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
尤屹理了理自己的衣領走近叫道:“蝦叔。”
背對着他的人緩緩的轉過身,他的手裏拿着一個透明的塑料口袋,裏面放了兩條已經處理好的魚。
本就不大的屋子裏只有一間房,廚房也在其中,周偉似乎聞到了廚房內燒熱的油味,看起來被稱作蝦叔的人正打算做飯。
蝦叔走進廚房将火關掉,而後在牆上找了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
像是沒看見尤屹似得,蝦叔又去裏面給自己倒了杯水,透明的玻璃茶缸,他這個年紀人的最愛,更像是某種罐頭留下的附屬品。
尤屹打了招呼沒有得到回應,由始至終都像刻意忽略似得。
但是周偉看着,尤屹本人并不在意,慵懶的靠在一邊看着蝦叔。
眼看着蝦叔将一杯滾熱的水喝到不在冒着熱氣,他才緩緩的站起來。
他先是看了看尤屹,又看了看周偉的方向,轉身道:“今天帶了新人過來?”
“也不能說是新人。”尤屹拉開一把椅子坐在蝦叔的對面,笑道:“他這幾年一直在我爸手底下做事,是他們公司的大老板,好厲害,賺錢能手,只不過最近才接觸這些。”
周偉畢恭畢敬的叫了句:“蝦叔,您好,我是周偉。”
然而對方并沒有理會他,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看着也是個脾氣古怪的老爺子。
“你爸的意思?”蝦叔道。
尤屹笑着點點頭。
蝦叔放下一直握在手裏的罐頭杯,伸手利落的拉開了尤屹外套的拉鏈,而後将他內裏的毛衣拉高,露出裏面白色背心下的繃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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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做了什麽惹老馬生氣?”蝦叔嘆了口氣站起身,道:“尤屹我還是那句話,入了這行,就不能留着能全屍的念頭。有時候順着他的意思你能舒服點。總存着別的心思你的日子也不好過。”
似乎這種話聽得多了,尤屹臉上倒是沒有什麽波瀾。
只是不斷的點着頭賠笑道:“我現在已經很聽話了。”
幾分真幾分假,和以前一樣的态度。
蝦叔似乎也知道自己多說無益,年長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耐煩來。
他看向站在一邊的周偉,後者站的筆直,看着倒是謙謙君子似得。
“周偉?”蝦叔重複點點頭道:“聽過這個名字。”
只這一句,沒有再過多評價。
走去裏面,他的床是那種最古老的可以折疊的彈簧床。
彈簧床的下面有一個長方形的箱子。
蝦叔彎着腰拿出來裏面的裝備扔給尤屹。
“換上吧。”他道。
是一套潛水服,連帶着潛水鏡,還有一身看着廉價的保暖服,但卻沒有常見的氧氣瓶。
尤屹解開自己的拉鏈,脫去了外套,而後解開自己褲子上的系帶。
眼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換衣服,而後又脫去上身的毛衣,接着是背心。
周偉愣了愣,他突然明白尤屹要做什麽
握住尤屹的手腕,觸之一片冰涼,周偉立刻攔住他道:“你要下水?”
尤屹無所謂的推開周偉的手笑了笑,道:“沒事兒,都是防水的。”
除了身上纏繞的繃帶之外,尤屹幾乎可以算是赤身裸體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身體和他的臉一樣完美,沒有過分的纖細,也沒有過分誇張的肌肉,所有的都是恰到好處。這樣的人,抱在懷裏應該會很舒服。
周偉幾乎控制不住自己這樣想,只能別開臉背對他。
潛水服內的防寒服換好,之後就是最外層的潛水服。
防寒服的厚度有限,尤屹一直覺着這玩意的功能就是不讓你凍死在水裏而已。
緊實的防水服完美的貼合着這個人的身體曲線。
摘下眼鏡放在一邊,戴好潛水鏡,尤屹捏了捏自己的肌肉放松,做了幾個簡單的舒展動作,而後走了出去跳進了下面的海水中。
水裏面有什麽?
