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每一個法律人的使命
最近新聞頻道裏項嘉占了絕大部分的篇幅。
經過警方的偵查, 檢察院最終決定以洗錢罪對何彭遠、餘萬東以及項嘉公司進行起訴。
原來所謂放筝園項目,也不過是洗錢的一部分。
開庭當日謝月野沒有去,反而帶着戚雨遲打了一場籃球賽。
整個暑假忙于實習, 上學期期末的時候又在忙考試, 戚雨遲已經很久沒有認認真真打過球了。
到了籃球場,他覺得有幾個人特別臉熟,一問才知道原來都是當初第一次和謝月野打球時就在的那些人。
唐瀾這次也在, 秦嘉易因為社團裏沒事兒, 給他們抱了兩箱礦泉水過來,就在籃球場邊坐着看。
分組用手心手背, 很公平。
戚雨遲和謝月野沒在一起, 兩邊同時松了口氣。
這口氣讓戚雨遲笑個不停, 他推推唐瀾身子, 問:“嘆什麽氣啊?我真的一個暑假沒動過了,要是連累了,我先賠罪了。”
醜話說在前面, 大家紛紛自謙,我也一個暑假沒動過。
他們這隊氛圍極好, 在迅速調動團隊情緒的事情上,戚雨遲真有幾分功夫。
笑着鬧着, 謝月野走到戚雨遲身後了他也沒發現, 還往後仰了仰, 後腦勺磕到他肩膀。
一轉身, 戚雨遲還沒來得及說句話, 腦袋上被蓋了頂鴨舌帽。
謝月野手順着帽檐往下一壓, 說:“好好打。”
戚雨遲勾着唇一下, 朝跑遠了的人喊:“這句話說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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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打就是好好打, 他倆也沒在場上動手動腳的。
從手生到進入狀态,戚雨遲只用了幾聲大吼。
球場上他格外專注,和新隊友的配合也出乎意料,然而對手是他男朋友,同樣不賴。
這場球幾乎勝負難分,酣暢淋漓。
到結束的那一刻,戚雨遲這邊險勝一分。
贏了不和隊友慶祝,戚雨遲先投向敵方懷抱,被謝月野抱了個滿懷。
“哥哥哥哥哥。”戚雨遲聲聲脆,卻聽着黏糊。
謝月野抓着衣領,拎起來給他擦下巴上的汗。
晚上自然是約了飯,大家商量好先回去洗澡,一個小時之後再見。
開學的時候戚雨遲就在謝月野的寝室裏留了幾件換洗衣服,現在不想回寝室,就跟着他走。
學校裏一路上熱鬧得很,秋季開學一個多月,新生剛剛适應學校裏的生活,一切還覺得新鮮,社團紛紛出來擺攤招人,大晚上的,整條街被他們自己拉的燈照得很亮。
戚雨遲忍不住也停了會兒,看到熱鬧的場面,想起自己剛剛入學的時候。
然而時間是一場穿梭似的旅行,不知不覺間就溜掉了。
人群中擠着走,謝月野牽住戚雨遲的手。
回到宿舍時汗水消了大半,他們掌心黏在一起,戚雨遲舍不得松,拽着他靠近自己,一擡頭吻上去。
在這個房間親吻好像是一件很久的事情,戚雨遲咬他舌尖,糾纏他唇齒,這一次完完全全掌握主動。
謝月野由着他,手翻起衣擺,借着擦汗的動作在他脊背上徘徊。
戚雨遲費了好大勁把自己撕開,吐出三個字:“去浴室。”
謝月野手一頓,這次結結實實抓住他衣擺,往上一擡脫掉,扔在一邊。
這衣服絆着兩人的腳,謝月野一把将戚雨遲抱離地面,手滑進他褲腰往下一推。
鞋尖抵着衣服走了一截兒,戚雨遲圈着謝月野脖子,低頭癡纏地吻他。
溫熱的水沖下來打在戚雨遲臉上,疼的那一刻他才想起,他們其實已經挺長時間沒做了。
謝月野也知道,他感受他的緊張,緩了緩,改為親他。
約好的一個小時,他們從浴室裏出來,再腿..根..撞着腿..根倒進床裏,已經過了四五十分鐘。
壓在枕頭下的手機不斷響,震動的聲音讓戚雨遲頭皮發麻。
讓人等太久并不好,戚雨遲抖着手指抓起手機,匆匆忙忙給唐瀾發一條:你們先吃,別管我們。
唐瀾就等着他回複,問:【怎麽了?什麽事兒啊?】
這會兒來不及想借口,再說也沒什麽借口能讓唐瀾放過他。
戚雨遲腰上一軟,心髒提到嗓子口,換了個委婉說法:【我倆辦事兒】
唐瀾總算沒發來消息,然而這陣沉默不是因為他懂事,而是因為他實在說不出話。
對話框裏删删減減,唐瀾在半個小時之後才說:【不等你們gay了!!!】
這學期戚雨遲正式開始搜集考研和法考的資料,平常沒事兒的時候他都和謝月野待在圖書館。
