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告訴我,今天星期幾
闫椿剛回班,趙順陽就哭哭唧唧地跟她倒苦水。
“好啊,你還說陳靖回不能撼動我的地位,他不就在學校給你補充了點虛榮心嗎?你就為他對我下手了?”
闫椿看他一個大男人娘裏娘氣的,說:“你知道昨晚那頓飯吃多少錢嗎?”
趙順陽管他幹嗎?
“能吃多少錢?我們幾個都是小胃,尤其是我,更何況去之前我還吃了個小面包墊肚子。”
闫椿瞥他一眼:“別以為昨晚人多我就看不見你吃多少了。”
趙順陽理所當然地轉移話題:“昨晚推杯換盞的,我也沒看好你,你不顧着這個早該喂狗的破胃,喝了那麽多冰鎮的啤兒茶爽,你不要命了?”
闫椿被他一提也覺得奇怪?:“我沒覺得冰啊……”
趙順陽咂嘴:“裝,接着裝,肯定是你把啤兒茶爽換成果汁了,出來的時候我看見門口地上有果汁的瓶子了!”
闫椿自然能想到是陳靖回偷天換日了。
趙順陽:“不過念在你本來胃也不好的分上,就原諒你了,再請我吃一頓飯就好了。”
闫椿懶得搭理他了,翻開漫畫書。
考完了,她也可以放松放松了,看少女漫畫什麽的,最養眼了,只是慌慌張張跑進來的班長沒給她這份閑心?。
“不好了!不好了!”
半個班都被他吓了一跳。
“一驚一乍的,誰死了嗎?”
班長額頭的汗流下來,淹了眼睛,疼得他一直眨眼,還上手揉了,可也沒耽誤說話:“月考成績下來了!中午過後公告欄就放榜了。”
就在學生們擁出去看成績時,班長又說:“老大因為透題被教務處通報批評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三秒後才陸陸續續地出聲:“不可能!老大向來正直,倡導走心教育,對我們的期望就是用功讀書,報效祖國,怎麽可能做這種事呢?”
“一定是誤會!學校這樣武斷太過分了!通報我們班主任都不跟我們打聲招呼!”
“大家先別急!冷靜分析一下,為什麽會有這樣滑稽的消息出來?”一個同學說着話,問班長,“是不是我們這次考了年級第一名?還是說是全市高二年級的第一名?”
班長的眼睛已經好多了,手也放了下來:“是闫椿考了全市高二年級文科的第一名。”
闫椿順理成章地被萬衆矚目,她沒什麽太大反應,這在她意料之中。
單輕舟萬年老二,總跟陳靖回差六十多分,第三名總跟他保持在十幾二十分之間,越往後差距越小。陳靖回這次缺考一科一百五十分的語文,應該排到十幾名以後了,闫椿知道自己做錯的題總共不超過三道,所以前三是穩了,至少能讓張钊打臉主任了。
只是她沒想到,這反而成為張钊被誣陷的借口了?
還是說,主任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留下破綻讓張钊鑽空子,只是張钊為人方正并沒有放在心上。闫椿為了給他長臉,真的努力了一段時日,結果最後跟主任預測一致……
想到這兒,闫椿眯眯眼。
班上有一半以上的人是相信闫椿的,她就算信譽在他們那裏時有時無,沒什麽保障,卻也從未侵犯過他們的利益,再加上,就算不信她,張钊什麽人他們也都看在眼裏。
可總有一些人喜歡唱反調,直接對話闫椿:“闫椿,你還坐得住?老張真是可憐,怎麽就攤上你這麽個豬隊友,給你透題你就都寫正确答案?也不知道寫錯幾道。”
趙順陽比闫椿眼裏更不容沙子,罵回去?:“不會說話回爐重造行不?在這兒秀什麽智商?”
