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吃過午飯,又吃過晚飯,季童第一次打游戲都打得無聊了,沈含煙還坐在書桌前冥想。
季童:……
她抽了支鉛筆和一張便箋,開始畫沈含煙背影的素描。
然而剛畫完沈含煙馬尾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說真的一聽這敲門聲,季童就知道是季唯民。她坐着沒動,但沈含煙背對着她問:“不去開門嗎?”
她本以為沈含煙是不願打斷自己的冥想,後來往門口走的時候才突然想明白,沈含煙是知道她想去開這個門。
季童別別扭扭拉開門,就看到季唯民捏着一本書站在門外。
他看到季童先是問:“在這吃的還行嗎?”
他們趕到這酒店後都累了,所有人都沒吃早飯,但午飯和晚飯是一起吃的。巨大一張圓桌擺着不少菜,味道跟沈含煙做的沒法比,但勉強還可以,
但季唯民沒吃幾口,全程都在打電話。
季童一邊把一顆花菜扔進嘴裏,一邊留神聽——
季唯民打的好像真全是工作電話,以她留意的程度,都沒捕捉到一點女人的聲音。
經過這件事,季唯民會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嗎?
因為心裏這種不切實際的期待,季童在面對季唯民的時候忽然別扭起來。
她低着頭看着季唯民腳下地毯的花紋,直到季唯民笑着問:“你姐姐不在嗎?”
季童一愣,就聽到沈含煙的腳步聲從屋裏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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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沈含煙走到門口的時候,季唯民從背後拿出一本書,對沈含煙笑道:“謝謝,這本我也看完了,及時還你,下次再借就不難。”
沈含煙接過。
季童看着封面上的《古都》二字,悻悻的想:什麽啊,原來不是來找我的。
她蔫頭搭腦準備自己先回房的時候,沈含煙的手忽然搭在了她肩上。
她問季童:“你看過這本書麽?”
忽然間季童有了留在這裏的理由。
季唯民笑着對她說:“你可以看看,這本書寫的很美。”又對沈含煙說:“你寫在裏面的筆記也很美。”
沈含煙淡淡的說:“談不上,我是個理科生,對美的感悟力一般。”
這時季唯民的手機又響了,他看了一眼:“我去談工作,你們先回房休息。”
季童關上門正要和沈含煙往裏走,沒想到她的手機也響了,她掏出來看了眼馬上看向沈含煙:“你媽。”
因為沈含煙的手機壞了,所以打到季童這裏來了。
季童不知道沈含煙想不想接,看了一眼,沈含煙好像沒有拒絕的意思。
她接起來:“喂。”
奚玉的聲音膩得像一罐蜂蜜:“季童,含煙和你在一起嗎?”
季童把手機遞給沈含煙,沈含煙接過:“喂。”
奚玉的聲音一下變得急切:“出來找我!我在你酒店門口!”
那是一種近乎命令般讓人不适的語氣,尖銳到站在一旁的季童都聽到了。
沈含煙直接把電話挂了。
季童小聲問:“你不想去?”
是啊她不想去。
可為什麽她的雙腳已經帶着她向房間外走去。
像飛蛾撲火,明知等待自己的是毀滅的命運,仍然敵不過那向光的本能。
沈含煙不是向光。
她是缺愛。
******
沈含煙先去敲了敲季唯民房間的門。
季唯民來開門的時候,手機夾在肩和耳朵之間,看上去正在打一個忙碌的工作電話。但他笑了笑低聲問沈含煙:“有什麽事麽?”
“打擾了。”沈含煙說:“不過我媽在酒店門口,我想問下如果我現在出去的話,會給你添麻煩麽?”
季唯民看了她一眼:“不會,你去吧。”
以沈含煙這麽年輕的年紀來說,能有這麽周全的思慮,實屬難得。
沈含煙走出酒店。
這酒店藏在郊區的一片密林裏,青灰色的舊瓦片築起一個月亮拱門,顯得古意森森。今天夜裏好像有雨,這會兒風很大,吹着遠處的竹林嘩啦啦的搖。
奚玉穿着一件禮服,以她的年紀來看多少有點暴露。她好像覺得冷,裹着條絲巾縮在月亮門邊,夜風把她的卷發吹得很亂。
她看沈含煙出來,一把攥過沈含煙的手腕把她拉到一邊:“季唯民是不是真的沒事了?不會是假新聞吧?”
她的指尖涼得吓人。
沈含煙:“應該是沒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天無絕人之路。”奚玉絮絮念着,又神經質的把沈含煙手腕抓得更緊了一點:“你讓他見我一面。”
沈含煙:“他不會願意見你。”
奚玉急了:“為什麽?”
