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重逢(三)
“聖主大人有所不知,”見郁照塵一直不說話,珈行難适時開口,“上任天帝已經隕落許久,早在數千年前,仙庭就已經換了主人。”
聽完珈行難的話,江潭落立刻一臉了然,他隔着欲盡灣,遠遠地朝郁照塵笑着點了點頭說:“如此啊,我明白了。”
江潭落的語氣客氣又疏離,抓不出一點錯來。
甚至于此時就連欲盡灣下的十萬生靈,都沒有一個人察覺出江潭落和郁照塵千年前就認識了。
……只有不遠處的瀛洲聖君經铄靈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欲盡灣下水汽翻騰,江潭落的面容也變得不真切起來。
郁照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用盡全力觀察着江潭落,試圖在對方的臉上尋找異樣。這一瞬,郁照塵甚至都忘記了僞裝,目光變得**而直白,像是能在江潭落的衣服上灼出一個洞來似的。
江潭落感受到郁照塵的目光,也不由皺眉向他看去。
聖主大人!!!無嗔急了,別看他啊!不是說好了裝作不認識嗎?
怕什麽。江潭落淡定道,他又不會吃人。
“請問聖尊,還有什麽事嗎?”江潭落的語氣少了點客氣,疏離得吓人。
——郁照塵的目光冒犯到了妖皇,他這樣的反應才是正常的。
“無事……”郁照塵立刻垂眸,将目光藏了起來。
他攥緊了手中的血珠,反複回憶着剛才江潭落看向自己的眼神。
郁照塵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他沒有在江潭落的眼神中找到一點多餘的情緒,無論是愛,還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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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照塵沒有想到,千年時光過去,再相見時江潭落的恨對自己來說……都已經成為了奢侈品。
他們怎麽會像陌生人一樣呢?
不該是這樣的……
郁照塵獨自站在靈坐上,四周寂寂無人,欲盡灣上的風向刀子一樣朝他刺來。
這是千年來,郁照塵的眼中頭一次露出迷茫與脆弱。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恐懼。
他害怕自己和江潭落真的就此陌路。
遠處的江潭落和珈行難看不到,欲盡灣下衆生也看不到,但是一直糾纏着郁照塵的怨靈,卻像是見了血的禿鹫一般在剎那間就興奮了起來。
他們發現,被自己糾纏千年都不曾懼怕的郁照塵,頭一回生出了一點名為恐懼的情緒。
郁照塵在害怕什麽?
難道是害怕江潭落?
怨靈瞬間興奮了起來,他們又一次在郁照塵的耳邊叫嚣。
“聖主大人!!聖主大人殺了他!”
“郁照塵他枉為天帝!”
“郁照塵不配與聖主相提并論!”
怨靈那些“殺了他”的叫嚣,并沒有刺激到郁照塵,反倒是“郁照塵不配與江潭落相提并論”這句話讓他突然擡起了頭。
賜予神恩的環節将要結束,水汽重新在江潭落的胳膊上凝成藤蔓。郁照塵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将要離開欲盡灣了。
“等等!聖主大人——”郁照塵的聲音,比他的思緒更快。
見江潭落将要轉身,他便立刻出聲将對方叫住。
“何事?”江潭落皺眉問。
“我有一件賀禮,想要送給聖主大人。”郁照塵說。
實際上郁照塵帶了足足一小芥子空間的東西來,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想要親手交給江潭落的,卻只剩下了一個……
賀禮?
聽到這兩個字,江潭落的眼皮不由跳了一下。
江潭落完全不想再和郁照塵有一丁點的牽扯,更別說收到他的什麽賀禮了。
但還沒等江潭落将拒絕的話說出口,就見郁照塵一步步走離了靈臺。
他每向前走一步,腳下都會生出一朵冰蓮。
蓬萊的上空,也随着郁照塵的步伐一起生出一陣風雪,那場面神聖又寂靜。
看到這場景,剛才因為賜予神恩而激動的妖族都安靜了下來。此時,來自三界各處的十萬生靈不約而同地擡起了頭,屏息注視着郁照塵向江潭落走去。
郁照塵的動作無比優雅,不過轉眼便走到了江潭落的身前。
此刻的欲盡灣安靜地不像話,郁照塵的耳邊只能聽到下方的海水聲,還有自己怦怦怦怦不斷加速的心跳。
他朝思暮想了上千年的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他卻不能碰,甚至于不敢驚擾。
江潭落一身白衣,像月華、像流水,幹淨的不像話。
自己早就已經……一身血污、周身怨靈,肮髒的令人生厭。
郁照塵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血珠,接着将它收了起來……這不是今天他要送給江潭落的賀禮。
“你要——”見郁照塵久久不動,江潭落忍不住開口。
不過他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郁照塵的動作給打斷了。
郁照塵微笑着看向自己,接着緩緩擡手,将指尖貼在了心口處。
他要做什麽?
