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8)
黑的夜裏有不祥的預兆。在她說完話之後嚴申沒有發表意見,任由這此沉默一直持續到笙歌合上文件。将那一摞寫着慢慢的文字的東西遞回去,她問:“已經全部吩咐下去了?”
“大致上已經确定了,只是在擔心會不會有意料之外的偏差。”
“那麽就再做得細致一些。”她強令着,視線瞟過那一摞文件,“燒了吧。原件也是,全部毀掉,不要外流。”
“臣明白。”
其實事情并沒有完全結束,她的事情還沒有完全做完。蔣笙歌她啊——一生只是為了“中華聯邦”罷了。從來都是的。
傷口恢複得很好,在拆了線之後梁仲随便丢了一瓶子藥膏給她。面對笙歌詢問的眼神,梁仲不耐煩地說道:“去疤用的,雖然縫的時候已經處理得很不錯了,抹這個消得更快一點。如果不用就還回來。”
笙歌笑笑,“為什麽要還回去?拿都拿過來了,就用上吧。”
梁仲翻了白眼鄙視,“原來你也有那麽點女人心理的啊。”
正被黎星刻小心翼翼抱起來的笙歌聞言,挺無辜地回頭,之後看着抱着自己的黎星刻拉長了語調說:“原來你還好男色麽?”
“……”梁仲看黎星刻一眼,氣憤又嫌棄的轉過身去。而某黎星刻先生抱着笙歌同樣轉出去,趁着笙歌不注意的時候輕輕地咬了一口她的脖子,親昵的蹭着說道:“臣是否好男色……難道笙歌大人您還不知道嗎?”
氣憤太暧昧,笙歌不自覺同時也不自然的往黎星刻懷裏縮了縮,臉上有可疑的紅暈慢慢出現。“咳——”扭開頭,她尴尬的咳嗽了一聲,然後悶聲說:“走了,站在這裏幹什麽……”
可能是最近被越發親近的關系給安慰好了的黎星刻笑容竟然有了幾分得意,面對着紅了臉的笙歌,他愉快的回:“臣遵旨,笙歌大人。”
多年之後回憶起來時,在醫院裏的那段日子,也許就是他們兩個之間最美好的日子了。等到最後她眼神冰冷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這樣的相處就變成了遙不可及的過去。
這是有笙歌漫不經心的突然興起順手策劃的一段适合珍藏的回憶,原因僅僅是……她想要這麽一份記憶罷了。
……
蔣笙歌出院之前,嚴申和蔣麗華一幹人等正是将要動身去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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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之前,嚴申向笙歌彙報最終敲定的細節,為此黎星刻就被丢到外面去見小天子蔣麗華。
“吶吶,星刻。”蔣麗華提着衣擺,仰頭努力地看他,“這一次朕是第一次出去這麽遠呢,嚴學士替朕完成了想要出去看看的心願啊。”
“……是麽,聖上的心願得償真是一件好事。”黎星刻的笑容不知為何有些僵硬,但他還是維持着面對君主時應有的完美表情。
“其實雖然是很想出去的,可是現在好像時間不對。”說着小天子又失望的低下頭去,踏着繡鞋的小腳在地面上來回蹭着,“朕想陪姐姐的。”
“……”
“就是這樣,星刻。拜托你幫朕照顧好姐姐好不好?雖然有明姨她們,可是朕還是想要拜托你,這段時間陪姐姐,你願意嗎?”
“臣明白。”
“……那個,會不會很勉強你?”小兔子又有些不安,她記得龍黔說過黎星刻和自家姐姐的關系是非常難說清楚的。
“怎麽會!”
“他當然是欣然同意了。”
黎星刻略顯着急的辯駁和嚴申特有的諷刺語調同時響起,二重奏之後蔣麗華越過黎星刻去看後面的嚴申,“嚴學士,姐姐說了什麽?”
