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同住
晨光熹微,北城門剛剛打開,看守城門的小旗揉了揉眼睛,嘴裏的哈欠打了一半又憋了回去。
只見一隊黑雲衛站在城門外,似乎已經等了多時,他眼尖,認出了前方騎馬的兩人,一位是聞人大都督的副将鄒誠,另一位是黑雲軍中将軍何遇之。
小旗連忙上前躬身問好:“末将拜見何将軍,鄒将軍。”
他悄悄擡頭看向兩人,鄒将軍一臉笑眯眯,看上去很是溫和,一看就是個老好人,另一位何将軍則眉頭皺得老高,一臉怨氣,像誰欠了他錢似的。
小旗被何遇之瞪了一眼,打了個激靈,乖覺說道:“兩位将軍想必有要緊事,末将這就讓他們快點放行。”
何遇之神色不耐地催促:“知道就好,還不快去。”
鄒誠卻搖了搖手,說道:“不用,讓前頭的百姓先進城吧。”
小旗心裏感謝他寬容,但也不敢再耽擱,連忙催着城門口的士兵快點。
鄒誠和何遇之帶着黑雲衛進城,小旗擦了一把汗,心說這何将軍确實如傳聞一般小心眼,愛記仇,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處的。
都督府門前,鄒誠看了看身邊臭着臉的人,問道:“你是先回何府,還是跟我進去見少帥?”
何遇之哼了一聲,也不說話,自顧自下馬,他把缰繩扔給了一旁的黑雲衛,大步走進都督府。
鄒誠無奈地搖了搖頭,也翻身下馬,追在他後頭。
兩人來到斂風院門口,鄒誠一把拉住前頭的人,溫言相勸:“老何,少帥問你什麽,你照實話說清楚,千萬別跟他犟。”
何遇之甩開他的手,一瞬間火氣直沖腦門,勉強忍了下來,道:“行,我知道了。”
斂風院書房門外,賀時正伸着懶腰,看見這兩人迎面走來,笑了一聲,說道:“二位來的挺早啊,大都督在裏面等着呢。”
鄒誠與他客套兩句,而何遇之連個眼神都沒給他,直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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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時翻了個白眼:“大早上的甩臉色給誰看啊?”
鄒誠道:“這幾日辛苦小侯爺了,給你放個假,這兩天不用去軍營了。”
賀時頓時換了副笑臉,道:“那敢情好。”他想起聞人決昨日的交代,對鄒誠說道:“大都督要搬去蘅蕪院,還有,他讓你暗中留意下人房那邊有沒有身材瘦小的下人,說是與漠北暗探有牽扯。”
他将昨日花園裏發生的事詳細告知了鄒誠,一臉如釋重負的走了。
鄒誠進了書房,發現屋裏的氣氛不太對勁。
聞人決坐在桌案後,手指捏着眉心,嘴角一動不動,微微眯起的鷹眸裏隐含冷意。
而何遇之站在距離桌案三尺之外的位置,臉色漲得通紅,低着頭,似有難言之隐。
“你路上為何耽擱?”聞人決問道。
“出了些意外,少帥,你懷疑我?”何遇之指了指自己,滿臉的不敢相信,“我要是和漠北暗探有勾結,就讓我出了這個門,立刻橫死在街頭!”
“老何!”鄒誠皺了皺眉,他就知道會是這樣,何遇之這人極好面子,脾氣又直,暗探一事牽扯到他舅舅,他定是覺得被少帥懷疑,心裏委屈。
“我來說吧,他帶着幾個人走到延城,夜裏在一家小客棧投宿,結果那家小客棧廚房不幹淨,他們連人帶馬上吐下瀉,折騰了好幾日才出發,差點趕不上何家老夫人的壽宴。”
聞人決皺眉問道:“那家客棧查過嗎?”
何遇之梗着脖子不說話,鄒誠只好替他回話:“老何走得急,沒有細查。他說那日吃壞肚子的不只他們一行人,客棧內的十幾個客人,還有客棧老板和夥計都是一樣的腹瀉嘔吐。”
聞人決沉默不語。
何遇之讪讪道:“就是個意外,那老板總不能搭上全店的客人就為了害我,再說了,我又沒暴露身份,他害我做什麽?”
鄒誠心說,真不知該說他是單純還是蠢。
“先有你舅舅跟漠北暗探交往過密,然後你就在路上耽擱了好幾日,算來算去,長公主遇刺就在前幾日,這未免太過巧合。”
何遇之臉色一變,道:“長公主遇刺和我有什麽關系?我跟她無冤無仇的,殺她幹嘛?再說了,老子從來不跟女人動手!”
