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過神來的江月繼續手下的動作,讷讷的問道:“你……你怎麽做到的?”

聯玉扯了扯唇,不以為意地道:“這有何難?當只有這樣才能吃上一口熱飯,穿上一件棉衣,便也自然也就能做到了。”

江月不禁輕嘆了口氣,先前她随口跟許氏和房媽媽她們編纂了聯玉的悲慘過往,眼下看來,怕是他受的苦,比她編得還多。

沒得把氣氛弄凝重,江月便想着法子誇贊道:“這也是一種本事不是?往後真要走投無路,還可以……”

她想說還可以登臺唱戲。

但随即又想到戲子在這個世界是下九流,不像她們靈虛界——

修士的生命動辄數百上千年,也不是人人都道心堅固,只想着問道長生,也有很多修士專注于把這漫長而有限的人生過得充實而幸福,因此專心研究什麽的都有,可謂百花齊放。

因此在靈虛界,會演戲的可不是什麽下九流,反而還挺受修士追捧的。

而在此間,說人可以去唱戲就不算什麽好話了。

所以她止住了話頭,默默地說了句‘抱歉’。

聯玉的神色自始至終都是淡淡的,只是在默默忍受腿上傳來的疼痛,“無妨。我是想着往後既要生活在一起,所以才展示給你瞧。”

江月點頭,心裏對他越發滿意。

家裏其他人肯定是盼着她婚後幸福和睦的,眼下聽着他這話的意思,他往後竟然肯主動幫着做戲,那自然再好不過。

後頭兩人就沒話題聊了,大多數時候都是江月随便撿些跟他傷勢有關的話說,聯玉安靜的在聽,偶爾應上一兩聲,表示自己意識還清醒。

一刻多鐘後,江月總算将他的經絡簡單地梳理過一遍。

而其中一些梳理不通的結節,則需要借助藥物,也就是放進藥湯中浸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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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江月額前的碎發已經濕透,而聯玉則已經是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都是累得或者是疼得不輕。

江月将那盛放藥湯的木桶提到炕沿,讓他把腿放進去,而後又出去抱了些柴進來——

這要是不把炕燒熱一些,回頭兩人怕是都得染上風寒。

這一泡,就得泡上一整夜,江月守着他,一守就守了一個下午,中間添換了若幹次熱水。

到了入夜時分,房媽媽送來夕食,頂替了江月的位置。

江月便去了主屋用飯,飯後許氏和房媽媽她們說什麽都不肯讓她守着了。

畢竟她也病好了沒兩日呢。

江月前一晚就沒睡好,今日确實累的不輕,加上也想去看看自己的芥子空間,便應道:“那我去睡兩個時辰,寶畫先幫我頂一會兒。若聯玉有任何不對的地方,立刻喚我。”

說完又叮囑了她一些注意事項。

叮囑完之後,江月便回了自己屋裏。

因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要起夜,所以在簡單的洗漱之後,江月就只脫了外頭的襖群,穿着中衣躺進了被窩。

拿着茶杯和帕子進入空間之後,江月凝神感受了一下,靈泉眼果然又恢複了一些。

雖然滲水量還是很小,需要人手動來收集靈泉,但只要能恢複,就證明她想的方向沒有出錯。已經足夠喜人。

她又忙了一陣,接出了半杯靈泉水,直到困得遭不住了,便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十分香甜,沒有做任何夢。

再睜眼,天邊已經泛起蟹殼青。

寶畫根本沒來喊。

江月立刻穿了衣服起身,出了屋子卻發現家裏燈火通明的。

許氏和房媽媽都已經在竈房裏了。

不過許氏到底是孕婦,所以房媽媽并不讓她幹活,只搬了條凳讓她在竈膛前烤火。

而她自己則已經在揉面擀面了。

“你們這是都沒睡?”江月揉着眼睛進了竈房。

“我是睡了的。”許氏立刻回答。

說來也奇怪,從前都是她管着女兒,但近來女兒成長的太多,反倒是她被管得多些。因此被女兒這麽一問,許氏莫名有些心虛。

因此她又立刻解釋道:“我和你差不多時候睡了的,不過心裏挂着事兒,就不自覺地醒了,也躺不住,就起身了。左右白日裏犯困還能再接着睡。”

