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生辰

沈宜安掙不開他的懷抱,正猶豫着要不要喚人進來,而聞人決這時終于抱夠了,若無其事地松開她,沉默的離開內室,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因為他突然闖進來,沈宜安後半夜幾乎沒有合眼,臨近天亮,才疲憊地睡過去。

聞人決睜眼到天明,早起去演武場練刀,憋在心裏不能跟任何人說的情緒全都發洩在了手中的一招一式裏,仿佛他面對的不是空氣,而是窮兇極惡的仇人。

蕭然和鄒誠過來的時候,都不敢上前,直到聞人決收起了刀,蕭然才玩笑的說了一句:“哥,怎麽一大早就氣不順?難道公主又做了什麽,惹你不高興?”

這本是稀松平常的問話,換做往日,聞人決只會笑罵他一句滾開,可經歷過昨晚那個噩夢,眼前這個人與噩夢裏那個帶着面具的背影漸漸重合,連這句玩笑之言也讓聞人決覺得惡意滿滿。

“哥,是不是我又說錯話了?”蕭然看他一臉冷漠,連忙收斂了玩笑的神色。

聞人決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道:“沒什麽,我昨夜沒睡好。”

三人回到斂風院用早膳,聞人決一改在演武場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樣,主動關心蕭然的傷,問道:“你手臂怎麽樣了?”

蕭然囫囵咽下嘴裏的包子,笑着回答:“不礙事,過兩日就好了。”

聞人決點頭,又問道:“昨日那匹馬是如何沖出來的,你可看清了?”

蕭然摸着後腦勺想了半天,道:“不記得了,我讓老武先把黑雲軍安頓好,提前進城,結果城門口挺熱鬧的,正趕上穆将軍從南邊回來,我看見公主也在,就想上前打個招呼,誰知道穆家軍裏突然沖出了一匹瘋馬,我見馬朝着公主的方向狂奔,就什麽都沒想,上去擋住,然後就這樣了。”

蕭然指了指自己受傷的手臂,苦笑一聲。

聞人決聽了沒什麽表示,只說道:“嗯,吃飯吧。”

用過早膳,蕭然說要去給聞人太夫人請安,他離開之後,鄒誠向聞人決禀報:“蕭将軍昨日待在府裏養傷,哪都沒去,我為了試探他,透露了你失憶的消息,他聽了也沒什麽多餘的動作。”

“會不會是您想得太多?蕭然深知兩國交戰的局勢,他與長公主無冤無仇,犯不着多此一舉派人行刺公主吧。”

聞人決揉了揉眉心,聲音有些發沉:“方才我問他昨日具體情形,他怎麽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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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誠回憶起蕭然說的話,不由皺起眉。蕭然是少帥一手帶大的,他的性情少帥最為了解,那孩子自小涼薄,若此事與他毫不相關,他只會用一句不記得了來打發,壓根不可能解釋那麽多。

“他對我失憶之事無甚反應,這一點才最為可疑。”聞人決冷冷說道。

鄒誠頓時明白他的意思,蕭然被撿回來時才是個八歲的孩子,對少帥處處依賴,恨不能少帥走到哪他跟到哪,這幾年上了戰場他才改掉了這個毛病。

正常的情況,當蕭然聽到聞人決失憶了,應該第一時間跑來關心他,再不濟也該去問府中的薛太醫,可蕭然竟然毫無反應,除非他早就知道了關于聞人決失憶的詳情。

“少帥……”鄒誠聲音幹澀,他不想懷疑這個最小的兄弟,可目前蕭然處處反常,實在讓人無法相信。

聞人決眼中晦暗難明,道:“你回去繼續盯着他。”

紀王妃的生辰,紀王原是準備大辦一番,把京中有交往的人家都請過來,可紀王妃嫌鬧騰,就想跟孩子們好好吃一頓飯,話話家常,于是就改成了家宴,除了紀王一家,只有穆念棠和沈宜安夫妻。

穆念棠本就住在紀王府,一大早起來就想去都督府接沈宜安,被紀王妃溫柔地呵斥了兩聲,才不情不願地陪她一起等。

“你急什麽,大都督會陪宜安過來的。”

紀王妃往她身上比劃剛做的裙子,穆念棠嫌棄地用手擋住:“我不穿這個!”

紀王妃板起臉道:“必須穿,這兩年在南境沒人管你,一點姑娘樣子都沒了,你還要不要嫁人?我親手給你做的,來試試。”

穆念棠拗不過她,只得別別扭扭地穿上了裙子,結果紀王妃還要往她頭上戴各種釵環,就在她苦于無處躲藏的時候,外頭下人禀報:

“王妃,長公主和大都督的車駕到門口了。”

紀王妃一高興,沒抓住外甥女,再一回神,穆念棠早跑了。

沈宜安和聞人決進了大門,紀王府的下人們整整齊齊地站在那行禮,紀王世子沈瑾出來迎他們,與聞人決一照面,兩人都別開眼,冷哼了一聲。

沈宜安知道他們曾經有些不愉快,但具體因由也是不太了解,他們今日上門是給姨母賀壽的,真鬧起來了也不好,于是她偷偷扯了一下聞人決的手,讓他态度好些。

聞人決不是那種不分場合胡鬧的人,經她一提醒,神色便緩和了,與沈瑾打招呼:“世子爺氣色挺好。”

沈瑾不冷不熱地一笑:“談不上,不過總比大都督這種重傷初愈之人好多了。”

聞人決挑眉:“是嗎?那我可要領教一下世子爺的高招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沈瑾瞪着他不說話,聞人決又欠欠地來一句:“世子爺不會是怕了吧?”

