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5.夜探-03

民宅的樓梯位于建築物的正中央,入口有一道鐵閘,門栓處用指頭粗的鎖鏈繞了個圈,再扣上了一把半個巴掌大的鐵鎖頭。

殷嘉茗左右看看,确定四周無人,迅速湊到門邊,取下了挂在皮帶上的鑰匙扣。

他的鑰匙扣上有一枚不太顯眼的裝飾品,看着只有食指長短、尾指粗細,卻能掰出若幹支造型各異的鐵簽子來,看着有點像一把改良過的瑞士軍刀。

不過“內行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專門用來開鎖的。

拜當年曾經混跡街頭的經歷所賜,殷嘉茗當真是三教九流,什麽亂七八糟的行當都接觸過一些,包括如何用幾根鐵簽子撬開一把門鎖。

他在一分鐘之內就結束了戰鬥。

随後殷嘉茗輕手輕腳取下鎖頭,松開鏈條,又小心翼翼地将鐵門拉開了一道能讓自己通過的縫隙,擠進門內,又把鐵鏈複原,并把鎖頭虛扣了回去。

這樣一來,除非湊近了檢查,不然任誰也不會注意到鐵門其實被打開過,并且仍舊處于沒有上鎖的狀态。

殷嘉茗的動作很輕,連拉開鐵門時也只不過發出了一陣輕微的摩擦聲,是以沒有驚動任何人。

随後他穿過樓道,來到了一樓的走廊中。

走廊十分昏暗,唯一的光源是一只瓦數不大的燈泡。

民宅的包租公兼管理人就住在一樓最靠近樓道的那個單元,人早已睡下了,房間裏烏漆嘛黑,沒留半點燈光。

殷嘉茗飛快地上了樓。

二樓和一樓一樣,樓道逼仄,照明不足,沒有半個人,安靜得落針可聞。

殷嘉茗快步走到走廊最北側的206室門前,然後故技重施,撬開了門鎖。

萬幸,房東還沒來得及将這間兇宅租給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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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包租公顯然已經将房子簡單清理了一遍,家具都蓋上了白布,而一些看似戴俊峰的私人物品則統統堆放在了房間的角落裏,也不知是要等家屬帶走,還是幹脆要當垃圾清理掉。

“唉,這就很頭疼了。”

殷嘉茗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無奈地嘟囔:

“……都這樣了,還能找出些什麽啊?”

先前葉懷睿叮囑他,要仔細觀察有沒有外人進入過房子的痕跡,比如腳印、毛發、茶杯等,尤其是門檻、窗臺和洗手間,更是要留意的重點區域。

另外,還要查看流理臺裏有沒有複數的杯子或茶具,煙灰缸裏有沒有煙頭,若是能找到繩索一類能用來“上吊”的物品,也務必一并帶走……

一二三四條注意事項殷嘉茗都記得很牢,可現在進來一看,頓時心中哇涼哇涼的。

畢竟已經過去了一周有餘,這幾天也不知有多少人出入過這間死過人的小單元。

他随便用手電一照,就能看到地板上橫七豎八的鞋印,重重疊疊地印在一起,粗略看去就起碼得有四五種花紋,根本分不出誰是誰的。

無法,殷嘉茗只得暫且忽略掉滿地的腳印,打着手電筒,蹲在那堆雜物前,一件一件的開始翻找,試圖找出有用的信息來。

租戶在屋裏上吊自殺,将好好一間屋子弄成兇宅,換做哪個房東都不可能沒有怨氣。殷嘉茗甚至覺得,包租公到現在還沒把戴俊峰的東西一股腦兒全扔了,已算是相當厚道了。

戴俊峰的東西不算少,但都是些瑣碎的雜物,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

他還翻出了三封信,日期較近的那兩封是用葡語寫的賬單和電費通知單,剩下的一封則是戴經理前妻寄回來的離婚協議書。

殷嘉茗迅速浏覽了一遍,又将它們放了回去。

他檢查得很認真,等到将那一堆雜物翻完一遍,已經過了整整一個小時。

這時已是五點二十分,窗外隐約透出了一縷朦胧的晨曦。

可惜到現在為止,殷嘉茗仍舊亦無所獲得。

——馬上就要天亮了,最多再五分鐘,我一定要走了。

殷嘉茗一邊如此告訴自己,一邊撿起雜物堆裏的一件白色襯衣,翻了翻口袋,什麽也沒有。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被襯衣蓋住的一只鐵罐子。

那是一只小號的曲奇罐,邊緣有許多條短短的條索狀黑灰,但凡抽煙的人都能看出,這是磕煙灰留下的痕跡。

顯然,戴俊峰是把這只鐵罐子當成煙灰缸來用了。

殷嘉茗想起葉懷睿的提醒,當即将剛才檢查過的白襯衣鋪在地上,然後翻轉鐵罐,将裏面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令殷嘉茗意外的是,罐子裏的內容物不少,卻沒有一根煙蒂,反倒是一些大小不一的炭狀物,像是紙張燒完後的紙灰。

