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7)

藥單核對,“前段時間我還了見軍神龍黔元帥,右相嚴申大人,還有天子陛下呢。你看看那個病房裏住的病人的名字,就會恍然大悟的。”

“唉?好像是叫蔣什麽來着……”小護士努力回憶着。

“蔣笙歌。”來取藥的另一個護士甲白了她一眼,将配好的藥拿好,“看你那個樣子,莫不是仰慕黎星刻上将?勸你死心吧,前段時間……看那個日子好像是黎星刻上将随軍隊出征前,他那天還來看過笙歌大人。”

“哎?”

“那個時候笙歌大人沒醒,不過我親眼看到他低身吻上去了。然後說:‘請等臣回來,笙歌大人!’深情到要死人了啊!”

“那麽……黎星刻上将和蔣笙歌大人是戀人?”

護士甲聳肩,“誰知道了,按說那位算是女王陛下了吧?誰知道會不會沒有感覺啊。上一次出事的時候,他似乎劍指向笙歌大人了呢。”

“…這,我怎麽感覺到了悲情結局的預兆?難道忠犬大人會被女王陛下抛棄嗎?”

“拜托,你不要亂下定義啊!”

“但是感覺很貼切啊……”

“……”

黎星刻走到笙歌病房前,遲疑的推開門。只拉開半面窗簾的屋子裏陰暗兩分。她睡在床上雙眼緊閉,寬松的白色病服套在身上顯得身形更為單薄。

在床邊坐下,伸手以手背沿着臉頰的輪廓滑過笙歌的臉龐,本在昏睡中的笙歌幽幽轉醒,半睜着眼看着他,不确定的問,“黎星……刻……?”

細弱的聲音讓人無法聯想到平日裏那個高高在上,神色傲慢的上位者。

“是,臣在。”黎星刻彎了唇角,因她此刻眼中只有自己,而從前心裏日漸空落的部分,漸漸有東西填充進去。

笙歌有斷斷續續的開口:“你已經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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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回來了,笙歌。”

像是多年前那樣的喚,放低軟的聲音層層浸染壓到心裏深處,讓笙歌為之動容。“臣并沒有失言。”

笙歌不解,卻不再答了,“……”

“若倦了,便再睡會,臣會守着您。”

就好像是有人将時光調動倒回了過去。讓笙歌覺得心裏忽然遺憾而難過起來,她不再言語,閉了眼将黎星刻隔絕出自己的視線。

過了很久之後,她恍惚的感覺自己已經睡着了,朦朦胧胧的有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我回來了,笙歌。”

那一瞬,眼睛漲澀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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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仲在最近一次的檢查以後第一次瞅了一眼呆在一邊的黎星刻,後替笙歌掖了下被角,對着他開腔,“最近的話,她昏迷的時間會比清醒的時間多,你去通知嚴申那小子,叫人來看着。”

“……在下在這裏就可以了。”黎星刻郁悶了,這算什麽意思啊,他就在這裏竟然還說要另外叫人,難道嚴申那個陰險的文官看起來更可靠?!

“就是因為你在。”梁仲在病歷上寫着什麽,頭也不擡,“萬一她醒來時看到你突然間發脾氣什麽的,我會很頭疼。”

“……不會。”黎星刻目光落到笙歌臉上,自嘲得苦笑起來,“若是笙歌大人,從不會對這些瑣事上心,更別說動怒了。”無法回避的,對于他,她從來不曾為之動怒,更不用說像上次所見那般同嚴申一樣的争吵。蔣笙歌心裏他勉強占據的位置,越發得微不足道了。

“……”梁仲低頭無言記錄着,等終于寫完了最後一筆,便“啪”地合上病歷,“你現在到是了解她了?算了,這是你們的事。”

之後離開了病房,只留下黎星刻一個。

走出病房時,梁仲見着門外趴倒了好幾個護士,對着他不好意思的幹笑。

梁仲和氣的将門帶上,看幾個小護士爬起來低頭拍拍衣服不敢離開,微笑起來,“這種時候爬在這裏聽牆角,……都不用上班了?!啊!?”

“……對不起梁醫師!我們馬上就走!”為首的立刻認錯,示意小護士們趕快走人,只有一個最近才進來的那個沒動。

“梁師薇,你還在這幹什麽?!”梁仲依舊沉着臉。

“爸……”小梁護士拉其衣角,“笙歌陛下怎麽樣了?黎星刻上将還會在這裏呆多久?他們什麽關系呀?”