江月順手給她搭了個脈,見她脈象安穩,便也沒說什麽。

“房媽媽沒睡。”許氏小聲地跟江月告狀。

但竈房攏共那麽大,房媽媽自然聽到了,聽完那是止不住的笑。

從前江父還在的時候,許氏就被保護的很好,叫房媽媽說,那就是等于江父養了兩個女兒。

因此許氏雖然年過三十,其實經常也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只是江父去後,無人再護着她們母女了,許氏變得郁郁寡歡,也穩重了許多。

如今見她這般,房媽媽當然不會不高興,只忍不住笑道:“夫人別告小狀,老奴農家人出身,早先還未帶着寶畫回您身邊的時候,趕上農忙搶收,幾天幾夜不合眼都常有的事兒。”

房媽媽說的不假,但既然就在江月跟前,江月自然順帶也給她看了一番。

知道她們都無恙,江月就穿過竈房去了小廂房。

寶畫正打着呵欠守在小廂房門口,胖胖的身子縮在一個小馬紮上。

看到有人過來,寶畫就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娘,是不是燒好朝食了?”

江月好笑地拍了她一下,因看寶畫确實累的不輕,也沒說什麽,不然少不得打趣她一句胡亂喊人娘。

“怎麽不坐炕邊上去?門口風大,你身體底子好也耐不住這麽吹。”江月說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和手,确認她身上都是溫熱的,又接着道:“剛我來的時候媽媽已經把面擀好下鍋了。不過大鍋還被藥湯占着,用的是小煤爐,所以還得等上一會子。”

“那我吃完再睡……”寶畫說着側過身,讓江月進去,又解釋道:“不是我不愛惜身體哩,是裏頭未來姑爺不是卷着褲腿呢嘛。我離得近了,他不自在。”

小廂房裏頭,聯玉的那條傷腿還浸泡在藥湯桶中,上半身則仰面躺在炕上。

不過因為江月開的藥物都是活血之效,為的就是活血化瘀,刺激他經絡的活性,所以分筋錯骨的疼痛等于又放大了數倍。

這種疼痛不暈死過去就不錯了,他自然也睡不着,只是閉眼假寐罷了。

聽到響動,他就睜開了眼。

剛熬過一夜,他的眼神略顯迷茫,眼底還有一片濃重的青影,在他白皙的面龐上尤為明顯,加上略顯蓬亂的頭發,顯得他看着更加年少,難得的多了幾分稚氣。

“這一夜很難熬吧。”江月說着朝她伸手,他便很自覺地将自己的手腕擡起,給她搭脈。

“尚可。”他還是慣常的惜字如金,神色萎靡,只是眼神不由掃向還守在門口的寶畫。

這一夜,他知道會很難熬。

但沒想到這負責守夜的胖丫頭,得了江月的囑咐後生怕他疼得昏死過去,每過一刻鐘就喊他一次。

然後她也有些閑不住,每次到了換水的時候,都會順帶從竈房裏摸點東西過來,時不時問他餓不餓?渴不渴?吃不吃這個?吃不吃那個?

這要擱從前,有人這般聒噪的煩他,早讓他扔出屋子了。

眼下确實不行,他只能閉眼,告訴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而後再睜眼,對上寶畫那小心翼翼、又滿是關切的眼神,一腔怒火更也啞了。

便只好裝作不習慣被異性看到自己傷腿的模樣,讓寶畫離自己遠一些,這才算能清靜的假寐了一會兒。

江月看他這不覺帶出了幾分哀怨的眼神,便已經猜到了一些。

她忍住笑,勸慰道:“她有點憨直,也确實是我囑咐他得确保你一直意識清醒,所以才……她心還是很好的哈!”