單輕舟也說:“我相信老張,也相信闫椿。她為了這次月考能考好,還換到我旁邊,她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裏,她本來就是前三的料子。”
有人反駁:“她要是早就知道月考的題,那可不得做做樣子。”
也有女生附和:“剛才不還假裝低血糖呢嗎?你看她那個做作的模樣,還想博得陳靖回的同情呢。”
趙順陽當即把書扔過去了:“你那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闫椿擡手讓他閉嘴,她又不是沒嘴,用不着找一個發言人。她站起來,掃一眼衆人,說:“現在我不知道什麽情況,不多說一句,你們要有點腦子,就應該知道現在是一致對外的時候,不是窩裏讧的時候,老大那兒怎麽樣都還不知道,急着給我扣屎盆子會讓你們心裏舒坦嗎?”
沒人說話了。
除了那些不合群的,絕大多數人還是支持闫椿的:“我也相信闫椿,不說別的,就說哪個老師不誇她聰明?是‘985’的苗子?尤其是歷史老師,不相信老師的話難道相信你們的?”
闫椿現在迫切想要知道事情的經過,沒打算跟他們過多周旋。
可就算要知道,也不能讓人覺得她太迫切,不然照他們的邏輯,反倒有點不打自招的意思。
全班一直提心吊膽到中午,班長一趟一趟地往辦公室跑,帶回一些零碎消息,都沒什麽用。
上午第四節 課下課,闫椿去一班找陳靖回,他們班人看見她出現在門口,全部起哄,眼神在他們之間逡巡,不懷好意。
闫椿以前還覺得他們理科第一班的人應該都光顧着學習,不愛八卦……是她自以為是了。
項敵着實羨慕了,撇着嘴拿胳膊肘碰陳靖回。
陳靖回擡頭,眼睛在前門找到闫椿。
本來要去吃飯的人都不着急了,都想看看熱鬧。
陳靖回卻沒給他們機會,直接把闫椿帶走了,兩個人去了二食堂吃飯。
闫椿扒拉着米飯,沒什麽胃口:“一定是掌勺的師傅沒來,這飯食太難吃了,一股四食堂的味,跟羊肉串的滋味真是沒法比。”
學校請了技術頗好的大師傅掌勺,飯菜別提多好吃了,在三中,連外頭羨慕的二食堂,都比不上人家。
以前趙順陽專門去二食堂給闫椿買過烤馍,她吃了一回就沒忘過那滋味。
陳靖回多聰明的人,一下猜到闫椿在想什麽,可還是說:“你什麽都想吃。”
闫椿噘嘴:“委屈,我就想吃個羊肉串,你都不給我買。”
陳靖回把排骨都夾到她碗裏:“這個點羊肉串早就賣光了。”
闫椿才不信他:“趙順陽之前就老給我買到!你在學校不比他更能橫着走?他都弄得到,你怎麽可能弄不到?你就是不想給我買,呵,男人。”
陳靖回:“那你把碗裏的都吃完,我想辦法給你買。”
闫椿立馬狼吞虎咽起來。
陳靖回:“吃太快不算。”
闫椿又慢下來,吃了十分鐘,終于吃完。
她拿着碗給他看:“你看。”
陳靖回:“嗯,吃飽了就回教室吧。”
闫椿:“啥?”
陳靖回:“你還有肚子吃羊肉串嗎?”
闫椿摸摸胃,像是塞了一大包東西:“沒有了。”
陳靖回站起身來:“那走吧。”
闫椿是那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人嗎?她偏偏不起:“我胃疼了。”
陳靖回知道她裝蒜:“再不走遲到了。”
闫椿作勢趴在椅背上,手摁着胃:“胃疼,動不了。”
她是個記仇的,不給她買羊肉串,她都敢當場打滾,這只是裝蒜說句胃疼,已經很給面子了,陳靖回也知道,再不管她,她真撒潑打滾了。
于是他轉過身,給她一條胳膊,讓她扶着。
闫椿很上道,利落地伸手抓住陳靖回的胳膊,閉着眼睛,嘴裏還念念有詞:“哎呀,胃疼,胃疼得不行,好難受啊!謝謝陳同學。”
食堂裏的人都看着闫椿演戲,心裏想着“一般人可沒她這麽快的反應,就算有,也沒臉在大庭廣衆之下掩耳盜鈴”。
大家順便也為自己得不到陳靖回的關注找到了借口——不如闫椿豁得出去。
把人送到二班左側樓梯口,陳靖回便準備走。
闫椿拉住他:“中午放榜,你不去看看成績?”
