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5.夜探-04
殷嘉茗利索地捆好了205室的一對夫婦,确定二人無法掙脫也無法呼救之後,便背起裝了字典的背囊,迅速離開了房間。
臨走時,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差五分鐘就到六點了。
外頭天色已然大亮,叫賣早餐的攤販,賣菜賣魚的農婦,送報紙和牛奶的工人,還有趕早班的店員都陸續出現在了街頭巷尾。
殷嘉茗心中焦急,一路小跑穿過走廊,直奔下樓。
一樓空空蕩蕩,包租公的屋子門窗緊閉,似乎還沒起床的樣子。
殷嘉茗連忙飛奔到鐵閘前,拿掉鎖頭,松開鏈條,拉開門,離開了房子。
——一切似乎無比順利。
殷嘉茗默默地松了一口氣,拉高衣領,低頭快步往前走。
然而,沒等他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了開窗的聲音,随後一個老頭站在窗戶前,對着街道放聲大喊:
“殷嘉茗在這裏!殷嘉茗在這裏啊!!”
——我×!!
殷嘉茗冷汗都出來了。
包租公已年近七旬,但依然中氣十足,一嗓子能傳出兩條街去。
他向來覺少,天蒙蒙亮時就已起身,随後發現鐵閘的鎖頭被人撬開了。
當時老人只以為是房子裏進了賊,便上樓查看,沒想到人還沒走出樓梯口,便瞅見殷嘉茗挾持人質悍然闖入205室的一幕。
怪只怪殷少爺最近在各大媒體上的出鏡率太高,而他又俊俏得太有識別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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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租公幾乎是在看到他的側臉時就已認出了他的身份,當即跑回管理室,給999打了舉報電話。
老人的叫聲即刻引來了路人的矚目。
很快便有更多的人認出了他,紛紛跟着大叫起來。
殷嘉茗知道自己再也藏不住了,只得拔腿狂奔,希望能盡快跑到無人之處,再想辦法找回自己藏在垃圾填埋場深處的小車。
但他只跑過兩個街口,就聽到警車嗚嗚的鳴笛聲。
——糟糕!
殷嘉茗心中暗道不好。
這片街區之所以叫“塘尾”,是因為它的地形十分特殊,剛好被包夾在碼頭與一片池塘的狹縫間,形狀彎曲狹長,有點兒像是一條豬尾巴的樣子。
這就意味着,“塘尾”就像一只口袋,出入都只有一個口子,若是警察從外面包抄進來,便會如同甕中捉鼈,将他牢牢堵在裏頭。
殷嘉茗一邊跑,一邊飛快地想着該如何擺脫警察的追捕。
可就在下一秒,路前方忽然蹿出四個穿着制服的警察。
猝不及防間,殷嘉茗與諸位警官狹路相逢,目光相對,中間只隔了三十米。
“在那裏!!!”
警察指着殷嘉茗,放聲大叫。
“我×!!!”
殷嘉茗扭頭邊跑。
警察當然不能放過他們找了十天的嫌疑人,一邊用對講機呼叫支援,一邊拔腿就追。
他們一人跑,四人追,穿街過巷,場面那叫一個驚險刺激、險象環生。
這一帶基本全都是村民們的自建房,地形複雜,障礙物又多。殷嘉茗身手靈活,專挑僻靜人少的巷子鑽,邊跑還邊推倒他所能夠到的一切物什,給追兵增加了不少阻礙。
明明看着只差了那麽幾十米,警察們愣是追不上,反而被目标越甩越遠,大有快要追丢的架勢。
就在這時,前方的殷嘉茗忽然身形一歪,腳下猝然一個急轉,拐進了右側一條小巷裏。
“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
跑在最前面的一名警官氣喘籲籲地朝對講機大喊:
“嫌疑人逃進了豬籠巷!嫌疑人逃進了豬籠巷!”
一面說着,警察一面追了上去。
豬籠巷很窄,窄到只能容兩人雙向而行,連過輛單車都須得行人側身避讓。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條“盲巷”,另一頭沒有任何出口。
四名警察拐進巷子,卻根本沒有看見殷嘉茗的身影。
他們只看到巷子盡頭有一棟兩層的民房,院門大敞,門外蹲着三個年輕人,不知是在吃早餐還是在幹什麽,對外頭的喧鬧仿若無知無覺,自顧自說話說得起勁。
領頭的警官頓時拉長了臉。
他邁開大步,走到三名青年面前。
“阿虎!”
警官厲聲喝問:“殷嘉茗在哪裏!?”
三人這才好像注意到諸位警官一般,丢下手裏吃了一半的早餐,懶洋洋地站起身來。
被稱作“阿虎”的年輕人大約十幾歲的模樣,右臉上一塊赤紅色的血管瘤,硬是将他原本就醜陋的相貌襯出了三分猙獰。
“幹什麽!”
阿虎直愣愣地瞪視着領頭的警官,“我們吃早餐礙着你了?”
