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周偉坐着的車從出發開始開了一個鐘頭也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司機是個生面孔,周偉從來沒有見過。

車開的穩,速度也适中,看着像是經常做這行的人。

周偉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扔在前面,而後掏出一支香煙緩緩的點燃。

“還有多久?”周偉問道。

司機沒有看向他,仍舊是看着前方的路,回道:“就快了。”

周偉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他并不關心這輛車到底在哪裏會停下,因為周偉覺着,比起讓自己參與這些來說,馬叔試探的可能性更大。倒是剛剛尤屹的态度有點讓自己在意,如果你一旦适應了尤屹總是裝傻充愣漠不關心的樣子,會讓你下意識的忽略他心裏的真實想法,沒有了那天晚上酒精的作用和身體上的虛弱,周偉總覺得尤屹又變回去了。

這樣也好,尤屹畢竟也不是什麽好人,周偉想,對自己而言不要牽涉太多,好進好出才是最好的結果。

至于那條短信,如果有一天尤屹知道了真相,周偉還真的想象不出來他會怎麽樣。

好像看着尤屹現在這樣他也做不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兒。

最多也就是口頭上逞逞強而已吧。

他這樣單純的想着,只不過那會的周偉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後果有多重,也低估了尤屹。

後來尤屹因為這件事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周偉的身份做過假。

半真半假。

Advertisement

高學歷是真,家道中落也是真。

可是除了這些所有的都是假的。

比起自己而言,周偉的父親曾經是環島響當當的人物,無論報紙還是電視新聞上都是頭條,占據了好幾天。殺人放火的樣子被各大新聞報社報道,那會周偉特別想将報道過的報紙剪下來貼在自己家的玻璃上。

因為他終于想起來自己的父親長什麽樣了。

車是在兩人對話半個鐘頭之後停下來的。

周偉歪着頭看了看。

不像是倉庫,也不像是工廠,這地方更像是廢棄的貨物處。幾乎随處可見疊放堆積的廢棄貨物,上面大都布滿污濁的油跡和塵土,還有無法估計的破舊回收廢料,就像是一個整合過又被放棄的垃圾回收廠。

這種地方大概在環島地圖上也很難找到。

就算人死了也要好久才會被發現。

是一個殺人焚屍的好地方。

周偉跟着司機下了車。

本就不幹淨的地方停放了兩輛和自己車大小相當的貨車。

車上坐着兩個男人,車下也有兩個男人。

空氣中彌漫着混雜的鐵鏽味道,還有一股不一察覺的食物腐敗的味道。

周偉突然回憶起那天在馬叔別墅裏喝的那杯普洱。

茶葉腐敗就是這個味道。

明知道不應該想到這個人,可是周偉還是第一個想到了莫堯的名字。

還未等走過去的周偉開口,前後兩支槍突然舉了起來,黑洞洞的搶口對準了他的腦袋。

周偉回頭看了看開車的司機,他也同樣的拿着槍對準自己。

一時間一個人面對三支槍,周偉還真有點意外。

不用玩這麽大吧。

為首的男人逐漸靠近周偉,槍口卻沒有低下來。

“我們家主子有幾句話想問你。”

周偉低下頭撓了撓自己的眉毛,問道:“有話要問我所以連貨都不驗了嗎?”

男人聽見這句話笑出聲來。

“貨不對。”他笑道:“驗了也沒用。”

“不看就知道不對。”周偉重複着這句話,佯裝嘆了口氣,搖頭道:“這是專門為我跑的單。”

不用說周偉也知道這個男人後面的主子是誰,馬叔做事謹慎,所有的交易都是尤屹在前面當替死鬼,然而連這種事他也不放過,完全可以親自來問,偏偏要兜這麽一個大圈子,就算真的東窗事發也扯不到他身上,是條老狐貍。

貨是尤屹親自下水帶上來的。

看起來這事兒尤屹也參與進來了。

至少他是知道內情的人。

周偉覺着心裏有點不舒服。

東坡與狼。

“周偉。”為首的男人向前走了幾步,接着道:“有人不放心你,有些話要在這裏問清楚。”

周偉擡起頭看着這個人。

笑道:“怎麽問?”