“回聖上,笙歌大人僅是與臣說早去早回而已。”嚴申向蔣麗華作了一揖,小兔子天子點點頭之後想想就向黎星刻道別,“那麽,我們走了。星刻。”
“恭送聖上。”黎星刻如常行禮,跟着蔣麗華後面的嚴申經過他身邊,習慣性的冷哼一聲,之後不情不願的開口,“雖然很不情願,但是還是如聖上說的,笙歌大人要麻煩你照顧。”
這一次黎星刻不冷不熱的反擊,“在下與笙歌大人的事情,不勞嚴學士您費心。”
“……”被嗆到的嚴申斜了他一眼,甩袖子憤憤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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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手續辦理得很快,而梁仲算是笙歌的主治醫師,他表示治療的事情目前只是完成了一部分,還沒有完全結束。
同時他也通知周末的時候黎星刻去自己那裏複診。
不知道怎麽說,黎星刻和蔣笙歌這兩只都是一對病秧子,不過還好黎星刻基本上已經被梁仲這個神奇的醫師治好,現在也是在後期防複發之類的。
敲門進去時,梁仲正在擺弄一副骷髅,聽到開門的聲音就把那副骷髅架子給挂了回去,“坐。”梁仲順手指了指椅子,之後就走到一邊的櫃子裏翻起來,約莫半分鐘之後拿出一瓶藥丸放到黎星刻面前,“按前幾天的檢查報告來看,你恢複得不錯。這個是新藥,你拿回去先吃着,四個月之後沒有複發,就沒有問題了。”
黎星刻禮貌的說:“是嗎?這樣就多謝您了。”
“恩。”梁仲不太在意的應了一聲,“對了我還要告訴你一點就是,這個藥有個副作用。而且根據個人體質體現的時間也不一樣,到時候你自己小心一點啊。”
“什麽副作用?”——稍微有點緊張的黎星刻。
“就是有點春|藥的性質。”——随口說出這話的梁仲。
“……”——華麗沉默了的某黎星刻先生。
“到時候泡泡冷水什麽的就可以了,當然找得到人你也沒必要委屈自己泡冷水。”
“……”
“順便這是蔣笙歌那丫頭的藥方,你帶着過去吧。”梁仲連着一張單子也推到黎星刻面前,“那個小丫頭從小就是打死不吃熬出來的藥汁類藥物的倔脾氣,聽說這次你在照顧她,這事就交給你了。”
“……在下也不見得有辦法啊。”終于恢複了的黎星刻說。
結果梁仲說:“那是就你的事了。不過要是這點事都搞不定,真是太丢人了。”
……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兩個敢不敢再甜蜜一點嗷嗷!
牙齒裂了……于是弄牙齒之後整個腦袋都很不舒服……
第三十六回
對于梁仲丢來的藥單子,黎星刻頗為無奈的看了一遍,之後他更為無奈的想:難道不能做成藥丸嗎?偏要挑戰高難度?這麽想着但也什麽都沒說就向門口走,卻是在他收了那張紙、将出門時,聽到那邊某人幽幽的嘆,“這個方子啊,效果啊,真是麻煩,可以只能這樣啊!其實某個丫頭對某些人也不那麽重要嘛~?”
——……夠了,你這個童顏老妖,要不要把話說得這麽過分啊?什麽都知道,不如自插雙目算卦去!
第二天黎星刻帶了處方交給明熏管家,對方在瞧過方子之後鎮定的把那張紙交還給他,而後嚴肅的說:“這件事就麻煩您了,藥材老朽會着人準備好,要用多少都沒關系。可能要辛苦您了。”
就這樣,這個莫名其妙的皮球在黎星刻還沒來得及踢過去之前就被踢了回來。一碗烏七八黑的中藥交到他手裏時,他真的有種莫名的無辜感。
笙歌此時縮在一棵巨大的楓樹的樹蔭下,滿樹火燒的葉子映了她沉色的衣衫顯得更為華麗起來。
遠遠的看到黎星刻走來,她翻書的動作停住,眼裏綴滿笑意,對着他聲音不大不小的喚,“星刻。”
那讓黎星刻感覺像是回到以前一樣,心裏只剩有關笙歌的一切裝得滿滿的。他走過去将白瓷碗裝的藥端到笙歌面前,“梁醫師吩咐的藥,……”
笙歌看了一眼什麽表示都沒有,指了指一邊的矮幾說:“先放着。我看完這些的。”
結果幾個小時之後,看文件的笙歌看着看着睡着了。該批的文件該看的到是都弄完了,最後拿着本折子戲本子翻了兩頁就閉眼睡了。
黎星刻将她握着的書抽出來,有點無可奈何。藥都放涼了,她拖延到了最後也沒有喝——
他将外袍解了蓋在笙歌身上,手指間繞了她的頭發,跟着又忍不住揚起唇角。——第一次,見到你這麽任性的樣子。是撒嬌麽?
