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于澱喬一家子走後,兩人簡單收拾了下房間,坐在陽臺一起看書。
窗外晚春的夜風吹進來,帶着溫度和舒爽拂面。明天天氣應該不錯,太陽很圓,烏雲也跑得遠遠的,夜空中的星星不太顯眼,北鬥七星倒是亘古不變的在眼前亮着,雨淋不走,城市燈光掩蓋不了。
商漁躺在長的懶人椅上看平板,腳放在溫舟勍腿上。
他拿着一本書,坐在灰色的單人布質靠椅上。
偶爾蘭蘭的清脆叫聲響起,好似銜着一個美夢進入了靜悄悄的夜晚裏。
蘭蘭,商漁剛給高教授的小珍珠鳥起的名字。
商漁忙了一天,脖子還有些酸疼,平板覆在胸前,撐開手臂卻是忍不住說了句:“真好。”
溫舟勍看了她一眼,噙着笑低頭接着看回書。
“老溫。”商漁喊他。
溫舟勍合上了書,向她看過來。
“你為什麽說是你追的我啊。”
“因為我這樣想。”
“那你覺得……你追成功了嗎?”
溫舟勍沉默了一會,說:“我不知道。”
商漁心緊了下。
她想說我放棄了,不跟你争了,是你追的我。
還想說你追成功了。
可如果追成功了,為什麽這六年會是這樣。
商漁看他半晌,沒發現自己一直在沉默,眼裏隐有痛意。
“別這麽看我。”溫舟勍手掌蓋在了她臉上,手指白皙纖長,指節紋擦過她的眼皮,好像幹脆的紙摩擦過火柴,激起一束小火苗。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溫舟勍問。
“當然了……你灰頭土臉狼狽凄慘的被人擡進了我的小木屋,我看你的第一眼,就開始琢磨怎麽才能把你趕出去。”
“唔。”溫舟勍笑了聲,食指彈她的額頭,“真冷血。”
“還好吧,要不是怕你凍死我最初是想讓你跟溫溫一起睡的。”
溫舟勍:“……”
回憶果然是時間在上面點綴了花花草草的貼紙加了層美麗濾鏡後又添了首溫情感人的bgm,否則一旦探究起來就能破滅的稀碎。
“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麽去卡朗嗎?”
商漁頓了下,不自然的捋了捋頭發,“……厲、厲斯遠?”
“你好像沒問過我為什麽會出現在卡朗。”
“就,就旅游呗。”
“卡朗的雪山漂亮,但是真要看日照金山,也不會跑去那裏。”
“你跟人不一樣啊,你不一直追求新鮮,不,是找刺激。”
溫舟勍回憶着那時,點了點頭:“是挺刺激。”
在六年前的冬天遇見商漁,是他人生最刺激的一件事。
溫舟勍回國三個月,溫雄好似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電話打了過來。
彼時,溫舟勍開着越野在草原自駕游。
“你在哈奇木?”他問。
“是。”
溫雄喜悅的笑了,立即道:“我給你一個號碼,你快聯系一下對方,商家女兒商漁為情離家出走,聽消息去了卡朗,你離那不遠,快去找她,這是個不錯的機會,你制造一場偶遇,那小姑娘失意傷心,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
“商家現在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大,爸爸最近正有求于商家。商家女兒整日只知道情情愛愛,你要是把她拿下,爸爸可不用愁現在這個項目了。”
溫舟勍懶懶應答,“我的車已經在往山裏去了,離卡朗越來越遠,你說的事我可能辦不到。”
聞言,溫雄氣結:“胡鬧,你在外面游手好閑這麽多年,回來不管家業我也沒說過你,現在可是大事,由不得你耍性子。”
“你長期在國外,沒見過商漁,她的照片我也發了一張給你,你快去找她!”
