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按着江月的意思,既然是權宜之計的假入贅,那肯定沒必要大肆操辦。尤其家裏眼下境況本也不大好。

但許氏和房媽媽顯然并不這麽覺得。

她們只當江月和聯玉是情投意合,成婚那是一輩子才有一次的大事。

固然家中銀錢不趁手,也然是想竭盡所能地給她最好的。

後頭房媽媽又道:“畢竟不是嫁女,而是招贅。怎麽也得問問姑爺的意思,沒得讓姑爺覺得咱家不重視他。”

做完朝食以後,房媽媽已經把聯玉的內傷藥給熬上了。

熬到了這會兒也差不多可以喝了,江月去把湯藥倒出小砂鍋,順帶把那半杯靈泉水倒了進去。

而後三人便一起去給他送藥。

小廂房裏,聯玉本正垂着頭,兀自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聽到門口傳來三個人的腳步聲,虛掩着的房門被敲響,他立刻換了副受寵若驚的面孔,掙紮着要下炕相迎。

許氏和房媽媽見了,連忙忙讓他不用多禮。

盡管江月已經領教過他的演技,但此時仍然忍不住在心裏對他豎了個大拇指。

因他還得靜養,許氏也就不跟他兜圈子,開門見山地詢問他對婚禮有沒有什麽要求。

聯玉垂下眼睛,鴉羽似的長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白皙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的通紅。

“夫人和小姐肯收留我,又不嫌棄我,便已經是我的福氣了。哪兒能提這麽些要求呢?”

懂事的孩子可人疼,既懂事又好看,還帶着傷的,那真是叫許氏和房媽媽疼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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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媽媽摸着湯藥碗,覺着已經溫了,便讓他先喝藥。

許氏則把遞出了幹淨的帕子,讓聯玉喝完藥之後擦嘴。

聯玉自然又是一通道謝,而後飛快地把藥喝完了。

許氏便接着道:“哪兒有什麽嫌棄不嫌棄的,等你和阿月成了親,咱們便是一家子了。你若有想要的,盡管提出來,莫要不好意思。我們會盡可能地做到的。”

聯玉便對着許氏感激地笑了笑,道:“旁的都無所謂,倒是有一樁事兒,還請夫人拿主意……就是我跟小姐相識日子尚短,便到了如今,滿打滿算也不過幾日,後頭宣布婚訊,外人不知我們共患難,難免非議。我倒是無甚,只是對小姐的閨譽到底不好。”

這話聽得許氏和房媽媽不禁笑起來。

畢竟誠如他所說,他和江月相識的日子到底短了些。

雖說前頭被他那陳懇的姿态打動了,但她們到底還隐隐有些顧慮。

如今聽他這話,竟全然是為江月考慮,足可證明她們二人并未看走眼。

“這沒什麽難的。”房媽媽道,“小公子是京城人士,咱家從前也在京城,便只說從前兩家就相識,前頭小公子就是受雇于我們老爺、抵抗山匪受的重傷。後頭您為了吊唁我們家老爺不遠千裏而來,聽聞我們姑娘正需要招贅婿支撐門戶,便應了下來,成就了這段良緣。”

要不說房媽媽是許氏跟前第一能幹人呢?

這話到他嘴裏過了一遭,還真是合情合理起來,既不會損害江月的名聲,也不會讓人質疑聯玉這一身傷勢的由來。

許氏和江月聽了都覺得這個說法可以。

“還是媽媽有辦法。”聯玉點頭道:“那我的戶籍……”

他前頭說過,自小就無家可歸,沒有家人,只與人出賣苦力、賣命過活。

時下很多世家大族家中都會豢養這種無依無靠的隐戶,以此逃避徭役和賦稅。

“這也不難。”許氏接口,“只說你來吊唁的路上,遺失了戶籍文書。左右你也馬上要入贅,直接把戶籍添進咱家就是。阿月的大伯父大小也是官身,縣太爺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會刻意刁難。”

聯玉聽完慚愧道:“原來家中還有血親長輩,我還未曾拜見,便跟小姐談婚論嫁,實在是失禮。”

說着,聯玉不自覺地咳嗽起來,他用帕子捂住嘴,連忙說抱歉。

江月叫他別忍,解釋說:“你的體內有淤血,吃過藥、咳出來一些反倒對身體更好些。”

聯玉這才沒有再隐忍,劇烈的咳嗽起來。

一旁房媽媽的伸手撫上他的後背,聯玉下意識地把身體歪向一側,而後又覺得不對,沒再躲避。

房媽媽給他捋了好幾下,他也總算順過氣來,接着道:“只可惜我現下還不能下床,只能過幾日再去拜見。”