這麽看來,偶爾她也會因為某些無傷大雅的小事而任性一下。黎星刻把藥原封不動地端回去的時候,他和明熏看着那碗藥有種“果然如此”的詭異心理。
“如此看來,要達到目的的話,您需要努力些,黎大人。”明熏接過了裝藥的白瓷碗,認真而嚴肅的說:“認真說來,身為武官的您,應該可以使用些強硬手段吧?”
“……”
——明熏管家,你的話實在是太有歧義了。
于是某黎星刻再次挑戰任務時,那天下起雨來。因此今天笙歌是窩在水榭裏睡覺。
這幾天來她總是睡不好的樣子。水榭裏燃了安神香,空氣不是那麽清新。笙歌蓋了薄被在軟榻上縮成了一團,睡着卻皺緊眉頭。
一邊放了一套茶具,另一邊的書案上則放着文件以及一副沒有寫完的字。
那些文件的內容黎星刻此刻若看了,大概就不會這麽平靜的在這裏對她微笑了。不過他沒有去看,而是朝軟榻走過去。
笙歌睡得不沉,聽到了動靜跟着就醒了過來,“是誰?”
她一邊問着,邊迷迷糊糊地爬起來。不知道睡了多久的笙歌頭發有些亂,更沒有完全清醒。黎星刻擡手為她理好頭發,“……是我,笙歌……”
他回答的很慢,像是在猶豫不決地小心斟酌着用詞。
“星刻?”
“恩,是我。”
他此時沒有用敬語,笙歌也沒有要計較的意思。扯着被子笙歌又要躺回去繼續睡,但被黎星刻拉住。
“我再睡一會兒。”她含糊不清的不滿出聲,“只一會兒。”
黎星刻舀一勺藥湊到她嘴邊,“先把藥喝了再睡。”
像從前他說“先起來将晚飯吃了,陛下。”時一樣的口吻。
“陛下”是對天子的尊稱,而黎星刻只這麽稱呼過笙歌,他喚着小天子“聖上”。但是……他是蔣麗華的臣下,而不是笙歌的。
“……”
勺子湊過來她就固執的把頭偏開,最後幹脆從抱着她的黎星刻懷裏掙出來,被子拉過頭頂,整個人縮進去完全不理他。
“……”
這麽連着兩天不論是哄還是騙都沒有效果。
第三天,笙歌的态度依舊是藥遞到嘴邊就閉緊嘴轉頭的态度。
這時黎星刻大概突然是腎上腺素飙高了,自己灌了一口藥,突然襲擊地拉過笙歌,将她的腦袋固定好後,就忽然吻上去了。
他把藥全數渡了過去,并且在最後不斷加深這個吻,掠奪笙歌口中的空氣。
沒一會兒,肺活量不夠的笙歌就基本上沒什麽反抗的力氣。
他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就從臉頰一直紅到了耳根,而後有幾分戀戀不舍的放開笙歌,同時變得緊張起來。
“笙歌大人……我…那個……臣……”
“……”笙歌垂下眼似是不準備說什麽,忽然就安靜下來變得尴尬且詭異。
“……臣先告退了。”黎星刻說完,幾乎有幾分逃跑的感覺,很快退出了房間。
黎星刻快步急走離開,直到院子裏才停下來。擡手捂住額頭,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來調整自己的情緒。
很嚴重的一個問題:他面對笙歌的時候,自我指控能力變得越來越差了。僅僅是看着……就會想擁抱她,忍不住不去想。那份私人的、難以啓齒的念頭也越發強烈起來。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轉說笙歌。她還在原處坐着,偏開頭看想窗外。指腹按在被吻得略略腫起的唇上,又斂了眼睑。
口中中藥藥汁的苦味淡了許多,閉上眼将手挪開,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留戀那份感覺。
“很想,很想要得到你的那份感情,黎星刻。”
蔣笙歌不會想要對等付出的方式得到,她只要那份感情,至于黎星刻……已經被她認定為是個不能相信的人了。她不會再相信黎星刻的任何,所以她固執的對他下了永不會改變的定義,早就判定了他死刑。但是這不妨礙她想要那份在她看來其實是虛假的感情。
——也許這麽來說,黎星刻最後也只能悲劇收場?
