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人證物證俱在, 前後也就兩刻多鐘,衙門裏就退了堂。

從衙門出來後,一行人分了兩輛馬車, 再次回到天香樓。

撥霞供剛上桌。

“這撥霞供就是兔肉涮鍋,各家的湯底調得都不盡相同,需要的時間便也不同,兩位妹妹快嘗嘗。”

衛姝岚招呼着江月和穆攬芳坐下,轉頭再看自家兩個弟弟一眼。

衛家兄弟很快上前見禮,自報了名諱。

哥哥名叫衛海晏,現年十九歲, 弟弟名叫衛海清,十七歲。兩人都是儀表堂堂,身姿挺拔。

江月和穆攬芳自然要起身還禮。

衛姝岚伸手, 一邊壓住一人的肩膀, 并不讓她們動,“他們是我的弟弟, 便也是你們二人的弟弟,安心坐着受他們的禮。”

穆攬芳還好說, 他年歲和衛海宴相當, 聞言忍不住笑道:“那我們月娘賺了, 她還不到十七呢,多了這麽兩個弟弟。”

江月好笑地輕推她一下。

衛家兄弟也跟着彎了彎唇, 衛海晏拱手道:“長姐說的不錯,她家書上寫了,江娘子醫術高超, 治好了她多年的痼疾。穆姑娘古道熱腸,仗義執言, 全靠您二位,她才脫離苦海。”

兄弟兩人端端正正地給她們二人行了個謝禮。

随後衛家兄弟坐到隔壁聯玉那桌。

三人又互相見禮,論過齒序,寒暄起來。

穆攬芳笑着歪在衛姝岚身上,敬佩地道:“前頭我想岔了,還當姐姐是心慈手軟,沒成想是心中早有成算。也得虧事情都按着姐姐計劃的發展了,不然若是那史文正将镯子典當,豈不可惜?”

“他不會。”衛姝岚同史文正到底做了好幾年的表面夫妻,對他也有些了解,“他這人好臉面,出入典當行讓人瞧見了,豈不是把他小瞧了去?還不如直接給了青樓中人。”

出手就打賞那樣一個玉镯,多麽的有面子?

“而且就算他沒給,也無妨。”

衛姝岚做了兩手準備,若那镯子是被史文正典當了,衛家兄弟也會把這樁事鬧大。

史文正憑何敢素日流連在煙花之地?

不就是覺得史家人都回府城了,路安縣距離府城又路途遙遠,這才無所顧忌!

事情鬧大,再使人去府城到處傳一傳,保管馬上全府城的人都知道他在縣城裏出了這麽大的洋相。

時下男人尋花問柳固然不算什麽新鮮事,可若是家風清正的史家少爺,則另當別論。

更別提讓大小舅子直接把人從青樓裏拽了出來,還當街暴揍一頓。

史家的家法、府城人的唾沫星子,就夠史文正喝一壺的了。

所以衛姝岚前頭只說讓他‘脫層皮’,也沒有把握真的能定他的罪。

“只是可惜了那上好的玉镯,就算拿回來了,到底是去那種地方轉了一圈。”

衛姝岚找回玉镯後就沒再往手腕上戴了,聞言抿唇道:“一個镯子而已,不值當什麽。”

衛海清年歲小,性子也跳脫,馬上接口道:“穆姑娘沒必要替我姐姐心疼,差不多的玉镯,我母親給她準備了三四個。”

這話一說,不止穆攬芳,連江月都驚訝地挑了挑眉。

五品京官,照理說也不會富裕到這個地步才是。

衛姝岚就解釋道:“早先只說了我父親的情況,我外家的情況卻還未跟兩位妹妹仔細說。”

衛姝岚的外祖家就是做綢緞布匹生意的。

衛夫人從小就耳濡目染這些,在女紅上很有天賦。

嫁給衛大人後,衛夫人也沒有光在後宅裏頭相夫教子,而是用嫁妝在京城開了自己的鋪子。

經營了這些年,生意紅火,還在京城揚了名,偶爾宮中的貴人都會招攬衛夫人進宮,量體裁衣。

那羊脂玉的镯子,就是衛夫人憑借家傳手藝得到的賞賜。衛姝岚才說是家傳的東西。

若真的只靠衛大人的俸祿,衛家的日子自然不能過得這般花團錦簇。

說到這兒,衛海清突然在旁邊輕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衛姝岚聽到後就道:“在場的都不是外人,有話就說。”

“長姐何必對史文正那厮心慈手軟?将宮中的物件轉手給青樓女子,往大了說是冒犯天家。但宮中傳出來的東西多了去了。總有不長眼的人,到處挪用,屢見不鮮。史家在府城有些人脈,又有些積財,為那史文正打點一二,很快就能重獲自由。我記得母親給你的陪嫁裏頭,可還有皇後娘娘賜下的東西呢,若是用那個,這史文正豈止是押回原籍受審?”

