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那年輕婦人看穿着也不像是貧家出身, 雖然江月離得不近,卻也能看清對方外頭穿着的是純白的狐裘。
也是因為她這身富貴的打扮,路人救人的時候, 都沒敢嫌狐裘吸水後礙事,把她救上來之後,更是不敢靠近。
而那個喊人相救的小丫鬟看着不過十二三歲,好不容易撥開擁擠的人群,擠到了她跟前,卻是驚慌失措,只知道蹲在她身邊, 一個勁兒的喊‘夫人’,而不知道該如何。
江月見了便不由蹙眉——
這個世界的民風雖然已經算的上開放,但對女子還是嚴苛, 若放任那婦人在那兒躺着, 就算落水沒對她造成身體上的傷害,對她名節卻是不好。
江月耳畔一癢, 就聽聯玉在她耳邊輕聲詢問,“要過去?”
江月點頭, 他攬住江月的肩膀, 足尖一點, 帶着她從平安橋上躍到了岸邊。
兩處距離不遠,尋常習武之人都能做到這樣的騰挪, 便也不用擔心太過惹人注意。
河岸上,那婦人周圍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比平安橋上還擁擠。
圍觀衆人議論紛紛。
“這是想不開正跳橋的吧?穿的這麽好, 怎麽還想不開?”
“這元宵節走百病的時候想不開,也太晦氣。”
“你們裏頭的看清那婦人的模樣沒?是哪家的媳婦啊?”
“哪顧得上看長啥樣啊, 那婦人躺那兒就沒反應了,別是已經……”
情況果然跟江月想的差不多。
這次不用江月開口,聯玉伸手摩西分海一般幫她分開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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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過,我是醫者。”江月直接亮明身份,被擠開的人便也不好意思再阻攔。
半晌後,江月總算到了那婦人身邊。
她解下身上的披風,先把女子身上蓋住。
而後将她擺成頭低俯卧位行體位,按壓其胸腹處的穴位。
也就眨眼的工夫,那昏迷不醒的婦人便咳嗽着醒轉過來。
“醒了醒了!”也不知道誰吆喝了一聲,繼而周圍越發喧嚷。
江月一手拿出帕子遞到她唇邊,為她清理口腔內的污水以及污物,另一手快速且用力拍打她的後背。
她又嘔了一陣子,總算是咳出了體內的全部污水。
“多、多謝。”年輕婦人張了張嘴,氣若游絲地吐出了兩個字。
不等她說更多,江月就豎起食指到了唇前,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平安橋邊不比花燈街那邊燈火通明,加上婦人發髻散亂,頭發擋住了半邊臉,這才到了這會兒,看熱鬧的衆人還未分辨出這年輕婦人的身份。
但若是開了聲,便會很容易被人認出。
她用自己的披風把婦人圍住,再擡臉看了聯玉一眼。
他再次開出一條路,讓江月和那小丫鬟一起扶着年輕婦人起了身。
四人一路行至清靜之處,江月感覺到婦人腿腳也有了些力氣,便撒開了手。
夜風寒涼,她的披風已經在婦人身上呈現半濕的狀态,再在外頭耽擱,必然是要着涼的。
江月就道:“快些回去吧。披風稍後歸還到梨花巷江記藥膳坊即可。”
那年輕婦人卻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聲線虛弱地詢問說:“不知道方不方便,我直接跟着小娘子回去修整一二。我會支付銀錢。”
家裏如今只許氏和房媽媽在,倒是确實沒什麽不方便的。
只是不明白她為何要跟着自己回去。
