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臘月中旬, 江月置辦好了全家人的新年禮物。
給寶畫的,就是前頭提過的城裏最大的酒樓出産的點心,兩匣子就花費了二兩銀子。
另外寶畫近來也長高了一些, 過去的衣裙也有些短了,而且她現在也不是家中的下人,江月便比着自己的新衣裙,給她買了身新的。
房媽媽那兒,江月注意到她的手到了冬日就生了凍瘡,十根手指都又紅又腫的,寶畫更說房媽媽腳上也生了凍瘡, 夜間癢得睡不安生。
江月便去買了藥材回來,動手給她做了一些凍瘡膏。
給自家人做東西,又是新年禮物, 江月自然不吝惜工本, 用的藥材都是頂好的。
所以那藥膏不止能緩解凍瘡帶來的痛和癢,更兼具預防和潤膚作用。
只要房媽媽能堅持塗完, 往後冬日裏就不會再生了。
而許氏,因為月份漸大, 她從前的衣裙穿着也有些緊了。
孕婦的衣裳, 江月就不想去買成衣了, 另跟街坊打聽了手藝頂好的針線娘子,給她從裏到外定制了一套。
不求樣式多好看, 但一定要柔軟舒适和透氣。
腰部也做了特殊的處理,往後她月份再大,還能接着往外放。
另外江月還算了算日子, 許氏是來年夏天生産,那麽春夏的衣服也得提前預定上。
算下來, 也差不多花掉了五兩銀子的份額。
最後就只剩聯玉了,那會兒江月說的随便買,還能更省錢,但既然是一家子,也不好區別對待。
江月想了半晌,還真不知道給他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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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成婚時間也有月餘了,從未聽他提過什麽要求,連入冬之後的禦寒衣物,也是許氏和房媽媽主動給他做的。
吃喝上頭,除了對那壯陽補腎的杜仲燒豬腰提過異議,旁的也從不講究。
就好像他整個人都無欲無求一般。
但是人哪兒能沒喜好呢?
江月想來想去,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他近來喜歡在夕食過後出去溜達個把時辰——雖然近來已經不強迫他進補了,不過他說前頭已經養成了習慣。
适當的運動有助于他傷勢的恢複,加上他出去的那段時間,也方便江月進空間接靈泉水或者在房間裏沐浴,她便也沒說什麽。
所以江月想來想去,就想着去買一塊純白的兔皮,找那針線娘子定制個暖手抄。
這日她剛從針線娘子那兒取回暖手抄,從繁華的街道轉到梨花巷,寒風漸大的同時,路上行人也驟減。
江月已經習以為常,只是随着周圍的行人變少,她總感覺身後好像有一道如影随形的視線。
她站住了腳,回過頭去,身後卻又沒有任何可疑之人。
江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畢竟她搬到縣城的時日尚短,唯一結仇結怨的,似乎也只有那尤氏。
但前兒個聽聞城外發生了火災,燒的恰好就是尤氏遷過去的莊子。
她是真的瘋的不輕,據說從穆家離開的時候,涕泗橫流地又哭又叫,半點不顧體面。
因此城中百姓都在說她是接受不了娘家出了事,所以得了瘋病,瘋到去了莊子上自焚了。
那火勢最後被看守莊子的穆家老仆給撲滅了,只死了尤氏和曹媽媽兩人。
而除了她們,江月也實在沒有另外樹敵了。
可她又相信自己的直覺。
正猶豫着是立刻回家,還是繞到更繁華的地方去,甩開身後之人,一個身披純白大氅,手拿一把油紙傘的清瘦人影出現在了梨花樹旁。
能把一件樣式簡單的大氅穿得這麽出塵雅致的,也只有聯玉了。
江月便呼出一口長氣。
“母親尋你呢,說眼看着又要下雪,不知道你去哪兒了。我就出來迎一迎你。”聯玉一邊上前一邊見江月神色不對勁,就止住了唇邊的笑,問說:“怎麽了?”