周偉慢條斯理的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香煙點燃夾在指尖。

為首的男人消失在視線裏幾分鐘,而後他從車裏拿出一支注射器。注射器是白色透明的,裏面還有某種白色的液體。

這東西周偉以前見過。

那會故千朗還給自己介紹過,可是化學式太長,他也沒有用心記。

“你的底細我們調查過,包括你每一個成長軌跡。是很讓人信服的人生履歷。”男人指了指手裏的注射器接着道:“今兒晚上我們就是再來确認一次,這東西可以讓你說實話,很快就能代謝掉,沒有什麽副作用。”

周偉抽着煙眼睛卻沒有看向男人手裏的注射器而是他另一支手裏的槍。

當一個人的注意力都在另一支手裏的事物上,他往往會忽略他另一支手。

周偉眯起眼睛扔掉手裏扔在燃燒的香煙,動作利落的踢掉身後的兩支槍,向前跨了一步迎上那個對着自己的槍口,死死握住那人的虎口處別下了他的槍,而後将手裏的槍抵在這個男人的太陽穴。

瞬間意外的局勢逆轉。

今兒穿着尤屹的長羽絨服有點妨礙自己,周偉覺着不然自己可以更快。

“是藥三分毒,我不放心。周偉奪過男人手裏的注射器笑道:“你先試試。”

細長的金屬逐漸靠近這個人的皮膚。

身後的兩個人又重新舉起槍對準自己。

周偉并不害怕。

他覺着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就能帶走幾個就帶走幾個吧。

“周偉!”身下的人突然劇烈的抖動反抗起來,道:“周偉你要是不挨這一下就要有人替你挨。”

周偉停下手裏的動作,手裏的注射器和槍卻都沒有遠離。

他不滿的踹了踹男人,歪頭道:“說明白。”

男人掙紮幾下喘了幾口粗氣,道:“我們調查過,你父母都死了,沒什麽親人,可以說沒有什麽牽挂的人。但是我們賭一把,尤屹的命雖然不值錢,可是你會害怕他出事嗎?”

男人說到了這個名字。

周偉的手緊了緊。

站在其他人的角度而言,沒有人知道自己和尤屹發生了什麽,更加不可能看見心理活動。用一個站在別人角度上看僅僅是公司是鄰居關系的人來威脅自己,這幾乎沒有什麽作用,況且他們兩個人真的沒有發生什麽。

而馬叔這麽做了。

尤屹這種人是不會開口說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而自己更加沒有這樣做。

那天晚上除了自己和尤屹之外,只有莫堯還在。

周偉突然自顧自的笑了笑,他幾乎都能想象到莫堯是怎樣道貌盎然又禮貌的對馬叔形容着那天晚上的事,馬叔那麽聰明的人,又那樣了解自己的兒子,他當然會猜到尤屹的心理活動。

看來那天晚上,莫堯不是為了去看尤屹而去看他。

而是為了去監視他們都做了什麽。

他們一家子人都這麽喜歡算計嗎。

對面的人還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周偉松開手放過他。

而後将香煙叼在嘴角,笑道:“為什麽會這麽說?”

男人踉跄的後退兩步站穩後道:“那天宴會之後為什麽你又回過頭去找他?你們真是鄰居這麽簡單?馬叔收到信息的那天,你和他在一起,都這麽巧?”

周偉在腦子裏迅速的糾結了一下是就此作罷離開,還是順從他們的意思。

如果自己挨了這一下,馬叔也許仍對自己帶有疑問,可是如果不挨這一下,自己可能将會永遠和這些無緣。

幾年的線人生涯就此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一切回歸原點。

好像自己也沒什麽損失。

但周偉卻意外的猶豫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尤屹的臉來。

周偉長長的吐了個煙圈。

“等這個藥勁兒過去之後,你可要離我遠點。”周偉道:“我可能會用槍打爆你的頭。”

————————————————

成為線人之前,故千朗曾經給我周偉一沓厚厚的人設。

大到幾年幾日參加工作,大學畢業,小到大學在哪個宿舍,每年的生日怎麽過,所有的你可以想到的細節幾乎一一涵蓋。這些一直都沒有派上用場,周偉都沒想到還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注射器裏的液體很快的進入血管流向體內。