周偉突然記起來馬叔酒店的地下倉庫裏那些經久不散的水痕。
走了出去,周偉看着又重新恢複平靜的水面,他沒有帶任何的攜氧設備,也沒有任何浮上岸換氣的跡象,冬天的水有多涼,周偉摸了摸腳下的水流,只能說恰到好處不會結冰的溫度而已。
尤屹果然是那種不是被你碰見了的話就什麽都不會和你說的人。
“你擔心他。”蝦叔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出來,他的手裏還是拿着那個被處理好的魚,只不過這次魚沒有在塑料袋裏,而是在盤子裏,他搖頭道:“不用擔心,尤屹水性很好,老馬從小就逼着他練的,好幾天都泡在水裏不讓他上岸。”
“他可以潛多久?”周偉道。
蝦叔搓了搓手指,算着時間。
“十分鐘已經是極限了。”
小孩子整日泡在水裏不可以上岸,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周偉想起尤屹剛剛換上潛水服的那個瞬間,平常的好像是在吃飯睡覺。
到底他經歷過多少。
胸口有些微微發悶。
周偉能做的只有眼睛片刻不離的盯着平靜的水面。
五分鐘後,尤屹才潛上來。
胸口憋氣的厲害,費力的游向岸邊,好像用盡全力似得,尤屹的雙臂搭在岸邊喘着粗氣,好半天都喘的說不出話來。
可是看見周偉過來,尤屹還是咧開嘴對他笑着。
特別得意的表情。
小孩子臉上常見到的樣子,‘你看我多厲害’。
周偉立刻走上前去,毫不客氣的将人從水裏拉上岸,尤屹的嘴唇有些微微發紫,身體也跟着不住的抖動,他本人覺得這事兒挺丢臉的,以前就是再久都沒有抖的這麽厲害,今天恐怕是因為昨天受了傷還沒有完全恢複的緣故。沒有等到對方說話,動作似乎也沒有跟着大腦,都是下意識的,周偉毫不猶豫的脫下自己的羽絨服覆蓋在這個人身上。
尤屹愣了愣,看着周偉用衣服将自己裹緊。
他的頭發濕漉漉的,不住的滴水,腳下緊緊隔着一層薄薄的潛水服踩在冷冰冰的鐵板上。
尤屹頭不聽自己使喚的縮在羽絨服裏,抖個不停。
水面上的風不斷的吹過來。
周偉的注意力都在尤屹身上,一直到蝦叔拿着條幹毛巾出來他才感覺到冷。
尤屹走進屋內,拉開自己的潛水服,露出裏面的保暖衣來,拿起毛巾胡亂的擦拭着自己的濕漉漉的頭發。
“蝦叔。”他道:“東西沒問題,可以上岸了。”
蝦叔點了點頭,慢悠悠的穿好外套走出門外,對着兩邊停靠在水面上的漁船吼道:“卸貨。”
話音剛落,周偉瞧着從其中一個漁船上陸陸續續的下來五六個人。
這工作周偉熟。
以前他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俗稱搬運工。
那會為了掩飾,他佯裝在陳松手底下做事,為了工作方便,雖然不是住在船上,可都是沿着水住。他們的工作就是負責将貨物從一個地方搬到貨車上,或者另一種交通工具上。做這種工作大都是晚上,深夜,報酬很客觀,但是也有自己的行規。不看,不聽,不問,不說。
周偉瞧着那幾個人将從水下拉上岸的木質箱子提上了對面的貨車裏。
箱子雖然數量不多,可看起來又長又沉,木質的,表面還塗了密封放水的東西。
那天在馬叔酒店的地下發現的也是這樣的箱子。
尤屹正喝着桌上的冒着熱氣的熱水。
整個人都縮在毯子裏,只露出有些蒼白的臉。
看着有些滑稽。
周偉走進屋內,很自然的拿起旁邊幹燥的白色毛巾,用力的揉在尤屹濕漉漉的腦袋上。
他這個人頭發上的水滴的整張桌子都是,他卻不知道去擦。
“下次要先擦頭。”周偉道。
尤屹皺眉搖着頭躲閃道:“風一吹就幹了。”
周偉無奈的将毛巾扔在他頭頂,拉開椅子坐在一邊道:“箱子裏是什麽。”
尤屹的眼睛看向窗外,蝦叔正搬着釣魚凳坐在那些搬運工之間,背挺的筆直,手裏拿着一沓現金,看着像是在給他們結今天的賬。老板不會總用同一批搬運工,往往用過幾次就會換新人。
“槍。”尤屹道:“我爸走私的都是軍火。”
馬叔是個軍火走私商。
而尤屹不僅僅是走私商的兒子,也是參與走私的人。
這好像是個無解的命題。
“我爸因為收到了那條短信,他覺得我被人盯上了,所以想要一個生面孔。他們這夥人的東西,箱子上都有記號,在水裏就能辨別。”尤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道:“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可以打開箱子。”
這是一句很耐人尋味的話。
無論發生什麽都不可以打開箱子。
周偉點了點頭。
他很想告訴尤屹,不要太小瞧自己。
尤屹的臉這會看着有些傷感,他像是有話要說,可是終究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蝦叔那邊已經算好賬,拿起釣魚凳正慢悠悠的向這邊走過來。
“周偉。”尤屹擡起頭對他笑道:“一路順風。”
作者有話說:
啊……我最近狀态有點不好呢。開始想寫個短篇,怎麽不知不覺又長了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