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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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椿看過去,心想,江甯不在也好,被她看到這對渣男賤女,不知道得多難受。
她向來穩健,除了面對陳靖回時會馬失前蹄,別人還沒逃出過她的算計,可她卻這麽不顧後果地找到小三門前了,是她飄了嗎?
不是。
她讓江甯給何泓玉打電話,就是要聽他的話,他信口雌黃在跟掌握公司命脈的夥伴開會,除了輪回資本,也沒有誰能決定他公司的存亡,可陳靖回都說了,他沒見到何泓玉。
如此,何泓玉撒謊了。
要真在工作,為什麽要撒謊,除非他不能讓江甯知道他跟誰在一起,那麽是誰不言而喻了。
所以她橫沖直撞上來,拿到第一手的證據。
小三先說話了:“您是?”
闫椿拿手機給她和何泓玉拍了張照,他們的情侶衛衣不知道為她省了多少事。
小三皺眉,跟何泓玉對視一眼:不太對勁!
何泓玉也說話了:“你是哪位?”
闫椿把律師執業證取出來晃一晃:“我是你太太江甯的代理律師。”
話畢,小三和何泓玉都白了臉。
何泓玉大聲叫:“保安?!保安在哪兒?把這個人轟出去!”
這就有點沒禮貌了,兩兵交戰不斬來使,對她一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打工人出什麽氣?闫椿伸出雙手為自己争取時間:“你确定不聽聽我要說什麽?”
何泓玉什麽都不想聽:“我從沒說要跟江甯離婚,你的存在是沒有價值的。”
他說這話時,顯然沒考慮小三的感受,不過小三反應平淡,似乎并不介意沒個名分,她是無所謂嗎?不,她壓根就不想跟何泓玉糾纏不清。
闫椿告訴他,“你的小三沒有逼過婚,你不奇怪嗎?”
何泓玉是不會受她挑撥的:“你不要指望舌燦蓮花就能輕易擺布我!”
闫椿:“我剛才坐在這裏等你們的時候,搜索了一下這位第三者,你不是她勾引的第一個有婦之夫,不是最有錢的一個,也不是最有魅力的一個,所以她既不圖你的錢,也不圖你的人。”
何泓玉震驚。
小三開始繼承何泓玉的大嗓門:“保安!把這個賤女人轟出去!”
闫椿:“她只是享受搶別人東西時的那種快感。”
何泓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小三也是。
闫椿:“你太太找到我時,問了我一個問題,她問我,你會回心轉意嗎,我當時有句話,實在沒忍心說出來,不過我可以說給你聽。”
何泓玉十幾年練就的利嘴竟然毫無用武之地。
“我說,你無法逆轉屎殼郎愛吃屎、只吃屎、只能吃屎的命運軌跡,你也無法拴住一個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何泓玉的老臉挺不住了,憤懑地轉過身去。
小三握住他的胳膊,一臉關切的同時還不忘剜闫椿一眼。
闫椿無所謂,繼續說:“你很幸運了,這小三堕了太多次胎,子宮壁薄得已經不能懷孕了,不然真的被她懷了你的孩子,定能叫你抱憾終身。”
何泓玉難以置信,再看向小三的眼神時恐懼大于一切。
小三擺手擺得忘記了頻率:“不是的,你不要聽她瞎說,她是哪兒冒出來的我們都不知道。”
闫椿又說:“何先生要是不信,我可以把了解的資料給您郵箱發一份,您要是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我也不介意給你們商學院上下群發一份,讓他們幫您看看。”
小三眼看要漏,雙手扒住何泓玉的手:“不是這樣的,泓玉,你聽我說……”
何泓玉不遺餘力地甩掉她的手。
他真的喜歡這個女人嗎?不,他只是久違了心動,幾乎要忘記喜歡是什麽滋味,不然怎麽不跟江甯離婚呢?他是個理智的男人,有本事犯錯,也有本事收拾幹淨。
闫椿本來沒以為何泓玉能幡然醒悟,只是想起陳靖回透露給她的,何泓玉分得清是非黑白。
她乘勝追擊,接着說:“你有一件小西服,你很喜歡,穿了一年又一年,後來你看見Zara(飒拉)、H&M、優衣庫,你覺得它們更能凸顯你身材的優點,你把小西服扔在了一邊。你不知道,後邊還有範思哲、紀梵希、愛馬仕……
“在眼花缭亂的世界裏,你慢慢忘記你找一件衣服的原本目的是蔽體,你選擇更好的、更貴的,來搭配你日益臃腫的身材,你越來越胖,衣服的碼數也越來越大。
