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爸、媽，我回來了。”乾兒正坐在床邊等婦人的藥膏，突然聽見一道男聲，很年輕的聲音，她本能地趕緊擡腿上床，低下頭，讓頭發擋住臉，把毛巾被攏得緊緊的。
“什麽？女孩兒？哈哈，媽，你不是最信鬼神嗎，就不怕大黑天的來個，那個那個----”
“你這孩子，小點聲，小姑娘就在後屋，別吓着她。”
門開了，乾兒縮得更緊，眨眼功夫，門關上了。前屋傳來斥責聲，“你這孩子怎麽毛毛糙糙，老實呆着！”
又是眨眼功夫，門又開了。乾兒知道這次是那個婦人，“阿姨。”
“呵呵，別怕，剛才那是我兒子。”走到床邊坐下，擰開藥瓶，乾兒很配合地打開毛巾被。“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乾兒，笛乾兒。”
“乾兒，嗯，很好聽的名字。”
乾兒的腿無比光滑細膩，婦人小心翼翼地把藥膏抹上她被擦破的地方。抹完，乾兒穿上她的衣服，衣服稍長，主要是乾兒的身體未發育完全，撐不起來，所以一身衣服顯肥大。乾兒站着左看右看，臉上一直挂着笑容，仿佛那是多麽有趣的事。
“乾兒，咱們去前屋吃飯吧。”乾兒驀地擡頭，愣了片刻，随即點點頭。
兩人來到前屋，婦人的丈夫已經在飯桌前端坐，兒子正擺碗筷，聽見母親出來擡頭看向他們。
“啊，你----”乾兒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反正滿是驚訝。
婦人和丈夫瞅瞅乾兒，又瞅瞅自己兒子，一臉的莫名其妙。
“是你，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易淩宇雖只見過乾兒一面，但那次在她的生日宴上吃了一頓，呆的時間也不短，一見她就認出來了。
“我，我跟老師學畫畫，今天出來郊外找素材，和同伴走散了，後來迷路了。天，天下雨了，我摔了好幾跤，那個-----”乾兒忽然停住，小臉兒通紅，趕緊垂眸，眼神向下掃來掃去，最後定在一盤菜上，不明白自己怎麽就突然語無倫次到如此地步。
易淩宇把聲音壓回去，只抿嘴笑。“呵呵，真是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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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筷擺好，四人坐下。
“淩宇，你見過乾兒？”
“乾兒，你叫乾兒？”易淩宇對着乾兒問。
“嗯，我姓笛，笛乾
兒。”
“哦，我呢，叫易淩宇，你已經知道了，我給你介紹下，”伸手搭在男人肩上，“這是我爸，易君程，”又伸另一只手撫一下婦人，“我媽田玉瑾。”
乾兒，“易叔叔，田阿姨。”兩人笑着應聲。
易淩宇這才回答問題，把那次去乾兒家送茶葉的事說了一遍。
乾兒有些拘束，端着碗，微低着頭，不怎麽夾菜，田玉瑾時不時地給她添菜。
突然一雙筷子從對面伸過來，乾兒頓時有點兒緊張，她擡頭，迎上易淩宇微笑的臉，那張陽光帥氣的臉，讓人不自主地産生好感，也讓人莫名的安心。
易淩宇倒是很自然，給小妹妹夾了菜，又低頭吃自己的。乾兒看着碗裏那口菜，一時間傻傻的不動彈。
“乾兒，怎麽了？”田玉瑾轉頭要往她碗裏添菜，卻發現她呆呆的樣子，剛才看見兒子把筷子伸過來，還以為乾兒忌諱，“不合口嗎？”
“啊，沒，沒有，阿姨做的菜很可口。”說完把易淩宇夾那口菜和着米飯扒拉到嘴裏，邊嚼邊偷撇他一眼。
易君程不怎麽愛說話，臉色也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乾兒覺得這個叔叔應該身體不是那麽健康。吃完飯，易君程和田玉瑾坐在屋裏，偶爾還會來幾個買東西的人。下雨天屋裏悶，易淩宇帶着乾兒到院子裏簡易搭建的涼亭裏坐着。乾兒出于禮貌，稱呼他淩宇哥。