沈含煙不說話,她的冷靜與沉默,連帶着奚玉也沉默下去。
其實奚玉心裏很清楚為什麽——她這麽多年,從一窮二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趨利避害的涼薄本性幫了她很多的忙。
所以在季唯民出事的時候,她像她每一次的做法那樣,把季唯民當作一艘快沉的船,毫不猶豫的棄船逃生。
然後現在,當她發現這艘巨輪居然緩緩駛了回來,而她自己快要溺斃在海裏,她已經沒了再次上船的資格。
此時的她已經慌不擇路了,死死攥着沈含煙的手腕:“我必須和季唯民結婚,我必須拿他的錢來救我公司,不然我這麽多年苦心經營的,就完了!”
“坐牢的不是季唯民,而是我!”
其實沈含煙不難想象,奚玉一個毫無資源和背景的人,能把生意做到今天這麽大,多少用了一些手段。
不同于季唯民是被卷進錯綜複雜的案件中,奚玉是實打實鑽了一些法律的空子。
沈含煙說:“我沒有辦法。”
不管季唯民看上去如何儒雅,說到底他是個利益至上的商人,沈含煙想不出任何理由,他現在還願伸手拉奚玉一把。如果奚玉不是慌到失神、而和她一樣保持起碼理性判斷的話,奚玉甚至不會深夜找到酒店這裏來。
并且尖叫一聲:“沈含煙!你是讓我給你跪下嗎!”
沈含煙:“你給我跪下有什麽用?”
她把奚玉的手從她手腕上剝下來。
奚玉的手指很涼,過長的美甲甲片深深嵌進她皮膚,和所有小說中所描寫的、和沈含煙從小所想象的、媽媽那種溫暖的手很不一樣。
沈含煙頭也不回的走了。
身後只餘奚玉離開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着竹林寥落的搖動,嘩啦,嘩啦。
******
沈含煙回房間的時候,看到季童趴在床上,她本以為季童是在打游戲,沒想到走近一看,季童手裏捏着那本《古都》。
她一下子翻身坐起來,把書丢在一邊:“沈含煙,你走路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你媽找你什麽事?”
“也沒什麽事。”沈含煙問她:“書好看麽?”
季童:“難看死了,我要去洗澡了。”
她抓了浴袍沖進浴室,總好像有種被抓現行後的慌張。
沈含煙走到床邊,拿起她丢在那裏的那本《古都》。
書很舊了,書頁很軟,以至于季童丢開以後,她剛打開的那幾頁還有空氣的縫隙。
沈含煙把書翻開,才發現那幾頁大概是季唯民最喜歡的。
季唯民把一些句子劃了下劃線,又随手寫了好幾句讀書筆記,并且很細心的,用的是鉛筆,和很輕的力道,方便書的原主人随時擦去,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沈含煙是個邊界感很強的人,并不喜歡任何人在她書上的記號。
但是。
她想,這些痕跡對季童來說很重要。
季童從不是一個喜歡文字的人,她只喜歡一切視覺化的呈現。要不是她對着這書看了這麽久,沈含煙還不至于發現,她還是低估了季唯民在季童心裏的位置。
沈含煙把書收到一邊,季唯民所做的那些記號,就讓它們那樣留着了。
******
季童洗完澡出來:“沈含煙,你現在喝睡前牛奶麽?”
沈含煙看了眼季童,小兔子已經有些困倦的樣子。
她暫時打斷自己整理實驗步驟的思緒:“可以。”
季童拿起房間裏的座機。
沈含煙叫她:“季童。”
“你要不要問下季總吃不吃宵夜。”
季童:“不用了吧,他想吃的話自己會點。”
不是“不用了”,是“不用了吧”。
沈含煙:“你還是問問吧,他今天忙了一天,自己應該沒空想這些。”
季童好像終于得到了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好吧。”她給季唯民打了個電話:“一直在通話。”
沈含煙:“直接去他房間問吧,不遠。”
季童看上去一臉嫌麻煩,腳步卻拖拖拉拉向季唯民房間走去。
很快她就回來了。
沈含煙:“這麽快?問好了?”