“……死丫頭。”梁仲無奈,示意她跟自己先走開。“其實也說不清楚是什麽關系,說得冷漠些,也不過是曾經的君臣罷了。……”

“……”

守病號是一件蠻辛苦的事情,尤其是守笙歌。黎星刻常做的事情便是将蔣笙歌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裏,她的手指枯細看着給人很是無力的感覺。

他想這麽在笙歌身邊守着,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擾。如同多年前笙歌身邊從來只有他一個人陪着一樣。

笙歌曾幾何時對他說過,“星刻,若是你想,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我等着你伴我這一世卻不是當一世的君臣。”

在沒人時他那麽輕聲喚過“笙歌”,然後她回頭去,只看着黎星刻略略挑眉微笑問,“怎麽了?星刻。”

握住笙歌的手貼在自己臉邊,他傾了身伸手眷戀地摩挲着笙歌的臉頰,滑到嘴上他親吻過的位置便不想挪開。

“真的,不願在聽你疏離的念出黎大人這樣的稱呼。”黎星刻喃喃自語樣的說:“不想被你這樣什麽理由都不說的就抛下,哪怕是宣判死刑也要有罪名啊,笙歌。你不是最讨厭無理而下定論的事嗎?”

“至少告訴我做錯了什麽,就算你決定抛下我了,我還是有知情權的。”

——他希望她盡快醒過來,希望她眼裏只留有自己,如同以前那般。也希望就這樣守着笙歌,不要被她完全忽視,視而不見。

——我還想如從前那樣的,留在你身旁,笙歌。

……

作者有話要說:開始寫感情部分了。溫馨什麽的,真的挑戰性很高!

最近這一部分會是甜章,絕對含糖,不過特為難我,所以待我醞釀。

第三十三回

第二天梁仲帶了病歷夾,穿着白大褂又一次出現在病房中。他身後只跟了一個護士拿着一些諸如毛巾、新的病服之類的東西。

“抱起她跟我來。”梁仲偏了偏頭示意他速度快點。

“什麽?”黎星刻不接,看看還睡着的笙歌皺起眉來,“要去哪裏?”

“啧,你的廢話怎麽那麽多?我是這丫頭的主治醫師,我說什麽你照做就好,不然就給我出去。”梁仲脾氣不太好的丢下一句,“快點!”

他轉身走了,小護士跟着解釋,“是要去水療室,之前每天都會去的。黎大人您動作快些吧,不然一會他會發火的。”

好吧,解釋聽了之後黎星刻繞到笙歌床邊,彎腰将她以标準的公主抱,抱起在懷裏。

懷裏的人很瘦,抱着沒什麽肉的身體盡是骨頭硌人。

——應該将她養胖些。

這樣的念頭從心裏飄過,抱着笙歌就覺得很踏實。黎星刻隐隐勾起了嘴角。

水療室并不遠,出了笙歌的病房轉過一個拐角就是了。房間裏很暗,水療器靠放在一邊像是透明的棺木。

“東西都放在這裏了,你幫她脫了衣服之後抱進去。”啓動了水療器,藥液灌滿,将計時器設定好之後,梁仲說話輕描淡寫得如同說“你記得吃飯”一樣,而後完全不給黎星刻說話的機會就關了門出去。

将笙歌放下來,扶住她靠在自己懷裏,黎星刻站在那裏越發尴尬了起來。

叫他……脫衣服?這……這太逾禮了!

——黎大人,你現在才開始想逾禮這個問題了嗎?

一番糾結過後,全身神經繃緊猶豫的摸索到她第一顆衣扣,極慢的解開來深深呼一口氣。

鎮定下來讓自己不要去回想那天晚上的事情。

解開病服的上衣,裏面并沒有穿什麽,腹部的手術刀口邊緣起着怪異的黃色,映着皮膚更為病态蒼白。

略略觸了下那處駭人的傷口,黎星刻動了動将她扳正對自己,讓笙歌靠在他胸前有所支撐,接着将褲子除下。

衣物褪盡,少女被他小心的抱在懷裏走向水療器。纖細的身形像是被人稍稍用力就能掐死的貓。

輕手輕腳地将她放到水療器裏,那看起來無比瘦弱的身子一寸寸沉下去,那張臉太過平靜得,讓黎星刻跟着心髒也被拉扯的下沉。

——按照記錄上來看,笙歌大人在離開中華聯邦之前,身體狀況僅僅是抵抗力比較差而已,但是那之後,也就是當年政變期間的有一記錄全數被銷毀了,沒有辦法對比。

周香凜的報告黎星刻很清楚的記得。他從來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笙歌如此靠近永逝,随時可能被死亡帶離。