畢竟此處距離離開梨花巷還挺遠的。
附近多得是客棧民居,也不擔心尋不到修整落腳的地方。
她略帶不解地看過去,卻看那年輕婦人眼底一片水光,隐隐的有哀求之色。
江月本來也準備回家去了,眼下既然對方說了願意支付銀錢,她想着幫人幫到底,就點頭應下了。
她和聯玉走在前頭引路,小丫鬟扶着婦人跟在後頭。
一行人步行了大概兩刻鐘,回到了梨花巷的鋪子。途中雖也遇到了有人帶着探究的目光看過來,都讓聯玉給擋過去了。
摸門釘、走百病一般要到午夜才結束,此時時辰尚早,巷子附近便也沒什麽人。
房媽媽和許氏正坐在炕上給未出世的孩子縫制小衣服,聽到響動,房媽媽出了來。
聽說江月救了個落水的婦人,房媽媽也不多問,立刻道:“竈上就有熱水,我去放上一桶。姜湯也有現成的。”
那年輕婦人連忙道謝。
小宅院逼仄,而且攏共只幾間屋,聯玉便也沒往裏去,只說自己再出去轉轉。
“若身體不舒服的厲害,早些回來。”江月不由多叮囑了一句。
很快,洗澡水準備妥當,小丫鬟扶着年輕婦人進了江月那間屋。
那婦人和有孕前的許氏身形相當,後頭房媽媽便把許氏的衣服送過去了,另外再送了個炭盆,讓那小丫鬟可以烤幹她們主仆的衣裙。
江月進了許氏的屋子,簡單解釋了一番來龍去脈。
不到半個時辰,年輕婦人收拾好了過了來。
她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裙,頭發也已經烘幹。
江月這才發現對方長得很美,皮膚白皙,眉目如畫,行動之間更是姿态娉婷,卻不顯妖嬈。
一看,就是出身教養十分不錯。
她客客氣氣地福了福身致謝,聲音也溫溫柔柔的,“多虧了小娘子,不然我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江月伸手扶起她,“夫人不必客氣,我也沒下河去救人,真的只是舉手之勞。”
那年輕婦人接着溫聲道:“勞煩小娘子回頭尋一尋那把我救上來的人,代為轉交以致感謝。另外的,便是給小娘子的謝禮。”
一邊說,她一邊從身上解下荷包,拿出裏頭的東西。
卻發現,荷包雖然外頭烘幹了,但小丫鬟做事沒有分寸,并沒有把裏頭的東西拿出來。
銀票已經讓河水泡爛了,烘幹之後變得字跡模糊,并不能再用。
唯一能用的,便只有兩個銀锞子,一金一銀。
她白皙的臉頓時漲的通紅。
這麽點銀錢,在她看來,實在是有些寒碜了。
江月倒沒覺得如何,那金锞子不大,但是也有一兩左右,銀锞子大一些,有二兩。
一兩金子便是是十兩黃金,酬謝跳水救她的人。
自己只是舉手之勞,幫她排出了嗆到腹中的水,另外提供給她一個可以休整的房間,能拿到二兩銀子,又怎麽會嫌少。
她點頭應下,“那我回頭幫你找找。”
說着,江月示意婦人伸手,“我給你搭個脈吧,回頭感了風寒便不好了。”
那說話溫聲細氣的婦人卻猛得拔高了聲音,說:“不用!”
察覺到自己失态了,她連忙歉然地解釋道:“小娘子救了我,我并不是不相信你的醫術,只是我不習慣旁人為我診脈。”
江月便也沒有強迫。
後頭婦人也沒在江家多留,帶着小丫鬟告辭。
主仆二人前腳走了,後腳熊峰把寶畫送回來了。
他們二人沒跟着江月和聯玉去平安橋,是在城門口看了好一會兒焰火才過去的。
過去後就聽人還在議論有人落水的事兒。
當時橋上人多口雜,誰也沒注意到那婦人到底是怎麽從橋上掉下去的,更不知其身份,只是因為其特別富貴的穿着,而各種猜測議論。
江月和聯玉的外貌實在打眼,聽着他們的描述,寶畫和熊峰也就知道他倆參與其中了。
這話傳來傳去已經變了味兒,寶畫還當是自家姑娘跳進水裏救的人,所以才着急忙慌地往家趕。
得知只是旁人傳錯了,寶畫這放下心來,然後詢問說:“那位夫人呢,已經走了?”