衛姝岚偏過頭道:“我只是要史文正本人脫層皮,休夫最好,和離也成。畢竟史家老夫人待我還算不錯,沒得把罪名弄大,牽扯到阖家。何況牽扯到那位娘娘……”

就算在場的沒有外人,可到底是在酒樓裏,衛姝岚也沒有說得太過詳細——胡家那位娘娘才是出了名的睚眦必報,史文正固然會被量以重刑,但說不得她轉過頭連衛家一起記恨。

她頓了頓,才接着道:“鬧得太大,也終歸不好。”

衛海晏也碰了碰他的衣袖,讓衛海清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衛海清自覺失言,話鋒一轉,接着和聯玉寒暄到:“聯兄一表人才,談吐氣度皆是不凡。我聽你官話的口音,好像也是京城人士?”

聯玉不卑不亢道:“從前在京城讨生活罷了。”

他們那邊聊起來了,衛姝岚也招呼江月和穆攬芳接着動筷。

加了香覃、海米增鮮味的湯底鮮美無比,切成薄片的兔肉下鍋來回涮幾下,便可以吃到嘴裏。

鮮香軟嫩的口感,讓人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而天香樓的果釀則清香撲鼻,搭配着菜肴,很是解膩。

江月吃着新鮮,不知不覺地就多用了一些。

一頓飯結束,便到了分別的時候。

衛姝岚今日就要動身去往府城,處理後續事宜。

等和史文正徹底撇清了幹系,她清點好嫁妝,也不會再在府城多留,回立刻和衛家兄弟一并回京城去。

今日一別,往後便是相隔千裏了。時下的車馬很慢,很多人終其一生都不會離家很遠。

也不知道來日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衛姝岚一手拉着江月,一手拉着穆攬芳,依依惜別:“等忙完這程子,回家安頓下來,我會給你們寫信。來日你們上京,也一定記得要來尋我。”

江月颔首,“姐姐恢複得很好,照着我的方子再吃一旬的藥,便沒有大礙了。”

衛姝岚忍住淚意,壓低聲音笑道:“可惜月娘已經成家,不然……我說什麽都得給你綁回京城去,給你配個好兒郎,一輩子在我身邊。再不擔心生什麽病。”

穆攬芳甕聲甕氣地道:“那我呢?我沒成婚啊!怎麽不把我綁去?”

衛姝岚笑着看她一眼,也不言語,只是調轉視線看向自家兩個弟弟——

兩兄弟今日方才覺得替自家姐姐出了一口惡氣,席間高興飲了不少酒。

衛海晏還好些,他這個年紀已經京城出去和同窗應酬,只是臉上有些發紅。

衛海清則是還未怎麽飲過酒,不知道自己酒量深淺,已經喝大了,被自家兄長和聯玉一并扶下樓。

他連人都分不大清了,錯把聯玉認成衛海晏,一勁兒地把臉往他肩膀上蹭,喊他‘兄長’,嘴中還嘀嘀咕咕地道:“兄長聽到史文正那厮在青樓裏說的話不曾?他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竟連為長姐治病的江娘子都敢肖想。”

“衛海清!”衛海晏動了真怒,一聲低喝打斷了他的話。

史文正在背後嚼江月的舌頭,那是他的不對。可若是把這種話學出來,那就是衛家人的不是了。

何況還是學給江月的夫婿聽。

衛海晏粗魯地将弟弟從聯玉身上扒拉下來,塞到了車夫和小厮手裏,讓他們二人把衛海清扶進馬車休息。

“聯兄,實在對不住。我這弟弟喝多了酒就開始說胡話。”