心思随同她一點點沉下去,定時器響起時将她從棺木一樣的水療器裏抱出來,展開浴巾把她全身包嚴,仔細擦拭掉身上的水漬,将新的衣物換上。

攬在懷裏磨蹭着臉頰,輕輕啃咬唇角,感覺到自己心裏好像随着抱住笙歌的動作空樓的部分被填補。

回到病房裏把笙歌放回床上蓋好被子,黎星刻俯身對她耳語說:“臣,真的放不開您了。無論如何都放不開。”

“……”

這番表白的話笙歌是沒有聽到,只覺得自己的體溫逐漸散失,從最初的手腳變冷到後來後背上半部分都像是被冷風一直吹着一樣。

笙歌夢裏發現自己被困在一片黑黝黝的地方。

她試探的前行,四周慢慢變得明亮,雕欄玉砌的建築一個個如緩緩現身的怪獸。轉眼之間就将她包圍了起來。

她認得出這裏,是那個名為朱禁城的地方。

自己一生裏大半時間在那裏渡過,生活那麽多年曾經漫步走過每一寸角落。而現在她所在的,是整個朱禁城至高點的占星臺上。

“唉?士官學校?”有稚嫩的童聲傳來,落在她耳中熟悉無比,連思考都不需要就能分辨出。

“臣應為了陛下您做到更多,守護您是臣的責任。”

“陛下的願望是什麽?”

“想要……想要有一天能到外面去……”

“明白了。”

“締結永恒的契約。”

曾經見過的畫面停滞在這裏,笙歌面無表情的看完,略略側頭看到那邊曾經看着的自己和嚴申轉身離去的背影。

那天她問嚴申,“你有喜歡過什麽人嗎?是什麽樣的感覺?”

然後她越發覺得自己以為的那份愛情太霸道,以至于讓她覺得,那并不是愛情。所以她放得幹脆,也因為放棄的太幹脆,她更覺得,自己的愛情沒有任何分量,那麽也不應給誰。

占星臺上的風很大,吹得她渾身顫抖卻依舊站直了背脊。

那風太大,吹得她眼睛幹澀脹痛,但始終沒有流下淚來。

她站在高處傲慢的俯瞰,冷漠下視理智凍結了感情,冷得她自己都開始習慣心被凍得僵硬的感覺。

畫面變換,她身上華麗的冕服色彩深沉,衣飾上的十二章紋灼目耀眼。眼前的旒珠搖晃着遮擋了視線,看不清在龍座下任何人的臉。

她倚着吞龍殿正中上的龍座,慢慢坐下。

遲緩的撩起嘲弄的笑容,卻是傲慢不已。她垂目下視,目光自然的飄下掃過一切。

——蔣笙歌一生最幸時與最不幸時,都僅有這個龍座而已。

除此以外,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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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星刻在笙歌身邊看着她越發蜷縮成一團,臉頰發涼。伸手進被褥裏,被子裏亦沒有半點溫度。

她縮成一團在那裏像只瘦弱的貓。感覺到他手掌上的溫度就跟着貼過來。

黎星刻垂眼瞧她因正病着而露出的脆弱模樣,起身褪了外袍,脫掉鞋子掀開被在笙歌身邊躺下,伸手就将她摟入懷裏。

一直冷得皺起一張臉的笙歌繃緊的身子漸漸放軟,變得安心起來。

……

笙歌醒過來的時候,是第四天。

當是時,最關鍵的一點是黎星刻就躺在她身邊,而且還把她摟在懷裏。

“很暖和”是初醒來因為睡太久頭腦還不清醒的笙歌第一個想法。她靠在黎星刻懷裏把四周都打量了一圈,“是醫院啊。”

她自語着閉了閉眼睛,只覺得現在頭暈難受眼前發黑。不安的動一下,跟着被人從身後猛然箍緊。

——這床上還有一個人!