“老子?”聞人決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鄒誠看向自家少帥越來越冷的臉色,心裏直呼完了。他連忙對何遇之使眼色,讓他別說了。
“瞪我幹嘛?”何遇之猶在氣憤,他一臉不滿地問完這句話,餘光才瞥見聞人決黑沉的臉,後面的抱怨頓時噎了回去。
他低頭認錯:“我說錯話了,少帥要罰,我沒有二話,但這勾結漠北暗探的罪名,打死我也不能認。舅舅那邊,我回去找他問清楚,一定給少帥一個交代。”
聞人決冷冷看着他,問道:“我是你什麽人?”
何遇之愣了一下,回答道:“您是主帥,是我大哥。”
“長公主是你什麽人?”
何遇之滿腦子疑惑,一時答不出來,鄒誠在一旁推了他一下,小聲道:“長公主!你大嫂啊!”
何遇之這下懂了,但他心裏總有些別扭,那兩個字也叫不出口。
聞人決冷哼一聲:“長嫂如母,以後放尊重些。”
何遇之低着頭,不甘不願地應了一聲。
聞人決見此神情一冷,道:“滾吧。”
何遇之離開後,鄒誠小心翼翼地開口:“少帥,我覺得這事蹊跷,好像背後的人一直将我們的注意引向老何。”
聞人決臉上沒什麽表情,鄒誠猜不出來他的心思,正要再替何遇之說兩句好話,便聽聞人決輕嗤一聲,道:“不會是他。”
理由麽?他太蠢了。
鄒誠不用問也已經從自家少帥嫌棄的眼神中得出了這個答案。
“那現在該如何繼續查?”
聞人決想了想,道:“先把藏在都督府裏的眼線揪出來,至于衛昇那邊,讓何遇之親自去查,查不清楚就交出黑鐵令牌。”
這懲罰委實嚴重了些,鄒誠替何遇之哀悼片刻,轉而又問:“那家客棧,還要派人去查嗎?”
聞人決冷笑:“時隔半月有餘,怕是早就人去樓空了。”
“屬下派黑雲衛走一趟吧,至少帶回一個結果。”
聞人決點了點頭,道:“交給你處置。”
談完了正事,天已經徹底亮了,鄒誠問:“少帥可是要用早膳?”
“等人來叫。”聞人決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鄒誠眼中滿是不解。
過了一會兒,只聽門外響起一聲:“大都督,早膳備好了,殿下等您過去呢。”
鄒誠認出這聲音是長公主身邊的女官蓮香,頓時回過味來,他才走了這幾日,少帥竟然能與公主一同用早膳了,他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聽到蓮香的聲音,聞人決緊皺的眉心松弛了幾分,對外揚聲道:“嗯,這就過去。”
他起身的動作看起來不急不緩,可鄒誠就是能從中品出一絲雀躍來。
“賀時都告訴你了吧?一會兒你把我的東西搬到蘅蕪院。”
聞人決走到門口,不忘回頭叮囑鄒誠。
書房的門打開又迅速合上,鄒誠剛想問他都帶什麽,結果人已經走遠了。
一頓早膳,沈宜安味同嚼蠟,聞人決倒是開懷,吃完便去了軍營。
她看着黑雲衛在院子裏進進出出,一趟一趟把聞人決的東西搬到主屋,心裏的別扭感一層一層冒出來。
聞人決住過來,她得勻出一半的空間給他,像櫃子,書房這些也就罷了。他住到主屋來,雖說只是外間,可他們兩人晚上就寝時,到底只隔了一道門。
沈宜安有好幾次想叫冉姑姑在內室門上安一把鎖,可她又覺得這樣奇怪,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開口。
眼看着夜幕将至,聞人決快回來了,她心裏越發地不安,片刻不停地盯着門口看。
若是突然有什麽事絆住他就好了。
沈宜安心裏這樣期盼着,可惜沒能如願。
聞人決甫一進門,就看見女子一雙澄澈水眸朝他望過來,仿佛一直在等着他的樣子,他心神一蕩,挑了挑眉問道:“公主在等我?”
沈宜安收回目光,斂下所有情緒,說道:“沒有。”
聞人決笑了一聲,道:“随你,時候不早了,就寝吧。”
就寝?
沈宜安攥緊手心,睫毛輕輕眨動,說話的聲音有些緊:“還早,将軍可曾用過晚膳?”
聞人決道:“在軍營用過了。”
沈宜安蹙了蹙眉,又說道:“那将軍去沐浴吧,你練兵想必累了一日,沐浴解乏。”
聞人決眼中含笑,道:“剛洗過,不信你聞聞?”
他帶着一身溫熱的濕氣朝她走來,沈宜安聞到那股獨屬于他身上的味道,幾乎從羅漢床上跳起來,快步走進內室。
“既如此,将軍歇息吧。”沈宜安站在內室門口,說罷就匆忙掩上房門。
聞人決看着在他面前阖上的門,眉峰揚起,愉悅地笑出了聲。
沈宜安背靠着門,聽見男人不加掩飾的笑聲,狼狽地捂住眼睛。
她後悔了,讓聞人決搬過來,絕對是一個最錯誤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