季童搖搖頭:“我沒進去。”她小聲說:“季唯民房間裏有女人的聲音。”
沈含煙面色淡淡的。
固然季唯民剛剛遭遇了人生的重大一劫,在這場算得上曠日持久的拉鋸戰中,他看清了人心涼薄的一面,這可能讓他改變很多以前的習慣。
但也有可能不會,畢竟人是如此固執的動物。
從二叔帶給奶奶的傷害、和奶奶對二叔的無原則付出裏,她已深谙這一點。
所以就算季唯民還跟以前的那些女人糾纏不清,沈含煙也不會有什麽驚奇。
而且說到底,這和她無關。
但季童繼續小聲說:“那女人的聲音我很熟。”
“是你媽。”
到這時沈含煙才微微擡了擡眼皮,但要說她真有多驚訝,其實也沒有。
雖然沈含煙并不理解,季唯民為什麽又願意見奚玉了,但轉念一想,奚玉這麽多年混到現在這個位置,一定有自己的手腕。
本來奚玉那句“有可能會坐牢”像石頭一樣,硌在她心裏,現在看來,實在是多餘了。
季童叫的熱牛奶很快送來了,沈含煙和季童一起喝完,季童直接上床,沈含煙去洗澡。
她在淋浴下站了很久,出來的時候,季童已經睡着了,縮在五星酒店過分潔白的被子裏,只露出一個小小的頭頂,頭發亂亂的,額頭是一種粉嫩的白。
沈含煙看了兩眼,關燈上床。
說實話她今天有點累,本以為會睡得很沉,沒想到一直做夢。
夢裏全是奚玉驚恐的一張臉,死死攥着她手腕,指尖冰涼,說:“沈含煙,你想讓我去坐牢麽?”
據說人做夢時是不會感覺痛的,可沈含煙就是覺得一陣生疼,她從夢裏掙紮着醒過來,發現窗簾有一條縫沒拉好,明亮的月關灑進來。
她輕輕轉身看了眼季童,還好,季童的床離落地窗更遠,并沒有被晃醒。
黑暗中她摸不到拉窗簾的遙控器,索性輕手輕腳的自己起來拉,走到窗邊的時候月光一照,她這才發現自己手腕上真有幾點淡淡的淤青。
所以剛才夢裏會覺得疼。
是今晚奚玉攥她手腕時留下來的,用力到這種程度,可見奚玉心慌到了什麽地步。
也許奚玉那句“坐牢的會是我”并非誇大的虛言,而是真碰上什麽大事了。
不過,沈含煙拉好了窗簾,強迫自己回床上去睡。
反正奚玉已經找到季唯民了,這也不是她能力範圍裏能管的事。
她只是奚玉一個從來不想搭理的女兒而已。
她并不需要奚玉對她下跪。
******
第二天一早,季童縮在被子裏。
她醒了,但她并不想起床,甚至也不想玩手機。
她聽着窗外婉轉的鳥鳴,心想,季唯民就睡在離她不遠處的房間。
真的不遠,昨晚去找季唯民的時候,她數了,從她房間門口到季唯民房間門口,總共只需要六十五步。
雖然季唯民是她親爸,但在她人生裏,與季唯民距離這麽近的時候其實很少。
季唯民總是在忙,忙公司,忙女人。剛開始是很少在家睡,後來,是幾乎不在家睡了。
有時候季童都不知道,是否是那三層的老宅裏,自己的存在讓季唯民感到尴尬。
因為她總會讓季唯民想起他的妻子,也就是季童的媽媽。
在季童五歲的時候,外公和媽媽相繼病逝,外婆大受打擊年紀輕輕就中了風。也就是說,在季童的記憶裏,關于她爸媽相處的記憶其實都在五歲以前。
但不知怎麽她還記的挺清楚。
媽媽和外公外婆幾乎沒給過季唯民任何好臉色。
那是一種很奇異的關系,季唯民本是個學文科的窮學生,當年白家準許他和女兒結婚,幾乎可以說是一種恩賜。然而婚後他們很快發現,季唯民居然是一個做生意的奇才。
白氏的壯大靠的是祖産,然而到了季童外公這一代,卻出奇的不會經營,季童的媽媽身體不好,在生意上也沒有任何的野心。其實她和季唯民結婚時,白氏集團外表光鮮,內裏卻幾乎已經傷到根基,大廈将傾。
季唯民居然可以一手力挽狂瀾。
從此季唯民和白家陷入了一種很病态的關系。白家對他一邊看不起,一邊依賴。一邊覺得季唯民現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白氏根基之上,一邊又清楚如果不是季唯民的話白氏已經什麽都不剩。
從前高高在上的恩賜,到現在膽戰心驚的仰仗,他們并沒有對季唯民更好,而是用加倍的鄙視掩藏自己的不安。
比如在季唯民還沒完全掌握有錢人的社交法則時,嘲笑他不懂餐桌禮儀,諷刺他用來配西裝的襪子顏色根本不對。
季唯民從不頂嘴,他在白氏一家人面前總是表現得很順從,季童小時候一度以為季唯民是不在意這些的。
可等她長大一點了,她就明白不是這樣。
因為季唯民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找女人了。很多時候季童覺得他也不是多喜歡那些女人,而是把這視作一種消極的無聲的抵抗。
季童一度覺得她媽病逝以後,季唯民的這種行為會停止,沒想到季唯民愈演愈烈。
她才明白過去在白家的經歷像一根刺,紮在季唯民的心裏拔都拔不出,讓他近乎饕餮的需要證明自己的權勢、成功和受歡迎。
從那時起季童明白,她不止失去了媽媽、外公、外婆,她也失去了季唯民。
可這些人中,季唯民是唯一還清醒的活在這世界上的。