雨滴滴答答，還沒有完全停下來，乾兒望着沒有星星的天空一陣惋惜，她白天的畫毀了。
“乾兒，怎麽了？剛剛不是已經跟家裏打電話了麽，明天我送你回去。”
“我是在可惜我的畫。”
易淩宇看着乾兒極認真，極惆悵的樣子，不由得心生憐惜，感慨要是自己有個妹妹該多好。“畫沒了可以再畫嘛。”
“我不常來郊外的，家裏看我看得緊，走到哪兒程叔都要親自或者讓人跟着我。”
“那你上學呢？”
“上學都是他們開車送我去，假期上課也是他們送我或者請老師來家裏。”不自覺地嘆了口氣，轉而語氣又輕松起來，“前兩天，繪畫老師說要安排大家來城郊，我高興壞了，當即讓程叔給我買了輛自行車。今天我和其他同學都是騎自行車過來的，我們還比賽了呢！”
易淩宇呵呵笑起來，“那你快嗎？沖第幾了？
”
乾兒和他熟絡了起來，調皮地眨眨眼，“雖然我平時都不騎自行車，但我的速度一點兒也不遜色，”轉頭看易淩宇一眼，天真的笑起來，“我也不知道算第幾，反正是在前面。”
“淩宇哥，你家這兒真好，我都不知道城郊還有這麽寬廣的山野。景色這麽漂亮，空氣這麽新鮮。”
“這裏只是城市的邊緣，你沒去看到我們以前住的地方，那才叫漂亮，才叫新鮮。”易淩宇一臉的驕傲向往。“等我畢業了，我就回去，回去開發更多的茶園。到時候，你可以到我那兒做客，感受一下什麽叫真正的大自然。”
“那裏真那麽好？”乾兒眼睛雪亮。
“當然，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我什麽時候能去？”
“我不是說了嗎，等我大學畢業就回去安家，到時雖時歡迎你。”
“那你什麽時候大學畢業？”
“我剛大學沒多久，再有個三四年吧。”
乾兒心裏一陣失望，“現在不能去嗎？”
“現在？”易淩宇本來搖頭，轉念一想，“現在我偶爾也會回去置辦茶葉，對了，再過半月，我正好要回去一趟。”
“那帶上我行嗎？”乾兒很興奮，大聲問了句。
“帶上你？”易淩宇壞笑起來，“小妹妹，你不怕哥哥我把你賣了？”
乾兒見他這會兒沒正行兒，也跟着嬌笑起來，“不怕，等我回家，把叔叔阿姨的地址告訴程叔，要是我出事了，他就會來跟叔叔阿姨要人，嘻嘻。”
“你不是走到哪兒都有人跟着嗎？”
“我就說我去參加夏令營了，反正放暑假前，我确實是報了名的。”乾兒的表情嚴肅堅定，心裏邊兒已經開始無限憧憬了。
易淩宇裝作考慮的樣子，半天，“好吧。我帶你去。不過，你可得聽話，不能到處跑，要真把你弄丢了，我可賠不起。”
乾兒兩只手突然緊緊地握在一起，大眼睛仿佛霓虹燈般能照亮一方，重重點頭，“嗯！”
易淩宇瞧她的樣子，只覺得又可愛，又滑稽。
當天晚上，乾兒做了一個夢，夢見她穿着活像少數民族的服裝，還包着頭巾，和她從電視上看見的采茶女一模一樣的裝扮。她身後背着一個裝茶葉的竹簍，朦
朦胧胧中，她從一片茶田裏直起腰，張望着找尋另一個身影······
認識了易淩宇，乾兒好幾次找理由來城郊找素材。
半個月後。
程叔一大早起來收拾好準備送小姐去集合參加夏令營，到了客廳卻看到一張字條：程叔，來不及了，我打車去。不用擔心，好好休息吧。
讀後，程叔擰眉看表，才幾點，明明還早着。
乾兒背着大大的旅行袋，打車來到火車站，她興奮地不能自已，不知道易淩宇家鄉的小鎮離這兒有多遠，多久能到，她只是覺得那裏一定很好玩兒，很奇妙。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易淩宇才到。
“淩宇哥！”乾兒柔柔肩膀，有點兒酸。“怎麽才來？”
“你什麽時候到的？還有一個小時才發車呢。”
“啊？還有一個小時？！我都等一個小時了。”
“誰讓你來那麽早，”邊說邊把她的旅行袋接下來拎着，“走，進去等。”
火車站裏好多人，乾兒長這麽大第一次坐火車，看見候車室裏形形□的人，不由得拽緊易淩宇的胳膊。