周偉最先感覺到的是渾身的燥熱,而後身上莫名的湧出碩大的汗珠。

頭開始變得昏昏沉沉,眼前的東西似乎的看不清楚,耳朵裏聽進來的話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哪怕是自己發出的聲音也要很久才能反射回大腦。

大腦幾乎沒有辦法思考,所有的都是下意識的答案。

不過周偉很早就學會了一個道理,要想保守住一個秘密,最重要的就是,忘記它。

“姓名。”

“周偉。”

“哪個周,哪個偉。”

“李後面的周,偉人的偉。”

男人就像是人口普查一樣問了很多問題。

周偉腦子昏昏沉沉,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答。

“結過婚?”

“沒有。”

“父母都在哪兒。”

“死了。”

“有過案底,蹲過監獄?”

“沒有,都沒有。”

“遇見馬叔之前,你是做什麽的。”

“陳松。”周偉答道:“在陳松手底下做事。”

“哪個陳松。”

“在滿歲酒上我也見到了他。”

“你開槍的手法不是第一次,手上也有老繭。”

“我以前是個小混混,什麽都幹過。”

簡單的問題過後男人有些煩躁。

“馬叔收到信息的那天,你在哪裏?”

“不知道。”周偉答道:“我根本不知道馬叔是什麽時候收到了信息。”

“那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

“我聽尤屹說的。”

“哪天?”

“他被打的哪天。”

“尤屹還和你說了什麽。”

“沒有,只有這一件。”

“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什麽時候發給馬叔的。”

“沒有,我根本沒有拍過照片。”

“你上一次進警察局是什麽時候。”

“我沒進過警察局。”

“上一次看見警察是什麽時候。”

“也沒有。”

“那你為誰效力。”

“那要看誰給的錢多。”

他的問題很多,一個接着一個,周偉覺得腦子沒有混,反而越問越清晰。

努力的攥緊拳頭悶哼一聲,周偉抹了把臉上的汗看了看仍舊喋喋不休的男人。

他突然擡起頭笑了笑。

道:“你問了這麽多,我都煩了,剛剛那個話還作數嗎?”

男人似乎沒有想到周偉會醒的這麽快,沒有反應過來,很明顯的愣住。

周偉跨步上前,拾起那個注射器的針頭,毫不猶豫的将男人的脖子緊緊的鎖在自己的手臂內。

“我說我會用槍打爆你的頭,你還記得嗎。”周偉将針頭調轉對準他的眼球道。

周偉的手因為藥物的作用有些抖,他一點都沒有猶豫的将針尖顫抖着對準這個人的眼球。

“沒事,你別動。”周偉咧開有些脫水的嘴角笑道:“就疼一下,你剛剛不也這麽和我說的。”

————————————————

林垣在屋外接到電話的時候尤屹正在屋內擦着自己的眼鏡。

仍舊是那身破毛毯披在身上,頭發經過幾個小時的海風已經完全吹幹,有些淩亂,尤屹卻懶得搭理。

電話是馬叔打過來的,林垣回頭看了看尤屹,又遠離了幾米才接起電話。

“讓尤屹回家。”

對方只有這一句話,之後就挂掉了電話。

林垣搓了搓自己僅剩的四根手指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說實話,要是尤屹沒有讓駱辛來那麽一下他有的是辦法讓尤屹低頭,可是現在不是這麽回事兒,原本以為那個周偉真有鬼自己能占到點便宜才來的,誰知道現在不好收拾。

大不了玉石俱焚。

可又有馬叔壓着。

林垣回頭看了看尤屹,想着該怎麽處理他比較好。

後者似乎有些困了,披着毯子緩緩的站起來走過來。

他比自己高半頭,林垣要稍微仰視才能和他平視。

“怕嗎?”尤屹問道。

林垣愣了愣。

尤屹歪着頭懶洋洋的從毛毯裏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比劃演戲般笑道:“嘶……”

眼前的這個尤屹林垣有些不認識。

他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

尤屹看見他這種被自己唬住的表情,小孩子得意般的像四周看了看。

“我困了。”他道:“我想回家睡覺。”

作者有話說:

QWQ越來越少的人,是不是哪裏寫的不好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