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時間轉眼又過去了一旬, 到了十一月,天氣是徹底冷了下來。
鋪子裏的生意越發冷清,小巷子外頭的攤販都不見了。
江月跟人一打聽, 才知道梨花巷這帶雖比村子裏暖和,但到底是老城區,周圍沒有高樓,每到冬天刮風刮得特別厲害,這邊也沒有什麽其他地方沒有的東西,同樣是置辦東西或者下個館子,誰樂意過來喝一肚子風?
附近的商戶和攤販的生意都一落千丈。商戶不好挪動, 攤販們則沒有那個顧慮,已經都換到其他地方擺攤去了。
得了這個消息,江月就把每天制做的藥膳減少了一大半。
但即便是這樣, 這些藥膳依舊賣不完, 多是家裏人負責打掃。
旁的倒還好說,就是聯玉頗有微詞。
因為菜單上有一道壯陽補腎的杜仲燒豬腰。
家裏只他一個男子, 這道菜當然是給他吃。
盡管江月确認過這道藥膳并不會跟他日常服的藥相沖,但一連吃了好些天, 他經常大半夜燒得睡不着。
再吃下去是真要出毛病!
這事兒他跟江月反應不通, 別看她行事還算成穩, 但這方面是一點不開竅,只反複給他把脈說:“不會啊, 這不是補得挺好的?脈象上虛火是有些旺,但你這個年紀,氣血旺盛才正常。放心吧, 退一萬步說,真要吃出毛病來, 我也能給你治好。”
這把聯玉氣的,連着好幾天私下裏都沒怎麽搭理她。
這日江月看了半天鋪子,寶畫過來頂替她,讓她回後院屋裏暖和暖和。
後院有兩間廂房,一間東屋是江月和聯玉住着,另一間更寬敞的西屋,則是許氏和房媽媽、寶畫三人住。
平時為了省炭火,白日裏只有西屋燒着炕。一家子也都聚在西屋說話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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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進了屋後趕緊又把屋門帶上,呵着手坐到炕上暖了暖,問許氏和房媽媽怎麽還在做針線?
第一場冬雪落下來之前,她們為聯玉趕制出了幾身換洗的冬衣,讓他不至于跟之前似的,出入只能披着大氅,裏頭卻只有幾件秋裝還能換。
許氏就笑着回答道:“冬裝是做完了,我們正準備做鞋呢。”
十五六的少年,雖不至于像小孩似的,一天一個樣,但幾個月的時間,也足夠聯玉長高一截兒。鞋子自然也就緊了。
前頭做衣裳也就算了,畢竟買料子比直接買成衣能省不少錢,尤其是做冬襖,自己買多少棉花就塞多少,不擔心不夠禦寒。
但做鞋子,江月就覺得沒什麽必要了,“外頭鋪子裏頂好的黑履靴也就三四百文,而普通的白線鞋就更便宜了,一雙七八十文。自己做,至多省三成的手工銀錢,卻要多花費不知道多少工夫——尤其是納鞋底子,最費眼睛不過。您懷着孕,月份漸大,身子也越來越重,媽媽更是一大早就和起身,和我一道制藥膳,都別再操勞了,直接去外頭買現成的就行。”
說着話,江月又給許氏腰後多塞了個軟墊,讓她坐得更舒服些。
許氏和房媽媽坐聽完她一通分析都笑呵呵的,卻也不應。
江月就看向旁邊正幫着理線的聯玉,對他眨眼示意。
卻沒想到同她素來默契的聯玉居然也沒發話。
後頭江月就借故他喊回了屋,問說:“你剛怎麽不幫我說話?不就是讓你幫着打掃了幾天藥膳嗎?何至于氣性這般大?你若真不願意吃,我把這道菜從菜單上撤了便是。左右年關将近,衙門裏事務繁忙,大伯父的那些同僚應也沒空來幫襯。你還是好好勸勸她們,不必為了你操勞成那樣。”
“早撤了不就好了。”聯玉無奈地看她一眼,接着她前頭的話問道:“你覺得他們是全然為了我?”
江月說不然呢?