江月便飛快說了似乎是有人跟着自己的事兒。
聯玉點頭,将手裏的傘遞給她,“你先進去,我去看看。”
江月點了頭,“那你自己也小心些。若情況不對,就喊我。”
“嗯。我有分寸,你去吧。”
想着真要有什麽情況,沒有修為、也不會武藝的自己也只能成為聯玉的負累。
江月便依言進往自家鋪子的方向走去。
等到江月離開,聯玉并不像她似的需要到處查看,而是很快把視線鎖定在了一個角落。
“出來!”
話音落下,那角落裏便走出一個男子。
他身形格外高大,穿一身并不合身的細布襖子,鼓鼓囊囊的肌肉把襖子撐得像要爆開一般。
然而見到聯玉的時候,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耷拉着腦袋,垂着眼睛。
“殿……”
聯玉一個眼刀子遞過去,他立刻改口解釋道:“公子,是我,熊峰。”
“我猜也是。你來這做什麽?”
“公子前頭只給兄弟們傳過一次信,說找到了養傷的地方,暫且不回那邊。兄弟們個個都放心不下,卻實在不知道您的行蹤。若不是前些日子,公子用書信打聽成華縣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頭緒呢。”
一邊說,熊峰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聯玉的臉色,見他沒有面露不虞之色,才接着道:“我在成華縣待了好幾日,沒尋到您。聽人說成華縣尤家跟這路安縣的知縣是姻親,我就想着您是不是并不在那成華縣,而是在這兒。所以……”
“所以你怎麽跟到這裏的?”
“也是湊巧嘛,我進城之後去了城中最繁華的集市,遇到那位小娘子。她腰間挂着您日常不離身的匕首……我就跟到了這兒,總算是尋到您了!”
熊峰說着,又将聯玉從頭到腳一打量,猛地上前兩步,激動之情溢于言表,“您的腿……好了?”
“嗯。”聯玉應了一聲,“我的腿好了,內傷也在漸漸好轉。所以你可以放心離開,我有自保的能力。”
“您這段日子到底經歷什麽,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我看您好像還清瘦了一些?還有那位小娘子,和您是什麽關系?您怎麽把那寒冰鐵制成的匕首給她了,明明從前我想跟您借來看看,您都不肯的。那位小娘子的背景可調查清楚了?”
他又哭又喊的,又喋喋不休,念得人頭大,聯玉的耐心耗盡,不耐煩地蹙了蹙眉。
那熊峰也不是不會察言觀色,見狀立刻止了話頭,正色道:“對了還有一樁正事,是軍師讓我給您帶話,說您出來太久了。後頭怕是瞞不住……您看是不是定個日子,咱們一道回去?”
“瞞不住便不用瞞。”聯玉自哂地笑了笑,“左右都知道我是廢人一個了,誰還會在意我的去向?我的傷還得一段時間,你回去吧,讓他看着辦就好。”
“可是……”
聯玉眯了眯眼,并沒有發怒,反而聲音裏還多了幾分笑意,“還要我說第二次?”
熊峰打了個哆嗦,連忙道:“不用不用,我這就走。”
打發走了他,聯玉再回到梨花樹下,卻看江月跟寶畫急急地從巷子裏出了來。
兩人似乎正有些争執,所以并未第一時間看到他。
江月正無奈地低喊:“我讓你陪我出來尋聯玉,你拿斧子作甚?”
寶畫理直氣壯:“不是姑娘自己說的嗎?賊人綴在你後頭跟到了這兒,姑爺幫你去查看,到了這會兒還沒回。姑爺身上會武,他都處理不了,咱倆不會武的,不得帶把斧子?”
“就算真的賊子宵小,咱們也該立刻去報官。光天化日怎麽能拿斧子劈人?這要是劈死了,咱家哪兒夠銀錢賠的?”
寶畫一想也是,但仍然沒看把斧子放了,而是試探着問:“那我留點力氣,劈個半死?”
江月又好氣又好笑,正要說‘你當劈柴呢?還劈一半。’,就聽不遠處傳來‘噗嗤’一聲輕笑。
聽到響動,江月和寶畫自然都瞧見了他。
寶畫才肯回去把斧子放了,江月也迎了上去,将他打量了一遍,見他頭發和身上的衣物都紋絲不亂,便知道并沒有發生纏鬥。
“你再不回來,我可真攔不住寶畫了。”
聯玉方才心頭還有些煩悶,此時卻只是想笑:“寶畫倒也沒說錯,劈個半死,你應當能救?”
