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皇上是女的,那傳位給公主也……也不是那麽容易理解的!尤其是傳給這個貌似驕奢無理、氣量狹窄、一點章法都沒有的刁蠻公主。
女皇你把國家交到這樣的人手中,你放心麽?
原以為穿越來當公主,沒想到穿成了一言九鼎的女皇。
夢言揉了揉臉,盡量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把思緒放在正經地方。
但——
自己只是個十八歲的準大學生!突然被告知要去管理一個國家,這怎麽可能輕易接受!
夢言內心唏噓。當公主自己有一套,平時在家裏就是撒嬌耍賴,闖了天大的禍也有爸爸媽媽寵溺着,替自己收拾殘局,除了幼時被遺棄這一點,完全就是不操心不勞神的公主命。但女皇要怎麽當?對大臣撒嬌管用麽?對将軍耍賴能行得通麽?
那也不對,這個“女皇之位”是建立在自己能活過這一場兵變的基礎之上。在這兒嗝屁,想再多也沒用。
所以問題又回來了——怎麽逃出去。
夢言沒這些人的頑固、保守,道義也就是說說,能堅守住自己的底線就足夠了。打定主意,夢言開口:“诏書在哪裏?你去拿過來,給外邊的人送去。”
晚煙美目間全是驚駭,半晌說不出話來。初雲圓眼瞪成銅鈴,看瘋子一樣盯着夢言:“公主您在說什麽!诏書如何能拿給他們!”
“是啊!晚煙就是拼死也護送公主逃生,但這诏書萬萬給不得!”
夢言無奈地跟她們解釋自己的觀點:“诏書也就是一張紙,随便毀了再寫一份不就行了?但是人命只有一次,你們倆跟着我,沒有害我,還幫我,你們就是我的人。我的人一個都不能少明白麽?誰都不能死!”
連神經大條天真的初雲都被這幾句話給震懾住了,呆愣了半晌眼圈就開始發紅。晚煙還想辯駁幾句,夢言先開口:“你是要違抗我的命令了?”
果然晚煙把話咽了進去,誠誠懇懇地說道:“晚煙不敢。”
夢言滿意地點頭:“那去把诏書拿過來。”
要說诏書長什麽樣子,自己還沒見過也沒摸過,就要這麽送人了……放到現代那算是古文物了吧?不能近距離觀摩一下還真有點可惜。
夢言稍微惋惜了一下,見晚煙不動,就催了一聲。
晚煙擡頭,吞吞吐吐地說:“可是……诏書并不在靈犀宮中……”
夢言:“……”
那你剛剛攔個什麽勁兒!
晚煙瞟一眼夢言的表情,見她只是郁卒,沒有要發火的意思,才繼續說道:“如今诏書應當還在祺祥宮中,陛下并未宣召。不知消息是從何處走漏了,才引來如此殺禍。”
也就是說……我現在還是預備役,沒有真正當上女皇。
難怪她們倆對我的稱呼一直是“公主”,沒有改口。
夢言抓抓亂七八糟的頭發,吩咐道:“那去搞個假的。紙張布料一樣就行,拿火燒掉一半——假的還好呢,不用把真的拿出去。”
晚煙和初雲商量了一陣,初雲就跑到角落,把自己埋進大箱子裏開始翻找。夢言坐在榻上,焦躁地抖腿。晚煙默不作聲地去沏了杯茶,和着兩盤糕點端過來,放在夢言手邊。
“公主先壓壓驚,這百花餅還是陛下特地叫人做了送來的,您還沒吃上一口呢。”
夢言把茶水一口氣灌進去,用舌尖把溜進去的茶葉頂到牙齒間,無意識地來回撕咬,随口道:“你吃,不用管我。”
晚煙垂手福禮,誠惶誠恐地回道:“晚煙不敢。”
又來了!
夢言拿起一塊兒酥餅塞到晚煙手裏:“一塊兒點心而已,有什麽敢不敢的,吃。”
晚煙像捧着什麽精貴的物什似的:“為賀公主生辰,陛下特賜這盤百花餅,晚煙不敢享用。”
生日……
自己的生日是在夏中,差不多就是烏雅閑放暑假回來的時候。這裏沒有日歷,看現在的天氣,差不多也就是那個時候。難道真的是平行空間?中間空了半個月,自己還是自己本人?
夢言順手拿起一塊兒餅往嘴裏塞,含含糊糊地說道:“我吃過了,剩下的賞給你了——你給我找面鏡子過來。”
晚煙還是沒敢吃,一直捧在掌心裏,轉身去給夢言端鏡子。
她剛走了兩步,夢言耳朵動了動,突然叫道:“等等!”
