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是給你的……回禮……
沈宜安倉皇起身,快步來到門邊,她将門打開,一陣夜風倏然吹來,涼意不僅帶走了臉上的熱度,也讓她頓時清醒。
方才聞人決那些異于尋常的舉動皆是因為他失憶了,或許他只記得她的名字,因此對她産生了一些依賴,但總有一日他的記憶會恢複,到那時候他恐怕會唾棄今日的自己吧。
沈宜安無聲地嘆了口氣,不曾回頭,只對着夜風輕飄飄地說:“将軍,我派人去叫鄒副将來接你回去吧。”
她不知道聞人決怎麽找到這裏來,書房外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想必是冉姑姑有意為之。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離得近了,沈宜安連忙走出書房,邊走邊說道:“将軍請随我來。”
只要不與聞人決面對面,她總是很容易平靜下來。
聞人決緩緩踏出書房,他皺眉看着前方單薄纖瘦的女子,心中的別扭感揮散不去。他覺得沈宜安不該是這樣的,她表面上待他溫和妥帖,實則客氣又疏離。而在記憶中的零星畫面裏,她總是眼含薄怒的,那樣的她很是生動,不似如今的死氣沉沉。
“沈宜安。”聞人決順從自己的心叫住她,可卻不知道該與她說什麽。
沈宜安沒有回頭,只是腳步一頓,說道:“想是冉姑姑怕吵着我休息,便把人都遣開了,将軍可記得回去的路嗎?”
聞人決自然是記得路的,可這時候已經被下了逐客令,抱着拖延的心思,他只好搖了搖頭,坦然道:“不記得。”
沈宜安點了一下頭,許是信了,也可能是覺得無所謂。兩人朝着正房走去,沒多久就看見站在門口向書房這邊探頭張望的冉姑姑。
冉姑姑笑着迎上前:“公主,大都督,可要用飯?”
沈宜安沒有理睬,叫蓮香過來:“你去一趟斂風院,給鄒副将帶個話,讓他來接大都督回去。”
冉姑姑無懼沈宜安的冷臉,叫住轉身欲走的蓮香:“奴婢已經叫人去拿晚膳了,公主不如請大都督用過再走。”
話音方落,取膳食的人已經回來了,沈宜安正想着借口拒絕,誰知另一邊聞人決已經答應下來:“嗯,好。”
好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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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安艱難忍住到了嘴邊的冷語,肅着一張臉進去,只給衆人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聞人決總算看出她生氣了,卻不明緣由,冉姑姑這時開口:“大都督,請。”
夫妻二人淨手坐下,婢女們進來擺膳,熱菜冷盤大大小小十幾樣,将一張圓桌擺的滿滿當當,因為先帝駕崩,沈宜安尚在守孝,上來的都是素菜,聞人決先前已經從鄒誠那了解過,對此并沒有疑問。
蓮香像往常一樣站在沈宜安身側布菜,她偶一擡頭,看見冉姑姑在朝自己使眼色,于是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見聞人決夾了一筷子酸甜筍絲放到沈宜安碗裏,蓮香正驚訝,冉姑姑又對她比了一個手勢,她瞬間懂了,悄悄從沈宜安身邊退開。
沈宜安看着面前的碗,目光有些怔忡,無論是在旁人眼中,還是他們自己看來,她和聞人決都不是一對和睦夫妻,不止性情相沖,就連飲食偏好也不同,沈宜安喜食酸甜,不喜肉類,而聞人決愛食辛辣,無肉不歡。從前他們同桌吃飯的次數少得可憐,僅有那麽幾次,聞人決要麽往她碗裏堆滿油膩的肥肉,要麽辣的無法入口。
如今他失憶了,反倒誤打誤撞夾了她喜歡的菜,想來也是諷刺。沈宜安默不作聲地吃飯,只是聞人決夾來的菜她并未動過。聞人決食而無味,幾乎将桌上酸甜口的菜夾了個遍,可是沈宜安不為所動,依舊那樣冷冷的。
他忍不住問:“你不喜歡這些?”
沈宜安淡淡道:“喜歡。”
那你為何一點也不碰?
聞人決心頭生出一種無力感,他知道了,她只是不喜歡夾菜的人。
沈宜安不想引起争執,只挑了他最先夾的筍絲,嘗過一口她便放下筷子:“我吃飽了,将軍慢用。”
聞人決不由擰眉,也跟着停下,冉姑姑眼看兩人之間氣氛不對,連忙叫人撤下桌上的碗盤。蓮香端了漱口的用具過來,兩人漱口過後,便在前廳裏一個坐一個站,中間像橫着一道天塹。
聞人決一只手攥緊了袖口,那裏頭藏了一個半只手掌大小的四方鎏金盒子,他這兩日在翻自己的書房,碰巧找到了一對白玉耳環,他想自己一個大男人不至于在書房裏藏一對女子戴的耳環,只有一個可能,那是他要送給沈宜安的,或許因為一些意外,沒能送出去。
他今日出門前,特地找出來帶在身上,或多或少是存着能見到沈宜安的心思,可人就在他眼前,他卻不知該如何給她。
沈宜安面上淡漠,其實早已頻頻望向不遠處站着的男人,夜已漸深,他怎的還不走?
蓮香剛得了她的吩咐去找鄒誠了,兩邊離得不遠,按理說也該回來了,此時卻連個人影都不見。冉姑姑不知是第幾回進來添茶,沈宜安生怕她再說時候晚了,要聞人決留宿之類的話,先一步開口:“姑姑,你先出去吧。”
冉姑姑一臉失望,去門外等着,而後一想,她在蓮香出門前,特意囑咐她繞遠道,應是沒那麽快回來,于是又開心了幾分。
聞人決再三磨蹭,饒是蓮香這路繞的再遠,最終還是帶着鄒誠過來了。沈宜安可算把人盼來,起身時才發覺自己的腿都有些坐麻了,她心裏怨怪起聞人決,更對今日放他進來的冉姑姑十分不滿,想着把人送走,定要告訴冉姑姑:
以後決不能擅自帶聞人決進來,尤其是在她睡着的時候。
她想起在書房時那兩輩子難得的親近,心尖顫了一下。他的手很大,可以輕松包住她的整個腳掌,很暖,比她冬日裏捧着的手爐還要熱。
沈宜安站在門口怔怔出神,并未察覺聞人決已經向她靠近,袖口相接,他突然抓住她的手。
聞人決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震驚的說不出話,也因此忘了掙開他的手。
趁她愣神的時候,聞人決塞了一樣東西在她手裏,然後将她的手連同那東西一起握在掌中。
她能感受到聞人決的手微微發顫,似乎将要開口說的話讓他難以啓齒,眼見蓮香帶着鄒誠朝他們走來,聞人決終于開口:“這是給你的……回禮,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若是不喜歡,就告訴我。”
什麽回禮?沈宜安一時懵然,聞人決留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離開了,她打開盒子,見裏面是一對白玉耳環,更是詫異又費解,他無端送她耳環做什麽?
沈宜安在冷風裏站了好一會兒也不曾想明白他的用意,反倒凍得打了個噴嚏。晚間沐浴後,她忍不住反複拿出那對白玉耳環來看,如此心神不寧地過了半宿,她終于橫了橫心,把東西裝進盒子裏塞到床底。
來歷不明的東西,就讓它待在床底積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