笙歌再睜眼,目光掃過還剩下半碗的藥,黑褐色的藥汁溫度正好。猶豫了一下,笙歌伸手端起它,一仰頭一股腦兒的灌了下去。藥汁的苦味踩着味蕾一路下去,被心理作用放大的苦澀味道越發濃重。那感覺讓她差點吐出來。
努力把嘴裏的藥咽下,她盯着空掉的瓷碗嘀咕着,“說什麽苦口良藥,開這種東西給我喝,梁仲你這個老不尊只是想要玩我吧。”
不奈的把碗放一邊去,倒一杯涼白開跟着灌下去漱口。
——要死,那藥喝完她鬧心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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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吃藥這件事不再是個大難題了。她出乎意料的配合,藥喝下去之後就要用一壺水漱口。
至于對黎星刻的态度,又變得說不上差,也說不上好。其中總是隔閡了點什麽東西,那樣的感覺讓他覺得很失落。
可憐的某只又是一副被丢棄了的感覺,有一段時間變得萎靡不振起來。而且他的低落大家都看的出來。
周香凜将新的文件送進去,“星刻大人,這些需要您看一下,還有這兩份調令,是否再考慮一下……”
“先放下吧,香凜。麻煩你了。”
“哪裏,這是屬下應該做的。”将文件放到他面前的辦公桌上,周香凜此時本應退出去卻沒動。猶豫了一陣之後,她終于還是開口,“……星刻大人,您近來似乎有煩心的事?”
“沒有。”他只是笑笑。
那份笑容不同于向天子蔣麗華時的忐忑柔和,僅是平靜溫柔得如同隔世,像是遠處的陽光。
周香凜垂下眼去,想起在士官學校時。那時他就是最為優秀的一個,文武雙全才華讓人贊嘆到說他将會是第二個龍黔元帥。士官學校裏心高氣傲的女生都忍不住向他側目。
其實那個時候就能看到他這副表情,像是想着誰的,帶着些自嘲讓人心酸。
當時有一種說法,說他曾說自己答應陪一個人一生。
後來周香凜聞得舊事才知道對方是誰。同時她想,那個立于權力之颠的女子定然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因為,——黎星刻,是天子蔣麗華的臣子,而不是蔣笙歌的。
“和那位大人之間的阻礙不見得能夠越過,為什麽還是在執着?”她輕聲問,好像若聲音大一些,便會出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來。“你是聖上的臣子,不是嗎?”
“……”
這是一再回避的事,早有了答案。
“也許……不會那樣。”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緩緩的握成拳。
“您清楚的。”周香凜行禮,而後推門離去。
“……呵。”他無奈的笑了聲,單薄的笑聲沉下去之後房間又安靜下來。他沒有辦法從那個人身上挪開眼,總期望一切不會如老師臨終時說的那樣。
那樣,讓他站在和她對立的位置。
……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甜可能還要維持一段時間。其實如果不喜歡的話……俺們就不寫溫馨什麽了…其實寫溫馨寫得俺自己都上火了。
第三十七回
他們手裏拿着的文件,是監視對方的動向的報告。
笙歌在朱禁城裏再次開始工作變為了全年無休的佐輔丞笙歌大人。當然這一次并不是有無休止的工作要做。——僅僅是笙歌将自己關在朱禁城裏了。
“笙歌大人,黎星刻剛才見了周香凜。”
面前的宮人揖首,低聲的回報道。明熏聞言,不由擔憂的回頭看她。
“餘涉讓她把東西拿過去了?”倚着卧榻,笙歌看着窗外散漫的問。她手裏正攬着一土金色的小壇子,裏面灌着的是陳年的花雕酒。
“是的。”
“大小姐……”
宮人與明熏的聲音前後響起。
“……”笙歌擡了擡手,示意不用繼續說下去了。明熏無奈,只能揮手,無聲的令那名宮人退下去。