陳靖回:“沒什麽可看的。”
闫椿自作聰明:“是不是考了十多名沒眼看?”
陳靖回嘴角揚起:“我考第一名的時候,也不看。”
闫椿的幸災樂禍暫停在臉上:“呵呵。”
陳靖回伸手揉揉她的頭發:“走了。”
闫椿嘴角含笑走進教室,剛坐下,班長走到她桌前,說:“闫椿,你出來下。”
闫椿如夢初醒,腦袋裏印滿他沉重的表情,随他出了門。
班長停在樓道,悶了許久才說:“張老師被學校開除了,主任讓他最晚明天之前收拾東西離開學校。”
闫椿聽懂了:“是老大讓你專門告訴我一趟的嗎?”
“不是。”班長不是很明白,“你怎麽能這麽心安理得的?老大他是為了……”
闫椿也不是很明白:“爸爸靠自己本事考第一名,你不向我表示祝賀沒關系,但反過來說我偷雞摸狗,是我慣着你了?”
班長臉黑一陣紅一陣:“你!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為了這件事忙了一上午!我本來也相信你不會幹這種事,可學校都給了老大這麽大的處罰了,那還能有假的?”
闫椿不跟他廢話了,先去了趟張钊的辦公室,他不在,便又殺去主任的辦公室。
張钊脾氣不穩定,她可是一直很差,想讓她背鍋就算了,還嫁禍給張钊,想都別想!
主任辦公室的門開着,裏頭是一股濃郁的中年宅男味,很刺鼻,闫椿下意識地掩住口鼻,不耐煩地喊了句:“報告!”
正看書的主任擡起頭來,對門口出現的闫椿一點也不意外?:“出去。”
闫椿走進來,一直到桌前才停下:“主任,你好,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
她幾乎不這麽跟主任說話,盡管主任知道她要說什麽事,也一時猜不透她打的什麽主意。
闫椿:“開除張老師,是學校的意思?”
主任把眼鏡摘下來:“不是學校的意思又有誰有這麽大權力,能開除一位老師?”
闫椿:“理由呢?”
主任:“因為他幫助學生作弊拿到全省高二文科的第一名。”
闫椿:“證據呢?”
主任知道她不到黃河心不死,把手機放在桌上:“在參與出題的老師把試卷交給我後,我就把它們鎖在了檔案室,檔案室的鑰匙只有我有,而我在這期間,只給過你們班主任一次。”
闫椿拿起手機,屏幕上就是主任與張钊的短信記錄——
張钊?:“主任,我有一道題可能出得不對,您把鑰匙給我,我去改一下。”
闫椿把手機還給他:“這又能證明什麽?如你所說,鑰匙一直在你手裏,只是期間給過張老師一次,那憑什麽這個賊就是張老師而不是你呢?”
主任很從容:“因為在你們張老師的辦公桌上,我們找到了全套手寫試卷。”
闫椿不相信:“監控呢?檔案室門口有監控的。”
主任讓她死得明白:“檔案室門口有監控,可監控有死角。而你們張老師也無法解釋大課間之後出學校是去了哪兒,不出意外就是去印卷子了。”
闫椿:“那張老師又有什麽動機?文科第一名本來也是我們班的。”
主任:“可你從沒拿過全省第一名。”
闫椿:“所以你們斷定是張老師偷了其他科的試卷,透題給我,讓我考了第一名是嗎?”
主任:“你們張老師不能留在學校了,學校的意思是,懲罰不罰雙,你不會吃處分了,成績清零不計算就好了。”
闫椿不樂意:“我不會聽你一面之詞的。”
說完,她從主任那兒跑出來,返回張钊的辦公室。
張钊依舊不在,她只能回到班上。
班裏靜成一片,所有人都擡頭看向她,不久前曾言之鑿鑿相信她的人都沒那麽确定了,可他們畏懼闫椿的暴脾氣,尤其在看到她面色不善後,還是連稍微諷刺一句都不敢。
闫椿坐下來,趙順陽到她跟前,他是不介意闫椿被透題的,反正學習好壞都是他的老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說不定下一個班主任更好呢?”