江月笑着啐了一聲,“你也學她不着調是吧?說說吧,到底為何去了這樣久?”
雖然方才他已把熊峰喊到了一邊說話,周圍商鋪和路上也沒什麽人,但并不能确保無人瞧見。
尤其熊峰的身形十分惹人注意。
所以聯玉便道:“沒遇到什麽麻煩,就是我從前的一個朋友,經過這附近跑單幫,在集市上看到你帶着我的匕首了。便跟過來瞧瞧,我跟他聊了幾句,耽擱了一些時間。”
聯玉說過他從前就是天南海北替人賣命的,他的朋友當然也是滿天下的跑。
江月也沒有懷疑,往他身後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朋友走了?怎麽沒請到家裏坐坐?”
“不大方便。”聯玉說,“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江月便也沒有再多問,催着聯玉去試試自己斥‘巨資’買的暖手抄。
等到一家子都先後收到了江月給準備的新年禮物,時間也到了小年前後。
隆冬時節,正是農閑時分,加上又是過年前,這日南山村的村口,正聚集着不少村民閑話家常。
閑話的也不是別的,正是宋家的事兒。
前頭江宋兩家高調退親,那秦氏更是當衆說下‘豪言壯語’,說回頭尋個比江月更好的兒媳婦。
如今距離江月成婚都過去月餘了,都要過年了,卻仍不見宋家有什麽動靜。
豈不是叫人笑話?
那秦氏也自覺臉上無光,所以近些日子足不出戶的。
今兒是年前最後一次趕集,再不置辦年貨可不趕趟兒了,秦氏不能再當縮頭烏龜,只好出了家門。
還未出村,秦氏就讓人給攔住了,戲谑的打趣問:“這不是秀才親娘嗎?怎麽好日子不見人?不知道的還當你家也跟江家二房一般,搬到城裏去了呢。”
說起這個,秦氏也來氣。
前頭江靈曦還好好的,不止說要給她當兒媳婦,還要給她二百兩銀子還聘財呢。
可那日,她照着約定好的時間到了江宅,卻久等江靈曦不來。
當時秦氏也并未多想,只當江靈曦被家裏什麽事兒給絆住了手腳。
只是後頭再去,就叫江家下人發現了,報到了容氏那裏。
那會子江靈曦已經痊愈,江月也透過一點,說之前看到過堂姐和秦氏私下會面的事兒。
容氏便立刻讓人強制性地把秦氏‘請’到了府裏說話。
秦氏前頭對着江河,那是大氣也不敢出,對着容氏這官太太,心裏不由也有些打鼓。
轉頭看到江靈曦也在,這才放下心來,笑着上前。
容氏卻并不給她好臉,不留情面地問:“我們家中才遭了賊,損失了好些個財物。宋夫人在我家後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做甚?您雖然是秀才家的親娘,應也知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遑論你了。若不說出個具體事情來,我可使人把你送官查辦了。”
秦氏便連忙道:“沒有鬼祟,也沒有偷摸什麽,我是跟大姑娘約好的……”
容氏神色依舊淡淡,以目光詢問江靈曦。
江靈曦也道:“宋夫人這話說的,都知道我過去一直病着,連床都下不了。又怎麽跟您約好呢?”
眼看着自己真要成為容氏口中的偷雞摸狗之輩了,秦氏也有些急眼,忙道:“明明就是你……”
卻聽江靈曦又接着道:“不過宋夫人應也不會空口亂說。或許真的是我前頭犯癔症的時候,真的跟她約定了什麽。”
容氏也道:“既是這樣,倒真的是一樁誤會了。”
說完,容氏就叫下人把秦氏松開,臉帶歉意地起身,拉過秦氏請她一道坐下,“我兒前頭犯癔症,說話做事沒有章法,您別同她一般見識。”
先是被下人當賊擒住,又是差點鬧得要見官,現下又沒事兒了,秦氏已經被一連串的變故弄的腦子發懵,只道:“不會不會,咱們未來也是一家人麽。”
容氏也不接話茬,只道:“但家中确實遭了賊,丢了不少東西。不知道我兒前頭病的糊糊塗塗的時候,有沒有給你什麽東西?我也不是旁的意思,就是省得回頭上報給官府的時候,把她給你的東西也當成失竊的財物上報了。”
秦氏當下只覺得難不成容氏還把自己當賊?
