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是傻
聞人太夫人的一句話将衆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鐘月荷身上,小孟氏用團扇遮住嘴邊得逞的笑意,也跟着問道:“別說姐姐沒見過,我也沒見過荷兒戴這副耳環呢,莫不是誰送給你的生辰禮?”
鐘月荷低下頭,有些緊張地說道:“是,是一位兄長送給我的。”
哪位兄長?語氣如此含糊,莫非是那一位?
聞人太夫人內心很是激動,這幾日府中沒有來客,鐘月荷也沒有出過門,這生辰禮除了聞人決還能是誰送的?看來兒子終于想通了,公主是好,可到底不如青梅竹馬的表妹體貼溫柔。
其餘的人也是如此猜測,不由去看沈宜安的表情,只是那張清麗無雙的臉上除了冷漠,沒有一絲多餘的反應,叫人看不透她到底是不在乎,還是對夫君寒了心。
沈宜安端起茶喝了一口,那茶有些涼了,嘴裏滿是澀意。
也沒什麽值得難受的,這樣的事前世她經歷過許多次了,如鐘月荷所說,聞人決每次從北關回來,都會給她帶些首飾和胭脂。
沈宜安的思緒漸漸飄遠,她記得前世聞人決回來時受了些輕傷,他養傷期間,兩人一直別扭着。或許是因為聞人決在新婚之夜北征,也或許是因為他們成婚前的那點恩怨。
具體的緣由沈宜安也說不清楚,她只是覺得冥冥中有一種阻力橫在他們中間,聞人決陰晴不定,時而溫柔時而冷漠,她猜不透他,那段時日兩人之間沒少争執。
聞人決傷愈之後,曾送給她一支簪子,簪子頭部用藍色寶石做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她心裏喜歡,又想着與他緩和關系,便戴了好幾日。
直到在何家老夫人壽宴上,她看見鐘月荷戴了與她頭上一模一樣的蝴蝶簪子。那一刻失望、憤怒、難堪如潮水一樣向她襲來,她還抱着一絲期望,或許是碰巧買到了一樣的。可後來她卻從鐘月荷口中得知,那只簪子她早在半年前就拿到了,是她一位兄長送的。
兄長?除了聞人決還會有誰?
鐘月荷說到那人時臉上露出一抹嬌羞,就和她此時低下頭不敢看別人是一樣的神情。
原來聞人決送給她的東西,有個人早在半年前就得到了。除了簪子,還有他去狩獵拿回來的狐皮,街市上買回來的玉佩,她總能在鐘月荷那裏發現一模一樣的。
這種事情一多,她便漲了記性,只要是聞人決送的東西,她全部讓人丢掉,眼不見心不煩。丢的次數多了,聞人決似乎也發現了,再也不往她這裏送任何東西,于是她的世界徹底清淨了。
廚房的席面終于備好了,馮嬷嬷領着一衆婢女進來,冷盤、熱菜、熱湯,果酒點心挨個端上來。宴席開始,聞人太夫人不時與何夫人說笑,又被小孟氏和娘家兩個親戚捧着,臉上愈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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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食之無味,沈宜安只喝了一杯果酒,就借口不勝酒力提前離席,她要走自然沒人攔着,衆人都在吃酒說笑,只有小孟氏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不管原先長公主有沒有對聞人決生出愛慕之心,今日之後都不會再有了,那個人應該會滿意吧。
沈宜安回到蘅蕪院,頭暈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恢複些清明。她提前離席時說自己不善飲酒,其實是真的,那杯果酒當時喝着還好,可後勁卻大,到現在她走路還有些輕飄飄的。
就寝之前,蓮香和冉姑姑給她卸妝,沈宜安目光不經意看向門口,上次她夜裏做噩夢,聞人決闖進內室,她隔日就讓人在門上安了一把鎖,這兩日她睡覺之前都會把門鎖好,免得又發生像上次那樣尴尬的事。
冉姑姑見她盯着門口瞧,便會意一笑,問道:“公主是在等大都督嗎?方才鄒副将過來告知,軍營中有事,大都督今日會晚些回來。”
沈宜安收回目光,沒有回答冉姑姑這句話。
蓮香卸掉她發髻上的釵環,打開妝奁,仔細收好。沈宜安瞥見其中一抹白色,神色冷了下來,她翻出那對兒白玉耳環,随手放在桌上,漠然說道:“這對兒耳環我不喜歡了,拿去扔了吧。”
蓮香見這白玉耳環有些眼熟,很像是鐘家表姑娘今日戴的那一對兒,她不知道這耳環的來歷,還以為是沈宜安覺得膈應,不想戴與別人一樣的耳環,于是連忙把耳環收起來。
“殿下,奴婢這就扔了去。”
蓮香急急忙忙往外走,她低着頭顧不上看路,在門口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手裏的耳環也掉在地上,白玉易碎,那對兒耳環摔成了好幾半,散落在地。
聞人決聽見玉碎的聲音,低頭去看,臉色頓時一沉。
蓮香慌忙行禮,道:“大都督,都怪奴婢不看路,您沒事吧?”