不過因為謝月野去檢察院實習,所以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基本都是晚上。
戚雨遲說要回去看商若蘭,最終也推遲了好幾個月。
不過這次他帶着謝月野,他們兩個人加上戚識棠和商若蘭,正好一桌麻将。
外公外婆已經從鄉下回來,見到謝月野第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姜還是老的辣,戚雨遲頓時對自己沒有認出謝月野感到羞愧。
不過他們默契地沒有提謝月野是戚雨遲男朋友這回事,因為畢竟是老人,怕沖擊太大。
然而最後還是胡亂出了一場櫃,因為晚上戚雨遲跑到謝月野房間去撒嬌,以為深夜家裏不會有人出來晃悠,門随手甩上,其實沒關好。
他纏着謝月野說親密的話,跪坐在人家腰腹上,兩只拖鞋掉了一只,另一只還晃晃悠悠半套在腳上。
謝月野手掌擡起來壓着他後腦勺,手指慢慢插..進他發間。
沒睡着的外婆喊醒已經睡着的外公想在家裏的小花園上溜達,下樓的時候就這麽看見了。
她老人家驚叫一聲,把整個屋子都吵醒了。
商若蘭和戚識棠抹着眼睛出來,看見戚雨遲和謝月野端端正正并排跪着。
而那個一向要天要地的小子,這次變成了最乖的人。
戚雨遲晃着外婆手,既說得誠實,又哄她:“謝月野是我男朋友,就和別人的女朋友一樣的,我們互相喜歡,外婆您要怪就怪我,大半夜別把我師兄趕走了。”
好啊,說來說去還是擔心他外公外婆要做惡人。
外婆一甩手,讓他們趕緊去睡覺。
戚雨遲摸不準兩位老人的意思,等大家都散了,還偷偷跑進外公外婆房間問。
他外公這才說:“我們也不是要阻攔,只是有點驚訝,太突然了,你讓我們緩緩行嗎?”
設身處地,由己及人,戚雨遲理解了,連忙跑回謝月野那裏給他通風報信。
外公外婆很支持!
學期末的時候,何彭遠正式被收押,謝月野去探視了一次。
上一次在媒體中見到他,是他被抓的那天。
即使警察已經帶着手铐來了現場,何彭遠仍然淡定,還和媒體來回了幾句。
然而今日卻如同徹底變了一個人。
兩鬓白了,皺紋滿臉,最重要的是人的精氣神沒了,那雙眼睛像枯井,只有見到謝月野的時候,掀起一些不知是氣是怨的波瀾。
剛剛拿到證據的時候,謝月野有很多話想和何彭遠說。
固然他本不是情緒外露的人,但他仍舊年少,心中火焰熾熱。
他那時覺得打電話都無法滿足,他要站在何彭遠面前,像那天何彭遠當着高管合夥人威脅他一樣的氣勢,他要告訴何彭遠你是錯的。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狗屁的正義!
這狗屁的正義把你送到這裏,讓你變成現在生不如死的樣子。
而我也曾經崩潰至此。
這是你活該。
然而如今,謝月野滿腔情緒逐漸平靜,變成一聲聲勸說自己的,沒必要。
他拿起話筒,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場,只是看着何彭遠此時的憔悴。
“你很高興吧?”何彭遠淡淡地說,“你要是想笑可以笑,這個世界上總要有笑的人。”
謝月野舉着話筒,不做聲。
“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麽要整你嗎?”他勾着唇角,“我就是想炫耀,我要讓謝霆之好好看看,當初他不敢做的事情,他心虛的事情,我做到了,而且我成功了,我能把他兒子踩在腳底下。”
“不可惜,”何彭遠連連搖頭,長嘆似的,“不可惜啊,一個人的一生總有笑的時候,不笑的時候就是在哭。”
“謝罪,”他叫了這個許久沒有人提的名字,“你還會哭的。”
隔着玻璃,謝月野眼神未移動半分,停留在何彭遠臉上。
他告訴他:“謝罪已死,謝月野會好好活着。”
從監獄出來,謝月野回了學校。
戚雨遲給他發了信息,說自己買了兩杯果茶,現在坐在學校廣場上看他們刑事司法學院新生的歡迎儀式。
廣場是階梯式的,舞臺搭在最下面,一層一層坐滿學生,人潮湧動。
已經入秋,戚雨遲穿了件薄衛衣,兩條帶子特別做成麻繩的樣式,戚雨遲拎起來圈在脖子上玩兒。
別人都是來認真看表演的,戚雨遲是來玩兒的,手邊放了兩杯飲料。
謝月野看到他,沒聲兒地坐下來,很突然地湊上去親一口他耳朵,又輕輕咬了下。
戚雨遲回過頭看見他,手往他脖子上一搭,湊近了,小聲問:“今天怎麽樣?”
