在那裏,容不得人忽視。
可季童就是本能的移開雙眼,刻意的不去看它。
到底是她自己不想看?還是她怕沈含煙的反應不如她預想而不敢看?
像只慫慫的兔子,只想拖下去,守住表面的和平。
可是随着沈含煙生日那晚她一次出格的舉動,表面的和平也幾乎不存在了不是嗎?
像一塊布滿蛛網般裂紋的碎玻璃,随時倒塌下來,把人砸個頭破血流。
季童哪怕不見沈含煙,也每天覺得自己站在這樣的碎玻璃下,瑟瑟發抖,戰戰兢兢。
這時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又震了起來。
居然還是一個陌生號碼。
這一次,會是沈含煙送來的聖誕禮物麽?
季童自嘲的笑笑,發現自己心裏連這種不切實際的期望都不敢抱了。
但不知怎麽,她還是把手機接了起來:“喂?”
一個年輕的男聲傳來:“季童?我是陳宇,你能出來一下麽?我就在你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