“也不知道你給他們灌了什麽迷魂湯,連納鞋底這樣的費心費力的事兒,都得必須親力親為。”
聯玉眼裏無奈的意味更濃,“我就一個人,一雙腳,能穿的了多少衣服鞋襪?可她們卻是自打藥膳坊開張,就日日在做針線……”
他這麽一說,江月就懂了。
原來許氏和房媽媽日日針線不離手,不單是為聯玉縫制衣裳,不過是她問起的時候,拿聯玉當筏子罷了。
而她們掙的,就是前頭江月說的那不值當什麽的三成手工費。
她見不得長輩操勞,但許氏和房媽媽卻看着她每天天不亮就起身開始熬煮藥膳,然後白日裏又要在鋪子裏守一天,人也越發清瘦了,哪兒能不心疼呢?
早就想着法子開源節流了。
經過聯玉提醒,江月還真的細心觀察了兩日——孕婦容易餓,所以許氏日常會多加餐。
從前家裏雖然吃不上什麽頂好的東西,但也是頓頓精細糧。
現在連許氏的加餐都開始喝粗糧粥了。
問起來,許氏也只說是最近轉了口味,愛吃這些。
江月若是勸她用些旁的,她也是只笑卻不應。
而房媽媽和寶畫,從前還在南山村的時候,她們母女就已經在躲着吃黑面了。
現下後院就這麽大點,她們沒地方可躲。
江月也在這方面留了心眼,堅持大家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所以吃上頭她們沒得省了,便開始從別的地方想辦法開源——房媽媽日常負責給家裏洗衣服,但是很多時候院子裏晾着的衣服,根本不是家裏幾個人的。
明顯就是從外頭接了縫補漿洗的活計。
而寶畫則是有客人的時候,就幫着江月打下手。
空閑的時候就在後頭的院子裏劈柴。
她見天的劈,但家裏的柴也沒多到放不下的地步。
後頭江月觀察了一陣,原來每天到了她給聯玉和許氏診脈的時間,就會有貨郎來到後門收柴火。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她忙來忙去,卻沒忙出多少銀錢,讓許氏和房媽媽、寶畫不舍得把壓力給到她身上,所以開始自己想辦法了。
想明白之後,江月便也覺得不能等着生意上門了。
遠的不說,就說前幾日她已經從穆攬芳的臉色上,察覺到她有點不妥。
這俨然就是她可以發展的主顧,哪兒能只遞了個話頭,然後等着人家再次主動上門的?
山不來見我,我自去見山。
打定主意以後,江月就準備主動去穆府跑一趟。
雖說她跟穆攬芳沒什麽交情,但上次那匆忙一見,能看得出穆攬芳對江靈曦這個手帕交極為重視。
她沾點堂姐的光,遞個帖子進去,應該也能見到穆攬芳。
到時候再主動一些,為她診診脈,展現出本事了,也不怕穆攬芳不信她。
翌日晨間又落了一場雪,雪天路滑,路上的行人就越發少了。
前堂雖然前後門都挂了簾子,但穿堂風一吹,比外頭還冷不少。
連帶着在後院劈柴的寶畫都凍得打了好幾個噴嚏。
江月索性就把前門關了,專心致志地趴在櫃臺上寫拜帖。
她這邊帖子拜帖還沒寫好,鋪子的門就被急急地敲響了。
江月擱了筆,把門打開一瞧,就見到一個臉生的中年婦人帶一個丫鬟立在門前。
那丫鬟瞧着還有幾分面熟,江月多瞧了一眼,便認出是之前跟着穆攬芳來過、還跟她嗆了兩句的丫鬟。
那中年婦人也不進門,只在門口詢問道:“江二娘子今兒個可有空?我家大姑娘前幾日在你這吃了一盞木耳四物湯,覺得味道很好。想請二娘子去府上再制一次。”
江月剛還想着這件事兒的,加上這日落了雪,鋪子裏更不可能有客人,自然回答有空。
“那媽媽稍待,我去跟家裏人知會一聲,再拾掇一些四物湯的藥材。”
那媽媽點頭道:“二姑娘盡管去,不過藥材卻是不用拾掇,因我家大姑娘日常身上有些不好,家裏藥材都是備齊的。”
江月點了頭,去跟許氏和房媽媽說了一聲。
因去的是知縣的府邸,兩家也算是知根知底,許氏和房媽媽也沒有不放心,只讓江月就把寶畫一并帶上了。
出了小巷,梨花樹旁,正停着一輛闊大的馬車。車頭上還挂着一個刻着‘穆’的木牌。
一行四人坐上馬車後,也就二三刻鐘,便到了穆宅。
別看知縣官階不算高,但卻是縣城裏的一把手,穆宅比江家大房的宅子闊氣不少。