江潭落忍不住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剖去情絲後,江潭落只剩下了理智。而此時甚至就連江潭落的理智,都在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腦海深處重複着危險的信號——
郁照塵是個危險的人。
他越是微笑、表現的越是正常便越是危險。
“啊——”
“天吶!”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郁照塵的手指竟然猛地一下穿透了他自己的心口——就像是千年前,江潭落在鲛人海下做的那樣。
他的動作無比決絕,甚至于在指尖刺破心口的那一刻,郁照塵的眼神中還閃過了一絲快意。
一滴溫熱的血珠,在這一剎那随着郁照塵的動作濺在了江潭落的臉頰上。
欲盡灣下,響起了一陣陣的尖叫。
“聖尊大人,你這是做什麽?”江潭落立刻皺眉看向對方看去。
郁照塵在做這一切的時候,都是死死盯着江潭落的。
他想要在江潭落的臉上捕捉到自己期待的情緒,想要看看江潭落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動作而将情感洩露。
但可惜的是,這一刻江潭落的眼睛裏除了震驚和不悅外,依舊什麽都沒有。
又是一滴血從郁照塵的指尖落下,掉進了海裏,剎那間海水翻湧如同沸騰。
道心碎裂的痛,郁照塵已經忍了千年。然而在他看來,這千年裏的痛累計在一起,也抵不上這一刻。
郁照塵自虐般用靈力剖開了自己的皮肉,他喃喃重複着那句話——
“我有一件賀禮,想要送給聖主大人。”
欲盡灣上下安靜地針落可聞。
在劇痛之中,郁照塵的手指一點點觸到了靈臺,并在這裏摸到了一顆小小的珠子。
……那是江潭落的鲛珠。
上一世的小鲛人沒有修為沒有靈力,他的鲛珠按理來說是保存不了太長時間的。
知道這一點的郁照塵,便直接将這顆鲛珠藏在了自己的靈臺中,以神魂溫養着它。
時間久了,鲛珠幾乎與他的神魂生長在了一起。
江潭落看到……郁照塵的手指已經刺入皮肉,他的臉色明顯蒼白了起來。
盡管如此,郁照塵竟然還是微笑着的。
江潭落身上生出一陣寒意,他忍不住輕輕搖頭問:“……你這是做什麽?”
“……聖主,這個給你。”
郁照塵說這一句話的時候,語氣明顯艱難了起來。
剖出和神魂生在一起的鲛珠,就像是生生将自己的心挖出來一樣。哪怕是他,也有些難以承受。
可痛時看到眼前的江潭落,一切好像又都煙消雲散了……
郁照塵要将鲛珠給江潭落。
他知道,哪怕從前的“江潭落”只是妖皇月西瑕的轉世,但丢了一顆鲛珠,也會給江潭落帶來不小的影響。
此刻郁照塵沒有想過贖罪,也不敢想讓江潭落原諒自己,他只想……将鲛珠還給江潭落,讓江潭落好受一點。
僅此而已。
郁照塵咬着牙,将鲛珠剖了出來。
下一瞬,沾滿了鮮血的鲛珠便被清潔的咒語洗了個幹淨。
小小的珠子在郁照塵手中泛着瑩瑩光亮,看上去是那麽的可愛、漂亮。
郁照塵将手中的鲛珠遞了出去。
“這是……鲛珠?”江潭落輕聲說。
無論怎麽說,自己和郁照塵,一個代表仙庭一個代表着妖域,兩人的一言一行都被無數雙眼睛盯着。
眼看郁照塵已經将鲛珠遞到了自己的眼前,江潭落自然不能不拿。
于是江潭落只好伸手,當着三界衆生的面将那一顆鲛珠接了過來。
郁照塵将期待的目光落在了那顆珠子上。
他想,說不定這顆屬于小鲛人的珠子,能夠喚醒江潭落的記憶呢?
細長、蔥白的手指輕輕捏着鲛珠,江潭落将它轉了幾圈,細細看了過去。
……圓滑,色潤,的确漂亮,不過裏面的力量真是弱的可憐。
這就是我上一世的鲛珠嗎?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它了。江潭落對無嗔說。
畢竟要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鲛珠應該早就融入了郁照塵的靈脈才對。
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麽重新将它凝起來的?
聖主大人不要因為這個心軟呀!聽到江潭落這麽說,無嗔立刻急了,他剖鲛珠算什麽啊?這個還不是和聖主您學的?
不會,江潭落終于一點點地将視線從鲛珠上移開,我只是沒想到,上一世的自己竟然這麽弱。
放在千年前,這顆鲛珠或許對江潭落有些用處。
然而此時已是千年之後,江潭落本體鲛珠上的裂隙,早已經在閉關中愈合。已是混沌妖神的他,再也用不上這顆漂亮又可憐的小珠子了。
不如還給郁照塵算了。
不對……
我知道了!