聯玉神色淡淡,不見喜怒地說‘無妨’,“衛二公子性情耿直,顯然是為我夫人抱不平,才會記住了那麽幾句腌臜話。我只是确實有些好奇,那史文正背後是如何說我夫人的。”

衛海晏見他确實不像動怒的樣子,便附耳上前跟聯玉耳語了幾句。

很快一行人就在天香樓門口分道揚镳。

臨上馬車之前,衛姝岚将一個荷包塞到了江月手裏,“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這便是她支付給江月的診金了。

說完她拍了拍江月的手背,上了馬車,車夫一抖缰繩,駛動了馬車。

之後,穆攬芳也沒有多待,帶着綠珠告辭。

江月轉頭一看,發現聯玉正垂着眼,若有所思,站在自己身後幾步開外的位置,詢問說:“咱們是回家去還是出城去轉轉?”

聯玉擡起眼睛,說都成,頓了頓,她注意到江月開始變紅的臉,又道:“還是回家吧。”

說着話,兩人并肩離開了天香樓,快到梨花巷附近的時候,江月投降道:“我真不知道哪裏惹你不悅,你直接告訴我好不好?今兒個回去,若是還沒把你哄好,母親和房媽媽非扒我一層皮不可。”

她的酒量還是一如既往的差,眼下眼神雖然還算清明,腳步也穩健,但其實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不然平時她和他說話的時候,不會挨他這麽近,近的連呼吸都好似噴在了他的脖子上。

“看路。”聯玉拉了她一把,将她從一個小水坑前拉開。

江月越走越犯困,挨到他身上之後,幹脆就懶懶地把半邊身子靠在他肩上,等于是聯玉在推着她行走,而她自己不用發力了。

聯玉好笑地看了一眼她這憊懶的模樣,又走了半晌才道:“你為什麽把我和史文正比?”

“他憑什麽和你比?!”江月下意識道,然後恍然想起這話好像真的是之前的自己說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見到了不好的,才越發覺得你好。沒有要把你們相提并論的意思。”

“嗯。”清瘦昳麗的少年垂下眼,聲音裏多了幾分笑意,“還能說這麽長一串話,倒不算醉的厲害。”

江月感受着他情緒的變化,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氣。

還真當她是哪裏做的不好,讓他不高興了,原來只是幾句話的誤會,說開了也就好了。

呼完氣,臉頰砣紅的少女仰起臉看他,語氣無奈,“聯玉啊,你可真是……”

“可真是什麽?”他垂下眼,“可真是敏感、陰鸷、不讨喜?”

她或許真的是醉得厲害了,咽下翻滾到喉間的酒氣,再墊着腳,伸手到了他臉邊上。

少女的手掌白皙柔嫩,卻沒有覆上他的臉,而是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捏了捏他頰邊的軟肉。

“可真是擰巴的有點可愛。”

江月軟軟地倒了他懷裏。

一覺睡醒,已經是傍晚時分。

江月從自己的帳子裏爬出來,摸了炕桌上的水碗咕咚咚灌下幾口,才覺得活過來了。

她只記得從天香樓出來,而後和聯玉說着話往家走,然後就斷了片。

“這酒樓的甜釀後勁也太大了。”江月揉了揉發痛的眉心,起身穿戴整齊下了炕。

後院裏安安靜靜的,江月便去了前頭鋪子裏。

只見許氏、房媽媽、寶畫和聯玉都在,正聚在桌前說着什麽。

見江月過來,寶畫立刻招手道:“姑娘快來瞧!”

江月定睛看去,只見桌上攤着一份地契和屋契。

上頭還署着江月的名字。

“這是……哪兒來的?”

“這就是姑娘帶回來的啊。”寶畫說,“姑爺把您抱回來的,我和娘給你脫下沾了酒氣的衣裳,就看到了一個荷包,這就是那荷包裏頭的東西。”

江月這就知道了,“這是衛家姐姐給我的診金,但我只以為裏頭是銀票,不知道是契書。”

衛姝岚以江月的名義購置的鋪子,還在梨花巷,鋪面整體不大,但市口比江家祖傳的這個鋪子好不少。

粗粗估算,價值得在二三百兩左右。

“這史……不是,這衛家小姐當真神通廣大,她怎麽知道咱們姑娘想另外尋個鋪子?”

