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乾兒招呼客人比較認真,第一時間去倒咖啡,等轉過身來一看,易縱正向後扭着身子看那一排又大又髒的腳印。才收拾完幹幹淨淨的屋子,多出來這一道發黑的印記看着着實不自在,也不能留在那兒。“沒關系,去門口換雙拖鞋吧。”易縱退回門口,看着她去陽臺取回拖布把髒地方擦幹淨,又把拖布送回去,再走到他身邊。乾兒見他不動彈,問,“怎麽不進去?”

“哦。”易縱再次低頭瞅瞅那幾雙女式拖鞋,目測了一下哪雙號比較大,比較舊,舊的穿上去會寬松一點兒。瞅了半天,脫下自己的鞋換上一雙拖鞋,腳進去大概三分之二。乾兒看他換拖鞋那副別別扭扭的樣子,心裏有點快感,忍笑說,“我該準備兩雙男士拖鞋的。”易縱“嗯”了聲表示贊同,翹着腳往裏走。這回她跟在他後面,看着他白色的襪子和紅色的拖鞋,寬厚的腳掌和窄小的女鞋,還有他個子高,這一翹腳,恐怕要比踩高跷的老太太高出許多。想着想着,乾兒終于忍不住笑起來,只是沒出聲,怕他注意到,她低下頭。

見他走近沙發,她趕忙收住笑臉,走向一邊,幾乎與他同時坐下來。“找我什麽事?”本來已經很嚴肅了,見他把兩只腳抽出來整個踏在鞋上,又想起剛才他走路的樣子,她嘴角抽動一下差一點兒又笑出來。擡眼看他的臉,他的眼睛裏也含着笑,可能是他察覺到了吧,不過沒必要維持這回總似有若無的暧昧氣氛,她再次問道,“找我有什麽事?”

“跟你的工作有關。”

“我的工作?”

易縱攤牌似的說,“我聽說秦朗利用在公司的身份和地位做文章,私自動用諾加的資金,已經,很多次了。”

沒有硝煙的戰場,乾兒卻立即問道了硝煙的味道。“聽說?”

“嗯,聽過睿說的。”這明擺着是讓親信去調查的,他和秦朗之間有過節也是毫無疑問了。

“秦朗名義上是諾加的副總裁,有權幹預公司的資金鏈。”

“但是,他抽取資金搞自己的事業,完全獨立于諾加的行當,純屬是挪用公款。”

咖啡的香氣飄入鼻腔,乾兒的目光移到咖啡杯上。“請問,他影響到你什麽了?”

易縱突然拿起咖啡杯,好像要把她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乾兒,別誤會,我不是要你在你的公司裏為我做什麽。”

“那你要什麽?”

“不要什麽,你是諾加的財務助理,對這方面有職責。”

“我自然盡力做好分內的事。”

“好了,乾兒,不說這個了。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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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兒一愣,“春節的時候。”

“還會來嗎?”

又是一愣。“回來

,我會在諾加做滿一年。”

“有沒有想過······”問題沒等出來被電話打斷,由于拖鞋不方便,易縱只好坐在那兒直接接聽。關乎什麽內容,沒頭沒尾乾兒聽不大明白,好像是誰生病了,只見他很心急。果然,挂斷電話他道,“乾兒,有個朋友病危在醫院,我要趕過去看他。”說完便起身往出走。他還是像剛才進來時那樣半翹着腳,因心急加快了速度,走起來比之前更滑稽,可乾兒卻笑不出來。

乾兒送他到門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聽見他的車子啓動,駛離,直到聲音徹底消失。她在想一個問題,幫他還是不幫?或許,她該先弄清楚事情到底發展到什麽樣的程度。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在諾加的非工作時間,總有兩個加班的身影。開始兩人沒注意到彼此,後來互相都盯上了對方,秦朗先主動去跟乾兒搭讪。那天他像個巡視的領導,慢悠悠走到財務室,看見她桌上一摞一摞分類擺放的資料,他說,“事務這麽多,難怪最近總看你加班。”乾兒知道他不簡單,那些資料都是以前的,大部分是她來之前的,在外企做到這個位置,他必定眼尖耳靈,基本上能夠看出來,此時不能此地無銀三百兩。“還好,只是進來時間短,想拿以前的資料學習一下。”