聖主知道什麽了?
畢竟已經過去了千年,當年的事情他也該忘了。鲛珠……可能他以為這對我很重要,才會這麽執着地把這東西送到我面前來。
啊?畢竟是朝夕相處的本命靈劍,無嗔愣了一下就明白了江潭落的思路:
江潭落覺得,一千多年過去了,郁照塵情感上應該已經忘記了當年的事情。但是畢竟經歷了這麽一遭,他有一兩個放不下的東西、小小執念也在情理之中。
比如這顆鲛珠,它對當初的江潭落非常重要,所以便被郁照塵格外記挂。
而現在,江潭落想要的就是消除郁照塵的“誤解”?
無嗔直覺有什麽不對,但不等它開口,江潭落已經緩緩地将鲛珠拿了起來。
日光的照耀下,鲛珠顯得愈發瑩潤。
江潭落對着它笑了一下,忽然将視線落到了郁照塵的身上。
此時,三界衆生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江潭落的身上。
包括郁照塵在內。
他忽略了心口處的疼痛,緊張而又期待地看向江潭落。
蔥白的手指,再一次在陽光下旋起了鲛珠。末了,江潭落忽然笑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向郁照塵。
郁照塵的心驟然被提了起來。
——他看到,江潭落看向自己的目光,仍然是陌生的。
“天帝頭回見我……”
江潭落的這半句話,像是一柄利刃,狠狠地刺入了郁照塵的心口,嚼碎了他的血肉。
別說了,潭落別說了!
郁照塵再也無法維持微笑,甚至于因恐懼而向後退了一步。
他想要開口,可嗓子卻像是黏在了一起似的,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于是,郁照塵便和三界衆生一起,聽到了江潭落那後半句話。
他輕笑可一下,半開玩笑地說:“怎麽只送一顆不值錢的珠子?”
不值錢,的珠子。
江潭落說千年前被他自己從心口處剖出,又被郁照塵以神魂溫養了千年的鲛珠是一顆“不值錢的珠子”。
能夠聽得出來,江潭落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出這番話的。
他本意或許只是想和郁照塵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緩和一下氣氛,但是這句話卻像是一盆冷水,淋在了郁照塵的身上。
執掌三界數千年,習慣了站在權力之巅的郁照塵,從來也沒覺得自己有這麽狼狽過。
他執著了千年的事,在江潭落的眼前一文不名。
甚至于,成了一句笑話。
郁照塵怎麽還不走?
江潭落不知道郁照塵這是怎麽了,千年前自己最後一次見郁照塵的時候,對方看上去明明已經恢複了正常啊。
更別說自己現在還當面表示,當年的事情都不重要了,郁照塵不是應該走出執念才對嗎?
我也不知道……無嗔讷讷道。
天空中的紫雲緩緩散去,陽光落了下來,刺傷了郁照塵的眼底。
他忽然低下了頭,然後露出了一抹無人察覺的微笑。
江潭落真的把自己忘了。
過往那些事……忘了也好!
忘了就忘了吧。
郁照塵的心底,忽然于瞬間閃出了個瘋狂的念頭……
“郁聖尊?”同在此時,江潭落忍不住出聲提醒,“還有事嗎?”
“無事,”郁照塵忽然擡頭,他笑着看向江潭落,“抱歉,剛才只是忽然想起一位故人,所以晃了晃神。他和聖主一樣,是個鲛人。”
在擡頭的瞬間,郁照塵用靈力愈合了傷口,甚至于就連衣襟上的血跡,都被清理了個一幹二淨。
郁照塵這一生,從小學到大,也是他最擅長的事,便是如何去裝一個正常人。
“讓聖主大人見怪了,”他微笑着蹙眉,接着有些懊悔的搖了搖頭,“……方才聖主大人讓我想起了他,所以這顆鲛珠便是您的了。”
“原來如此,”江潭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那這顆鲛珠我便收下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再拒絕的話反而會讓郁照塵起疑。
江潭落閉關時并未帶什麽芥子空間或者儲物戒,因此他下意識地就要将鲛珠收入神識。
“聖主大人——”此時,珈行難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動作,“這顆鲛珠我幫您收着吧。”
“……”
江潭落頓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珈行難的意思。
這顆鲛珠雖然沒有什麽力量,但到底曾經屬于自己。貿然将它收入識海,或許會短暫的産生靈力震蕩,引起周圍人不必要的疑心。
“好。”江潭落沒有多想,直接将鲛珠放在了珈行難的手上。
潭落把鲛珠……送給了珈行難?
