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也不是江月心急, 實在是村裏天氣真的冷。

而且江家那族親也不省心,今日确實是被聯玉吐血吓退了。

但是明兒個就能從今日留下的賓客口中得知,聯玉并無大礙。

保不齊還得上門來。

說來說去, 還是住着離得近,閑來無事的時候,腿兒着就能過來了。

搬到城裏去,來回且得折騰呢,想也知道能少許多麻煩。

江月先把禮單晾幹,然後怕聯玉謄寫、計算出錯,便再重新比對了一番。

還別說, 聯玉寫字的速度雖然快,字跡卻十分工整,不見半分馬虎, 比原身和江月的字都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應也是有些學識在身上的。

她心下對他越發滿意,想着看來往後自家這假贅婿不止是可以幫她作戲, 做個賬房先生也綽綽有餘。

聯玉看她一會兒對着喜錢直樂,一會兒又在認真地想事情, 也是一陣好笑。

他當然也知道銀錢很重要, 從前也經歷過因為手頭不富裕, 只得節衣縮食的日子。

只是眼下也不過是倒賺一二十兩,有必要這麽高興嗎?

就跟他身上的喜服似的, 畢竟已經穿過,轉手再賣,至多也只能賣個一二兩銀子, 她之前卻因為上頭濺了幾個血點子,而心疼不已。

沉吟半晌, 他問出了心中所想:“其實,我一直想問,你既然缺銀錢,為何不直接去給富貴人家治病?”

越富貴的人越惜命,若真能救他們的命,莫說是十兩、百兩,怕是千兩、萬兩也唾手可得。

“我也不是什麽人就治的。”江月立刻說,“若求診的是奸邪之輩,給再多銀錢也不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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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懂一點入門的相面之術,相由心生,這話并不是以貌取人,而是說人做過的事情是會反應到面相上。

那種一看就犯過很多惡事的人,給再多銀錢,她也不會醫治。

既沾染因果,也跟她上輩子受到的師門教誨相悖。

“當然我也不是說富貴人家都為富不仁,肯定也有好人。但你不知道華佗怎麽死的嗎?給有權有勢的人看病,我也不大樂意——高門大戶陰私事兒多,若惹了對方不悅,怕不是落個和華佗一樣的下場。亦或是非要逼着我為他一人所用,那也夠麻煩的。”

畢竟現在江月不是從前那個師門後臺強大的醫修了,而只是個沒什麽身份背景的商戶女。且也得替原身照顧這個家。

說完這個,江月頓了頓,接着在心中道,而且她給普通人治病也是攢功德,冒着身家性命的危險去給身份顯赫的人治病也是攢同樣的功德,何苦來哉呢?

“最後,就我如今這個年紀,又沒跟過時下的什麽名醫學習,也沒治好過什麽顯赫的人物,人家憑什麽信任我呢?”

聯玉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心道你不是有本事治好我麽?

怕是來日等他安然無恙的回京,多的是人打聽他是被誰治好的。可再不用擔心旁人信不過她。

那是若是他将她的名諱告知,怕是頃刻間就能名動天下。

不過到時候随之而來的,估計還會有數不盡的麻煩,且眼下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所以聯玉也沒再接着說下去。

看江月又高高興興地在數第二遍喜錢了,聯玉覺得有些口渴,便準備去竈房提壺熱水來。

竈房裏,房媽媽和寶畫已經簡單打掃過外間,正在清點剩下的吃食。

聯玉剛走到門口,就聽房媽媽道:“沒往前頭送的饅頭還有六個,正好明日夫人、姑娘、姑爺一人兩個。還有鍋裏剩了些素菜,也有沒往外盛的,明日午飯再燒個熱湯,就好了。”

寶畫問說:“那娘,這還剩了不少肉菜,也是沒往外盛,沒人碰的,咋整?我看今天夫人和姑娘姑爺都沒怎麽碰席上的大葷,想來是吃不慣那喜宴廚子的手藝。”

“喜宴廚子做的葷菜确實油水多,夫人懷着孕,姑爺身子弱,吃了也不好克化。”