“哦,這樣。”秦朗的目光自然地移向窗外,“時候不早了,不如我們一起去外面吃飯吧。”

“秦總不必客氣。”

“你總該給我機會請你吃頓飯吧,我和易縱認識這麽久,他會說我不夠朋友的。”

乾兒玩笑道,“我只是他的前女友而已,他的前女友不會少吧,你對哪一個都這麽夠意思?”

秦朗維護似地說,“哎,易縱的女朋友可不多啊。”

“嗯,或者應該說他的女人比較多。”

秦朗微笑,“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的。”

乾兒也笑,“多麽堂皇的比喻呀。”

“不管怎麽說,我想易縱的女人是不會扶我的面子的。”

看他那麽自信精明的樣子,乾兒起了好勝心,就跟你去能麽樣!“呵呵,這個理由挺有意思,不過我還是恭敬不如從命吧。”

秦朗想帶她去空中餐廳,那裏的環境安靜高雅宜人,乾兒堅持說找個正常點兒的,能好好吃飯就行,用不着找什麽特別的氣氛。秦朗誇她做人實在,于是兩人随意進了家街邊餐館。

兩人邊吃邊閑聊,秦朗故意将話題引到他、易縱和房苓的身上。“我們三個人認識八年了。你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八年,那就是在易縱離開A市之後認識的,沒有她早,乾兒想了想,還是不要在他面前提他們當年那一段。“我和他接觸的時

間其實不算長,跟你們沒法比。”

“呵呵,那是自然。當年我跑船,易縱呆在一個很大的隊伍裏,也在我所在那艘船上,他們是出國打工的。”他停了下,似乎想隐去一些東西。“怎麽說呢,我們很有緣,也都經歷了很多,後來遇見房苓是在來美國的游輪上。”

乾兒突然想到什麽,“你是說你們三個認識八年,那你認識他更久一些對不對?”

“嗯,快十年了吧。”

內心柔軟的一處頓時被觸動,乾兒感覺拿刀叉都缺乏力氣,更別說吃飯。她不是想了解情況嗎,這是個好機會。“那你們來美國的時候是為了做生意嗎?”

“對,在那之前,大大小小的生意,不管是給別人打工,還是自己嘗試,我們都做過。我和易縱不怎麽見面,但一直保持着聯系。”

“房苓也跟你們一樣?”

“不,她在這裏生活的時間更久一些,那次我們遇到正值她出差回來。”乾兒開始極為專注地傾聽,秦朗似乎也不等她提問,不刻意引導話題,就那麽自然而然地說下去,順暢而不帶修飾。“那時房苓在一家叫TR的公司上班,雖職位小,但她非常用功,她是個要強的女人,很有魅力,我喜歡她。”

乾兒忍不住問,“你喜歡她?”

“對,因為我喜歡她,所以後來她想介紹我和易縱去TR工作,我沒去。”

“為什麽不去,有更多的機會接觸,不好嗎?”這個問題是有那麽一點兒私心的,甚至含着一點女人天生的妒忌之心,她第一次見到房苓就覺得她氣質不凡,給人一種壓迫感。而且他沒去,易縱應該是去了。

“因為她争強好勝,上進心極強,我不想借用她的關系,我想靠自己的打拼來成就自己,然後我就有資格去追求她。”

“那你們”

秦朗搖搖頭,“你不好奇當年她一個小職員怎麽就有能力推薦我們?”

這個,難說。乾兒不做猜測安靜等他繼續。秦朗居然重新拾起叉子吃了口菜,可能覺得慢條斯理吞下再說不禮貌,于是嘴裏邊嚼着東西邊繼續。“具體怎麽回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結果,那就是房苓跟TR的總裁關系密切,據說房苓曾想過要做TR的第一夫人,但是TR總裁覺得她資歷淺,卻又十分喜歡她,最後一共劃給她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沒有娶她。”

聽至此,乾兒對于房苓産生一些感觸。她一定是個精明的女人,只是,是因為她的精明才有當初那些事,還是因為那些事她才變得如此精明?