“後來醫生告訴你,你的身體糟糕透了,各項指标都超出正常标準的三倍,你才想起那件沒彈力的小西服,卻已經晚了。我今天也不是要來勸你回心轉意,畢竟是一件髒了的東西,明知道洗多少遍都不會複原,不如就把它丢掉,肯定比留下來添堵能叫人舒坦。
“我是來告訴你,婚姻,不光要有愛,還要有責任。
“你把一個女人寫在你們家的戶口本上,就要對她的往後餘生負責任,你要是負不起,就請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話畢,何泓玉和江甯共同擁有的回憶,如電影般,在他眼前拂過。
後來他是怎麽脫掉跟小三的情侶裝、走出這家公司的,闫椿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很禮貌地問了她怎麽稱呼,在哪家事務所任職。
闫椿輕描淡寫地告訴他:“我是陳靖回的未婚妻。”
何泓玉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不知道要怎麽答謝陳先生夫婦的幫助了。”
闫椿:“我也不是幫你,你不用感謝我。不過我老公,你還是有必要感謝的。如果不是他為你的人品小小擔保了一下,我也不認為你還有挽救的必要。”
何泓玉紅了臉,歲數大了,分辨能力也差了,僅憑那麽兩句溫言軟語,連方敏的身份究竟如何都不調查了,幸虧被闫椿當頭棒喝,不然他搭出去的,絕對不止老臉那麽簡單。
他為了表示感謝,承諾闫椿:“鑒于您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可以答應您任何一個請求。”
闫椿能有什麽拜托他的?陳靖回不比他牛多了?
她說:“你要實在想感謝,就去謝謝我老公吧,最好現在就去。”
她急于讓陳靖回誇她本事大,腦海裏已經演練了好幾遍陳靖回抱着她,跟她說“我老婆怎麽這麽厲害”的畫面了,光想想都美滋滋。
何泓玉大話丢出去,都做好血虧的準備了,結果闫椿只有這麽個要求……他當然沒有意見!
就這樣,他在去見江甯之前,重新聯系了陳靖回的助理。
闫椿按照江甯微信發給她的地址找過去,江甯緊張得喝了好幾杯奶茶,一直在跑肚,服務員都以為她點單只是不好意思一直借用衛生間。
最後一次出來,她一臉緊張地問闫椿:“怎麽樣?”
闫椿說:“那小三應該不成威脅了,剩下的事何先生會處理的。”
江甯細細咂摸這兩句:“你是說,我老公跟那個女人分手了?他要回歸家庭了?”
其實闫椿挺遺憾的,主要她從不信男人真的能改,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既然江甯認為他只要回心轉意就值得被原諒,那她非撺掇他們離婚也不太好。
她說:“暫時是這樣。這一次你們夫妻運氣比較好,碰上一個沖錢來的,要是……”
說到一半,她暗罵自己嘴賤,急轉話鋒:“嗯,何先生決定回歸家庭,而那小三也沒懷孕。”
江甯喜形于色,一把摟住闫椿:“謝謝你!闫律師!”
闫椿的心情挺複雜的。
算了,人各有命,說不定江甯運氣還沒花光呢。
闫椿實在很想念陳靖回,便沒跟江甯去吃飯,讓司機把她送回了家。
進門後,一樓最亮眼的還是那架望遠鏡。
搬過來那麽久了,闫椿還一次都沒有看過它,她把包放回一樓衣帽間,鞋也一并脫了,轉身徑直走到窗前,把鏡頭後蓋摘掉,湊上去随便看了看。
然後——
她站直,朝鏡頭對着的方向望過去,又透過望遠鏡确認了一遍。
是的,沒錯,陳靖回的望遠鏡,望的是她出租房的客廳。
她沉默片刻,走向下陷的沙發區,頭朝窗戶趴下來,嘴噘得比天高。
真讨厭,為什麽要手欠去看那東西?弄得現在更想陳靖回了,也不能打電話給他,不久前才吹牛讓他晚上門外睡,現在就打電話給他說想他了,他一定會膨脹的。
可是怎麽辦?她好想他啊。
闫椿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她以為找個小游戲就能暫時把陳靖回抛諸腦後……後來發現是她想多了,她滾了半個小時,也還是好想他。
“哎呀,怎麽辦?我好想陳靖回啊。”
她熬不住了,拿起手機,先在QQ上試探一撥。
闫椿:“有人嗎?我老公在嗎?噓。”
沒人回。
闫椿:“委屈。”
沒人回。
二十分鐘過去了,陳靖回很沉得住氣。
闫椿生氣了,把手機丢到遠遠的地方:“有種你別回我!最好也不要回來了!”