闫椿看都沒看他:“滾。”
趙順陽聽慣了她的“滾”,并不生氣,還替她擔心:“不就是作弊嘛,不用放在心上。”
闫椿:“我說,滾。如果再讓我說第二遍……”
她沒把話說完,可趙順陽跟了她那麽久,自然是知道的,等她說到第二遍,他就真的要從她的世界消失了。
他灰溜溜地回到座位,決定等她氣消了再去勸勸。
張钊太喜歡闫椿了,而闫椿也太相信張钊的人品了,所以這事怎麽想怎麽有蹊跷。
闫椿也沒坐住,走到體育委員跟前,問他:“做操時,張老師拿手機了嗎?就是九點十五分這個時間。”
體育委員在做操時站在最後邊,而班主任就在他的旁邊,已經形成定律。
張钊平時喜歡背着手,手裏拿着手機,以前還有學生偷偷跟在他身後,想知道他平時都跟誰聊天,都給誰打電話。
體委說:“拿了啊,他還拿手機指林超來着,說他動作不标準。”
林超就坐在旁邊,他跟闫椿說:“我覺得我起碼比你标準吧?成天就知道說我。”
闫椿皺皺眉,如果那個時間手機在他手裏,那就是說短信真是他發的?可是他根本打不出“您”和“鑰”這兩個字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決定先去檔案室看看。
檔案室在靜知樓,那樓大多是校領導的各種會議室,幾乎很少有學生踏入,所以從進入門洞,闫椿就覺得被一股陰森森的氛圍裹住了身體。
她快跑兩步,剛上樓,就看見陳靖回從裏面出來,她挑眉:“你怎麽在這兒?”
陳靖回:“我去看公告欄的成績榜了,你的成績被劃掉了。”
闫椿反應平淡:“哦。”
陳靖回:“我是來看看他們憑什麽冤枉你。”
闫椿緊張的面色倏然柔和了一些:“你就這麽相信我?”
陳靖回:“是相信我自己,相信我自己不會看錯。”
闫椿:“……”
陳靖回讓開道路:“先進來吧。”
闫椿決定等會兒再罵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檔案室很潮,到處是一股發黴紙張和玫瑰香薰混合的味道,闫椿找到存放高二文科試卷的文件櫃,在最裏面、光線最弱的地方,半蒙半摸才找到門,裏頭倒沒什麽稀奇,全是過往的試卷。
她折回來,問陳靖回:“你有什麽發現嗎?”
陳靖回說:“沒有。”
闫椿可不信,陳靖回在學習上蟬聯第一名那麽多年,為人處世上稍微差點,朋友不多,可威望不少,他似乎是有種魔力,讓人不自覺就崇拜上了。
比如那些可愛的女生們。
比如她自己。
這樣的他,會沒有發現?沒有發現,又會來這裏?
她沒拆穿他,只說自己那部分:“你知道這事的來龍去脈嗎?”
陳靖回:“只知道你們班主任透題被開除了。”
闫椿就把從主任辦公室裏帶回來的內容說給他了:“就是這樣。大頭給我看那短信有一個很明顯的漏洞,比如那個‘您’字,還有那個‘鑰匙’的‘鑰’字。”
陳靖回:“怎麽說?”
闫椿告訴他?:“我們老大的手機‘6’那個按鍵壞了,摁不出字的,而給大頭發的那條短信裏,‘您’那個字是在逗號之後。”她說着話,掏出手機,點開短信界面,手指在九宮格鍵盤上待命,“我們可以演練一下,我給你發短信,打一個逗號,後邊是沒有關聯字的,意思就是說,他要想打出‘您’這個字,是要摁‘NIN’這幾個字母的,也就是‘646’這個順序,可是他那破手機,根本實現不了。”
陳靖回很快反應過來,他幾乎可以模拟出這個幕後黑手的操作過程,卻還是聽闫椿的分析。
闫椿繼續說?:“所以在九點十五分,他是怎麽給大頭發的短信呢?”
