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4.鑒定-03
葉懷睿對殷嘉茗說道:
“首先,你找一張紙,一支筆。”
殷嘉茗覺得這個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随手撕下報紙的廣告頁,然後又找出了自己的鋼筆放在旁邊。
【準備好了。】
他問:【然後呢?】
“然後,請你在紙上随便寫一句話……”
葉懷睿感到嗓子因緊張而幹澀,“接着,你把紙疊好,放進抽屜裏。”
殷嘉茗應了個“嗯”字,就不再說話了。
葉懷睿能聽到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猜測對方應該正按他的要求在留信息。
一分鐘後,殷嘉茗說:
【我弄好了。】
葉懷睿心髒猛地一縮,然後一把拽開了左手邊的抽屜。
裏面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他又拉開了右邊的抽屜,仍然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葉懷睿愣住了。
書桌抽屜裏的報紙、周刊、雜志早在他發現地下室的那天就被他自己給清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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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如此,裏面的每一本書、每一頁紙他都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檢查過,根本沒有夾帶類似的“留言”。
——難道我猜錯了?
葉懷睿心緒激蕩,又難免感到了動搖。
——也對,又不是在拍《蝴蝶效應》,怎麽可能發生那麽不科學的事?
他的目光移到了桌角那一小塊煙頭留下的焦痕上。
——可是,這又怎麽解釋呢?
【怎麽?】
這時,殷嘉茗又說話了,【你在找東西?我的字條嗎?】
他的嗓音隐隐帶了笑意,似乎很是愉悅的樣子:
【怎麽樣,找到了沒有?】
“殷嘉茗!”
葉懷睿有些羞惱,“你真的有放紙條嗎?”
殷嘉茗哈哈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爽朗,帶着年輕人特有的意氣風發,一點都不像個在密室裏躲了八天的犯罪嫌疑人。
葉懷睿真是服氣了,心說怎麽會有心這麽大的家夥,還真是不怕死啊。
【你再找找。】
殷嘉茗笑着說道:
【或許就找到了呢?】
葉懷睿朝虛無一物的半空狠狠瞪了一眼,然後直接将兩只抽屜都拽了出來。
一張紙片飄飄悠悠地落到了布滿灰塵的櫃底——殷嘉茗那閑極無聊的家夥,竟然将紙片塞在了抽屜與書櫃的夾縫之中。
葉懷睿撿起了紙條。
那是一張從報紙邊緣被撕下來的紙片,歲月令它變成了黯淡的棕灰色,只見上面有一行鋼筆字,因為時間久遠,藍黑的墨水已經褪成了淡藍色。
上面用繁體寫了一句話:
【阿睿,我好掛住你(我好想你)!】
字跡飛揚,灑脫恣意,“我”字那一斜鈎拉得特別長,鈎子內彎,看起來跟個變體的“6”一樣。
葉懷睿:“!!!”
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震驚還是該生氣了。
震驚的是他那荒謬至極的預想竟然成真了,生氣的是他明明說過時間緊迫,那混蛋竟然還要捉弄他,而且偏偏寫的還是這種令人羞惱的調戲之語。
【找到了嗎?】
殷嘉茗笑問:
【紙條上寫了什麽?】
葉懷睿深吸了一口氣,将滿心複雜難言的思緒壓下去,“你說你想我……”
殷嘉茗哈哈笑了起來。
【真的,我很想你。】
殷嘉茗的語氣無比誠懇,還特意壓低了聲線,聽起來十分暧昧,隐約帶着一絲蠱惑的意味。
葉懷睿聽着那人半似真心、半似調戲的低語,不由自主想到對方那英俊帥氣到不輸頂流明星的長相,心中愈發窘迫。
“好了,別浪費時間了!”
他擡頭看了看氣窗。
雨勢依然滂沱,似乎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殷嘉茗,你聽我說。”
葉懷睿對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帥哥說道:
“接下來的話,你可能會覺得難以置信……”
【哦?】
殷嘉茗笑問:
【有多難信啊?說來聽聽嘛!】
“別打岔!”
葉懷睿一聲斷喝,制止了殷嘉茗的貧嘴:
“你要是不想死,就乖乖聽我說!”