說完沒五分鐘,她又開始哭唧唧?:“你怎麽還不回來啊?委屈巴巴。”
她幹喊了一會兒,電話響了,她來電都沒看,迅速接通:“老公!”
那頭:“……”
闫椿方拿下手機,看到屏幕上“項敵”兩個字,頓時好難受,自然沒給他好臉:“你打電話時接通了能不能自報家門?占爸爸便宜!”
項敵冤枉啊:“你給我說話的機會了嗎?”
闫椿不跟他掰扯了:“你給我打電話有事嗎?沒事挂了!”
當然有。
項敵說:“你打開電視,看××電視臺。”
闫椿:“怎麽?你上電視了?”
項敵:“不是我,是你老公。”
闫椿打開電視,正好當前就是××臺,此時在報道一則歧州本地公民報複社會的新聞,她剛想問哪有她老公,鏡頭一轉,陳靖回的臉出現在屏幕裏。
記者随後介紹:“6月1日下午,北二環南通大道茶餐廳內一男子腰前捆四公斤炸藥試圖報複社會,被輪回資本陳靖回當場制服,目前并未造成傷亡。經初步調查,嫌疑人卓文理,男,二十七歲,已婚,家住彙新苑,行兇原因尚在進一步調查當中。”
闫椿越聽眉頭越緊,6月1日,不就是今天?陳靖回沒跟何泓玉見面是去找卓文理了?
與項敵的電話還沒挂斷,他說:“別關,接着看。”
闫椿哪兒還有心情看?她把手機按免提放一邊,快步進衣帽間穿上鞋、提上包。
電視已經開始播放下一則新聞,闫椿卻聽不進去主持人磁性的播音腔了:“他在哪兒?”
項敵告訴他:“阿回從現場離開去了前門大街,路遇仨倉汽車站爆炸,據說是油罐車洩漏了,情況十分危急,支隊指揮中心派了兩個單位過去稀釋……”
闫椿沒讓他說完,三秒沖出家門。
她開了車,為了避開煩瑣的城市道路,繞遠上高速,全程一百二十邁(193.08千米/小時),她本來可以問問項敵陳靖回有沒有事,可她來不及,她真的來不及。
陳靖回到前門大街是去給她買大鍋爐燒餅夾醬牛肉了,她知道。
她打過那麽多人命官司,見過那麽多生離死別,卻沒有哪一次可以比得上她此時的刻骨銘心,沒有哪一次,沒有。
那種感覺自己已經沒命活下去的感受,被放大一萬倍盤桓在她腦袋裏,怎麽都驅散不掉。
她可以跟她的當事人對生命的意義、活着的代價侃侃而談,怎麽不能對陳靖回發生意外安之若素呢?
怎麽不能呢?
闫椿在車上放聲大哭?:“我不吃牛肉了,我這輩子再也不吃牛肉了!老天爺,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要對他下手,我的命你盡管拿走,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她一路哭,一路馬不停蹄。
趕到仨倉汽車站,只剩下警察在維持現場秩序,一條醒目的警戒線把救護車和事故現場區分開來,白大褂擡着擔架穿梭在整幅畫面裏。
闫椿往裏跑,被眼尖的警察攔下來:“幹嗎呢?!裏頭危險!”
闫椿甩開他的手:“我老公在裏面!你讓我進去!出來我跟你進局子都可以!”
警察哭笑不得:“裏面只有一堆灰燼了。”
闫椿當下崩潰,就像折了腿一樣坐在地上,她仰天痛哭:“啊——”
警察吓傻了:“……”
闫椿的裙子被泥濘的路面糟蹋得不成樣子了,吊帶也滑下來,胸前和背後的風光被圍觀的群衆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她是那樣難過,錐心刺骨的難過。
四周的人越來越多,好不容易被疏散的人群又聚攏起來,看她痛徹心扉,偏過頭議論紛紛。
幾個警察上來拽她:“女士,你這樣擾亂治安我們要請你去派出所一趟了。”
闫椿不管,陳靖回不在了她也不想活了:“那你們……把我槍斃吧……”
警察:“……”
闫椿是律師,她知道什麽罪能被判死刑,可她不能,盡管失了理智說出這樣的話,她也沒真的想犯罪以達到陪陳靖回一起死的目的,明明有那麽多不給人添麻煩的死法。
她扭頭看見旁邊燒焦的公交車,一根長而尖銳的車前杠突出來,她一頭撞上去,一定死了。
想着,她就已經爬起來沖過去,警察們都沒反應過來,虧得一截手臂從天而降,拽住了她。
闫椿回頭就要罵街,看見是陳靖回的臉,一怔,随即罵得更兇了,還上手,一拳一拳地打在他身上:“陳狗賊!陳憋大!你個王八蛋!你個渾蛋!”
