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長公主有賞

聞人太夫人姓孟,出身于農戶,年輕時常随父親去山上打獵,機緣巧合之下,嫁給了當時還是個草莽的聞人烈,亂世造英雄,聞人烈跟随天啓帝征戰四方,最終成為了大齊的兵馬大都督,聲名顯赫。聞人太夫□□憑夫貴,成了夫人圈子裏最得意的那一位。

可她得意了沒幾年,聞人烈早逝,她這些年脾氣漲了不少,見識卻不多,正發愁自己榮光不再,沒想到唯一的兒子聞人決更是争氣,不只接替了他父親的兵馬大都督之位,甚至加封定北王,迎娶了天啓帝膝下唯一的公主。有個公主做兒媳婦的确很值得炫耀,可孟氏總是高興不起來,那兒媳婦就像天上的月亮,尊貴清高的要命,把她這世俗之人,襯得更加俗不可耐。

她這半輩子作慣了,冷不防府裏多了一個女主人,簡直是渾身不自在。因着成婚那日聞人決北上,她更看這公主不順眼,再高貴的女子不體貼夫君有什麽用,以她的眼光,覺得這公主跟兒子處處都不配,總想着過兩年再給兒子納一房妾室。

為今之計,須得想辦法壓住這公主,免得到時候她不讓兒子納妾,孟氏越想越遠……

“表姐,如今外甥榮耀加身,又娶了公主,你可是這京都一等一的貴人了。”一個遠房表妹讨好地開口,将孟氏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孟氏請了滿院子的親戚吃酒閑聊,她聽着這些人或羨慕或奉承的話,心裏愈發得意,吃了一杯酒,笑着說:“決兒從小沒讓我操過心,就連這長公主也是說娶就娶。”她語氣飄然:“這也不算什麽,我兒有這般作為,配個公主有什麽的,一會兒我叫她過來,也見見你們這些正經親戚。”

聞人太夫人說得盡興,衆人難免捧場,也有些腦子清醒的擔憂勸道:“可這貿貿然的,長公主那邊怕是不高興。”

聞人太夫人就不是個聽人勸的主,旁人一勸,她更上頭,叫馮嬷嬷:“你去那蘅蕪院,叫公主來見見長輩。”

她如此做派,旁人也不好再勸,想來聞人太夫人是長公主的婆婆,公主總是會給些體面的。衆人繼續吹捧,聞人太夫人享受了一番衆星捧月的滋味,臉上的笑愈發燦爛。

沒過多久馮嬷嬷便回來了,回話說公主稍後便到,聞人太夫人滿意,讓衆人吃酒,那意思就等着大齊長公主過來給她們請安了。誰知這時外頭傳來清脆的一聲:

“長公主有賞。”

蓮香領着一衆宮婢進來,宮婢們手裏端着銀盤金匣,恭恭敬敬地在院內站成兩排,蓮香眼神一掃院內衆人,清了清嗓子說道:“給太夫人請安,長公主讓奴婢備了些珍玩珠玉,賞給遠道而來的各位夫人。”

聞人太夫人的笑容登時僵在臉上,她鐵青着臉沒發話,衆人都不敢動,蓮香話說的客氣,神色卻是不容拒絕:“這些都是今年各地進貢的珍稀之物,各位夫人回頭捧個一兩樣回家,家裏人也跟着臉上有光。”

親戚們一聽這話,哪還顧得上聞人太夫人的顏面,紛紛從桌上起身,她們出身都不高,也不懂什麽禮數,便都争搶着跪做一堆。聞人太夫人急了,手往桌上一拍,怒問:“這是在做什麽?你們公主呢?”

蓮香面色如常,笑着回道:“太夫人勿怪,公主前些日子染了風寒,今日起的遲了,可她一聽說您的親戚到了,便叫奴婢去庫裏挑了這麽多好東西送來,就當是給各位的見面禮。”

聞人太夫人覺得胸口堵得慌,不理蓮香,招來馮嬷嬷問:“怎麽回事?我不是讓你叫公主過來請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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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嬷嬷身子一縮:“老奴是這麽傳的話,公主那邊也應下了……”

聞人太夫人心裏算是明白了,她這兒媳怕是看出了自己想拿捏她的心思,提前來了個下馬威。她看着那些争先恐後領賞的親戚,臉上火辣辣的,這些人沒出息的樣子,就像是幾百年沒見過好東西一樣,把她的臉都給丢盡了。

蓮香頂着聞人太夫人的眼刀子給衆人分發賞賜,全程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她畢竟久居深宮,對這些習以為常。

“長公主駕到。”院外傳來冉姑姑的聲音。

聞人太夫人徹底沒了笑臉,如今她最不想見的就是這個兒媳,今日這一出相當于往她臉上踩。她原本以為沈宜安過門不久,憑着成婚那日兒子的表現,定然是不喜這個妻子。她怎麽也該讨好一下自己這個婆婆,可顯然她想錯了,這沈宜安是個不上道的,