便立刻道:“教谕夫人這說的哪兒話?我怎麽會拿大姑娘的東西呢?我真要拿了,你就送我去見官,我絕無二話!”
容氏又詢問了一番,“真的沒有?比如帕子、墜子之類的……”
秦氏拍着大腿急道:“真沒有!若大姑娘真給過我東西,我直接說是大姑娘給的不就成了?何至于這般讓您當賊審?”
容氏和江靈曦對視一眼,兩人臉上的神色都多了一分輕松。
後頭容氏客客氣氣地送了秦氏出府,“真是對不住,你看這事兒鬧的。還是怪靈曦前頭得的那怪病,整個人都病糊塗了,也記不住事兒了。得虧如今已經全好了,往後便不會鬧出這樣的誤會了。宋夫人是長輩,莫要同她計較。”
說到江靈曦那怪病,前頭秦氏心裏也是計較過的,畢竟她連江月都看不上,因覺得江靈曦家世更好一些,所以才更屬意她來當自己的兒媳婦,但是誰想要個病恹恹的兒媳婦?只是前頭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下來,見江靈曦好像沒有什麽病态,她才隐忍不發。
此時聽說江靈曦的怪病已經痊愈,秦氏笑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連忙保證道:“不計較,不計較。往後我只會把大姑娘當成親閨女……”
容氏笑着說是,又說起:“可惜了,我兒馬上就要說親,往後是夫家的人。不然讓她認你當個幹娘,也不枉費你這般喜歡她。”
“什麽?說親!”方才還笑得龇牙咧嘴的秦氏頓時變了臉色,“大姑娘不是要和我們家玉書……”
“宋夫人前頭才說,不計較我兒前頭犯病時的無狀言行呢,怎麽這會兒又說起來了?再論前事,宋夫人往後就不用登我家的門了!”容氏說着就翻了臉,喊下人送客。
秦氏被江家的下人推出了門,這才反應過來,這江家哪裏是遭了賊呢?分明是江靈曦病好了,反悔私下裏同她說好的口頭親事,所以才套她的話,想知道前頭有沒有什麽信物落在她手裏。
想明白之後,秦氏心裏那叫一個氣憤。
但江河到底是官老爺,她也不敢做什麽,只敢回家等着宋玉書回來後大吐苦水。
她是想兒子幫着出出主意,看如何讓江河、容氏認下這門親事。
沒成想,宋玉書卻怒道:“娘怎麽事先不和我說這件事?我雖和二姑娘退了親,但前頭定過親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哪兒有跟妹妹定親、退了親,又去和她姐姐結親的?這般見異思遷,說出去豈不是讓人恥笑?”
秦氏強自辯道:“恥笑什麽啊?來日你高中,可不會窩在這小小縣城,出了這路安縣,旁人誰知道這些?兒啊,娘是真為了你好,你想象這縣城裏頭,哪兒還有比那江靈曦更配得上你的?”
宋玉書的臉黑的堪比鍋底,只道:“娘莫要再說了,師妹前頭得了怪病,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否則何至于師妹都不記得是不是給過你信物?既是病中的胡言亂語,咱們便無論如何都不該當真。”
怕秦氏還要再鬧,宋玉書最後道:“而且娘也說了,我往後總還得走科舉路子。你若想毀了我前頭的路,就接着去跟恩師家鬧!”
這還真的是按住了秦氏的脈門,她也只能吃下這啞巴虧。
但煮熟的鴨子飛了,誰的心裏能好受?
所以一連在家裏躺了好幾日,到了這日眼瞅着要錯過趕集,她才從家裏出了來。
沒想到還沒出村子,就讓人攔住了一陣調笑。
秦氏當下就沒好氣道:“誰要搬到城裏去?你當城裏是誰人都能搬去住的?江家二房那不就是仗着他家二老爺死前留下的那點銀錢嗎?沒準住過一陣,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灰溜溜地再回到村裏呢!”
