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句話是假的
等到家已經快晚上九點,許寄剛停好車,外邊就來了一輛出租,黎聽從上邊下來。
兩人碰上了面,沉默地一前一後進了門。
屋內的擺放亦如離開時那樣,沒有被人動過,甚至更加幹淨整潔,可以看得出來,黎聽真的有在好好收拾。
許寄緊皺的眉頭稍微松開了些,他沒有多做停留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黎聽說:“我今天早上剛換了新的床被,可以直接睡的。”
“誰讓你進我房間的?”許寄下意識回道。
反應過來後,他頓住,黎聽不清楚他的習慣,只能算是好心辦壞事。
許寄握着門把的手臂因用力凸顯出青筋,他生硬道:“謝謝,但以後不要進我的房間。”
他的個人領地意識很強,從紀方池認識了他一年才被允許上車後座就可以看出來。
平常每次工作完很疲憊,或者遇到煩心事,只要回到房間關上門就能放松下來的感覺消失了,因為這裏已經被人踏足過,不再是獨屬于他的空間。
用紀馳的話來說,他就是一個渾身都有毛病的人。
許寄睜開眼,仿佛能看到黎聽用手拂過床被的場景。
安靜片刻,他拉開床頭櫃,總共五層,裏面的東西位置擺放全都變了。洗手間,瓶瓶罐罐全都重新按照高低擺放好。打開衣櫃,襯衫也全都被熨平挂起,就連內衣那一格都疊得整整齊齊。
他一瞥眼,甚至看到一盒兩年前買的避孕套就這麽大大咧咧地放在洗手臺上。
許寄深深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這間房裏大到床鋪,小到灰塵,他有什麽東西全都被人看了個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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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個問題後,許寄很想出去再和別人打一架,他這麽想,也就這麽沖出去了,發出了極大的一聲響。
于是他就看到了黎聽圍着圍裙,正站在廚房煮面的模樣,後者咬着筷子,有些錯愕地望過來,然後又看了看鍋裏的面條,“……怎麽了?我在給你煮宵夜,等不及了嗎?”
暖黃的燈光,關心的話語,咕嚕咕嚕的沸騰聲,水蒸氣上升模糊了美人的面容。
男人看起來很善變,又是“嘭”的一聲關門,震得黎聽得心都顫了顫。
許寄惱火地把氣壓下了,剛剛的情況讓他沒法對黎聽發火。
沒過一會,黎聽過來敲門,柔聲道:“你在嗎?面好了,西紅柿肉醬面,出來吃吧。”
許寄氣得心髒疼:“不吃。”
黎聽的面面俱到簡直密不透風,明明許寄對他的态度很差,他竟也不生氣,“是現在不方便嗎?我留給你好不好?或者我給你端進來吧,好嗎?”
明明是因某個人的行為生氣,可某個人不僅察覺不到還不停湊上來,許寄感覺自己的拳頭打在十八層棉花上,他不爽道:“不吃!”
門外沒了聲音,黎聽應該是走了。
許寄拿出行李箱,胡亂地塞了幾件衣服和一直用慣了的日用品進去,随後提着箱子走出了房間,直接和在客廳吸面的黎聽對上了眼。
黎聽完全沒想到對方會在這個點出房門,他吸到半路硬生生卡住了,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
場面一時之間很尴尬。
半晌,黎聽咬斷了面站起來,面不改色道:“我只煮了一人份,你不吃我想着不好浪費糧食……你還吃嗎?我再去煮一份?”
“不。”許寄用鑰匙鎖上房門。
黎聽這才注意到對方提着個行李箱,他問,“你現在要走?”
“嗯。”許寄很冷淡。
黎聽沒有阻攔,一直等許寄穿完鞋了,他才出聲:“我很好奇,你為什麽那麽讨厭我呢?”
許寄轉過身來,沉默地和他對視。
黎聽仍然坐在椅子上,他笑了一聲,“因為我說的那句話?我說喜歡你?”
許寄覺得那聲笑全是玩味,他沒耐心再陪對方說廢話,手握上了門把手。
黎聽忽然有些心血來潮,他微微歪了下頭,長發随着動作滑了出來,宛如上好的黑緞帶。他輕聲笑道:“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怎麽樣?”