警察:“……”
群衆:“……”
陳靖回任她捶打,托住她腰的手始終不曾挪開一分。
闫椿罵着罵着,又開始哭,兩只在地面摸摸拍拍的小黑手抹完眼淚,把臉抹成個大花貓,她打不動了,就下嘴咬,感覺要出血了,又馬上停下來。
氣撒夠了,她又開始害怕,捧起陳靖回的臉,也不管多少人在看,用力地親在他嘴上、臉上、下巴上,最後撲進他懷裏,使勁地抱着他:“我以為你死了,吓死我了,我都打算去陪你了。想都想好了,就一頭撞死,一定死得透透的。”
警察:“……”
群衆:“……”
陳靖回低頭親親她的發心,他才發現,他許了闫椿許多,自以為已經把世上她需要的都給了她,卻沒想過,她等了十年是為什麽。
闫椿最需要的,分明是他啊,若是他不在了,縱使她坐擁世界,又有什麽用?
“有你在,我怎麽舍得死?”他在此,對她起誓,“我陳靖回,對着這個天,對着這個地,發誓,我永遠不會死在闫椿前面。”
闫椿只顧抱着他,只顧她手能抓到的這一份安穩:“反正你要是死了,我也去死……”
陳靖回緊了緊抱着她的手:“到時候再說。”
闫椿不要:“我不管,反正你死了,我就死,一秒都不多茍活。”
陳靖回:“那我壓力大了,以後不敢出門了。”
他還敢說?
闫椿問他:“你那邊結束不回家,瞎跑什麽?我說吃燒餅你就命都不要了也要給我買?還制服卓文理報複社會,你怎麽不與天宮試比高?”
陳靖回沒答她這一連串的問題,反問:“你前不久見了何泓玉?”
闫椿還抽抽搭搭的:“怎麽了?給你添麻煩了嗎?可是我沒跟他說你們之間……”
陳靖回沒讓她說完:“他打電話到我的助理那裏,說他見了你,你讓他謝謝我。因為是關于你的事,所以我沒到前門大街,而是折了回去。爆炸發生在我離開仨倉汽車站之後,前後腳的事。”
闫椿的表情管理失敗了,半晌都沒個反應。
陳靖回揉揉她的臉:“是你救了我。”
闫椿撇嘴,眼淚又開始掉?。
“那你欠我一條命,你要給我當牛做馬……”
陳靖回一個吻落在她的嘴角:“那我們去買燒餅吧。”
闫椿:“燒餅?”
陳靖回也沒等她反應,把她打橫抱起?:“老婆腿軟了吧?我抱你。”
闫椿反應過來時,已經上了陳靖回的車,她吼出氣吞山河的一聲:“陳狗賊——”
這一幕虛驚一場要劇終了,配角趕在落幕前,露了露臉——
項敵和沈藝茹在警戒線外,并肩而立,看着他們:“以前我覺得,沒人配得上陳靖回,現在我覺得,沒人配得上闫椿。”
項敵:“所以他們互相成全了,挺好的。”
沈藝茹靠近了項敵一些,牽住他的手:“卓文理應該沒有精力分給我們的離婚官司了。”
項敵:“也挺好,離婚變得簡單了,你可以早點嫁給我了。”
沈藝茹耳朵一紅:“我只是答應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可還沒說要嫁給你呢。”
項敵:“啊?”
沈藝茹笑:“啊什麽啊?走啦,回家!”
另一個方向,姍姍來遲的江甯焦急地檢查着何泓玉全身上下:“真的沒事嗎?你不能騙我啊。”
何泓玉看着江甯腫成包子的眼,知道她剛哭過,他冷不防地想起前不久跟他溫存的那個女人,如果她對他的愛跟她說的那樣好聽,此時又為何不見身影呢?
他攥住江甯的手:“我們也走吧。”
江甯也不敢在外人面前哭,給他丢人:“走哪兒啊?先去醫院吧。”
何泓玉回頭是岸了:“回家,我給你煲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