謝月野臉色尚佳,說:“沒怎麽樣,沒說什麽。”
戚雨遲點點頭,知道這就是沒什麽事兒的意思。
表演的部分已經結束了,最後是校長講話。
兩人的目光都投到舞臺上,他們校長穿着西裝,握着話筒走至正中間。
“首先我代表S大歡迎所有的新生。”校長擡了擡左手,眼睛在人群中掃過一圈。
戚雨遲偷偷和謝月野咬耳朵,問他是否還記得當年校長說了什麽。
謝月野搖搖頭,說我不記得了,戚雨遲笑,說我那時候和唐瀾在打游戲,差點團滅,情勢緊急。
“在你們正式步入為期四年的大學生涯之前,我作為校長,有一些話想和你們聊聊。”
戚雨遲的目光穿過人群望着舞臺,好像回到他大一的時候,剛剛走出高考,覺得即将迎來新的生活,而沾沾自喜。
他用一個月跟着唐瀾跑熟了球場,又用兩個月認識完學校的教學樓,三個月把食堂全吃一遍,第一學期轉遍學校周圍。
對一個新事物産生熟悉,對于戚雨遲來說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一個新事物産生熱愛,亦然,但堅持不是。
堅持是很難的事情,堅持熱愛更是。
要說他有多熱愛法學吧,那肯定沒有,真的沒有。當把這個作為自己專業來看的時候,裏頭就比旁人多了太多。
戚雨遲常常覺得,直到現在,他也不過就是比別人多讀幾本法條,實際上連這個專業的門都沒看見。
所以今天湊巧坐在這裏,戚雨遲當人生重開,仔細接受他們校長的教誨。
“我不知道是什麽讓各位選擇了S大,選擇了法學這個專業,我估計絕大部分的同學是因為分數合适,當然,肯定也有堅定學法的同學,也許很多同學心裏裝着對律師、法官、檢察官這類法律職業的向往,也許很多同學天生充滿正義感,也許有一部分同學只是因為覺得這個專業能掙錢。但不管你們為什麽選擇法學,我都要鄭重地告訴大家,從今天開始,請你們時刻保持法律人的責任感。
“有的專業天然帶着使命,保持責任感,并不是居高自傲,不是拿着你的知識賣弄,而是保持敬畏。”校長溫和的語氣中帶着堅定。
“敬畏法律,敬畏知識,敬畏人。”
背後的大屏幕上,一直印着“法”字最早的寫法:灋。
“今天我們就來講講灋字,”校長擡起手,示意大家看身後屏幕,“新來的同學們可能還記不住這個字的寫法,但你們的師兄師姐應該很清楚,來到S大,第一課就是學會寫灋字。”
“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說,‘灋’,刑也。平之如水,從水。廌所以觸不直者去之,從去。”
“從三點水的偏旁來看,平之如水,灋有公平之意,而廌是什麽呢?這是一種古代傳說中的神獸。不知道大家是否見過校園裏神獸獬豸的雕像,就在我們第三教學樓門口,那就是廌,又叫獬豸。”
校長徐徐道之:“這種神獸生性正直,能區分是非曲直。大家都知道,古代的時候很多技術沒有那麽發達,人們往往難以判斷一件事情的真假,所以求助神明。而這種神獸,憑借其本領判斷不直者,即不正直的人。”
“所以從這個字,我們已經能夠看出古人對于法的理解了。即追求正直,追求公平正義。”
校長的講話持續了十五分鐘,臺下的學生由起初的躁動變得平靜,人人臉上充滿沉靜的思索。
“法的價值自不待言,但是我們的法是完善的嗎?法治精神真正深入人心了嗎?最最看得見的,現在的社會安全了嗎?公平了嗎?”校長攤開手,語氣激昂,聲音從話筒裏傳出,在每個人的耳邊震動。
“這些問題不是在座各位要抱怨的,而是在座各位應該共同羞愧的。這是你的我的,”他豎起手指,“每一個法律人的使命。”
“《無問西東》中的一句話,我很喜歡,在此也送給大家:這個世界從來不缺完美的人,缺的是從心底給出的真心、無畏、正義和同情。”
“祝你們在大學四年的生涯裏,收獲知識,收獲所愛,理想堅定,前程似錦。”
掌聲中,校長走下舞臺。
而戚雨遲早已緊緊握住謝月野的手,胸腔充滿熱血。