聞人太夫人暗暗決定,等聞人決回來,定然要想辦法讓他納妾,不說別的,她胞妹的女兒鐘月荷便是個挺好的選擇,知冷知熱又會疼人,最重要的是外甥女很聽她的話,若不是賜婚聖旨來得突然,她早就給兒子定下了。

眼看着沈宜安被一群仆婦簇擁着向她走來,聞人太夫人默默挺直腰板,心想不能在兒媳面前露怯,怎麽也要訓她幾句找回面子。

遠遠走來的女子一身白色素麗華服,發髻上的銀色點翠步搖叮當作響,那身氣派與高貴可不是尋常的女子能有的。聞人太夫人不由心中矛盾,這公主兒媳什麽都好,可就不是個能娶來過日子的,看那瘦的,身上沒點肉,平日裏也不知吃的什麽,難不成像個神仙喝風飲露。她這麽一想,眼神又朝沈宜安臉上瞟。

一雙桃花眼水光熠熠地看向她,聞人太夫人先前想的什麽此刻都記不清了,她尴尬地咳嗽一聲,不滿地瞪了一眼公主兒媳。長得好看也不能當飯吃,就算是個九天神女,也不如對她兒子細心妥帖,這麽一比,還是外甥女好。

沈宜安自然看見了聞人太夫人那個不善的眼神,眼前的婦人與前世無甚區別,吊着眉眼,嘴角繃着,不給她笑臉,就差把挑剔和不滿寫在臉上了。沈宜安前世心有不甘,變着法的想合她的心意。無奈折騰了三年也沒能讓聞人太夫人喜歡她這個兒媳婦。

如今再面對這個婆婆時她卻松了口氣,除了夫妻不和,婆媳不睦也算個和離的好借口。

沈宜安身後跟了十幾二十個仆婦,看着頗像是來示威的,聞人太夫人的親戚們不敢造次,紛紛行禮問安。此番也算給了聞人太夫人一個教訓,沈宜安只是想和離,并非是與聞人家結仇,于是她決定見好就收。

“給母親請安。”沈宜安微微屈膝,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

聞人太夫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回應。沈宜安笑意未變,擡了擡手示意衆人起身:“聽聞母親家裏來人了,我過來看看,既然是母親的親戚,便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她這話說的還算誠心,聞人太夫人臉色緩和了一些,勉強關心了一句:“聽說你病了?”

她瞧着面前這瘦的弱不禁風的小身板,不免憂心将來子嗣的問題,不知不覺就把要找沈宜安算賬的事給忘的一幹二淨。她又埋怨起兒子非得娶個公主,有先帝的賜婚聖旨在,聞人家想休妻另娶那是做夢。

聞人太夫人越想越心煩,語氣也變得不耐:“既然病了就別出來吹風了,回去養着吧。”

沈宜安知道她的性子,自然也不想多待,經過今日這件事,聞人太夫人總該漲漲記性,日後再有親戚上門,也不會再拿沈宜安充面子了。只要她不來招惹,那便相安無事。

“多謝母親關心,那我便先回去了。”

聞人太夫人擺了擺手,似在催促她快走,沈宜安沒站多久,轉身時依然覺得頭有些沉,她扶着冉姑姑的手,直至走到青槐院門口坐上轎子,才舒了口氣。

她這身子是前些日子在宮裏熬的,養兩日就能恢複,算起來聞人決也快回來了,她心裏打定主意,只等聞人決回來,便與他提和離之事,今生她與他尚未到夫妻反目那一步,他應該不會再報複地撕掉自己的和離書……

一行人才走了不遠,便見前門管事匆匆往青槐院而來,兩邊碰上了,管事跪在一旁行禮,冉姑姑見他神色匆匆,便多問了一句:“羅管事這是有事禀報?”

羅管事回話:“是,表姑娘來的路上馬車壞了,如今人在城外等着,小人需禀報太夫人派人去接。”

待轎子先過去,羅管事連忙跑向青槐院,冉姑姑皺了皺眉,又怕自家主子多想,便轉移話題:“公主,奴婢回去做些桂花甜藕,您前兩日病中念叨着想吃呢。”

“嗯。”

聽見沈宜安輕輕應了一聲,似乎對方才羅管事的話無甚反應,冉姑姑這才放下心。

沈宜安靠在軟墊上,手無意識地撫上胸口,那裏似乎仍在隐隐作痛。鐘月荷這時候趕來,倒也不奇怪,前方早已傳來捷報,聞人決左不過這一兩日就回到京都,她自然是要來見聞人決的。

冷風透過簾幕吹進來,沈宜安愈發清醒,一心戀慕的表妹都來了,何必再與她賭氣的互相折磨,這次聞人決總該放她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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