“爸。”溫舟勍嘲諷的笑了,“你兒子是什麽天仙嗎,商家女兒這還失着戀,就能移情到我身上。要真這樣,她對我的感情未必有多深,更別說為此插手公司的事了。”
溫雄:“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就你和她,荒山野嶺的陪着,怎麽養不出感情。”
溫舟勍還待要反駁,溫雄直接說:“最近閑下來,我一直想去看看你媽媽,你可別讓我失望了。”
溫舟勍嘴角的笑變得冷硬。
溫雄那邊已經挂了電話,手機號碼和照片跟着就發了過來。
溫舟勍面無表情的看着照片上的人,停了兩秒,猛打方向盤,後車胎激起一片灰塵,車調轉方向往雪山邊駛去。
往卡朗去的一路,那邊電話始終無人接通。
溫舟勍低罵了聲,在路上找了家農家民宿,找地方加了油後,看見兩夥人飛快開車駛離,行色匆匆。
溫舟勍問了下旁邊看戲的大叔。
大叔解釋:“前面開車的是小鎮裏警察局的,聽說有個失戀的姑娘跑進了蒼伽山。卡朗雪山裏的一個小野山,裏面很少有人進過,還有野獸出沒。”
大叔搖了搖頭,“你說現在的小姑娘,受點情傷就……”
話沒說完,身前的年輕人就飛速上了車追趕前面的車去了。
溫舟勍開的飛快,一臺三百多萬的高性能越野輕松追趕上了兩倆小轎車,警察下車後,溫舟勍當即上前說他認識那姑娘。
警察怒其不争:“現在的年輕人啊……”
顧不上說其他,蒼伽山和卡朗比是座小野山,但找起人來卻是沒那麽容易,現在人手少,對方也沒說什麽,就是給他一個傳呼機,“裏面信號不好,随時聯系。”
說完,一行人進了山。
山裏草深樹高,遮天蔽日,遠處的卡朗雪山漸消失在視野裏,只有寒冷溫度隐隐傳來。
溫舟勍雖然不關心商漁死活,但是溫雄提出的條件,他卻不能不動心。
沒必要對方喜歡,現在只要他幫了那姑娘,對溫家就是一件好事。
但是幫人未必想的這麽簡單,溫舟勍累的胳膊腿都擡不起來,體力都要透支的時候,終于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身影,還未露出喜色,發現對面是張陌生臉孔,蒼白着臉緊張的看着他。
操!
溫舟勍蹙眉,雖然認錯了人,倒也不至于轉身就走,他往對方那走,卻看女人更加驚懼地看着他,額頭不停冒着冷汗。
溫舟勍剛要詢問,看到女人身後五米遠的狼,脊背汗毛瞬間立起。
他進退兩難,森林裏靜悄悄,他不敢輕舉妄動。
停了片刻,只能盡量輕的往女人靠,褲腿摩挲過草葉的沙沙聲都讓人心裏發緊,更不敢随便按傳呼機。
他走到女人面前,對她輕擺了手,示意她往他身後去。
女人額頭一邊落汗,一邊激動感謝的朝他身後小心翼翼挪。
遠處,灰色的狼伸着舌頭看着兩人。
溫舟勍口型道:你先走。
女人狼狽的連連點頭,躲在他身後往溫舟勍來的地方一點點移。
灰狼鋒利的目光緊緊跟着溫舟勍,森鈴中風聲一片,女人粗重的呼吸聲漸漸遠去,周圍十米只剩一人一狼。
溫舟勍想到一小時前他還惬意的開着大G,潇灑惬意,現在馬上就要入狼口,再給次機會,溫雄就是跪到他媽跟前舔鞋他也不會來。
雙方對峙,灰狼累了似的仰天長嘯了一聲。
溫舟勍攥緊了身後的小刀,瞟了眼斜後方的坡,轉身飛速往後跑。
灰狼速度更快,在溫舟勍縱身跳入坡下的時候他一躍而下,溫舟勍已迅速往別處跑,灰狼速度更快,在這樣的野山裏,人行進步步維艱,狼如履平地。