進了大門,繞過影壁,穿過抄手游廊,經過垂花門,足足走了快兩刻鐘,才到了穆攬芳住着的小院。
“不直接去竈房嗎?”江月看着那媽媽把自己往小院的正房帶,便詢問了一聲。
那媽媽之前臉上還帶着笑影兒,此時臉色卻是沉了下來,“大姑娘請二娘子屋裏說話。”
說着話,走在江月和寶畫身後的丫鬟伸手在她們背後輕輕一推,二人就已經被推進了屋。
而那屋門也立刻讓人從外頭關了起來。
寶畫再遲鈍,此時也感覺到不對勁了,立刻把江月攬到身後,就準備去破門。
“寶畫別急。”
“誰過來了?”
江月和穆攬芳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穆攬芳的聲音是從內室傳出來的,聽着有些虛弱。
“是我。”江月先應一聲,而後轉頭同寶畫道:“這就是知縣的宅子,咱家雖是商戶,但大伯父是教谕,且我們坐了穆家的馬車過來的,沿街多少商戶都看見了,更是走的大門,平白無故他家也不敢拿咱們如何。你再看這屋內陳設,一看就是女兒家的閨房。所以事情雖有些古怪,但也未必壞到那份上,你先別着急,且再看看。”
寶畫雖莽撞卻也并不太笨,聽了她的話,四處打量了一下環境——這裏頭的桌椅花木,布置陳設都透着股精致勁兒。
比從前她家姑娘在京城時的閨房也不差什麽,若要為難她們主仆,把她們關起來,還真不會選這樣的地方。
她這才冷靜下來,沒說要用蠻力破門了,只不高興地嘟囔道:“那這是作甚?就算是知縣家的小姐,也不能這樣沒頭沒尾地把人诓騙進來吧?”
江月進了內室,裏頭還是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
只屏風後頭的床榻上,隐約可見到一個高高隆起的人形。
這樣的身形,自然就是穆攬芳本人無疑了。
她身邊既沒有下人伺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難言之隐,江月便讓寶畫站住了腳,自己提步往裏去。
到了裏頭,還未到床榻前,江月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而床榻上的穆攬芳也十分緩慢地起了身,撩開了床前的帷幔。
只見她前幾日本就看着不怎麽康健的臉上,不已經是灰白色,而是破敗的慘白之色。
而随着她行動,那血腥味就越發濃重了。
“你這是怎麽了?”江月伸手把她扶着坐好,又伸手要給她搭脈。
穆攬芳卻把她的手一把攥住,吃力、但是語速飛快地道:“你怎麽過來了?快走,我送你出去!”
方才把自己喊過來,如今卻讓她走,沒頭沒腦的一番話,把江月都給說糊塗了。
穆攬芳連坐起來都十分吃力,江月便把她扣住自己的那只手輕輕拂開,捏着她的手腕一翻,便把到了她的脈。
“崩漏之症?”短短一瞬,江月便診出了一些信息。
診出之後,江月也微微變色。
所謂崩漏之症,是指女子信期或者産後出血不止的病證,大量出血者為‘崩’,出血量少、淋漓不絕者為‘漏’。
不算多罕見的病症,江月變了臉色的原因,是穆攬芳的崩漏實在有些吓人——發病急驟,暴下如注,比産後的崩漏還厲害。再不幹涉,這麽個流血法,還真是沒有多少時間了。
而床榻旁的矮幾上,還擱着兩個藥碗,江月端起來一一聞過,辨認出一個是‘固本止崩湯’,另一個是‘逐瘀止血湯’。
這兩個是治療崩漏之症最常用的湯藥,前者治療氣虛血崩昏暗,後者治血瘀致崩。
一般兩說這兩道猛藥下去,若還不能止血,便也該準備後事了。
所以穆攬芳說她時間不多了,也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她真的危在旦夕了。
江月不跟她多說什麽,拿出銀針,放置在床榻上,就開始脫她的羅襪。
看出她要為自己施針,穆攬芳無力地擺手,說無用的,“我家有大夫和醫女,都已經為我施過針,止、止不住的。你莫要浪費時間,把我扶起來,我送你出去!”