沈瑾忍無可忍,上前一步怒道:“來就來,本世子會怕你?天大的笑話。”

沈宜安覺得這還沒怎麽樣呢,火都要燒起來了,他倆可千萬別在家宴上打起來,否則姨母要氣壞了,正為難的時候,穆念棠一鞭子抽過來,正落在沈瑾和聞人決中間,把兩個互相瞪視的人給分開了。

“吵什麽吵?想打架去校場,別在這堵着路。”穆念棠收起鞭子,和顏悅色地看向沈宜安:“快來,姨母在主院等你呢。”

沈宜安被她拉着走了挺遠,還是不放心地回頭張望:“我還是去看看吧。”

穆念棠切了一聲:“你不用管,打不起來的,姨父在前院等他倆喝茶呢,就算真打起來也不要緊,他們有分寸的,頂多沈瑾吃點虧。”

聽了她的話沈宜安只好先按下憂心,兩人快要走到主院的時候,穆念棠向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靠近,才小聲說道:“我讓人去查那匹瘋馬了,負責養馬的老徐在我軍中多年一直忠誠勤懇,喂馬的草料也都正常,昨日我軍中死了一個小兵,或許和這件事有關,但我查過之後發現這個小兵是個孤兒,也無交往的朋友,線索徹底斷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沈宜安搖了搖頭。

穆念棠伸手戳她的額頭:“傻丫頭,有人想害你,這人有心思有手段,更有背景,所以連我都查不出來,這事你得讓聞人決上心一點,而且我聽說你前段時間被漠北的探子行刺了?這搞不好是聞人決惹來的事端,家宴後我找他去,你要是少了一根頭發,姑奶奶我劈了他。”

沈宜安拍拍她的背,讓她消氣:“我知道了,這件事你沒跟姨母說吧,我不想讓她擔心。”

穆念棠扯了扯身上的裙子,怪不舒服的,“我哪敢跟她說,你瞧瞧我這一身,唉,你先去見姨母,我回去換一身衣裳。”

“挺好看的呀!”沈宜安在她的目光威脅下依然面不改色的誇出口。

等穆念棠氣呼呼地走了,沈宜安才走進紀王妃的院子,結果剛進來,便看見紀王妃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樣,問她:“軟軟,怎麽又瘦了?”

沈宜安第一反應是回頭看,這個時候聞人決要是跟來可就糗大了,幸好他在前院跟紀王父子喝茶呢。

她這個小名是紀王妃取的,當初母妃剛過世,她在宮裏吃不好也睡不好,紀王妃心疼的要命,讓紀王去找她父皇求情,說什麽也要把她接到紀王府照顧。

那時候沈宜安小小的一團,好不容易被紀王妃養的胖了點,只是整日沉悶不愛說話,紀王一家都喜歡逗她,動不動就軟軟,軟軟的叫着,她氣的嘟起嘴,紀王妃就抱着她哄。

“我們軟軟最漂亮了,是不是?”

那些記憶雖然已經算是久遠,但沈宜安現在想起來,心頭仍是暖暖的,比起皇宮,紀王府對她來說,才像是一個家。

“軟軟,怎麽不說話?”紀王妃擔憂地摸摸她的臉。”

沈宜安笑了笑:“想起些小時候的事,一時出神了。”

兩人挽着手走進堂屋,剛一坐下,紀王妃問道:“你表姐去哪了?我還有一套裙子要給她試呢。”

沈宜安想起穆念棠那落荒而逃的樣子,也覺得挺可憐,就勸道:“姨母,你別逼她了,阿姐不喜歡這些。”

紀王妃一臉愁容:“可她都二十了,總該要嫁人的,這個樣子怎麽說親啊?”

沈宜安不贊同道:“婚姻之事不能強求,若是讓阿姐放棄喜好,像那些閨閣女子一樣打扮繡花,也就不是她了,我相信,總會有人能看見屬于阿姐的美。”

紀王妃嘆了聲氣,覺得也有道理,但還是免不了抱怨:“好啊,我說的話你們都不愛聽了,那我以後就不說了。”

沈宜安哄了她一會兒,才讓她重新展露笑容。

前院的下人來叫她們去用膳,沈宜安挽着紀王妃的手,出門前特意叮囑:“姨母,一會兒你不許再叫我軟軟,尤其是在聞人決面前。”

哪怕是活了兩輩子,沈宜安也不想在聞人決面前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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