這個認知過電一樣從她腦子裏竄過,讓她完全清醒了。

平生所用過的任何詞都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正巧,黎星刻被她動作驚醒,以為出了什麽事情。不想睜眼就對上笙歌帶着詭異神色的眸子,他的腦子裏立刻“哄——”的一聲就炸開來。

“那個笙歌大人!臣……”黎星刻着急的出聲試圖辯駁什麽。

笙歌卻厲聲打斷他,“閉嘴!”

……

在笙歌醒過來之後,黎星刻開始郁悶了。說不上是郁悶,也是有那麽一點點的糾結。

那天之後笙歌不曾再與黎星刻說過半個音。面對着黎星刻信誓旦旦的說着“臣發誓臣沒做逾禮的事!”她也沒有什麽反應。

只是嚴申來時會平淡的問近來的事情如何,态度好像和平常一樣,但是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同了。

“布裏塔尼亞方面就是這樣了。”

“恩。”

“笙歌大人最近好像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她笑笑,随口回,“大約是就快死了的緣故吧。”

嚴申怔住,沉默一陣後笑笑道,“笙歌大人不要亂說話啊。”

“只是累了。”笙歌很快改口,然後半開玩笑半認真似的說:“什麽時候,陪我離開洛陽吧,阿申。”

嚴申審視她許久,看看握緊拳頭滿目痛色的黎星刻,輕聲應,“好。”

然後起身,叮囑說:“好好休息。”

“我知道。”

嚴申離開,門鎖落上的聲音過後,病房裏又沉默下去。

“笙歌大人——”黎星刻出聲喚她,笙歌取書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有回他。

黎星刻不安起來,梁仲雖然将笙歌的反常解釋為病中心理不适,也就是生病時心情非常不爽。但是他卻強烈的不安起來。

“什麽?”過了近半分鐘,笙歌回了聲。

黎星刻沒什麽不妥,耐心絕好,“您若想去哪裏,臣可以同您一起去。”

笙歌合上書,扭頭目光灼灼的看他,之後開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輕柔。她說:“……我想去,再也看不到你的地方,星刻。”

像是情話一樣的語調回出這樣的話,笙歌說出後有些不願再看他。

收回視線,卻聽黎星刻開口,“臣可能沒有辦法做到。”

笙歌的目光頓住,愣愣的看他彎起的笑容,溫馴的帶着歉意還有難過,“臣曾應您,一生都随在您身邊。已經食言過一次,臣不願再有第二次了。”

“我會在你身邊的,笙歌。——不論你去哪裏。”

……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這一章某人…又占便宜了。

最開始我構思時候特溫馨,不知為毛就成這樣了。最後寫那句的時候,我都可以感覺到星刻整顆被擰緊的痛…好難過。

作者糾結了一天,終于想到怎麽掰回溫馨了,修改一下!

第三十四回

“臣不想再食言一次,不想放您離開臣的視線。臣對您的感情,……一直都摻雜了兒女私情。”

“……”沉默以對,笙歌擡手按着他臉頰神色越發沉靜,她只是緩慢的念他的名字,然後就沒有了下文。

……

笙歌在醫院裏的生活很單一,也只能做那些事情。晚上時,拿了本書靠在一邊看,感覺到有陰影擋住了光線,迷惑的擡頭去,看到的時候欲言又止的黎星刻。

“怎麽了?”笙歌問。

“每天這個時候您都要去水療室。”

聞言,低頭盯着手裏的書一會兒,她無奈的将其合上,“……我知道了。……你做什麽?”笙歌動手掀開被子,就被黎星刻彎腰抱起來。

黎星刻解釋,“傷口還沒有拆線,不方便走動……臣…抱您過去。”

“…沒有輪椅什麽的嗎?”

“……”借口太爛了于是就回不出話來的某黎大人。

笙歌嘆氣,不準備再計較這麽多運氣松口,“……算了,走吧。”

——你竟然得逞了,黎星刻。

水療室裏東西都準備好,看着水療器裏的藥水,又扭頭看看沒有要離開意思的黎星刻,笙歌比劃的指指,“要脫了衣服進去?”

“是。”給出肯定的回答,黎星刻不動的還在原地。

“你……不出去?”