說着話,她已經臉如金紙,氣息也越發虛弱,卻仍然咬牙堅持着要下床。
“你別動。信我就行。”江月聲音不大,卻是擲地有聲,自有一番成竹在胸的氣勢。
不知道是身上越發沒力氣,還是被她的堅定自信感染,穆攬芳沒再掙紮推拒。
也就半刻鐘,穆攬芳驚訝道:“血……出血少了?!”
“三陰交,足三裏、隐白穴三處穴位可止血。這三根銀針還得留二刻鐘。二刻鐘後應當能為你徹底把血止住。”
江月額間也出了不少汗,倒不是插三根銀針花費了多少力氣,而是穆攬芳真的有些過胖了,身上的皮肉水腫虛浮得像水球,所以這三處常見的穴位,在她身上變得異常難尋。
而針灸之術,講究的就是個精确。失之毫厘,就會差以千裏。
所以也難怪她之前說醫女為她針灸過,卻半點也沒起到作用。
若眼下施針之人不是對人體穴位了如指掌的江月,也同樣不會起作用。
江月讓她躺着別動,而後起身去了一旁的桌邊,背對着穆攬芳假裝倒水,其實是閉了眼,意識進入了芥子空間,接出了一些靈泉水出來。
“喝口水。”
都知道女子在信期是不适合喝冷水的,但見識到了江月針灸的本事在先,此時穆攬芳對她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立刻接過水杯喝下。
一杯水下肚,她不止沒覺得發寒,反而沒了知覺的手腳都開始暖和起來。
她熨帖地呼出一口長氣,“你在水裏放了藥?”
江月含糊地應了一聲,“我随身都會帶些日常能用的藥粉……現在你可以說說發生了何事嗎?”
穆攬芳點頭,說起事情的經過來。
原是那日從外頭回來後,隔了幾日,她的信期就到了。
這些年她毫無理由的日漸發胖,信期便也越來越不準,每次好不容易來了,更是疼得死去活來,下不得床。
這次來了之後,雖仍有些不适,卻沒疼到那個份上,起碼還能照常起居。
照理說,女大避父,一般父親也不會去記女兒這方面的事兒。
但穆家不同,穆攬芳下頭雖有弟妹,卻是穆知縣最疼愛的孩子。
加上穆攬芳的生母去世到尤氏進門,中間還隔了好幾年的時間,父女倆還相依為命過了好幾年。
因此穆知縣是記住了女兒這方面的日子的,這個月見她居然疼得不厲害,還能下床一道用朝食,自然就問起是不是府中的大夫或者醫女尋到了什麽新方子,給她調理身體?