江月回答後,寶畫搔着後腦勺,好奇道:“沒說她姓甚名誰嗎?平安橋那兒傳的可厲害了,說她是什麽城中富戶的小妾,不想活了才往河裏跳,到底是不是……”
江月拍了她一下,說不是。
“她言行舉止落落大方,進退有度。并沒有求死的樣子,應當只是巧合。畢竟那會兒橋上确實人多,摩肩接踵的,一個不注意讓人擠下去了,也是有的。至于她的身份,倒确實不知道。”
不過是夜間遇到的一樁小插曲,隔天江月讓熊峰幫忙跑了個腿,尋到了當時救到那婦人的人,轉交了那個金锞子,便就此揭過,誰也沒再提這件事。
後頭偶有好事者順藤摸瓜,來跟江月打聽。
江月也只作一問三不知,“我只是恰好遇到,順手去施救,後頭人醒了,她托我轉交給了銀錢便分開了。那時天暗,大夥兒都沒看清對方是誰,我哪裏知道去?”
漸漸的,小小的風波便也過去了。
轉眼就到了正月底,天氣漸暖,梨花巷一帶也總算是暖和起來,不再那麽冷清。
去年的舊客回來了不少,加上年節上積攢的新客,江月的藥膳坊生意漸好。
這日天色陰沉,剛過午時就下起了雨,鋪子裏便跟冬日裏一般冷清。
這種天氣委實适合睡覺,江月正站在門口,想着要不要把鋪子關了,卻看有雨幕之下,有兩人打着傘過了來。
很快,兩人到了鋪子門口,拿下了擋住頭臉的油紙傘。
穆攬芳的笑臉出現在了江月眼前,“看你愣半晌了,難不成大半個月不見,就又不認識我了?”
不怪江月沒有一眼認出她,穆攬芳如今的變化屬實大。
從前她整個人腫胖得跟發面饅頭似的,後頭解了毒,吃着江月開的排毒藥,人便一日一日的瘦下去。
年頭上她來江家走動過,當時就看着只比普通女子圓潤了一圈。
現下她比年節上又纖細了一圈,身形再也跟肥胖、圓潤這樣的字眼不沾邊。
而且她打小就酷愛馬球,只是後頭不知為何發胖了,才漸漸沒再涉獵那些。
近來她應當是又撿起了這項愛好,膚色看着比之前深了一些,卻并不難看,看起來越發康健英氣。
兩人雖然一段時間未見,但是前頭過命的交情也不會變。
江月便一邊笑說:“你越來越好看,可不是讓我認不出了?還當是畫上的仙女來了呢。”
穆攬芳笑着啐她油嘴滑舌,然後親熱地挽着她的胳膊進了鋪子。
坐到一處之後,江月順手拉過她的脈摸了摸。
穆攬芳見了,又是一陣忍不住的笑,“見過各種打招呼的方式,就沒見你這樣,見人就搭脈的。”
“診個安心嘛。”江月凝神感受了一番,“你現下餘毒已清,而且近來也調養的很不錯。但到底也算是大病初愈,若下次遇到這樣惡劣的天氣,便不要冒然出來了。”
穆攬芳連忙合掌求饒,說是是是,“江大夫交代的是,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過我也不是沒事兒,是有事兒跟你說呢!”
江月細問起來,才知道穆攬芳是請她出診的。
年節上,她遠在江南的外祖母特地托人來瞧她了。
托的也不是旁人,是她外祖母的閨中密友。
那位老夫人雖也是江南人士,但嫁的遠,就在府城一帶。
如今身子不适的,便是那位老夫人了。
“史家老夫人本是這幾日就要動身回府城的,但是近來天氣反複,她身子有些不好,便想讓你去為她瞧瞧。”
出診而已,江月并不見怪,只是帶着若有所思的笑,盯着穆攬芳瞧。
把穆攬芳瞧得不好意思了,她只好告饒道:“好啦,那位老夫人規矩大,日常只用醫女,不用男大夫。我家就有醫女,借調過去十分方便,沒必要特地來請你。這不是……這不是想讓你幫我掌掌眼嘛!”