江家大房和二房雖然分家多年,但現下都在原籍,前頭江月退婚,江河這大伯父也是出了力氣的,于情于理都該去拜會一次。

于是便商量好讓聯玉先養傷,房媽媽和許氏去操辦別的,等過幾日看看聯玉是不是能下床,再決定何時去拜會。

等到許氏和房媽媽兩人開始具體說起要置辦什麽聘禮、家具、喜服、喜宴菜色的時候,江月才想起來自己還沒跟她們說聯玉不要聘禮這件事。

這事兒她不能主動提,畢竟許氏和房媽媽心腸軟又性情厚道,肯定不願意苛待聯玉這讨人疼的未來贅婿。

她連忙對聯玉使了個眼色。

還好兩人自打交道以來,還算有些默契,因此聯玉便很快接口道:“我目下身子不好,又身無長物,累得您二位長輩操持這些。我是這麽想的,往後既是一家子,且小姐又熱孝在身,便不用講究那些虛禮,還是一切從簡吧。”

許氏正要勸他說正是一家子,所以才不能薄待他。

卻看他又捂着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臉色煞白。

江月也适時地道:“就聽他的吧,他身子且得調養好一陣,沒得因為這些事,讓他心裏過意不去,對身子反而不好。”

許氏和房媽媽便也沒說什麽,只說旁的都可從簡,但紅燭、喜服、喜宴這幾樣總不能省的。

這幾樣東西裏頭,也就喜宴花銷多,但賓客會送喜錢,表示祝福,其實也不會虧損。

江月便沒再多說什麽。

經過許氏和房媽媽一通翻看黃歷,二人的婚期最終定在了一個月之後。

這個一個月裏,許氏偶爾也會邀請有些交情的村民來家中坐坐。

再按前頭商量好的,适當的提一提,說江父從前聘請過的小武師不遠千裏趕來吊唁了,路上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如今正在家中養傷。

也免得後頭到了婚期,村民對着憑空冒出來的聯玉感到驚訝。

中間那煩人的孫氏和楚氏婆媳還來過一趟,打的依舊是勸說許氏過繼的主意。

此時許氏的身孕已過了三個月且胎像越發安穩,便直接告知自己懷上了了江父的遺腹子,或許是男丁也說不定,且家中也已經為江月招到了新贅婿,擇日便要成婚了。

急的孫氏和楚氏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最後也只得說些“不知道招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後頭有你們母女的苦頭吃!到時候可不要回族中求助!”之類的閑話便無功而返。

一旬之後,江月為聯玉二次治療傷腿。

這次治療之後,他又躺了五六日,再下地行走的時候,便不會那般狼狽的深一腳淺一腳地步履蹒跚了,只有細看的時候才會發現他那只傷腿微微有些跛。

江月自诩對人體了解甚深的,看到他這強大的恢複力都稱奇不已。

若不是眼下還有旁的事要忙,少不得好好研究研究他這奇特的體質。

此時距離二人婚期也只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了,該去縣城給大房那邊派喜帖了。

房媽媽本是要攬這個活計的,畢竟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去縣城只有牛車可坐,吹一路冷風的滋味可不好受。

但江月把這個活計攬下來了。

穿越過來之後,她只去過一次城裏,那次許氏只給了她小半日的活動時間,又是取禮單、又是抓藥的,根本無暇去做旁的事。

這次再進城,她就想去看看江老太爺留下的那間祖傳小飯館,順帶也得琢磨一下後頭搬到城裏的事兒,提前了解一番情況。

聯玉跟着說他也去,又道:“前頭提過還未拜見大伯,實在失禮。而且我雖無家人,卻有從前一起讨生活的兄弟。如今成了家,我也想給他們送個信。”

小夫妻兩個既然提出來要搭伴外出,房媽媽便笑着沒說什麽。

許氏又進了屋去,拿了十兩銀子,一半給了江月,讓她自己看着買些成親時能用到的東西。另五兩給了聯玉,讓他作傳信之用。

為了她成親,縱然說好一切從簡,但光是定喜宴上的廚子、食材和紅燭、喜帖、喜服等各色東西已經花出去了近三十兩。

江月把銀錠子揣進荷包裏,說自己省得,其實并不準備花用。

而後兩人便一道出了老宅。

聯玉腿腳還未完全恢複,行動比常人慢些。

江月便陪着他一道慢慢走。

兩人的容貌俱是百裏挑一的出色,自然很是引人注目。

路上遇到熱情的同村村民,少不得上來攀談幾句——

“這你就是二老爺從前聘親的小武師啊?生的這般好樣貌!”

“前頭聽二夫人說,二姑娘要配給一個帶傷的武師,我心裏還惋惜來着,如今看着可真是登對啊!”

江月其實不大擅長應對這種情況,大多時候都是微笑颔首。

好在聯玉很有一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一一禮貌應對,叫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應付完熱情過頭的同村人,兩人總算坐上了去往城裏的牛車。

莊戶人儉省,進城大多是靠兩條腿。加上天氣也确實冷了,因此牛車上便只有他們二人。

加上趕牛車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四裏八鄉出了名的耳背。

江月便直接道:“我大伯父一般午後才在家,眼下時辰還早,所以我們先分頭行動,你去給你朋友傳信,我則去巡視一下祖産。正午我們找個地方碰頭,一道去送喜帖。”

她可太迫不及待去看看那祖傳小飯館了,畢竟這也是家中眼下能唯一能成為營生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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