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哥,可以了哥

吃完之後把碗放回窗口,戚雨遲先放好,站在邊上等謝月野。

他随意地往遠處望,看到一間教室外面站着一個眼熟的小孩。

那個孩子穿着一件很舊卻很幹淨的黑色短袖,褲子很長,卷了好幾圈褲腳,腳下的鞋子已經辨別不清楚顏色了。

他不太确定,所以又定睛一看。

謝月野走上來說走吧,戚雨遲卻把他拉住,偏頭小聲問:“那個是不是滿滿?”

教室外面是陰涼的位置,但他們站在有些刺眼的陽光下。謝月野也是看了好幾眼才說:“有點像,可能是。”

“那我們過去看看?”戚雨遲問。

謝月野:“好。”

兩人走近的時候滿滿就注意到他們了,不過也沒有躲開。

戚雨遲手撐在膝蓋上彎下腰,看到他碗裏就剩下肉還沒吃。

“滿滿,你還記得我們嗎?”

滿滿望着戚雨遲,點了點頭。

戚雨遲還在想要怎麽和滿滿聊天,謝月野卻湊上來,問:“為什麽不吃肉?不喜歡嗎?”

滿滿低頭看了眼碗裏,又搖搖頭,這次終于開口:“想留下來,給外婆。”

戚雨遲吸了吸鼻子,又問:“外婆……身體不好嗎?”

這次滿滿盯着戚雨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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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孩子應該還不大,他的眼睛很幹淨,幹淨得像是高山上的泉水,會在光下閃爍一樣。

可是戚雨遲不敢和他對視太久,偏了眼神。

謝月野手搭上他後背,無聲地按了按。

“昨天晚上我們走之後家裏就吃飯了嗎?”謝月野蹲下來,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糖。

昨天想到要來學校,他提前在那邊小賣部買的。

當時不知道買什麽味道,就挑了戚雨遲比較喜歡的橙子味兒。

他遞給滿滿的同時也塞了一顆給戚雨遲。

“吃了,”滿滿說,“但是媽媽沒吃飽。”

“為什麽沒吃飽?”謝月野又問。

“哥哥,”滿滿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反反複複揪弄着自己褲縫邊的線頭,“你的眉毛為什麽是這樣?”

謝月野笑了笑,捉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眉毛上。

“哥哥以前不太聽話,就和別人打架,弄成這樣的。”

小孩的手指在他眉毛上輕輕摸了摸。

“哥哥打贏沒?”

“贏了。”謝月野說。

戚雨遲站起來,這次是他的手搭上謝月野後頸。

他脖子上沒有多餘的肉,那塊頸骨捏起來就很硬。

滿滿眼睛不斷地眨着,像是糾結了許久,才小聲地問:“那哥哥能打贏我爸爸嗎?”

謝月野和戚雨遲都沉默了一秒。

“爸爸會經常打你嗎?”謝月野問。

滿滿搖頭,眼神在空中虛飄一下,“沒有……”

戚雨遲腰彎得很低,幾乎和滿滿平視,他跟謝月野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滿滿。但這孩子嘴唇嗫嚅幾下,最終也只是說:“我先走了。”

這樣的表現明顯不正常,滿滿的目光還是很防備,他往後退了一小步,正要走,謝月野擡手輕輕拉住他。

“你知道我們在哪裏住嗎?”

“知道。”滿滿點點頭。

“不管你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們。”謝月野說。

滿滿抓了抓自己頭發,說:“好。”

他答應完便跑開了,這個年紀的男生正是活躍的時候,跑得很快。

戚雨遲望過去時滿滿已經進了教室,不見人影,這一刻他察覺手掌下謝月野低了低頭,身體像一把沒有拉開的弓微垂。

滿滿走後他們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學校,和學校交流完,校長以及滿滿班主任的眼神無一不是十分沉重。

老師說:“滿滿的爸爸的确是經常酗酒,有幾次來接滿滿的時候都喝醉了,晚上他來的時候我和他溝通一下。”

下午在學校裏還有別的事情,戚雨遲和謝月野一直到快放學的時候才忙完。

戚雨遲熱得滿身是汗,水都喝空好幾瓶。

他蹲在臺階上,下面就是操場,謝月野站在他身邊把他喝空的水瓶接走,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

“我們等會兒,”謝月野說,“快放學了。”

戚雨遲點點頭說好。

下課鈴一響,孩子們從教室裏跑出來,打打鬧鬧有說有笑。

戚雨遲和謝月野站在旁邊樹蔭底下看着滿滿那個班級的教室。

來接孩子的家長其實不是很多,村裏的孩子經常漫山遍野跑也不見有大人跟着,所以劉常泓進來的時候戚雨遲幾乎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碰了下謝月野手臂,正想說話,一擡眼才看到謝月野已經盯上那個人了。

劉常泓衣着幹淨,卻骨瘦如柴,眼睛很小幾乎要眯成一條縫,臉上還浮着濃重的紅,走路搖搖晃晃。

離了五六米的距離,戚雨遲卻覺得自己已經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老師也發現了他,于是朝外走了一步,一只手牽着滿滿,另一只手朝劉常泓招了招。