“我知道。”聯玉用另一只手捏着發痛的眉心,聲音裏多出了幾分無奈。

診過脈後,江月讓他把腿從水桶中擡起,而後在經絡處簡單地按了按,“泡的不錯,再過不久就能準備接骨了。”

這時候房媽媽也端着兩碗疙瘩湯過來了。

就像江月前頭跟寶畫說的,用的小煤爐,所以一口氣做不出一家子的朝食,她便先做了江月和聯玉二人的。

疙瘩湯的湯底是前一日剩的雞湯,浮油已經盡數撇去,只剩清澈湯底,配上白白胖胖的面疙瘩,切成碎塊的大白菜。上頭還卧着黃澄澄的荷包蛋。

既清爽又叫人胃口大開。

寶畫的肚子恰逢時宜得叫喚了一聲。

江月看着好笑,結果房媽媽手裏的兩個湯碗,都放到聯玉身旁的炕桌上,再叫守了一夜的寶畫先吃自己這碗,說自己剛起身還沒胃口。

寶畫确實困的不行,吃過一口就得去補覺了,不然得耽誤她白天給家裏幹活,因此也不推辭,跑出去洗了把手就坐到了炕上另一頭。

聯玉本也想說自己沒胃口的,畢竟腿上還疼着,又聞了一夜濃重的藥味。

江月猜着他也是吃不下,也正要開口詢問是不是給他撤走。

但一旁的寶畫已經大口大口吃起來了。

寶畫在江家當了幾年的丫鬟,所以吃相尚可,沒說發出吧唧嘴那種讓人厭煩的聲響。

但她确實餓的厲害,因此在飛快的撈完面疙瘩之後,又捧起大碗,咕嚕嚕把湯底喝了個幹淨。

最後碗裏只剩下那個荷包蛋,寶畫巴巴地捧着碗遞到江月跟前,說:“雞蛋給姑娘吃,我沒碰過的!”

于是一碗本是家常普通的面疙瘩,突然就顯得格外好吃和珍貴起來。

江月催着寶畫把雞蛋吃了去睡覺,而聯玉也撐着身子坐起,拿起調羹小口的吃起來。

後頭寶畫回屋去了,聯玉也吃的差不多了,江月把碗送到了竈房,便開始為聯玉接骨。

接骨之前,照樣是先拿出新收集的靈泉水讓他服下。

而後江月拿起巾帕給他簡單擦拭了一遍,先用銀針刺穴,再次激發經絡的活性,又道:“我不确定手上的勁兒夠不夠。所以可能一次接不上……”

聯玉閉了眼,鴉羽似的長睫輕顫,輕輕地‘嗯’了一聲。

江月便用盡全力嘗試起來。

好在她确實對人體了解甚深,也會使用巧勁兒,所以也就一刻鐘,腿骨便已經接好。

只是骨頭雖然是接上了,但腿上的筋肉短時間內卻恢複不了,因此還是呈現翻轉之勢,所以還得跟她前頭說的那樣,還得後頭再泡藥湯,再重新梳理。

但無論如何,這條腿起碼在把褲腿放下之後,不會顯得畸形和怪異了。

江月用手背抹了一下額頭的汗,一遍給他的腿上夾板一邊道:“情況比我想得好,或許是你尚年少,骨骼軟,一次就已經接好。後頭不用再次斷骨,只需要重新梳理筋肉。這幾日你先靜養,養過一旬,再泡下一次湯藥……”

聯玉又是輕輕地應了一聲,而後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腿,久久未曾言語。

江月看他出神,便也沒再多留,去了竈房吃自己的朝食。

等她吃完,許氏和房媽媽便說起要為她和聯玉選日子、拜堂成親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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