檢票的時候，兩個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淩宇哥，為什麽他們總看我？”
“因為咱們倆兒看起來不像兄妹。”
乾兒随便撈出一件衣服都是奢侈品，而易淩宇地攤貨的休閑褲和起了褶皺的白T恤，讓人怎麽看都不會覺得他們是一家人。
“不像兄妹怎麽了？”
“你看這火車站裏什麽樣人都有，或許有人覺得，”易淩宇斟酌了下語句，“覺得是我誘拐未成年少女。”他本想說別人覺得他倆是私奔的不良小青年。
乾兒皺了皺眉，仰頭笑起來，故意提高聲音，“哥，快走，到咱們了。”
“乾兒，乾兒？”
從落座開始，乾兒就望着車窗外急速倒退的風景，勾着嘴角，似乎沉浸在什麽美事之中。
“嗯？”
“想什麽呢，這麽開心？”
“沒想什麽，我覺得這樣挺有意思的。”
“哪樣？”
“就這樣坐在火車上。”
“我說小妹妹，你沒做過火車嗎？”
“沒有，嘻嘻
。”
“······”
“淩宇哥，咱們什麽時候能到？”
“咱們得坐十二個小時，你可要堅持住哦。”
“堅持得住，當然堅持得住。”
······
睜開眼睛，一陣昏天暗地，不知睡了多久，乾兒發現自己趴在易淩宇的大腿上。
“淩宇哥，咱們什麽時候能到？”
“乾兒，你再像這樣睡上兩次，就到了。”說着捏捏自己發麻的大腿。
“哦。”
乾兒很乖，真的又睡了兩次，可醒來後卻得知還要幾個小時才能到站。看看易淩宇，一臉的困倦，眼睛眯縫着像被膠粘着了睜不開。
“淩宇哥，靠着我睡會兒吧。”
易淩宇跟沒聽到似的，頭繼續搖晃，仿佛下一瞬就能倒下。乾兒伸手把他的頭掰向自己的肩膀，這一掰，易淩宇順勢倚了過來，找到了倚靠，很快沉睡過去。
就在車快要到站的時候，易淩宇醒來。睜開眼一看頓覺得愧疚，他竟趴在乾兒的大腿上睡覺。之前乾兒趴在他腿上睡，他都覺得腿被她壓的又酸又麻，這回自己這麽大塊頭，乾兒一定累壞了。再仔細一瞅，她穿着超短裙，大腿上愣是被他壓出兩道紅印來，饒是易淩宇一個男人，也不好意思起來。
“乾兒，對不起，我睡過頭了。”
“哦，沒，沒關系。”
“乾兒，你怎麽了？臉這麽紅？”話一出口就後悔，乾兒雖然才十四歲，畢竟是個小姑娘，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何況是她。轉移話題，“熱了吧，這火車裏的空調一向不好。對了，我們就要到了。”
乾兒一聽要到了，尴尬的笑表情立即消了大半。“啊，太好了，終于到了。”
下了火車，自然已是黑天。易淩宇帶着乾兒去他家的老房子住，天太黑，又不像城裏有路燈，乾兒摸着黑，死死拉住易淩宇的手，她看不到期待中的景象，只隐約看得見零星的燈光。這是個村莊，住戶離得都比較遠。
易淩宇家的老房子共有間，他開了大門，接着開了房門。乾兒跟在他身後，看見開門後裏面黑咕隆咚的屋子，有些發怵。
“別怕，我先進去把燈開開。”本來想屋子亮起來再讓乾兒進來，可她拉着他的手一步也不松開。兩
人一同踏進去，很快開了燈。
兩人收拾一會兒，乾兒摸着硬硬的土炕，欲言又止。易淩宇正鋪被子。“乾兒，這炕雖然硬，沒有床睡得舒服，不過鋪上被子好很多，你就湊合一下吧。”
“淩宇哥，你和叔叔阿姨不會在城郊住長久嗎？我看這裏什麽都有，你們會随時搬回來嗎？”
“等我畢業了，我們就搬回來。”易淩宇眼睛突然一亮，“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去茶莊，那裏有上千畝茶樹。”是啊，他的心願就是畢業之後去茶園工作，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管理諾大的茶莊。
“哦。淩宇哥，我今天在車上睡多了，睡不着。”
“那去院子裏坐會兒吧。”兩人拎着小板凳在院子裏落座。“夏天天熱，我們每天晚上都在院子裏乘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