“……”沉默是默認。

“……你轉過去。”幹脆的命令句。

“……”默默的轉身。

過了幾分鐘之後,笙歌無奈開口,“你還是轉過來抱我進去吧……”

該死的水療器太高,她這狀态沒辦法爬進去。= =

當黎星刻抱着她放進水療器裏時,耳根有點淡紅的黎星刻說:“在您昏迷的那幾天,其實一直是臣處理的。”

“……”笙歌突然很想要把自己給淹死。

……

等在兩個小時之後,黎星刻抱着像是剛洗完澡的笙歌回去病房裏的時候,剛好是蔣麗華來探望。

不得不承認的是,面對蔣麗華一個還好,但是面對蔣麗華身後的明熏管家的目光她有些慌……或者是非常的慌。

黎星刻抱着她面對蔣麗華也有點尴尬,尤其在小天子問,“星刻,你抱姐姐去幹什麽了?”的時候,真的尴尬到一定的境界了。

“臣……”

笙歌很快找回鎮定,從容有嚴肅的回答:“沒什麽,只是去水療室而已。”

這個回答引得明熏目光咄咄的丢向黎星刻。被眼刀來回割的黎星刻繃緊神經把笙歌放回床上,而後向明熏微颔首。

被放下的笙歌首先轉移目标,她摸摸小兔子天子的腦袋,“怎麽這個時候跑來了?”

“現在才得空的。”蔣麗華半個身子壓在床上蹭到她懷裏,“嚴學士中午告訴我說姐醒過來了,所以就叫明姨陪我過來的,姐啊,你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啊?嚴學士說後天我們要去EU參加那邊的會議,可能就不能來看你了。”

“沒事的,不用擔心。”她安撫的摸摸小兔子,下意識擡眼看過去,卻見明熏對黎星刻說了什麽,兩人悄聲走了出去。目色沉了沉,不知想什麽,但轉而又去聽蔣麗華興致勃勃說着的話語。

……

明熏首先走了出去,聽到黎星刻帶上門跟着出來之後,便轉過身去打量起他。

“黎大人,近來由您照顧我家小姐,實在麻煩您了。”

對于面前這個英氣的武官給人感覺很是堅韌,應是個嚴謹認真的人。

黎星刻聽到這樣的話,一時猜不出對方是想要表達什麽。僅能客氣的回,“言重了,在下只是盡所能而已。”

“老朽不想繞圈子,黎大人。”明熏下一句話變得直白起來,“大小姐從來不會對誰坦露什麽,也從來不會解釋辯駁。也許她是比一般人要來得堅強許多,但是那僅僅是長久以來的驕傲不允許她低頭示弱罷了。”她說着,看向黎星刻的眼神變得尖銳起來,帶着強制他聽從的警告意味,“您曾經是護衛,今日也只能是二小姐的臣下,與大小姐無半點關系。”

“您是警告,要在下離笙歌大人遠一些嗎?”

“不,只是勸。之前的事情老朽都有聽聞,而在上一次布裏塔尼亞那場鬧劇的婚禮中,老朽也真切的看在眼裏。”

“——您連完全的信任都無法給予。”

“……!”這句話戳中黎星刻一再想要掩飾起來的痛處。

“老朽想,您應該懷疑過大小姐将把二小姐作為争權奪利過程中的踏石,而對她生出過憤恨吧。”

完全無法辯駁,老人家眼光真的很毒辣。黎星刻只能由着對方對着他彎了彎身,“這麽說雖然可能太過無禮冒犯了,但是,您與她并非一個世界的人,其中橫亘的,不需老朽累訴,是以——請您從大小姐身邊離開,您無法……至少連笑容都無法帶給她。”

之後黎星刻是跟着推門進去的明熏進去的。明熏咳嗽一聲打斷說得興高采烈的蔣麗華,“已經晚了,我們應該回去了,二小姐。”

“現在就得走了嗎?”小兔子不滿的癟嘴,抓着笙歌的手還不放開。見到明熏點頭,蔣麗華只好一邊重複強調自己回來之後就來看她,戀戀不舍的走了。

“明管家和你說了什麽?”目送着小兔子離開,笙歌驟然發問連前文鋪墊都沒有。

“只是說感謝臣照顧您。”

“……是麽?”視線與他對上,笙歌輕飄飄的略擡起語調。雖然知道是謊言,但也因為知道所以不去追問,也不逼迫。“将燈息了吧。”

這下黎星刻意外固執起來,“頭發還沒幹,明天起來會不舒服的。”

拿着幹燥的毛巾替笙歌擦拭着頭發,兩個人這時沉默了無言以對。

半晌,黎星刻将毛巾收回。背對他的笙歌偏下頭,縮進被窩裏。

十五分鐘之後,突然間開口問,“有沒有暖水袋?”