江月想開醫館的事兒并不瞞着家裏,寶畫自然也知道這個。

江月想了想,道:“或許是攬芳姐姐說的,之前我跟她也提過,她們在一起住了好幾日來着。”

房媽媽接口:“那難怪了,這過契須得本人到場才行。若是穆姑娘出面,讓衙門的文書幫着操作,這鋪子便能在姑娘不知情的情況下,過到姑娘名下。”

許氏也颔首,“這衛家小姐妥帖細致,若是直接給銀錢,月娘覺得她給的多,下回通信時托镖局将多的銀票送回即可。折成鋪子,卻是不能再還給她了。”

總不能将人特地買的鋪子轉手再賣了,折合銀錢歸還,既麻煩,也浪費了對方的一片心意。

“衛姐姐闊綽,這筆銀錢可能在她看來并不多……這樣吧,等她回京安頓好了來信,我寫幾個養身的方子給她,算是回禮。”

後頭自然說起這鋪子的用處。

其實也不用商量具體做什麽,都知道江月醫術高超,也想着開設醫館。

現下有了鋪子,自然把這樁事提上日程,只是其中許多細節還需要商定,比如醫館叫什麽名字,定做個什麽樣的招牌,提前準備多少藥材,何時開業等等。

江月對招牌響不響亮并沒有什麽執念,就說:“還叫江記醫館就成。”

寶畫道:“那我去負責定做招牌,梨花巷就有手藝活很不錯的木匠,姓張。前頭姑娘還給他治過手臂的拉傷,只收了十幾文錢,他當時就說往後有活計一定找他。而且我跟他家大丫也玩得好,咱們銀錢照給,只要求張木匠趕趕工,他應當是樂意的。”

至于藥材,确實得收一些,不用跟善仁堂看齊,收一些常用的就好。

她手邊有二百兩存銀,還是秉承着之前的習慣,決定留下一半,先收一百兩的藥材。

江月很快就在紙上列了個清單。

這倒是個繁難的活計,城裏也有的賣,但是價格不會比醫館裏便宜多少,而且若是每樣要的不多,種類繁多,對方還不一定樂意。

想買到便宜又質量好的,得去鄉間藥農那裏收。

就江月這細胳膊細腿的,怕是得把腿都跑細一圈。

“我來吧。”聯玉出聲,“我從前做過類似的采辦活計。我先照着單子去善仁堂每樣買一些,照着那個品質去收。”

若換成旁人,江月說不定還有些擔心,但做事素來有成算,比她擅長跟人打交道的聯玉,則不用擔心他被人诓騙。

江月就把藥單和一百兩銀票一并給了他。

至于鋪子裏其他瑣碎事務,例如打掃鋪子,購置藥櫃、石杵石碾等,則由房媽媽一手包辦。

三月的時候,江記醫館就在梨花巷順利開業了!

醫館也分前後兩間,但整體并不很大,前面在放下一牆的藥櫃和一個大櫃臺後,便只能放下一張桌子,幾根條凳。

後院則只有兩個不大房間的并一個小竈房,一個茅房。

前頭自然是江月給人看診抓藥的地方,後院則并不用來住人,只準備用來安置傷重的病患。

另外熊峰每隔一段時間會過來瞧聯玉,他便可以住在這兒,省的他到處找地方落腳,也順帶幫忙守着鋪子。

開業的這一日,江月只買了一長串挂鞭,放過之後,接下招牌上的紅布,便算是完成了儀式。

街坊四鄰不少都承過江月的人情,他們也不嫌棄儀式簡陋,早就準備好了并不貴重卻滿含心意的賀禮,紛紛登門。

那幫着做招牌的張木匠也在其中,正跟人道:“我前兒個就覺得沒胃口,正好讓江娘子給我看看。”

“你傻不傻,還當是義診呢!這醫館都開起來了,人家也是要掙銀錢的。這麽點事兒,連病痛都不算,難道還花銀錢看大夫?聽我的,咱們放了紅雞蛋就走。真要有個不舒坦,去村裏找赤腳大夫,花個二三十文……”

“你才傻呢,江娘子在這兒出了名的心善,給我家裏好幾口人都診過病,都沒收什麽銀錢。我樂意給她賺這個銀錢行不行?”