“您何必為了一個黎星刻如此?您不是早就說過——”
“明姨,理智和感情是不一樣的。”笙歌歪了歪頭,頓住好久,目光沉沉,帶着爍爍寒光而後微笑起來又說,“不論怎麽用理智壓制着,感情還是那樣的。”
“大小姐您何必困死自己。”明熏無可奈何地嘆氣,最終在笙歌用沉默當作全部答案時,躬身作揖告退,“老奴先退下了。”
攬着酒壇的笙歌略挑眉,揮手随意的應了聲“去吧。”轉而抿了一口酒。酒水入口帶着醇香的甘甜混合着辛辣從舌尖一直蔓延過喉嚨,一路流淌過食道像是在其中點着一把火墜進胃裏。
笙歌撐頭,想說自己一生都自視甚高。當年政局之上大宦官并不是真正讓她頭疼的人。認真的說,好像不論什麽時候,那群家夥都只是個蘋果。而沒有腦子只有個蘋果核的大宦官從來都只能在政治戰場上充當擋箭牌以及炮灰的角色。
所以她一直頭疼的,是在大宦官之後的撐住他們的那個叫做餘忠的人。
全然一派道貌岸然的模樣之下讓人覺得恐怖地藏污納垢。論官品他絕對下流,但是論學識他确實一流。
儒以文亂法,文人有了過分的野心是最讓人頭疼的,尤其他還是看不慣當時的中華聯邦想要自己當皇帝的。
那時算是該有的都有了,因此餘忠的造反應該算是理所當然,并且屆時在位的蔣笙歌沒有意外地變為他政變裏的炮灰也是在自然不過的事情。——可惜有時就是有那麽一點差錯讓人捶胸頓足。
說到這裏,應提到黎星刻,他也是那個時候從餘忠挑選一衆人之中,她點出來的。
想到這裏,笙歌扶額笑了起來。可笑的是,自己和餘忠鬥了那麽久,兩方是兩敗俱傷,而且還丢了個中南半島。不得已出了下策嚴申來反間計,最後餘忠死了、自己去了十一區,炮灰的大宦官又被推倒最上面。
真的是可笑至極了。
更可笑的是,——黎星刻,與你相識的方式,才是可笑至極的。
“吭~”
笙歌将手裏的已經空了的酒壇子放到一邊,搖晃地踩着不那麽穩當的步子往外走去。
朱禁城是中華聯邦的皇城,其中藏着的酒釀也是頂級的好酒。
過吞龍殿之後一直直走,然後轉過一處回廊就能看到一處精致的小閣。那是個酒窖,而裏面放着的都是些經多年存放的酒釀。
——今天看來那些酒是沒辦法繼續放下去了。
……
黎星刻處理過今天的事務之後,瞥眼目光掃過桌子上的一摞文件,……那是關于不久之後天子歸來的事宜安排。
……好吧,真正的不是什麽大事。
将那一摞文件拿起來,他想。一遍又一遍的翻閱,最終是拿着這些沒那麽重要,應該算是可有可無的東西起身。
“就算不是什麽大事,但是還是有必要的。”他在心裏試圖給自己找借口。很清楚這種事情根本沒有拿到她面前的必要,那摞文件拿了又放最後還是擺在原處沒有動。
嘆了口氣,任何借口都沒找到的黎星刻揉着眉心走了兩步,想着坐了這麽久還是出去走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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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不知怎麽的到了吞龍殿。站在吞龍殿前,他曾經跪着的路面在若幹級漢白玉石階上。
這裏宮人或者是官員都很少經過,宮人多數在這之後的宮殿間忙碌,而官員們則在這之前的殿閣中工作。
整個吞龍殿前空曠的吓人。順着漢白玉臺基而上,由青石鋪墊的路面一直延伸到殿前,爬上最後一級階梯,黎星刻一擡頭就正巧看到外袍有些松散,松散的長發有些淩亂的笙歌如同夢游一樣走過,那樣子全然沒有平日裏的迫人的感覺。
原本是想去找她卻沒想好理由,不想就這麽遇到了!
黎星刻上前一步,皺起眉頭。
——出什麽事了?!
擔憂的心情第一個冒了出來,黎星刻看了她那樣,擔心她遇到了什麽事情。并且為此完全無視了在朱禁城裏她到底能出什麽事情。
擔心占據他的心,快步趕上前去卻還是慢了她一步。
眼看着深色的裙裾擦過石料拼接的地面,她的身影好像在無人的荒地裏出現的幻覺越來越遠。
“笙歌大人,您去哪裏?”