“恩?”

“有點冷。”不是有點冷,而是非常冷。笙歌将自己裹在被子裏到現在都沒覺得身體回溫,好像還越來越冷了?

“……好像沒有,笙歌大人。”——睜着眼睛說瞎話,分明是找都沒找就妄下定論。

“……”認命的又裹緊被子。五分鐘之後,笙歌開口,“不然你上來吧?”她有種莫名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情。

“……是。”

黎星刻好像又一次得逞了。

床鋪的另一部分壓陷下去,雖然是單人床不過躺兩個人也是足夠的。黎星刻伸手去将背向他躺着的笙歌摟進懷裏,動作小心,猶豫又緊張。被抱的那個則是在他手觸到時全身繃緊變得僵硬起來。

黑暗裏氣氛暧昧的開始升溫,貼在自己的那個人心跳的聲音變得清晰,對方的體溫跟着傳遞而來,這讓笙歌不自在的動了下,抱着她的手臂猛然手緊阻止她有所動作。

後背貼在他胸膛上,黎星刻的說話的聲音近在咫尺,“睡吧。”

比平時壓得低的音量,像是沉沉的檀香屑落地,有幾分踏實的感覺。

依言閉上眼去,什麽都不去想身子完全變軟放松時,笙歌也真正睡着。黎星刻依舊醒着,埋首在笙歌頸窩間更具占有意味的收緊手臂。

這一次心裏空落的部分真的被填滿。

……

熟睡中笙歌又一次重複夢境。

像是完善細節部分,這一次她站在那年立在占星臺閣角的自己身後聽嚴申在她耳邊輕聲,“像是還有事情要做,笙歌大人就不要去要求他同你走了吧?”

跟着就聞得自己漠然平靜的應,“恩,說來也是。我們走吧。”

轉身步入的回廊綿長空曠的好像看不到盡頭,四周如浸在夜裏,唯自己走的一路上挂着了些許的燈光。

她每走一步,腳步聲都在四周的空氣裏回蕩。有個蒼缈的女音層層疊疊的滴墨入水般滲透、壓進她所在的空間,“你可信天地?”

“你可信神明?”

“你本不會遇上那個人,亦不該出生。”

“不如歸去。”

“……”原本對那聲音充耳不聞的笙歌驀然停下步伐,“我自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你想說服我什麽?歸去哪裏?!”

“可你信命。”那聲音篤定的說:“你連自己都不信,然獨信命。心願了了,就離開。”

……——“除了那個王座,你什麽都沒有,蔣笙歌。”……

夢裏那個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回旋,笙歌則無法從夢裏醒來。她似乎從容面對着,實際上在夢外已經哭得一塌糊塗。

“那樣又如何,一無所有只有高高在上的冰冷王座又如何……其他的我不需要。”

混着眼淚,低聲呓語着似竭力說服,黎星刻聽到哭聲醒來,就發現笙歌邊哭着瑟瑟發抖。

是做了噩夢了。她自己抱緊手臂,戒備防禦的姿勢如同幼狼般脆弱但不做退讓。黎星刻摩挲着她臉頰将眼淚拭去,抵着額頭喊她,“醒醒,笙歌,醒醒。”

被叫醒,笙歌緩緩睜開眼。通過沒有拉上窗簾的窗戶露進來的光照,黎星刻看清她臉上無助脆弱的表情,眼中還帶有沒褪去的恐懼。

在他想說什麽時,蔣笙歌出乎意料的湊上來狠狠吻住他。那個吻裏滿是慌亂的味道,全是恐懼的驚惶不定。

她呼吸間到夾有細瑣的哭腔,一再挑戰黎星刻忍耐力。

翻身将其壓在身下,勾住她開始退避的舌頭,奪取了主導權。放開她被啃舐得有點腫起的唇,受沖動指使将動作進一步進行。

想要就這麽的将衣物除去,狠狠擁抱、借此将她占為己有。

強烈的欲/望竄上心頭,黎星刻感覺到在他手下笙歌的身子止不住的輕輕顫抖。

拼命召回些微的理智,好不容易壓制住沖動。黎星刻警告起自己——她現在根本就不清醒,快住手……趕快停下來!黎星刻。

差點擦槍走火之際強令自己停下來,他強自鎮定,把笙歌揉進懷裏,呼吸都未穩定,臉上都有情/欲引起的紅暈,映着象牙色的皮膚尤為明顯。

慢慢調整自己,他才貼在笙歌耳邊輕聲開口說:“我在這裏,笙歌。”

——我就在這裏,在你身邊決不離開。所以,別怕,笙歌。

……

作者有話要說:我寫什麽女王寫什麽女王!自抽!就應該寫黎星刻不喜歡她不喜歡她!然後拼命追,然後變敵人決裂決裂!現在就想讓他們決裂!