殷嘉茗果然安靜了。
葉懷睿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向對方解釋自己所知的情況。
“我這裏是2021年,也就是三十九年之後。我買了你的別墅,然後發現了你現在躲的這間地下室,還有你的書桌、椅子、行軍床和雜物架等等。”
葉懷睿一邊說,殷嘉茗一邊随着他的話環視自己周遭的一切。
将近七點,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殷嘉茗不需要點燈就能借住從氣窗透進來的日光看清室內的環境,雖然昏暗,但桌椅床櫃都看得出大致的輪廓。
他看不到葉懷睿的身影,但青年的聲音似乎就在他的耳邊,語調平和,吐字清晰。
哪怕其實他國語聽得不多,也能從字詞中感受到對方定然是教養良好、學識過人的君子。
——連生氣都那麽溫柔。
殷嘉茗心中暗嘆。
——真可愛。
“我在房間裏發現了你在三十九年前遺留下來的報紙、周刊和一些生活用品。”
葉懷睿說:
“而且剛才的實驗告訴我,你的紙條能好好的保存在桌子裏,直到被我找到為止。”
殷嘉茗吃了一驚,忍不住“我×”了一聲。
【這麽說,我剛才寫的紙條,到你手上的時候,其實已經放了整整三十九年了!?】
葉懷睿低頭看着手裏那張泛黃變色的報紙,還有明顯褪色的墨跡,即便不做鑒定,也能看出這是許多年前的舊物了。
“嗯。”
葉法醫回答:“我猜,應該是這樣沒錯。”
殷嘉茗心中驚疑,脫口而出:
【那你呢?你又怎麽證明你來自2021年?】
是的,葉懷睿無法證明。
他能在書桌裏找到殷嘉茗三十九年前給自己的留言,卻無法讓時間倒流,将能證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帶給過去的殷嘉茗。
葉懷睿想了想,只能說:
“我認識趙翠花。”
他頓了頓,補充道:
“我是說,現在的趙翠花。”
【哦?你認識翠花啊?】
殷嘉茗果然來了興趣:
【那他三十九年後怎麽樣了?】
“趙翠花當了導演,很有名氣的那種。”
葉懷睿回答:
“作品在全國乃至全世界都相當有市場,得過不少獎,兩年前還拿過小金人的最佳外語片提名。”
殷嘉茗笑了起來:
【哈哈,他竟然真當了導演嗎?】
“嗯,趙導還告訴我,他當年去上學的錢是你贊助的。而且他後來還收養了你撿回酒店的那只小狗。”
葉懷睿知道二人能對話的時間不多了,想要盡快獲得殷嘉茗的信任,想了想,咬咬牙,把趙翠花随口交出的隐私給說了出來:
“趙導說他當年跟你關系很好,連你右邊屁股上的三顆痣都見過……”
【這大嘴巴,肯定是翠花那小子沒錯了!】
殷嘉茗簡直要原地蹦起來:
【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先把他扁一頓,看他還敢不敢到處跟人說我屁股上有三顆痣!!】
——這關注點真是,沒救了!
葉懷睿不得不在殷嘉茗将話題帶偏之前,提醒他:
“你現在還在密室裏躲着吧?”
【對啊!你不是來自三十九年後嗎?】
提起這茬兒,殷嘉茗頓時想起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
【阿睿,快告訴我,大興銀行那樁搶劫殺人案到底是誰幹的?】
葉懷睿心頭“突突”連蹦兩下。
殷嘉茗的反應正應驗了他的猜測。
即便是殷嘉茗這個當事人,似乎也對案情一無所知,還得求教于他這個三十九年後的“未來人”。
可惜,葉懷睿知道的也并不比殷嘉茗多。
“我不知道。”
葉懷睿誠實地回答:
“你那樁案子,直到今天,依然是一樁懸案。”
他本來可以照實告訴殷嘉茗,兩個月後,你會被警察找到,中槍落海,生死未蔔,從此失去了蹤影。
不過既然殷嘉茗能在桌面上燙出一個先前沒有的焦痕,還能在紙上給他寫留言,那就證明,所謂的“未來”不是不能改變的。
葉懷睿在确定了這一點的同時,內心就生出了一個十分瘋狂的念頭。
——他想重啓這樁懸案的調查。
不是在三十九年後的現在,而是借殷嘉茗之手,重回“當年”,查清真相。
【什麽!?】
果然,殷嘉茗失聲叫了起來:
【那群大蓋帽是吃白食的嗎,也太廢物了吧!那麽多年都沒抓到人嗎?就這樣讓犯人跑了?】
随即他又立刻想到了更關鍵的一點:
【那我呢?我怎麽辦?就算他們找不到真兇,也總不能冤枉好人吧?】
葉懷睿思考該如何回答。
他不過沉默了兩秒,殷嘉茗已經敏銳地覺出不妥來了:
【難道……他們真的把案子栽我頭上了!?】
葉懷睿在應不應該告訴他實話上糾結了一下,最後選了個折中的說法:
“就我所知,你仍然是他們的頭號嫌疑人。”
【我¥@¥#%!】
殷嘉茗怒火沖頭,幾乎就要爆炸。
【那我怎麽辦?在這裏躲一輩子嗎!?還是偷渡去東南亞!?】
葉懷睿聽到殷嘉茗那邊傳來一連串“咚咚咚”的腳步聲,他猜測對方應該是氣得在原地轉圈圈了。
【不行,不可以!我不甘心!】
殷嘉茗怒吼道:
【我忒麽什麽都沒做,怎麽就殺人搶劫了!我才不要背這口黑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