晚煙停在原地,初雲也好奇地回頭看過來。夢言支棱着耳朵,連咀嚼的動作都卡住了,擡頭往門的方向看——
殿門在顫動,外邊的嘶吼聲已經完全逼近,隔着一扇門,清晰可見。
那些人,馬上就要破門而入了!
夢言大叫一聲從榻上跳了下來,帶翻了瓷盤。糕點滾了一地,被夢言一腳踩污了一個。
要進來了要進來了,怎麽辦!要死在這裏了!
夢言急得轉了兩圈,沖晚煙大吼:“你們說的什麽統領!怎麽還不來!”
吼完也不等那些沒用的回答,她轉身奔回到裏邊,掀了床榻上的枕頭、床褥,把角落裏也摸了一遍,終于在一個暗格裏找到一把匕首。
匕首沉甸甸的,金石玉器鑲了一大堆,樣子花哨奢貴。夢言去掉外鞘看了一眼,是開過刃的,才把外鞘塞進懷裏,握緊了匕首的手柄。
有這麽一件兵器在手,總好過手無寸鐵任人宰割。雕花細紋硌着掌心,涼意蔓延全身,夢言覺得這樣還稍微有點安全感,站在原地拼命地深呼吸。
外間突然傳來一聲慘叫,近乎于壓抑在喉嚨間的呻|吟,全無了一貫的柔和順從,滿是絕望。
夢言提着一顆心跑出去,入目是晚煙背靠殿門,整個人傾斜着頂在那裏。一支穿透她肩膀的長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出,隔着那扇殿門,然後再次狠狠地戳進來。
晚煙的肩膀抖了抖,卻還是咬緊牙,不肯退讓半分。
用一命來給自己争取片刻時間麽?但拖延這麽三兩分鐘,又有什麽用?
明明是那麽聰敏機智的人,怎麽到這會兒腦子就不轉彎兒了?明明瘦得幹柴棍似的,哪兒來的力氣去和外邊的大老爺們抗衡?怎麽能想到用*去搏刀槍這種毫無勝算的招數呢?
渾身的血液開始抛棄常規運行軌道,在體內來回亂竄,沖撞得夢言五髒六腑都生疼,然後才一股腦地往上湧,齊齊上頭。
夢言已經什麽都思考不了了,大腦裏一片血色迷漫,只剩下本能的行動,朝殿門處跑去。
“公主!別……過來,千萬,不要過來!”
晚煙她一定很疼,看她喘氣那麽粗重,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肯定會疼的,那是真實存在于*之上的,傷楚。是,明知不可為卻還要拼上性命的絕望。
“初雲,攔住,都別過來!我還,能,撐……”
愚忠也不是這麽個忠法,這條命賠進去也救不了任何人,何苦白扔給他們?蠢,實在是蠢!
夢言被初雲攔腰抱住,她的肩膀頂着自己的身體,迫使自己往後退。初雲早就慌了心神,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全蹭在公主的身上:“您不能去!不能!回去!謝統領會來的,馬上就會來了!再等等!”
夢言揪着初雲的頭發,強迫她仰起凄慘的臉看着自己:“晚煙馬上就要被戳成篩子了你知不知道?她馬上就要因為我而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您不能過去!”
夢言驚怒不已,渾身戰栗,壓着嗓子說:“那行,我不去,你去。去把她給我拉回來!”
夢言一直在掙紮,初雲突然用肩膀在夢言上腹扛了一下,壓着夢言倒在地板上。初雲騎在夢言身上,突然就無所适從了,抹着臉“哇哇——”大哭。
後背撞擊傳來的劇痛讓夢言清醒一些。不是吵架的時候……不是時候!晚煙還在替自己承受痛苦,該做點什麽……應該做些什麽……
夢言擡手在初雲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別哭了!去,把火點上!燒了這間房!”
初雲抽抽噎噎地低頭看夢言。
夢言又給了她一巴掌:“去啊!那個,小蓮是吧?把我的衣服給她換上!只要外套就行!我數二十九秒,給我辦完!”
初雲一邊爬起來一邊哭着問:“二十九秒是什麽?”
夢言也跟着起來,想在她屁股上踹一腳出氣,沖晚煙喊道:“堅持一下!很快!”
衣服換好的時候,煙已經起來了。
夢言沖到門邊,扶着晚煙,對她低聲耳語:“好了,都好了,接下來交給我。”
晚煙臉色慘白,虛弱地望過來一眼。
夢言指着換上公主服的小蓮:“公主昏在那邊了。來,趴下,待會兒我背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