嗷嗷嗷嗷,到後面怎麽就擦槍走火了呢?笙歌大人你太放的開了!黎星刻你敢不敢再溫柔一點!敢不敢再萌一點!我愛死你了啦!

第三十五回

在黎星刻感覺,自己與笙歌之間關系漸漸發生了變化,稍微緩和了許多。

其實想要的不多,只要能夠在她身邊就足夠了。但真的做到能夠在她身邊,就會又想要更多。這麽想着的他勾起了笑容,扭頭去看正拿了水果刀削蘋果的笙歌,左手拿着刀的她削的時候方向都和常見的相反。

笙歌那雙手從來大多數時都是握朱筆拿文件的,現在拿起水果刀來雖然看着賞心悅目,但是也有說不盡的別扭。

她并不是順着蘋果把皮削成螺旋狀展開的一整條,而是豎着削的,于是削下來的蘋果皮就變成了一塊一塊的。

“……太難看了。”擰着眉,完美主義傾向的笙歌嫌棄的打量手裏這裏缺一大塊那裏又鼓出一塊的蘋果,這個侮辱了她美學的蘋果不能留着。依舊擰眉,她準備把這個失敗的作品丢掉,黎星刻卻眼疾手快的握住,就着她的手在蘋果上咬了一口。

幾乎可以說是用搶的将蘋果拿到手裏,面對笙歌略略揚起眉表露出的驚訝,黎星刻的耳尖發紅,卻是無比認真的正色道:“這個蘋果是您答應給臣的,不能随便丢了。”

“這就被你這麽冠冕堂皇的搶過去了啊。”蔣笙歌撐起身子咬了另外一邊,臉頰上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紅色,慢悠悠地說:“怎麽說也是我削的呢。”之後又靠回去,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挑了另外一個嬌豔欲滴的蘋果繼續禍害。

面對這種情況,黎星刻呆滞的慢了半拍。低頭瞧可憐的蘋果上另一個牙印,他笑得有點傻氣。削第二個蘋果的時候已經順手許多,笙歌瞄一眼咬着蘋果傻笑的黎星刻遲緩的眨眼,又将注意力轉回手上的蘋果皮和刀子上。

——現在這樣,感覺真不錯呢。

少女心情愉快的這麽想,将果肉和果皮最後一點分離開,看着這一次的作品她顯得很滿意。這一次削得很漂亮的蘋果被她送進自己嘴巴裏,“咔嚓”一聲咬下一塊。

閉着眼睛慢慢咀嚼,她想——

果然還是要留下點什麽來着,以後回憶起來的時候也能跟着安心一點。。

忽然歪過頭去,笙歌喚他,“星刻——”

他立刻應,語氣都是在愉悅的上揚着,“臣在。”

盯着他看了一陣,她說:“你現在陪着我,我很高興。”

“能在您身邊,是臣的榮幸。”

——榮幸啊,遲早是停留在記憶裏不能再出現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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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下午那麽長的時間,就被笙歌很神奇的用兩個蘋果愣生生給磨過去了。嚴申遞上最新的一份文件,兩人突然就沉默了下去。

病房裏只有笙歌翻動紙頁的聲音,在這樣長長地沉默之下,嚴申率先出聲打破了沉寂,“按照上面的安排,預計事情在我同小天子從EU回來之後就可以進行了。并且可以考慮的問題也不算太大。但是……你确定這樣的名目真的好嗎?”

“還沒有完全穩定不是嗎?攘外安內,既然外面已經平靜下來了,內部的事情也應該了解了。餘忠死之前給我留下的這麽個梗,我不可能讓它在我心裏呆一輩子。”平穩的聲音壓得低沉了許多,笙歌眼神也變得陰沉了起來,如同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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