這本不是他該問的事情,但是他問了。黎星刻在他出聲成功讓笙歌的步伐頓住後也在原處停了下來。
“……”
他期待的等着,笙歌卻只是略微的側了側身,那樣小的幅度說不定僅僅是身體搖晃了一下而已。她沒有理身後的那個人,步伐頓住幾秒又繼續走開。
花雕酒度數本不算高,而喝了那一壇花雕的笙歌現在只覺得頭有點暈,不過還是蠻清醒的。繼續往酒窖去的她此時懶得理會黎星刻。
而沒有得到回答的黎星刻越發覺得不對,握了握拳果斷的跟了上去。
一路走着,順着路線黎星刻很快就能猜到笙歌這是要往哪裏去。
——她,心情不好嗎?
只能望着背影,黎星刻在心裏猜測着,而後只能接着默默跟着。
最終在酒窖門前停下來。笙歌一手低着閣門的門板,終于舍得偏頭施舍個眼神給後面一言不發但是寸步不離地跟着的人。她顯得有些不悅的皺眉,問:“你跟到這裏來,幹什麽?”
“……”
面對笙歌的質問,黎星刻無言以對,只能沉默的立着不做任何回答。不過他這樣沉默是金的态度則惹惱了某個上位者。
笙歌雖面色不變,依舊平平淡淡的卻是狠狠一腳猛地将面前的門踹開,再開口時聲音也冷得凝住一般,“黎星刻,若是你絕對不論我問什麽你都無話可說的話,大可以不必做出這種委屈的樣子勉強自己出現在我面前。”
——想要監視的話,可以安插宮人在我身邊,你沒有必要一直委屈自己在我身後做隐忍狀。
思及此,接着酒勁兒怒火越發燒心。煩躁的扯了扯衣襟,笙歌甩袖子前腳才邁過門檻,右手立刻被黎星刻拉住。
“陛下——您若是心情不好,臣陪您。”
黎星刻直視着笙歌的眼睛,放柔的聲音卻不減其中的堅定。他像是曾經那麽喊過的,用只屬于黎星刻一個人的聲音。那樣的稱呼就如同“笙歌”一樣刻在某人心裏深處,此時就這麽解封。
笙歌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低首看了看被拉住的右手,而後又擡了頭對他說,“那好,進來幫忙。”
……
幫忙就是幫忙搬酒,笙歌從來沒有弄過這些東西,本來她就是乘着酒興來的。如果黎星刻沒有來的話,這個酒窖一定被她一個人弄得烏煙瘴氣。
現在有黎星刻在,那麽一切由他代勞。
上至五十年陳釀,下至新搬進的新釀果酒,笙歌捧着小壇挨個喝了個遍。黎星刻只能在遞酒過去時皺着眉頭,卻無從勸說。
“喏,你看着我喝着也沒有意思不是。”笙歌将自己喝了一半的一壇女兒紅遞過去,臉上紅了一片讓她這個動作讓人覺得是在害羞。
黎星刻定定的看她,又低頭看那壇子酒,終是接了過來,“出了什麽事,讓您覺得煩惱?”
“我該煩的?那有很多事啊。”笙歌又提了另外一壇挨着黎星刻就地坐下,然後指着心口說:“這些啊,全都一直一直壓着,就有點覺得承受不了了。”将背脊靠在黎星刻肩膀上,笙歌這時已經喝得太多了,前言不搭後語,“星刻……我覺得啊,你之于我,出現的方式,太可笑了啊。”
“……”
手裏新拿的那壇子酒笙歌沒有開封慢慢拆開,沉默的灌了一半酒,她轉而靠在到黎星刻肩上慢慢的低聲問:“星刻,你的君王是誰?”
“……”黎星刻不答。
笙歌苦笑,“應該不是我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吧?”