穆攬芳就回答說:“沒有什麽新方子,也沒吃什麽新藥。好像就前幾日跟着靈曦去他堂妹那裏吃了一盅藥膳湯,當時冒着寒風回來,也不覺得冷。我還當是我多想了,沒想到這幾日還真不怎麽疼。想來想去應就是那藥膳湯起了作用。”
穆知縣說着敢情好,“你江伯父最近好像邀請了不少同僚去那梨花巷的藥膳坊,吃過的都說好,連我都聽到了一些。本以為他們是看着你江伯父的面子才那般說,沒想到他家侄女是真有本事在身。”
說完穆知縣又想了想,對着尤氏道:“我吃過朝食就得動身去府城述職。你幫着攬芳安排一下,把二娘子接到府中來,讓她給攬芳好好調養調養身子。左右近日風雪正盛,想來梨花巷那一帶也不會有什麽生意,你從庫中多支一些銀錢給她,那位二娘子跟咱家又有些淵源,應也會同意的。”
卻聽尤氏憂心道:“銀錢倒是不值當什麽,只妾身想着那二娘子既是江家姑娘的堂妹,那算着也不過十幾歲。這麽點年紀,會做幾道藥膳已經極為稀罕,醫術上頭想來也不會多精通,讓她來為攬芳調理身子,萬一出個岔子……”
別看穆攬芳對着江月本人的時候,并可沒有什麽好臉,但此時卻也幫腔道:“咱們府裏有大夫、有醫女,她做的東西、開的藥方自有人幫着掌眼,若真有不恰當的地方,我不用就是,也不會出什麽岔子。”
“就聽攬芳的,那二娘子我也有些印象,小時候被攬芳說過一句重話,氣的連名字都改了。如今她家日子艱難,咱們能幫一些就幫一些。”穆知縣說完,擺手讓尤氏不必再勸,就按商量好的來。
朝食過後,穆知縣就去府城述職了,而穆攬芳也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卻沒成想,今日起身,她突然出血如崩,家中大夫和醫女都過來為她診治、開藥、施針……一系列措施下來,愣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大夫說她素日裏這方面就不大好,這次該是徹底發作出來了,該準備的便都準備上吧。
這便是讓穆家給穆攬芳準備後事的意思了。
而穆攬芳也在這樣的大出血中,漸漸連坐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晨間聽着尤氏進來遣走了她得用的下人,說是要讓她靜養。
“所以不是你請我,而是你繼母請我來的。”
“我也不知道為何我病成這樣,她還是把你喊了過來。”
江月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不知道嗎?”
穆攬芳被她問得愣了一瞬,半晌後臉上漾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确實……确實是知道一些的。”
她爹穆知縣前腳才離開縣城,後腳她就在家突發血崩之症,不治而亡。
就算有府中的大夫、醫女作證,她的血崩之症是急症,與旁人無關。
但掌管中饋的尤氏多少是要擔負責任的,等穆知縣回來,雖不至于休妻,但肯定也會怪罪一二。
所以尤氏把江月也喊進府裏。
府城距離縣城路途遙遠,緊趕慢趕也得三五日工夫。
等穆知縣從外頭回來,止不住出血的穆攬芳必然是無了的。
到時候尤氏已然掌控了全家,稍微模糊一下穆攬芳的去世時間,只說最後負責給她瞧病的是江月,穆攬芳也是吃了江月經手的湯藥突發的急症,怕是連府中照顧了穆攬芳多年的大夫和醫女為了撇清責任,都不會拆穿。
而江月則也是尤氏之前就不同意請的,是穆知縣和穆攬芳父女一意孤行,她才不得不同意。
屆時怕是即便那一二分的怪罪,尤氏也不用承擔。
穆知縣只會悔不當初,而在外人看來醫術并不精湛的江月也就順利成為替罪羔羊。
穆攬芳一開始說不知道,那是潛意識還不願意相信悉心照顧了自己多年的繼母,在危難時刻會這般行事。可當見到江月的第一面,她卻是要掙紮着起身要把江月送走,則證明她也不蠢笨,是品出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的。
說着話,兩刻鐘的時間也過了,江月把她三處穴位上的銀針拔了。
“她用心歹毒,卻也是陰差陽錯,我這才能來得及救回你一條命。你把手伸出來,我再為你仔細診診脈。”
方才時間倉促,她只摸了穆攬芳一瞬的脈,只來得及診出一個崩漏之症。
如今再次仔細診來,江月便品出一些旁的東西來。
“你脾虛、腎虛、血熱、血瘀……”
江月每說一樣,穆攬芳就點一次頭,最後道:“确實都是我身上的病症,家中大夫和醫女為我調養了多年,都不見好。”
江月說這不對,“這些病症每一樣都會引發崩漏之症,但沒道理集中在一起。”
看穆攬芳似懂非懂的,江月就也不跟她說醫理,直接給出了結論,“你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