“再後來,發生了些有趣的事,我挑一個最有趣的說吧,那就是TR遭遇危機。當年,TR産生危機,各方面都不景氣,內部管理的壓

力,外部市場的壓力,種種負面因素接踵而至,最後它喘不過來氣,瀕臨破産。那個時候,不少企業已經做了調查,還有的開始介入了解,大家都想着分得一份羹,包括我在內。我當時求功心切,又想得到房苓,所以費盡心力。”

“可是幾乎沒有人料到,當時股東撤資,股份分散的TR最終竟然沒有解體,而僅僅是換了個名字,換了個總裁。核心人物就是易縱,他用盡手段得到TR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然後和房苓談妥,只要她暫時交出手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那麽在他統領TR後,她會再賺一倍。最後的最後,易縱與房苓成為聯名法人,各擁一半執行權,TR從此更名為縱宇集團。”

想象空間極大的故事。乾兒問,“為什麽跟我講這些?”

“沒什麽,易縱也不小了,我這個老朋友也希望他早日找到另一半,如你所說,你們相識的時間遠沒有我長,所以我比你更了解他,他是個非常有魅力的人。”

“既然有魅力,你便不必替他擔憂。”

“越是有魅力,就越難找到合适的對象,不是嗎?貌不若你怎麽有資格配他?再者,他有了另一半,和房苓也就撇清關系了。”

原來他們是三角戀!一個女人兩兄弟,多俗的橋段。在他的話裏,她跟房苓形成明顯對比,先揭房苓窘事,再誇她貌美,卻是褒貶分明。他想表達什麽?想說只有房苓這樣的女人才能長期駕馭男人,她只配昙花一現?還是他覺得她是易縱的附屬物,會在諾加賣弄風情套聽消息,然後跑到易縱那裏邀寵?

乾兒漠然道,“一張皮囊何足挂齒。另外,你要是心儀房小姐,讓她到你的身邊來,那才是本事。”

一口水卡在嗓子眼兒,秦朗憋着氣吞了下去,這一句話将他的目的打了個粉碎。他不顧自己微紅的臉頰,不加掩飾地注視着乾兒,難怪易縱會對身邊人說笛乾兒是他女朋友,這個年輕、貌美、靈動、犀利的女人!秦朗的目光在她五官的狹小範圍內搖擺不定,此刻看起來,似乎每一寸都那麽迷人,攝人心魄。有一種感覺,很明顯甚至很強烈,他無法評判好壞的感覺,那叫什麽?叫什麽?對,怦然心動!

秦朗笑得不自然,“呵呵,你誤會了,易縱和房苓一起共事那麽久難免流言蜚語,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他們都能幸福,不管是怎樣的結果。”

“那我是不是可以用‘君子之交淡如水’來形容你們呢?”或許乾兒在這句話裏加了一點點諷刺的味道,但在秦朗聽來相當刺耳。

最後算是不歡而散吧,秦朗說要送乾兒回家,她自然不用,堅持要坐公車。兩人在馬路邊上推來推去恰好秦朗電話

響了,他接電話時乾兒沖他打了個手勢然後走人。

看着乾兒的身影消失,秦朗回到餐廳剛才兩人坐的地方,見房苓正轉着手機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們吃剩的飯菜。秦朗在對面坐下來,本來兩人約好晚上見面,但他突然請了乾兒吃飯,所以臨時改了時間和地點。房苓笑道,“我的時間拿捏得剛剛好。”

“我要是去送笛乾兒,你就得再等一陣子了。”

房苓心裏并不奇怪,面上卻擺出奇怪的表情,“哦?你還要去送她?”

秦朗理所當然地說“是啊,那麽迷人的女人,我怎麽忍心讓她一個人回家。”

“那怎麽沒去送?”

秦朗攤手,“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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