宋玉書陪着她一道出來的,本不準備理會鄉親們的調笑,但眼看着親娘又跟人争上了,且還帶到了江月,正要勸說秦氏快些離開。
卻看大路另一頭緩緩駛來一輛高大的馬車。
村子裏的牛車常見,馬車卻不多見,一時間衆人都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力,看了過去。
那馬車平穩地停到了村口,先下來了一個身形颀長清瘦的少年。
他并沒有看向村口的衆人,而是朝着馬車裏頭伸出了手。
未幾,一只白嫩的手掌搭在了他的手上,江月滿臉帶笑地從馬車上下了來。
今日正是到了一家子回村裏祭奠江父和江家其他先祖的日子。
回村之前,一家子已經齊齊動手,疊了好幾大袋元寶。
現下江月手頭比之前寬裕了不少,加上天氣實在寒冷,所以便不再雇便宜的牛車,而是多花了幾十個大錢雇了馬車。
時下世人都是相信人死後仍然會有所感的,所以雖然還未過年,但一家子都穿戴一新,想叫江父知道大家在他離開後,都過得甚好。
那些紙元寶稍微積壓就容易變形,所以得分出一半的馬車空間去盛放它們,而另外一半,則不夠容納一家五口了。
寶畫說這簡單啊,“讓姑爺坐前頭車轅上就是了。”
聯玉本人倒是沒意見,但是許氏不大舍得弱風扶柳的女婿吹一路的冷風,就說不然再另外雇一輛?
房媽媽則直接多了,一邊說:“這馬車還是姑娘提前雇的,現下年根上不好另外再雇,沒得為了這點小事,耽誤了祭祀。”,一邊把寶畫趕到車轅上,“一家子裏頭你身子最好,姑娘給你新做的襖裙也厚實,你塊頭也最大,去車轅上和車夫一道坐,大家還能寬坐一些,夫人也能在後頭半躺着。”
寶畫就不大高興了,倒不是說真的吹不了風,而是她前頭就嘟囔過,親娘把許氏和江月排她前頭,她覺得沒有問題。但現在把聯玉也排她前頭,她就不大樂意了。
雖說寶畫年紀也不小了,比原身還大兩歲,但江月把她當妹妹,看她不高興了就說:“不然讓我坐前頭去,我身子雖沒寶畫好,但近來也沒有任何病痛。路上正好看看雪景……這樣好不好?”
寶畫立刻說不好,氣鼓鼓地去跟車夫坐在一起了。
後頭一家子依次上車,寶畫都伸手去扶。
唯獨最後上去的聯玉,迎着風咳嗽得整個人都在打寒顫,她愣是沒伸手,還鼓着臉對聯玉哼了一聲。
被遷怒了,聯玉也實在無辜,他跟寶畫相處了一陣,知道她心性兒跟孩子似的,也不同她置氣,只是也生了幾分促狹的心思。
這不,馬車到了,寶畫已經在前頭挪腳蹬了,他卻偏偏朝着馬車裏頭伸手,這是還要搶寶畫的扶家裏人的活計呢!
回頭寶畫放好了腳蹬,看到其他人都已經被聯玉扶下了馬車,不知道臉得鼓成什麽樣兒!
所以江月先扶着聯玉的手下了馬車,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一邊,沒讓他孩子氣的促狹舉動得逞。
“大過年的得高高興興的,”因看到村口聚集了不少人,江月便壓低了聲音同他耳語,“你同她作對幹什麽?”
其實聯玉自己也說不上來,這種欺負小孩的事兒,擱幾個月前,他是絕對沒有興趣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氏和房媽媽一直也把他當孩子瞧,所以漸漸的還真把他孩子氣的一面給養了出來。
他正要笑着應對,卻察覺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擡眼,他的視線穿過人群,看到了秦氏,也看到了宋玉書。
宋玉書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着他們說話時,忘了撒開的、交握的手。
“有趣。”聯玉捏着江月的手緊了緊,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她的問題,還是說旁的。 (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