警察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他朝衆人身後的屋子一指:
“殷嘉茗在裏面吧!”
這位警官在塘尾呆了整整十年,不僅對這一帶的地形了如指掌,更是對轄區內活躍的諸位“刺頭”甚為了解。
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二層小樓是趙翠花外公的房子,老人過世以後,産權便轉給了唯一的親人。
現在殷嘉茗在拐進豬籠巷便人間蒸發,而阿虎等一幹小弟則堵在門口,一副故意找茬的模樣——他用後腳跟想都知道,殷嘉茗肯定就藏在房子裏。
“喂鄧sir,我說你說話要講證據啊!”
阿虎旁邊一個青年甩了甩手中的半張蔥油餅,面露挑釁:
“你哪只眼睛看到茗哥在屋子裏了?”
“就是就是!”
旁邊另一人也适時幫腔,句句夾槍帶棒:
“私闖民宅是犯法的!您老人家有沒有搜查令啊!”
二人嚣張的态度終于惹惱了諸位警官。
“我們追捕逃犯,要什麽搜查令!”
一個警察高聲喝問:
“再敢阻攔,我們告你們妨礙公務,一個兩個統統拉回去!”
說罷,擡手就要推開攔路的青年。
一直沒說話的阿虎猛一閃身,筆直地擋在了弟兄的面前。
他小時候腦袋受過傷,智力一直有點兒跟不上,腦子裏總像是缺了根弦,不善言辭,又直又愣,但為人卻極其仗義,遇事總是第一個往前沖的。
“不準進去!”
阿虎盯着四名警官,眼神狠厲,仿若一頭随時準備拼命的孤狼:
“我說,不準進去!”
一時間,小樓外,兩方人馬劍拔弩張,氣氛僵硬到了極致。
“哎,你們在幹嘛呢?”
一個聲音突兀地插入了緊張的對峙之中。
趙翠花穿着一件大紅大綠的夏威夷T恤,慢悠悠地下了樓。
他施施然往門上一倚,笑眯眯地向領頭的警官打招呼:
“哎呦,原來是鄧sir啊,這大清早的,有何指教?”
趙翠花明知故問,語氣還格外欠扁。
幾個警官皆聽得心中冒火,暗暗咬牙。
“我們懷疑有一名兇徒進了這棟房子。”
鄧警官冷聲回答:
“該兇徒極端危險,現在我們要進屋搜查!”
“兇徒?我沒瞧見有人進過我家啊!”
趙翠花依舊笑着裝傻:
“鄧sir,你确定你們沒搞錯嗎?”
幾名警察幾乎要被他氣得七竅生煙。
“趙翠花!!”
鄧警官厲聲喝道:
“我勸你識趣一點,別逼我們來硬的!!”
聽到“來硬的”這三個字,阿虎雙眉倒豎,就要上前。
趙翠花卻擡手攔住了阿虎。
“哎哎哎,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嘛,多暴力啊!”
他笑道:
“既然你們不信,那就親自上去搜一搜咯!”
說罷,趙翠花竟然真的側開身子,讓出了道路。
阿虎臉色大變,其他兩名青年也露出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趙翠花什麽也沒說,只朝他們搖了搖頭,示意兄弟們莫要慌張。
而四個警察已經急不可耐,推開趙翠花,拔出手槍,徑直沖入了小樓中。
“肥波、安仔,你們一樓!”
鄧警官大聲下達指示:
“大軍,跟我上二樓!”
語畢,人已經一馬當先,噔噔噔上樓去了。
趙翠花外公的這幢小樓不大,格局也極其簡單,二樓只有一間卧室,房門正對樓道,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兒。
是以鄧警官才剛剛上樓,就看到卧室的窗戶大敞着,穿堂風呼呼地往房間裏灌,把窗紗吹得四散飄飛。
“頂你個肺!”
鄧警官罵了一句髒話,兩步沖進房間,扒拉在窗邊一瞧,頓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點兒就要犯高血壓了。
他看到,一根登山繩就那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拴在了窗欄上,尾端一直垂落到房子背後的另一條小巷中,窗沿上還赫然印着兩枚新鮮的腳印!
——情勢再明顯不過,不管是攔路的阿虎還是瞎扯淡的趙翠花,都只是拖延時間的誘餌!
——趁着衆人在門口扯皮的功夫,殷嘉茗早已經翻窗逃了!
這時,趙翠花也跟在兩名警官身後,進了房間。
他伸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又笑嘻嘻地向鄧警官道歉:
“哎呀,不好意思,我昨天在窗外曬臘腸,忘記把繩子收回來了。”
“趙翠花,你好樣的!”
鄧警官轉身,惡狠狠地瞪着趙翠花,然後用力捏住對講機,湊到嘴邊說道:
“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嫌疑人已逃進寶園街,可能去往東面寶盛街或西面寶利街兩個方向,請各單位注意攔截!”
語畢,他便撞開屋主,帶着同樣怒氣沖沖的同僚,迅速離開了小樓,往殷嘉茗可能逃竄的方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