房媽媽說着話,就聽寶畫‘咕咚’一聲響亮的咽了口口水,連竈房外的聯玉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胖丫頭想來是犯饞了。

聯玉便站住了腳,畢竟現下進去撞見也有些尴尬。

又聽房媽媽接着道:“這些肉菜都沒動,确實浪費。這樣吧,明日廚子來結工錢,他們做這行的最眼尖,這菜又是他裝盛的,應該一眼能看出來我們後頭也沒碰過,我問問能不能抵掉十幾個大錢。”

“還是娘有辦法。這就為家裏省了十幾個錢!”寶畫真心實意的誇贊着自家親娘,然後又‘咕咚咕咚’連着咽了好幾口口水,催道:“娘快把菜都擱起來,我這喉嚨像不聽使喚似的。”

房媽媽笑着啐了她一聲。

聯玉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血點子,心裏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試試立刻搓洗看看?畢竟血點子濺上去也就大半日工夫,或許還能洗掉。

此時竈房裏說話聲兒也停了,聯玉便提步進去,道:“可還有熱水?”

寶畫得眼神還落在盤子裏的肉菜上,似乎是沒想到他這會兒會過來,擡起頭讷讷地問:“這……這麽快?”

房媽媽連忙拉了她一把,又瞪了她一眼,轉過臉笑着回答道:“有的,我這就給姑爺裝。”

很快,房媽媽就給聯玉裝好了一銅壺溫熱的水。

聯玉跟房媽媽道了聲謝,提着銅壺回到喜房,看到了穿着喜服的江月,才猛然回過味來寶畫說的“這麽快”是指什麽!

江月已經把禮單和喜錢都收起來了,她也正想卸妝、洗手洗臉的,便站起身到了擱置銅盆的木架旁邊,卻看聯玉仿佛被人點了穴似的,遲遲沒有動作。

“你發什麽愣呢?臉怎麽紅了?”

聯玉一邊往銅盆裏倒水,一邊帶着些咬牙切齒地意味說:“沒什麽。”

兩人很快各自洗好臉,房媽媽又抱了些柴火來,在門口叮囑他們把炕燒的更熱一些,卻沒進來。

此時實在是夜深了,江月累的眼睛都睜不開了,轉頭看到聯玉把喜服脫了,泡在銅盆裏,只着白色中衣站在那兒搓洗衣服。

他那手勢一看就是沒怎麽洗過衣服的,而且血跡這種東西,就算用上皂角也不一定能洗得掉,更別說這樣只用水洗了。

“先睡吧,萬事等睡醒再說。”

聯玉也跟着忙了一天,便也停了手。

兩人一起把炕上的幹果掃到中間的位置,然後在幹果兩側,各鋪一床鴛鴦喜被,再吹熄了炕桌上的油燈。

農家的炕都做的寬大,因此說是同床共枕,其實中間也隔着四五尺的距離,足夠再睡一個寶畫的。

靜谧無聲的夜裏,兩人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日晨間,一夜好夢的江月按着平時早起的時辰醒了,醒了以後也不睜開眼,習慣地從被窩裏一個鯉魚打挺,一坐而起,而後便開始閉眼打坐。

打了半刻鐘,她清醒過來,想起眼下同住的換人了,便立刻睜開了眼。

如她所想,她剛‘騰’一下起身的時候,炕上另一邊的聯玉便也睜開了眼。

此時已經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她好一會兒。

兩人對上了視線,聯玉問:“你這是……”

江月尴尬地用被子把只穿着中衣的身體裹成蠶蛹,“養生……養生手段哈。忘了你不知道我有這個習慣,沒吓到你吧?”

聯玉沒再多問,只說沒有。

昨兒個吹了油燈,兩人才各自寬衣,而且那會兒江月都快困得人事不知了,便也沒怎麽覺得尴尬。

眼下天光大亮,再當着對方的面穿衣服,便有些尴尬了。

最後還是聯玉先動了,起身去櫃子裏找到了房媽媽給他新縫的外衫穿上,便徑自出了去,把空間留給了江月。

“這方面倒還算得上是真君子。”江月帶着笑意,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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