江潭落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在郁照塵的心中掀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
這千年來郁照塵雖然很少出現,但還在盡職扮演着天帝的角色,三界發生的一切,他都有所耳聞。
例如人人都知的——
當年的蓬萊聖君莫知難,其實就是妖域珈行難。
以及妖族那廣為人知的傳聞——
珈行難有一個道侶,千年前回到了蓬萊。那道侶也不知道是受了傷還是怎的,回到蓬萊後就開始閉關,一閉便是千年。
在這千年中,風流多情的珈行難竟然一直陪着對方,他們在妖域朝夕相處……
當初聽到這件事時郁照塵并不在意,但是現在當他猜到傳聞中“珈行難的道侶”是誰後,“陪伴千年”、還有“朝夕相處”這幾個字忽然向火一樣,向他灼了過來。
江潭落和珈行難,……究竟是什麽關系?
郁照塵本不願想,但是江潭落的動作,卻沒法讓他不去多想。
酸澀、嫉妒與不甘在剎那間襲了過來,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
妖域平日裏就笙歌不歇,現在妖皇歸位,自然要大慶一番。
江潭落出關後第二天,蓬萊便撤了島上的結界,設以大宴,宴請三界。
這場大宴沒有固定的席位,一切都随性至極。各類珍馐、佳釀擺滿了蓬萊的角角落落,無論妖族還是仙人,凡是來到這裏的均可以豪飲一番。
适逢盛會,就連一向低調的瀛洲聖君都來赴宴。
江潭落覺得郁照塵不會來,畢竟他之前就不怎麽喜歡這種活動。而到了這日白天,江潭落也的确沒有在蓬萊看到郁照塵的身影。
然而就在這一晚,夜幕剛一落下,金衣華發的郁照塵還是帶着昆侖的風雪來到了蓬萊之畔。
——彼時江潭落正坐在蓬萊的溪邊,從流水中取酒來喝。
江潭落的身旁,還擠着幾個滿眼崇拜的小花妖。
“聖主大人您酒量可真好啊——”
“是啊是啊,喝了這麽多,竟然一點醉意都沒有。”
江潭落笑了一下,他将手中酒杯遞給了離自己最近的花妖:“怎麽,想把我灌醉?”
聞言,那個花妖立刻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來,他并沒有否認。
江潭落從小生活在妖域,早就習慣了同族的大膽奔放。
雖然按照老妖皇的話說——江潭落從小書讀得太多,讀壞了腦子,看着都不像一個妖族了。
但不像歸不像,畢竟在這裏生活了數千年,江潭落早就學會了怎麽融入其中,裝作合群。
——咳咳,用他曾經去過的“現代”的話來說,就是裝老司機。
他接來另一個花妖手裏的酒杯,笑着一飲而盡。
郁照塵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江潭落身邊的。
……他看到,江潭落微笑飲酒的樣子,與當初在毋水下時一模一樣。
可彼時那笑容是給自己的,現在卻是給……幾個不知名的小花妖。
郁照塵的心一陣劇痛。
下一刻,他忽然嘗到了幾絲血腥味,剛才剖出鲛珠的靈臺,也跟着一起痛了起來。他下意識将手撫在了心口,接着郁照塵忽然想起了當初在毋水下,江潭落曾給自己講過妖域的往事……
他說,妖族并不講究什麽倫理綱常,道德規則。
在妖域,一切以享樂為尚。
聽到江潭落的話,郁照塵下意識問:“妖皇也是如此嗎?”
“……妖皇?”江潭落頓了一下,自己當然不是這樣,不過這話可不能說出去,“自然了,他可是妖皇。你想想,妖域的規矩,都是妖皇定的。”江潭落結合老妖皇的行為,模棱兩可地回答了一下。
他不知道因為自己當年随口的幾句話,郁照塵心裏産生了多大的誤解。
遠處喝醉了的小花妖還在糾纏江潭落。
“聖主大人,良宵易逝,一直喝酒也沒什麽意思……”
江潭落立刻警覺:“哦?那你要做什麽?”
“我想陪……”
小花妖半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見一道淺金色的身影出現在了江潭落的身邊。他微微彎腰,也從水裏取出了一杯酒來。
是郁照塵。
他沒有說話,只是朝江潭落笑了一下,接着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只等下一息,郁照塵帶着一點江潭落從未從他身上嗅到過的微弱酒香俯下了身。
他在花妖震驚的目光下,将唇貼在江潭落的耳邊輕聲說:“……聖主大人如果非要人陪,那今晚,我可以陪您。”
江潭落:???
看到江潭落略帶震驚的目光,郁照塵強忍着心痛,輕聲在江潭落的耳邊補充道:“我知道你和珈行難的關系,不過……我不介意。”
江潭落:!!!
不介意?
怎麽回事?
明明昨天郁照塵表現的還很正常,怎麽自己剛才放下一點心,他便變得和妖族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