殷嘉茗的心髒猛然一跳。

他取出自己那把□□,拉出一根細鐵絲兒,小心翼翼地撥拉了一下。

大約是曲奇罐實在太小,內部空間不夠,紙張在裏面燃燒不充分的關系,有幾片只是表面發焦,卻還保持着完整的形狀,不像普通紙灰那樣一碰就碎。

殷嘉茗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因為他注意到,其中有一片碎紙,紙張雖被火焰和高溫烤得完全卷曲了起來,且邊緣焦黑,但當他用鐵絲輕輕挑開紙卷的時候,竟發現中央部分還是完好的。

他甚至能夠辨認出上面的幾個字——“y,21s”

殷嘉茗手持電筒,一瞬不瞬地盯着紙片上的那幾個油墨字。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日期:

——July, 21st.

——7月21日。

也就是大新銀行福壽支行發生劫案,同時也是戴俊峰上吊自殺的那一天。

殷嘉茗心髒狂跳,感到既緊張,又興奮。

但時間分秒流逝,他知道耽擱不得,連忙從雜物堆裏扒拉出一本硬皮字典,将紙灰全部夾進封面與目錄間的空白襯紙中,然後将字典揣進了背囊。

這是葉懷睿教給他的保存紙質文書的辦法,殷嘉茗沒想到竟然這就派上用場了。

做完這些之後,已經是清晨五點四十五分了。

南國的夏季,日出特別早,還沒到六點天色就已經亮了起來。

殷嘉茗知道,自己再不走,可能就走不掉了。

他背起包,轉身就要出門。

戴俊峰租住的這間屋子在民宅的最北面,唯一一扇窗則朝向東南。

窗戶的窗簾已被房東拆走了,這時晨光毫無保留地通過玻璃照進屋內,正好落在了玄關的門檻上。

殷嘉茗的視線很自然地順着日光向下,冷不丁瞅見門檻的縫隙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因反射陽光而閃爍了一下。

那是幾顆毫不起眼的小砂礫,呈現出一種黃中泛灰的半透明質地,小的近似粉末,大的也不過兩三毫米。

而在這些細砂之中,還夾雜着兩顆針眼大的黑色顆粒。

殷嘉茗:“!!”

他腦中靈光一閃,幾乎是瞬間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殷嘉茗立刻卸下背包,從夾層裏掏出了一卷透明膠帶,撕下一截,把那幾顆半透明的細砂和黑色的不明顆粒粘起來,然後将那節透明膠帶貼在了字典的硬皮封底內側。

接着他重新揣好字典,一把拉開了屋門。

遺憾的是,殷嘉茗一整個晚上的好運,似乎随着太陽的升起到了盡頭。

就在他開門的下一秒,旁邊205室的門也同時打開了。

一個五十歲出頭的中年女人手持痰盂,與殷嘉茗來了個四目相對。

女人壓根兒沒料想到,分明已經空置了一周有餘的206室竟然會突然出來個人。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殷嘉茗,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轉為驚恐,繼而張大嘴,嘴唇哆嗦:“殷——”

殷嘉茗的動作比阿姨的聲音更快。

他一步沖上前,一手抵住門板,一手将女人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的尖叫硬是捂了回去。

“當啷!”

痰盂落地,黃澄澄的“夜香”潑灑在了205室的屋門前。

殷嘉茗已經像個十足的反派一樣,一手捂嘴,一手挾人,将女人推回了房中,同時大長腿一勾,“砰”一下關上了門板。

然而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205室并不只有中年女人一個人。

她的丈夫——一個年近六十的禿頭男子正穿着睡衣,趿拉着人字拖站在窗戶前澆花,聽到關門的動靜回頭,頓時被吓了個魂飛魄散。

“你你你你你是什麽人!?”

男人臉色煞白,無意識地将後背貼到了牆上,驚恐地質問道:

“你、你你你進我們家、是、是要幹、幹什麽!?”

——¥!@¥#!

殷嘉茗真是不知還能說些什麽了。

他只能順手抄起擺在玄關處的一支黃銅燭臺,将尖端抵在女人的咽喉處,厲聲喝到:“不準叫喚,不準說話!”

男人雙眼圓瞪,恐懼地盯着殷嘉茗。

“你……你是……那個……殷、殷……”

他的嘴唇哆嗦道:

“那個……搶劫殺人的……”

“對!就是我!”

殷嘉茗兇狠地瞪視着中年男人:

“我身上有槍,不想死的話就閉嘴!”

殷少爺身高一米八八,體格強健,光看身材,一只手就足以吊打那幹幹瘦瘦的中年男人。

男人不敢吱聲,只戰戰兢兢地縮在牆角,任憑殷嘉茗将他和自己的妻子用膠帶牢牢纏上,又用毛巾塞了嘴。

“對不起,辛苦你們忍耐一段時間了!”

殷嘉茗一邊捆人,一邊道歉:

“但我現在絕對不能被警察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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