他們說什麽這邊聽不見,說話的人主要是老師,劉常泓基本上一直垂着頭,眼睛望着滿滿的方向。

滿滿不敢看他,一半身子躲在老師後面。

之前他們已經溝通好了,老師不會很直接地說什麽,只會借着了解學生家庭情況的借口提醒幾句。大概過了二十幾分鐘,劉常泓帶着滿滿走了。

這小孩兒被劉常泓拖着,走得不情不願,兩只腳甚至要互相絆倒。

出校門的時候滿滿回了下頭,但是沒有看到戚雨遲和謝月野。

等他們背影快消失的時候,謝月野刮了刮戚雨遲手背,戚雨遲就懂了。

他們在不遠的位置一直跟着。

至少在街上劉常泓挺正常的,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他和滿滿也沒什麽交流。

戚雨遲正想松口氣,一輛三輪車忽然從前面穿過。

三輪車拖着一車的木板,木板堆得很高,被用麻繩一圈一圈綁起來。

開車的是個老人,腳上只穿了一雙草鞋,褲腳卷得很高,整個人只比方向盤稍微高一些。

三輪車很舊,吱呀吱呀搖晃地響着,老人還摁了一下喇叭。

視線被完全擋住了,街道上吵鬧起來,等車經過,前方已經沒有劉常泓和滿滿的身影。

戚雨遲眼皮跳了一下,剛想說話,手腕就被謝月野帶了一下。

他們在街上跑着,穿過三三兩兩一起的行人和時不時穿出來的摩托車,一邊跑一邊看。

不對不對。

要回去就得這麽直着走,半分鐘不到人能去哪裏?

前面是一個十字路口,戚雨遲手撐在膝蓋上喘了兩口氣,又回頭望了一眼。

後邊兒有個岔路,戚雨遲回過身,手臂橫在謝月野腰上托了一把。

“那邊看看。”

他倆一回身,就幾步到了巷子口。

這裏面夠窄的,兩邊房子擠着房子,不像巷子,倒像本來就不是給人走的路。

戚雨遲和謝月野一前一後走進去,慢慢聽到了小孩子的哭聲。

腳步一頓,兩人對視一眼,跑起來。

從這裏進去沒幾步就要轉個彎,哭聲和打罵聲越來越大,一轉彎路寬敞了,抵着牆滿滿跪坐在地上,他衣領被劉常泓逮着,劉常泓一邊罵一邊扇滿滿巴掌,腳上也不停地踢他肚子,滿滿手蓋着自己腦袋蜷縮着身體。

“幹什麽呢你!”戚雨遲一步就從轉彎的地方跳出來飛奔過去。

先前就跑了那麽長一段路,他喘一口氣比往常困難得多,卻只覺得自己當初體測時都沒有此刻快。

劉常泓一愣神就被戚雨遲一把推開了,戚雨遲把滿滿拉出來,但這個年紀的男生已經不輕了,他估計錯誤,沒站穩,晃的那麽一下被劉常泓抓着肩膀掄到牆壁上。

這牆是水泥牆,砂礫一般粗糙,戚雨遲疼得嘶了一聲。

然而劉常泓還要打上來,手已經捏成拳頭,戚雨遲反應不過來,只來得及把臉一偏。

要被揍之前還在想,臉別碰。

想象中的拳頭并沒有打下來,戚雨遲聽見劉常泓痛苦地啊了一聲,反手撐着牆面站起來,謝月野已經和劉常泓一拳一拳打上了。

每一下都是實打實的,劉常泓是鄉下人,又常年外出做體力活,所以力氣偏大,拳頭和腳不管不顧地往謝月野身上砸。

但謝月野更能打,也更能扛,下手的動作多少帶點拳擊的招式,劉常泓四十幾歲的枯瘦身材打不過他,很快就還不了手。

謝月野一腳踢在劉常泓膝蓋上,趁他矮身時扣住他手腕,标準的擒拿姿勢把人摁在牆上。劉常泓的臉狠狠貼着牆,嘴裏不斷地吐出髒話。

光影交錯間,謝月野突然有種錯亂感。

那些肮髒的字眼,手下被扣着的人,永遠停不了的打罵……

他已經不還手了,還要怎麽樣?

“你爸就是自己死了還要給別人找不痛快!”

“你媽也是個見的,要不然怎麽會有你這種狗東西!”

“去死吧,你也該和你爸一樣滾下去。”

“謝罪,你他媽也該滾下去謝罪!”

劉常泓喝多了酒,掙紮幾下就沒力氣了,手指很快垂下來,腳也站不穩。

戚雨遲叫了謝月野一聲,謝月野沒反應,那筆斷眉淩厲地橫着,嘴唇抿成一條線,手還是緊緊壓着劉常泓後頸。

“謝月野,”戚雨遲走上去攥住謝月野後背的衣服,“可以了。”

謝月野沒動,眼看劉常泓就要閉上眼,戚雨遲抓了下謝月野青..筋暴..起的小臂。

“哥,”戚雨遲靠上來,另一只手從後把謝月野抱住,“可以了。”

他溫聲勸着,感覺謝月野手上的力氣松了些,又貼上去扣住他手指往回帶:“他沒力氣了,可以了哥。”

謝月野緩慢地偏過頭,眼底發紅地望着戚雨遲,五指在他指縫中扣了扣,倒在戚雨遲肩膀上。

“怎麽了?”戚雨遲手從謝月野手臂下穿過,蓋了蓋他發頂,繃着的額角一松,“沒事兒的哥。”

作者有話說:

上午開展了經典的改文名自救活動哈哈哈哈,我也想不到什麽特別适合的晉江風的,也想不到偏生活化的比較特別的,最後躺下了,我選擇擺爛。

這才剛剛上榜,撲得我爹媽不認,我想問大家看的時候是覺得有什麽問題嗎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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