史家老夫人雖然和林老夫人雖然也有半輩子的情誼,但時下女子嫁人之後,都是以夫家為先,加上兩人常年分隔兩地,倒也沒有那麽深的情誼——讓史老夫人在年節上,特地來探望穆攬芳這小輩的病。
探病只是個名目,其實是兩家在相看親事。
穆攬芳年歲不小了,前頭又因為中毒,胖的那麽厲害,加上後頭尤家的事發,樁樁件件都影響到了她說親。
林老夫人得知外孫女身子好了,便為她張羅了這樁親事。
史家雖是府城的商戶人家,家中無人為官,但子孫中也有讀書人,規矩森嚴,有‘三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人口上頭便比許多高門大戶簡單許多。大房的長子嫡孫更是娶到了翰林家的小姐為妻。
史家老夫人只生養了兩個兒子,穆攬芳現下相看的,就是大房的幺子,若是成了,将來和那位翰林小姐成為妯娌,也不會堕了身份。
那位史家公子,比穆攬芳小一歲,據說是因為在外求學,耽誤了年月,所以這會兒還未說親。
江月斟酌着措辭道:“治病倒是無礙,但是這種事讓我掌眼……我哪裏會?”
“婚姻大事,一般是家中女性長輩、或者同輩的已經成親的同輩姐妹幫忙。可我外祖家遠在江南,外祖母年事已高,舅母、表姐那些也不熟絡,我家中的境況你也知道,再沒有旁人了。而同我親如姐妹的便只有你和靈曦。”
“那怎麽不讓堂姐……”
江靈曦從前沒生病的時候,可是幫着容氏掌管中饋的,這方面可比江月練達多了。
穆攬芳無奈道:“才誇過你比小時候聰明了,靈曦自己還未成婚呢。你雖也成婚不久,但我年頭上來拜年的時候,聽伯母提過一嘴,你的夫婿算是自己相看的。”
話說到這兒,恰好聯玉過來送賬本——近來藥膳坊的生意漸好,零零碎碎的收入多了,便不得不開始記賬了。
江月侍弄藥材那是有無盡的耐心,做撥弄算盤的活計,耐心便不怎麽夠。
原身似乎也對這方面不感興趣,打算盤學的很是一般。江父在世時也由着她,左右家中就有賬房先生,将來并不需要女兒自己算賬,只要能看懂賬簿,不被下頭的人糊弄就行。
眼下江月這方面的不足就顯了出來。
去外頭找人算賬得另外花銀錢,她就讓聯玉幫忙。
聯玉也不嫌煩,每過幾日就幫着算一次,不止算支出和盈餘,還會根據賬本上的記錄,提醒她補充新的藥材。
像現在月底,聯玉就還會再把一整個月的賬整體盤一遍,看看有沒有哪裏錯漏。
穆攬芳原先是對男子避若蛇蠍,生怕旁人多瞧自己一眼。
現下身子康健了,又在生死關頭走過一遭,心境也越發開闊,便能以正常的眼光來看待異性了。
她自然不會觊觎好友的夫婿,只是覺得聯玉不止生的好,更是進退得宜,規矩端方,沒有覺得贅婿的身份辱沒了自己,而神情郁郁,或者非要再人前打腫臉充胖子,去證明什麽。
像眼下,他過來瞧見江月再和她說話,便只是客氣地颔首算是打過招呼,然後目不斜視地将賬簿放進櫃臺,再接着去後頭做自己的事兒。
足可證明江月這方面眼光很不錯!