她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來,眼神也愈發淩厲:“唯一的解釋就是,在此之前,有人換了我們老大的手機卡,然後插進一只完好的手機裏,給大頭發了那條短信,發完再找個機會換回來。”
跟陳靖回想的一樣,他問她:“那你覺得是誰?”
闫椿不知道:“首先,這個人很讨厭我,其次,他知道大頭跟我們老大之間的協議,就是如果我考不到前十名,再犯錯誤直接滾蛋這件事。滿足這兩個條件的,一是我們班的人。”
陳靖回問:“有方向了?”
闫椿搖搖頭,她只是猜測,沒有證據:“二是大頭本人。”
陳靖回給她指路:“事發在周一,是個陰天,這間檔案室只有左上角一個小小的窗口,汲取光線的來源太少,考慮到人類身體的機能,身處這樣一個環境,是一定要開燈的。你剛剛沒想到開燈,是因為你知道這一樓的電箱是上鎖的,開燈需要電箱鑰匙,而你沒有,所以你壓根不會往這方面想,之前進來的人一定是有這樣的便利條件,所以他開了燈。”
這樣的話,線索就直指主任了,可是:“他身為主任,經常進出這裏,一定很熟悉,而且試卷還是他存放的,他完全可以不開燈。”
陳靖回:“你進來時,聞到了什麽味道?”
闫椿皺眉,吸了一口氣:“發黴的味道,還有每個辦公室都放的那個香薰的味道。”
陳靖回從門縫裏撿起來一塊細小的玻璃碴子:“他一開始确實沒有開燈,但他在摸找的過程當中,碰掉了這盒香薰,香薰碎了一地,他怕這盒香薰壞了他的事,就開燈清掃幹淨了,可他忘了,這味道,不好散。”
闫椿慢慢串起來這些細節,嘴角緩緩上揚,最後看向陳靖回的眼神也不能免俗地多了抹崇拜:“誰要是嫁給你,那真是……”
陳靖回等她說完。
誰知道闫椿話鋒一轉,“那真是你燒了高香了。”
陳靖回:“……”
闫椿:“要是別人,那是幾世修來的福分,要是我,可不就是你燒高香了。”
陳靖回不聽她胡說八道了:“現在是上課時間。”
闫椿:“對啊,上課時間,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陳靖回笑:“沒辦法,誰讓我擔心你。”
闫椿的大眼睛被鋪上一層霧,還是猩紅色的。
這是多溫暖的話啊。
她有記憶以來,都是跟祝自漣一起度過的,祝自漣精神狀況時好時壞。好的時候把她當寶貝,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掉了;不好的時候,會把她丢在菜市場,扔在麻将館。
祝自漣幾乎不對闫椿表達她的愛,所以闫椿也從不會說,說了也不是真心的。
上小學時,她因為沒有爸爸,被孤立,他們用鉛筆在她的作業本亂寫亂畫,放學後,她一個人躲進小胡同裏,擦掉那些鉛筆印。
中學時,她因為學習好被班主任喜歡,而遭到校園暴力,他們把她的衛生巾都拆開,貼在她的衣服上,讓她出醜。有好心的住宿生借給她褲子,她到廁所把髒褲子換下來,再把上面的血洗幹淨,結果被拍了照片,在全校學生各自的QQ空間裏流傳。
她們說“闫椿大胸大屁股,是個大騷貨”。
那是闫椿第一次反抗,她把那幾個挑事的女生摁在坐便池裏,直到她們求饒。
從此,歧州中學裏,出了一個不要命的闫椿。
這些年的好日子,都是她拿命搏出來的,誰都怕她,她更不說好話了,越來越刻薄,嘴上跟抹了砒霜一樣,一張嘴一閉嘴就讓人敗下陣來……
可是,陳靖回說擔心她。
她什麽時候被人這樣确切地呵護過?