說是這麽說,張木匠心裏也有些打鼓,暗暗嘀咕着這江記醫館可千萬別像善仁堂似的,診金動辄就一兩銀子起步。

二人說着話進了醫館,就看不大的醫館裏頭,除了一些常見的家具和家夥什,居然還有好些簽牌。

首先是櫃臺上立着的一個小木牌,上面直接寫着‘看診五十文,接骨一百文,出診和疑難雜症另議’。

而空白牆上的木簽,則詳細寫了各種藥材一錢的價格。

從來沒見醫館還有這樣的,街坊四鄰不由都給看呆了。

其實也不是江月特立獨行,純粹是她沒有再另外雇人,房媽媽和許氏都留在祖傳鋪子裏,支應着藥膳營生。

現下醫館裏只她和聯玉、寶畫三人。

聯玉還好,藥材就是經他的手,對各色藥材的價格都記得十分清楚。

寶畫沒有那麽好的記性,到現在還記不清。

幹脆就寫到簽子上挂到牆上,這樣不只是病患不至于因為囊中羞澀、望而卻步,算錢的時候,即便是寶畫也能算明白。

于是張木匠頓時疑慮全消,昂着下巴對同伴到:“你看吧,我就說江娘子人美心善,不指着發黑心財!”

說完,他去排隊等着看診了。

很快輪到他,江月給他搭完脈,說:“您這是脾胃虛弱引起的胃口失調,也不用吃藥,開一道‘四寶粥’,您多預付五十文,拿個簽籌,明日去我家藥膳坊喝粥。”

張木匠确實古道熱腸,“娘子別怪我多嘴,我聽你方才也是,能不給人開藥就不開。光開點藥膳粥湯,這哪成啊,掙不到銀錢的!”

他也有自己的擔心,怕江記醫館經營不善,回頭給倒閉了,哪裏再去找這種診金只要五十文的地方去?

眼下醫館都開起來了,江月對銀錢還真沒有太大欲望了,但既然對方特特提醒了,她忍着笑道:“本也不為掙多少銀錢,而且您放心,這醫館是我名下的,不是租賃的,輕易不會倒閉。”

張木匠這才放下心來。

到了中午時分,人漸漸散了去。

江月去洗了把手,去櫃臺邊看聯玉。

前頭她給人看診,聯玉就負責幫忙收錢和抓藥。

江月才忙完,他也同樣是才有空休息。

他前頭幫着下鄉收藥材,皮膚倒是不見黑,人倒是又清瘦了一圈。

加上近來江月已經開始給他服用靈田種出來的藥材,藥效強勁,對人體多少也有一些負擔。

江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不然我還是再請個人吧?”

抓藥的活計十分精細,能分辨藥材是一遭,還得有十二萬分的細致和小心,用戥子不能有一絲出錯。

這種精細活計,江月連寶畫都不放心,便只好交給他做。

他也确實做得很好,收過一次藥材,江月又教過一遍,他幾乎能做到過目不忘。

聯玉把藥櫃合攏,又攤開賬簿,提筆記賬,說:“暫且不用。稍後……再尋吧。”

江月也沒細想他的話,将一個沒有合好的藥櫃關上,“我真的好奇——前幾日你去府城收藥,我還想着府城的物價不是更高麽。沒成想,一百兩居然能收到這麽多品質上乘的藥材!”

“可能是我運道好,遇到了心善的賣家?”還在記賬的聯玉頭也不擡地道。

四月頭,穆攬芳來探望江月,給江月帶來了衛姝岚的書信。

書信上,衛姝岚說自己已經回到了京城,往後按着書信上的地址給她去信就好。

等江月看完信,穆攬芳壓低聲音道:“衛姐姐的事兒後頭可真是峰回路轉。她去了府城之後,在衙門寫完休夫書,就去史家清點嫁妝。據說讓朱氏虧空了不少,還是史老夫人拿出體己銀子,才堵上了窟窿,後來老夫人幫着求情,衛姐姐也心軟,就幫着去官府說了幾句好話,證明那史文正确實是不知那镯子的來歷。史家又花費了好些銀錢上下打點,那史文正就坐了月餘的牢……”

“這麽快?那厮莫不是追到京城去了?”江月還當自己看漏了書信內容,正要拿起來再看。

穆攬芳噗嗤一聲笑出來,說:“沒有!那厮憋了一個月餘,出來第一件事就還是……卻運道不好,碰到了帶那種病的,惡心人得惡心病,真是現世報!”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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