人群開始散場,他們還坐着,謝月野反握了下戚雨遲的手,下一秒,他從口袋裏拿出兩枚很素的戒指。
戚雨遲驚訝了,連同剛剛那場演講帶給他的感動一道,像哭一樣笑。
“我不太會說話,你知道的,”謝月野掌心裏躺着戒指,“本來戒指這樣的東西,我以前都覺得沒什麽意思,後來我改變想法了,因為我好像沒有辦法用語言表達出我愛你這件事,所以我挑了個俗的。”
他淺笑一下,“謝月野是你的,是戚雨遲的,任何意義上。因為你讓他走出謝罪這個名字,任何意義上。”
戚雨遲抓緊他指尖。
“我愛你,我愛你這句話不僅說給你聽,也說給我聽,只要我能跟你說我愛你,就會特別有安全感。”
謝月野給出自己的承諾。
“從今往後我們一起,山高水遠,前程似錦。”
作者有話說:
獬豸(xie zhi都是四聲),廌(zhi也是四聲)
完結,番外過兩天寫,休息一會兒
第34、35章感情線重大調整,建議重看,以下為完結的碎碎念
我還記得我大一剛進來的時候,第一堂課也是學習灋字,是由我的法理學老師講授的。當時對這幾句古文懵懵懂懂一知半解,但心裏覺得震撼。可以說剛剛學法的時候,我對法律的所有好感和正義感,幾乎都來自于法理學的課堂。
我的老師基本沒有講過書上的內容,更多時候是在帶我們讀他讀過的書,比如《利維坦》《論公民》等等,裏面很多話讓我從另一個角度看國家、社會和法律。
法學是一個什麽樣的學科呢。
說不好,反正很難。到現在我都不覺得我除了法條之外有真的懂過什麽,這是真話。很多人都是抱着對法律很神聖的向往來的,我相信是這樣,因為以前我也是,我的同學們也是。
後來我真的有非常讨厭這個專業的時候。不說學明白什麽,僅僅說最簡單的期末考試,拿命玩絕對不是開玩笑,我現在一提到期末這兩個字我都覺得下一秒要心肌梗塞,因為每個學期那段時間你都覺得自己一腳踩在死的邊緣了。感覺要死了還不夠,感覺要死了你只能算合格,你還要橫向對比,要卷,卷知識,卷研究,卷學歷,卷英文,卷資源,多死幾次吧。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雖然現在大家聽到的關于法律職業的評價,比如說律師,法檢之類,應該絕大部分人覺得這是很體面的工作,但其實真正有矛盾的時候非常多,而很多人對法律工作者是有怨言的,是不理解的。
但是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時候呢?完全有,而且很多。因為學法,有覺得自己突然長大的時刻,有被人需要的時刻,因為這個專業,看到更多關于人關于社會的東西,偶爾充滿熱血的正義感。
講偏了。寫這個故事真的很曲折,從一開始的換梗,到後面在感情流和劇情流中間搖擺不定,又遇到期末考試,我還想着修文,然後遇到實習,又搞不贏寫,直到現在,總算寫完了,我松了一口氣。
這個故事是我修得最多的,版本已經多到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廢稿都貼了好多好多,但是我還是怎麽看都覺得有問題。後來我覺得這可能是閱歷的問題,我想寫的東西需要這個,但是我沒有,所以效果達不到。很多事件,我只能用一個普通學生的視角來看,希望以後等我有點兒見識了能再嘗試一下寫群像和劇情。
但是我也寫得很爽,是那種感動自己的爽法,竟然有一個故事能寫給我的專業,好神奇。
結束之後我應該會修,因為覺得很多地方寫得不好,修了會在文案說。
非常感謝大家不嫌棄地看到今天,下一本有可能先寫一下《我們之間》這個短篇轉換一下情緒,同時做一做離婚的大綱,也有可能不會先寫這個短篇直接開離婚,因為我大三了,馬上要考研+法考,不考就沒飯吃,時間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