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季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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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也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她馬上看了眼沈含煙的床,沈含煙還在睡,這很少見,不知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她生怕那敲門聲再響,兔子一樣飛快的溜去開門。
本以為是季唯民安排了早飯送到房間來,還在腹诽怎麽送這麽早,沒想到一拉開門,是季唯民一張臉在門外。
居然穿的很休閑,一只手插在褲兜裏。
季童已經很多很多年沒看季唯民穿這麽休閑了,或許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有過,但再後來,她每次看到季唯民都是一身西裝革履,無比商務。
也有時候季唯民剛打完高爾夫,可那也不能叫穿的休閑,那只是商務的另一種表現。
季唯民今天這樣的裝扮幾乎帶給季童一種恍惚感,讓她敏感的察覺出這次在看守所的經歷,給季唯民帶來了超乎她想象的巨大變化。
季童小聲說:“姐姐還在睡。”
她想季唯民是不是又想來找沈含煙借書什麽的。
她是不是該告訴季唯民一句,沈含煙也沒有其他的書,這次她們被鄧凱帶走的很匆忙,根本沒想到還要來酒店住幾天。
沒想到季唯民笑看着她問:“去散步麽?就我們倆。”
哦媽的,為什麽季童腦子裏想的是拒絕,嘴上卻小聲的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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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從不知道邶城郊區還有這樣的地方。
湖面如鏡,平靜得連一絲褶皺都沒有。湖邊是淡青石板鋪成的路,通往一片在晨風中沙沙搖曳的竹林,不像在邶城,倒像在江南的某處。
季唯民在前面默默走着,季童跟在他身後。
她依稀記得,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好像有過這樣的場景。
再後來,季唯民就好像不再屬于她了,而屬于公司,屬于生意,屬于各種各樣的女人。
季童小時候想去搶,但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贏過。
如果她輸了,為什麽人人都說她是季唯民最疼的女兒。
如果她贏了,為什麽總是她一個人待在那爬滿爬山虎的三層老宅裏,聞着中風卧床的外婆鼻息裏,發出腐敗蘋果一樣的氣味。
季唯民叫了她一聲:“季童。”
季童還是低着頭。
季唯民笑了一聲:“你這孩子從小話就少,現在高中都畢業了,看着還膽小得跟兔子一樣。”
季童低着頭想,不是話少。
而是從小的生長環境,讓她鍛煉出一種超乎同齡人的認清局勢的能力。
她很快認識到,如果她說得更多、鬧得更多、搶得更多,只會把季唯民從這個家裏推得更遠,讓季唯民徹底歸于那些乖順于他的女人的懷抱。
所以季唯民一直以為她話少,也一直以為她很乖。
但這次,她擡頭,看着面前一身休閑的季唯民。
季唯民是變得不一樣了嗎?這種改變,會讓季唯民看清很多事、從而讓她真正得到季唯民麽?
在季童幾乎失去所有親人後,季唯民成了她在世界上的唯一牽連,後來,又多了個沈含煙。
現在,在邶城這個避世的酒店,這兩人幾乎不被外界打擾的,全心全意在她身邊。
季童心中有種奇異的充盈感,像一個剛充滿氣的氣球一樣輕飄飄直飛天空。
她開口問:“你覺得這兒的景美嗎?”
季唯民近乎驚奇的看了她一眼。
在季唯民的印象裏,季童幾乎從不主動開口跟他聊天,總是他問一句,她答一句,而且答案總是很簡單。
季唯民笑着說:“我覺得很美啊。”季童點點頭。
後來他們繞着湖走了好大一圈,聊了些什麽呢?
季童陷在一種暈乎乎的滿足感裏,只能記得一零零碎碎的話:
聊了最高的竹子能長到四十米。
聊了這酒店做江南的點心很不錯,比如定勝糕和雙釀團。
聊了沈含煙借給季唯民的那本《古都》寫的美,裏面有“也許幸運是暫時的,而孤獨卻是長久的”這種句子。
最後兩人繞回湖邊一開始的起點處,季童小聲問:“你是要跟姐姐的媽媽結婚麽?”
季唯民笑了下:“你希望我跟奚玉阿姨結婚麽?”
季童不說話。
一方面如果季唯民跟奚玉結婚,季唯民是不是就能安定下來,沈含煙是不是就會作為家人,永遠的陪在她身邊。
而另一方面,當沈含煙陪在她身邊的時候,是不是又永遠不能變成她想要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