灰狼很快追上,血盆大口咬上他的膝蓋。
溫舟勍反手就是一刀痛在灰狼眼睛上,跟着腿上的牙咬得更深入,就在溫舟勍拔出小刀還要在捅的時候,一聲輕響,灰狼應聲倒地。
跟着,三個拿槍的人趕了過來,其中一個還舉着手裏的□□,對着灰狼又開了一槍。
溫舟勍迎頭被濺了一臉的血,滾燙,腥紅。
腿上深可見骨的傷已經疼的他渾身冒冷汗,兜頭澆下的狼血更是讓他隐隐作嘔,在看到來人蹲下,小心查看他傷口的時候,放心的疼暈了過去。
開槍的大漢是巡山隊隊長措仁,他們正在追捕盜獵賊,那夥人殺死了一頭藏羚羊,他們追了三天,剛在這裏尋找到那夥人蹤跡,沒想到會在這還看到外來人。
隊裏才西紮德是個半吊子隊醫,平時他們和盜獵賊開槍,受傷就是他負責。
才西紮德包紮的的時候,隊長措仁通過男人腰上的傳呼機,已經弄清楚了來龍去脈。
那邊說已經找到了失戀小姑娘,不過對方說并不認識這個男人。
兩方人一個在蒼伽山的東南,一個在西北,那邊說要過來,措仁猶豫了一下,“來不及了,我先把他送索南那,我們還着急追人,沒時間等。”
“那行。”那邊應道:“這小姑娘吓得不輕,我們先把人送去鎮上,再找個救護車去拉人。”
兩人一商量,這是最高效的,輪流背着地上的男人去了距離這裏最近的居住地。
措仁重重拍了幾下門,才有人開門,是個小姑娘。
“索南呢?”措仁往裏看,這兩年忙,他們一直沒來過。
“他去追我媽了。”小姑娘言簡意赅說,兩個黑圓眼睛沉沉防備,看到他們身上的土|槍,眼裏露着一絲警覺。
才西紮德大笑罵:“真是個情種。”
索南就是沒女人不能活的性子。
措仁解釋了一下,說:“我和你爸是好兄弟,我往這放個人,他受着傷,你放心他做不了什麽,一會就會有救護車來接他。”
小姑娘看到渾身血淋淋,頭發汗濕,身上滾着泥土和雜草,腿上觸目驚心包紮着的男人,往後腿了一小步,擺明是不願意又帶嫌棄。
措仁煩躁,他們這邊也急,不過只能耐心再安撫。
誰料小姑娘點了點頭,“好,但索南不是我爸爸。”
才西紮德聽完又是豪爽的笑,“光追人媽媽有什麽用,小姑娘都還沒認他。”
措仁給他頭上來了一巴掌,“還不把人放床上。”
另一人幫着才西紮德把男人放到了木屋床上,才西紮德又檢查了一邊傷口,別看他沒什麽資格證書,但是包紮經驗都是槍林彈雨裏練習出來的,這點小傷還不算什麽。
“你就讓他躺着吧,一會有人接,我們先走了。”再多待幾分,盜獵賊都不知道跑哪了。
小姑娘目光都沒往床上看,“我知道了。”
一行人風風火火的來,風風火火的走。
溫舟勍被腿上的傷口疼醒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木屋頂上的灰色木板,跟着是窗前挂着的兩個金色轉經筒,風吹起兩個磕碰,發出叮叮當當聲,他還是第一次在這裏見人這麽對待轉經筒的,神聖全無,随意不羁。目光再往外走,門口坐着一個小姑娘,百無聊賴的靠着門板,聽到動靜,像個森林裏一激靈的小鹿,黑黝黝的眼睛看過來,眼底的嫌惡一閃而過,接着恹恹轉回了頭。
溫舟勍只想得到自己可謂對溫雄派來的任務鞠躬盡瘁。
他對門邊小木凳上的姑娘紳士溫柔,眉眼帶笑,溫和有禮道:“商漁?你要我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