許寄停住,他面無表情,但眉毛挑了一下,又酷又帥,挑釁似的,似乎在說:“有屁快放。”
飯桌上方裝的是幾盞明亮的小吊燈,光打在黎聽五官立體的臉上,明暗對比越發分明,漂亮得刺眼,他豎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其實那句話……是假的。”
許寄還以為是什麽驚天大秘密,等了半天聽了這玩意,他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冷笑一聲:“我知道。”
鬼話。
只要有眼珠子的人都知道,只是當時在場六人,四人都是瞎子。兩家父母聽聞那句話後簡直下一秒就要去放鞭炮,唯有兩個當事人淡定得像座雕像。
這下,黎聽真的是有些意外了,他的眉學許寄輕輕往上挑了下,很細微的動作,“為什麽這麽說?”
許寄不知道,但他就是篤定那句話在撒謊,或許是那時黎聽的表情太過于惡心,語氣太過于肉麻,也或許單純是男人的第六感。
黎聽又忍不住帶了點笑意,他目光盈盈地望着許寄,聲音輕得宛如羽毛:“可我現在是真的挺喜歡你了,無論哪方面。”
許寄額角微微抽搐,利落開門走了。
走得很冷酷,車開到半路想起明天開會要用的公司文件沒帶時很丢臉。許寄的表情非常精彩,被氣得完全忘了回這趟家的目的。
只能明天再去拿了,不然現在回去像是認慫一樣,多沒面子。
許寄覺得碰上黎聽準沒好事,首先是結婚,其次被魚雷撞,再三記憶力下降。
第二天有客戶來談生意,許寄穿得比較正式,頭發抹了一點發膠,露出光潔的額頭,深灰色的高定西裝剪裁立體,肩線分明,趁得這具經常運動的軀體越發挺拔修長,貼身的設計完全勾勒出腰身,下面是一雙筆直的長腿。
許多公司的選址都會盡量往市中心靠,畢竟別人問起來,你說在整座城市的地标旁邊是多麽牛氣。
诶,許寄偏不,他跑到郊區,直接包了三分之一個創新園。
“哎呀,”楚期小跑過來,浮誇地拂了拂許寄肩膀,“咱們老板真是一天比一天帥。”
相處得久了,許寄已經能淡定地直視這位美術指導的審美,頭頂紮一個小啾啾,深紫色的鐳射外套,鴨屎綠的緊身長褲外再套一條牛仔褲,腳上是對方最近很喜愛的黑色長靴。
陳秘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從另一頭過來,“噠噠噠”地走得雷厲風行,“鄭念那邊的負責人已經到了,我們先過去?”
許寄點了點頭。
簽完合同,許寄點了咖啡請大家喝,他讓陳秘下去拿,自己去放水。
“诶你說,老板明明是萬躍集團的唯一繼承人,為什麽還要自己開公司啊?”
“害你懂什麽,有錢人來體驗生活了。”
許寄面不改色地從轉角走出來,那兩個小聲議論的員工立刻噤聲,道歉過後紅着臉跑了。
或許是因為獨子的原因,他爸媽的控制欲實在有些強,許寄必須要走他們鋪好的路,否則家裏就沒個消停。
偏偏許寄是個反叛的性格,越叫他往東,他越要往西,但偏偏他又能做得很好。
他在大學時不顧父母反對選了新媒體專業,又在大三時,選擇自己創業。
工作室叫Will,意為“Free Will”自由意志,是一家文化傳播公司,通俗來講,就是與藝人、品牌方合作,拍攝mv與廣告。
截止現在,工作室越做越大,在業內已有名聲。據不完全統計過去五年拍攝了21支mv,200+支廣告,與232位藝人達成合作,其中不乏許多頂流。
最重要的是,這份職業相對自由,很适合許寄。
他點了一杯微糖生椰拿鐵,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鐘,時針即将到達5。
今天黎聽的電話來早了點,“喂……你今晚回家嗎?我好看煮多少飯。”
許寄懷疑對方是不是壓根沒工作,“回。”
那邊沒了聲音,半晌質疑地重複了一遍:“回?”
“嗯,回,”許寄額上的幾縷頭發掉了下來,熱咖啡冒出的白氣引得鼻梁上的黑痣若隐若現,“不過不用煮我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