她看着男人那張冷沉的臉色,心裏有些不安。
聞人決面沉如鐵,心裏再三忍耐才沒有遷怒于眼前的婢女,他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耳環,冷聲問道:“它怎麽會在你手裏?”
蓮香臉上一懵,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可她還是照實回答:“殿下說不喜歡了,讓奴婢拿去扔了。”
聞人決只覺心裏被刺紮了一下,又癢又疼,什麽意思?她有那麽多珠翠首飾,偏偏容不下這一樣。
是不喜歡他送的這對兒耳環,還是不喜歡他?
一陣難堪湧上心頭,他無法在此刻面對她,只能轉身離開。
蓮香看着他有幾分蕭索的背影,心裏更是迷糊。
她走回內室,沈宜安已經卸了妝準備去沐浴,見她空手回來,便當她已經把耳環扔了,于是沒有多問。
蓮香猶豫片刻,開口說道:“殿下,大都督剛才回來了,然後又走了,他看起來不大高興,您要不要……”
沈宜安脫下外衫,只着一身中衣,不等她把話說完就走進了淨房。
蓮香躊躇着,只能把後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一陣暴躁的拍門聲響起,鄒誠才剛剛睡下,聽到聲音從床上滾下來,趁門板沒被砸爛之前打開了房門。
聞人決臉色黑沉站在門口,右手不知道捏着什麽,狠狠攥着拳頭。
鄒誠納悶地問:“少帥,這大半夜的,您不在蘅蕪院陪着長公主?”
聞人決冷笑:“我陪她作甚?”
一次次靠近她,幾乎把尊嚴扔在地上給她踩,她卻還是不滿意。在沈宜安心裏,他做什麽都比不上姓柳的吟一首詩,畫一幅畫。
聞人決感受着掌心的刺痛,想起他失憶以來的愚蠢舉動,只覺得可笑至極。
是他想錯了,憑什麽他失憶了,沈宜安就會喜歡他了?
無論是否擁有記憶,他還是那個令沈宜安厭惡的人。
鄒誠看出他心情不好,便說:“那我給您拿酒去?”
與其讓他這樣憋着,還不如喝醉了發洩一通。
聞人決沒有說話,便是默認了,鄒誠連忙去廚房拿來兩大壇酒,兩人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聞人決直接拿起酒壇猛地灌下一口酒,辛辣的酒液在胃裏燒灼,那滋味很難受,卻讓他心裏終于好受了點。
鄒誠默不作聲地陪着他,像他以往無數次在沈宜安那裏遇到挫敗的時候一樣。
聞人決帶着酒意開口:“她就那麽讨厭我,連我送的耳環都要扔了?”
這個時候,當然不能繼續拱火,鄒誠想了想說道:“其實也很正常,長公主眼光多高啊,說不定她嫌您買的耳環不好看?”
聞人決嗤笑:“不可能,那家首飾鋪子裏只有這對兒耳環最拿得出手,而且那掌櫃說了,只有這一對兒,我送她的東西,必定是全天下最好的。”
那您倒是自信,鄒誠心裏忍不住搖了搖頭,他家少帥大手大腳,買東西從來不看價格,店家說什麽他就信什麽,跟他在北關所有的鋪子裏轉一圈,他只讓掌櫃拿最貴的,這對兒耳環就是這麽來的。
“萬一那掌櫃騙您呢?”鄒誠小聲嘟囔。
聞人決醉醺醺地開口:“騙我?你當我傻啊?”
是傻啊,鄒誠嘴上沒敢說,心裏卻道,您在戰場上用兵如神,一碰到長公主可不就成了全天下最大的傻子。
他聽着聞人決斷斷續續說了一些,心裏生出一絲懷疑,長公主雖然性子冷了點,可也不是個善變的人,這耳環已經送了許久,她就算不喜歡也不至于現在才要扔,這其中或許有什麽隐情?
“您就沒問問,長公主為什麽要扔……”
聞人決一聽見那個“扔”字,心裏就抽着疼,他推了鄒誠一下,冷冷道:“閉嘴。”
鄒誠小聲說:“事情總有個緣由,長公主不會無端扔您送的東西,要不屬下去查查?”
聞人決皺了皺眉,放下酒壇,似乎有些清醒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最近我又沒招她,而且那天晚上她還抱着我的手睡着了。”
他回味起來,唇角帶笑。
鄒誠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心說這些話是能當着他這個下屬的面說出來的嗎?
還有長公主抱着少帥睡覺?到底是少帥在做夢,還是他耳朵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