“……”黎星刻依舊沉默不答。
笙歌低聲笑了起來,側了臉額頭貼着他的脖子,“送我回宮室。”
“好。”黎星刻幹脆的應,放了手裏的女兒紅,彎身将幾乎軟成一團了的笙歌打橫抱起。暗自對比感覺懷裏的她好像比上一次還要更輕了一些,清瘦的身子也更過分單薄了。
盡職地将她抱回宮室裏。
因為笙歌鮮少來這裏,宮室雖然打掃得很幹淨但現在并沒有人侯着。
黎星刻曾是她的近侍,現在也就自然到不行的替笙歌寬衣。
他的手指溜過衣襟,默默的想:
那個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很想要保護的人,想要困在自己身邊的人,……那個,他——很想要的人。
——陛下,您離臣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黎星刻低身為她脫下外袍、裏襯,而後準備将只剩下白色裏衣的笙歌抱到床上,然不想這時笙歌忽地拉着他脖子蹭到他耳邊低聲道:“上一次你這麽陪我喝酒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看着她,黎星刻眼神如同融凍的春水樣柔和,順着笙歌攬住他的動作慢慢在床邊坐下,“您記錯了,陛下。您從來不喝酒的。”
從鼻子裏哼出“嗯?”的一聲,笙歌擡頭仔細的看他,直看得黎星刻有些赧然,才側開頭壓低聲音怆然笑起來,“啊,是了是了——是記錯了。那次陪我喝酒的人哪裏是你啊。”
“……”黎星刻的表情僵住,笙歌忽然說出來的簡單的一席話就刺進他心裏。——上一次,她也是這般難過?上一次,是誰……陪她?
不理會黎星刻,笙歌的笑容漸漸悲涼起來,她抱腿坐在床上薄薄的裏衣包裹着她纖細過分的身子,顯現出她本質上有多羸弱。
她伸手努力以指按住黎星刻的唇瓣,啞着嗓子繼續說:“那個時候是阿申在一起的,我怎麽會記成是你呢?呵呵……明明那個時候是誰也不可能是你的啊。”
“陛下——”
“你可知道:他們……所有人都說,你我不相配。”笙歌打斷他,眼中有一片水色渲染開來,她慢慢的靠近黎星刻,認真看着他後用一種如同談論政事時常用的口吻反問,“你覺得如何,星刻?”
她的眼此時太深沉,其中藏匿了太多情緒無法看出喜悲,但她每一句話都踏在他心裏薄弱處,狠狠地劃出傷口來。
黎星刻沒來得及回答,因為笙歌已經扯着他吻上來,一點點啃咬着蠶食他的理智,抵在他唇邊,笙歌低低的說:“一直有一個,很想要的人……”
……
作者有話要說:= =恩 ,要推倒了。
第三十八回
在黎星刻忐忑不安時,有人從後面抱住他。那種馨香,只有少女獨有的溫軟觸感,帶着某人獨有的霸道,直直地抵住了他的心髒,讓他冷不防地跳漏了一拍。努力建設的克制亦出現的動搖。
笙歌倒是沒有察覺到男人的不安,将手指貼着他額頭,居高臨下的瞧他,少女纖細白皙的手指順着他額頭滑下,高挺的鼻尖,薄薄的唇瓣,還有看起來格外堅毅地下巴之後勾起滿意的惑人笑容。……這樣的動作太過誘惑人,讓他不由得緊張地繃直了全身,幾乎要留下汗來。
少女的手指沿着他的衣扣晃悠着作攀爬樣,少女的臉蛋此刻也煨燙得過分,一反她平日的雷厲風行,這種慢慢悠悠的動作緩慢卻也暧昧,更……無聲地跳動着他的欲/望。
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麽,少女歪了歪腦袋,似乎恍然大悟到自己漏掉了什麽,于是笙歌湊上前,又進一步地往他的裏扣挑去。
太過了!
薄薄的裏衣已經名為自制力的汗水全然打濕,自覺不能夠讓她這樣下去的黎星刻猛然将她的手牢牢地握住,緊緊地攥着,男人一向平穩的聲音裏帶着點沙啞,還有些急促的呼吸聲,“陛下……”
他不自在地調整了下坐姿,希望能夠喚為笙歌的理智。
“恩?”笙歌将臉靠在他的頸窩,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黎星刻紅了臉想開口說什麽,她卻已扭身繞到他面前,細細看來,少女的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染上一抹玫瑰色,燦若星辰的眸子蒙着一層水氣。
……她喝醉了。
笙歌靠近了他,溫熱的呼吸落在他臉上,湊在他嘴邊蠱惑般開口,長長的尾音讓人有種正在被只可愛貓咪撒嬌的錯覺,然而少女一開口,他才知道無論如何笙歌也只能是只虎王。
“星刻,吻我。”
“……”和這平常一樣的命令口吻,然而這個內容卻……他僵在原地有幾分尴尬,臉越發紅卻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木頭人黎星刻的舉動讓笙歌感到不滿,扯了扯他的長發,笙歌就要湊上前去,眼看着兩人的距離越來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