“陳靖回,你這是在犯罪。”
陳靖回聽過她這話:“你說過了,然後呢?”
“根據‘闫椿法’第五百二十條,陳靖回被判處剝奪終生再關心他人的權利,即刻執行。”
陳靖回難得覺得她可愛,可沒鬥過她那張跟她一樣不饒人的嘴?:“那我要考慮考慮。”
闫椿不許他考慮?:“不行,法院都判了,哪管你一個罪犯同意不同意?!”
陳靖回:“那我也有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的機會。”
闫椿:“終審裁定罪名成立,維持原判。”
陳靖回:“……”
闫椿站直了身體,表情視死如歸:“你等我下,我先去把張钊帶回來,順便讓大頭對他說的話付出代價。再來找你。”
陳靖回:“嗯。”
闫椿轉身就走,兩步之後又回身:“我再看你兩眼。”
陳靖回看她張望着他,小模樣可憐巴巴的,就讓她看了一陣。
他的眼神冰冰涼涼,像是在霜裏被孵了許久,目光所及之處必定掀起一片寒戰,冷過之後是星星之火,動辄已然燎原,好似那封凍土裏早就被他埋了一只火種。
陳靖回讓她先走,在窗臺看她走進教學樓後,拿出手機打電話給他媽。
蔣漾接到兒子的電話有些驚訝:“你不是在上課?”
陳靖回跟她簡單說明情況:“就是這樣,能辦嗎?”
蔣漾略沉吟:“兒子,二班班主任跟你有什麽關系?你什麽時候這麽熱心腸了?”
陳靖回想到闫椿着急的模樣,答非所問:“我是怕用我自己的方式,會不好收拾。”
蔣漾立馬把這事攬過來:“我來我來,你好好上課。”
陳靖回願意求助她明顯是聽了祖父的話,凡事要讓父母知情,不要成天一人獨大、擅作主張,如果蔣漾幫不了這個忙,那可能陳靖回永遠不會再對他們開口了。
即使答應要幫,也還是要把可能性都說給他聽:“就算咱們家對你們學校有貢獻,也不能為所欲為,幹涉他們的決定,我會盡全力,但不敢保證一定成。”
陳靖禮貌地回應一聲,挂了電話。
如蔣漾猜測,他把這事拜托給她,并不是自己辦不了,是他還記得祖父說的話。
他們家祖父為大,其次就是陳靖回了,這都要怪祖父的隔輩溺愛,也幸虧陳靖回從小就争氣,一測智商,是全家最高的,除了不合群、不會說漂亮話,幾乎無可挑剔。
陳靖回和陳雀翎姐弟,一個跟着祖父放蕩不羁地長大,一個跟着陳茂、蔣漾金尊玉貴地養着,後來,陳雀翎出國讀設計,家裏顯得空落落,夫妻倆就把陳靖回接回來了。
起初,祖父不放人,陳靖回也不願意走,祖父說他們就知道有個女兒,根本不把兒子放在眼裏,姐弟倆也感情一般,那幹脆一直養在他這裏好了。陳茂一肚子火氣,趁着有一回喝多了,跑回老宅跟老爺子吵了一架,說是陳靖回打小就被他抱走了,他們面都見不着幾回,能怎麽辦?他們也想他們姐弟同心,一家人其樂融融,可他們能怎麽辦?
老爺子被氣得夠嗆,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天一宿,第二天,他親自送陳靖回上了車。
他不知道剩下的時間,還能見孫子幾回,陳茂也不知道,送走陳靖回是他多麽艱難的決定。
可事已經擺在了明面上,難也得辦。
陳靖回跟陳茂、蔣漾感情基礎一般,親昵是不會,可也不會給他們冷臉,處了幾年,倒也相安無事。近來,祖孫倆電話通得多了,祖父才覺得自己把他擄走這事着實不講道理,囑咐他要照顧父母的感受,他們對他的愛,也是一個世界都填不滿。
陳靖回記下了,所以這一次他求助蔣漾,讓她幫忙解決。
蔣漾即使覺得為難,也不會對陳靖回說不,畢竟她對兒子也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