怕江月壓力太大,她又接着道:“你也別想太多,畢竟史家老夫人和我外祖母是多年的密友,而且已經來了半個多月了,這段日子接觸頗多……”
江月這就懂了,這門親事林家是十分滿意的,而且穆攬芳這段日子已經跟史家來往過了,并沒有其他不滿意的地方,自己就是去走個過場,主要還是給人治病。
還有一層,穆攬芳沒提,江月自己品出來了。
這史家老夫人和林老夫人既是多年的密友,想來娘家和夫家的境況都不會差很遠。
加上史家能以商賈的身份,娶到翰林小姐後又來相看知縣家的小姐,自然是家底頗豐,不會差銀錢的。
自己跑這一趟,收獲也不會少。
她便沒再推辭,和穆攬芳約定好明日一早碰頭。
翌日一早,穆攬芳便坐着馬車來接她,兩人一道出了城。
史家在縣城并沒有房産,此行也是連老夫人都出動了,帶了不少人出行,城中一般的宅子都不合用,在城外租了個依山傍水的別院落腳。
馬車停穩之後,就有門房過來幫着牽馬。
馬車裏的綠珠都不必動手,史家的丫鬟已經幫忙放好了腳凳。
等到江月随着穆攬芳下了車,就聽那丫鬟福身笑着道:“老夫人起身就問起您呢,如今您來了,老夫人怕是都不用吃藥,便能胃口大開了。”
态度既親熱,也恭敬。
随後丫鬟引着兩人往宅子裏走,路上還問起江月怎麽稱呼,對着穆攬芳恭維道:“江娘子不愧是您的朋友,跟您一樣容貌出衆。站在您二位身邊,奴婢都自慚形穢了。”
所謂見微知著,光看這丫鬟的态度,即便是江月也明白史老夫人極為屬意穆攬芳這孫媳婦。
這別院是三進的院子,在府中走了大概半刻鐘,兩人到了史老夫人的院子。
史家老夫人年約六旬,花白的頭發攏在一條鑲了紅瑪瑙抹額後,身穿一件藏藍色四喜如意雲紋錦鍛立領對襟襖子,見了穆攬芳就笑道:“你這丫頭來得巧,快過來一道用些,我讓廚房加兩個你愛吃的菜。”
是個看起來十分慈祥的老太太。
她此時正在用朝食,身旁另外還立着幾個同樣身着錦緞的婦人正在幫着她布菜,年紀大小不一。
想着穆攬芳說過史家雖然是商戶,但是規矩比一般讀書人家還大,江月便猜着這幾個應當不是什麽仆婦,而是史老夫人的兒媳婦或者孫媳婦。
果然,史老夫人先是笑着讓穆攬芳和江月一并再她身邊坐下,而後就讓那幾個婦人也跟着一道落座。
“這便是我日前跟您說的,最近遇到的手帕交。您別看她年輕,她的醫術委實高超,連外祖母給我配的醫女都遠不及她。”穆攬芳毫不吝惜溢美之詞,将江月引薦給史老夫人。
史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背,慈愛地笑道:“好好好,你的話我還能不信?”
說完她又看向江月,不着痕跡地将她打量了一番,接着道:“那稍後就麻煩江娘子為老身診治一二了。”
江月應下之後,史老夫人又把飯桌上其他人介紹給她認識。
她另一邊坐的最近的婦人,年約四旬,就是她的大兒媳婦朱氏。就是穆攬芳的未來婆婆了。
朱氏吊梢眼,容長臉,不笑的時候看着有些兇,她生養了三個兒子,前頭兩個都已經娶親。
另一個看着才十八九歲的,就是她的二兒媳婦。
坐在最末尾的,則就是她的大兒媳婦衛氏。也就是前頭穆攬芳說的,那位出身清貴的翰林小姐。
作為醫者,上門給人看病,其實也不需要把患者家裏的所有人一一認識。
眼下顯然是史老夫人愛屋及烏,為了顯示對穆攬芳的重視,把江月當成貴客來招待。
江月便一一跟她們颔首打招呼,最後視線落到那位翰林小姐的身上,不由多留了一瞬,而後不着痕跡地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