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好愛他
每次結束一單工作,許寄都不會無縫銜接進入下一個,這是他的習慣。畢竟對于現在的他來說,賺錢不過是為了買更好的裝備以及去更壯闊的地方滑雪。
期間他爸媽又打了好幾個電話來,無一不是在說他徹夜鬼混不回家、單獨把老婆扔下的混蛋事。
許寄只當左耳進右耳出。
他和紀方池連續去了好幾天雪場,滑了個痛快,工作日人很少,沒有魚雷撞,也沒有碰上黎聽。
提到黎聽,對方那天說的話和那甜蜜的笑容就會出現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以後就是你的人了。
是你的人了。
你的人。
許寄板子一卡,摔了個結結實實。
紀方池滑到他前面,真情實感道:“哥,你水平好像下降了啊,怎麽重心往後倒了?”
許寄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心想黎聽又成功把自己惡心到了。
好在時間能治愈一切,忙碌起來很快就忘了個徹徹底底,再次見到黎聽已是大半個月後。
那天他扛着雪板從車上下來,大老遠就看到有個什麽東西擋在自己家門口。
紀方池剛在車上睡了一覺,眼睛都沒睜開,伸了個懶腰跟在後邊,然後他就一頭撞到了許寄的背上。
他啊了一聲,感覺跟撞到了燈柱子似的,他捂着額頭,抱怨:“哥你的背肌是不是又練硬了……”
但很快,紀方池就發現,不是許寄背着他卷生卷死,而是背上的肌肉都繃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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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坐落在別墅區,每隔一段路就是一小幢別墅,門口兩邊是種着不知是什麽花的花機,房子後邊是一大片草地。
而此時此刻,黎聽就坐在行李箱上,後背靠着門,頭歪在一邊,抵着門框睡着了。
他的頭發沒有紮,一些散亂地粘在臉上,一些墜在胸前,烏黑反襯得臉更白皙豔麗。
好幾個月過去,頭發看着長長了不少,都要蓋過胸口了。
行李箱很矮,黎聽一雙長腿彎曲着無處安放,眉頭因睡得不安穩而皺起,淡粉的嘴唇微微張開呼吸,睫毛仿佛是洇在白紙上的濃墨,一切都長得恰到好處。
紀方池看迷了眼,他相信只要是人,都不忍心去打碎這一幕脆弱又美得不可方物的畫面。
“喂,”許寄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黎聽面前,“起來。”
當然,紀方池死魚眼,許寄哥除外。
黎聽驀地睜開眼,面前人的身影漸漸重合,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下來,“你回來了。”
紀方池看完了對方表情變化的全過程,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他好愛他。
許寄刀槍不入:“你怎麽在這?”
黎聽站起來,把臉上的頭發撥到身後,“我被叔叔阿姨趕出來了,他們讓我來這找你。”
許寄簡直頭疼得要裂開,那套房子是他考上大學後爸媽給買的,自然在他們的名下。他因為懶得搬家便一直住在那,最近搬走了也是被逼無奈,因為黎聽住進去了。
而許乘躍找到他新家的地址易如反掌,讓人一查就知道了。
這無疑是他爸媽為了整治他不回家的手段,許寄都能想象他爸吹胡子瞪眼的神态:“行!他不回來是吧,讓他老婆找他去!”
黎聽安靜地等他發落。
許寄張了張嘴,半晌憋出一句話:“你沒有房子是吧?”
黎聽垂着眼睛,看着很可憐,他道:“沒有,我沒有錢,真的很窮的。”
許寄不信,雖說黎家破産了,但之前并不是什麽小公司。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作為黎家的兒子,怎麽可能連一點積蓄、一套房子都沒有?
但他懶得和對方争辯這些私人問題,“那你想怎麽樣?”
黎聽看了一眼房門,又看一眼許寄,道:“我……”
“不可能。”許寄直截了當。
黎聽失落地閉了嘴,目光落到了丈夫身後的紀方池時變為了哀怨,又似委屈。
紀方池一驚,像只兔子被猛獸盯上了,毛都炸了起來。
許寄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眉毛一挑,“你看他做什麽?”
眼見這城火就要殃及到他身上,紀方池連忙道:“哈哈我可沒進去過!我只是來這裏拿車的!”
說罷,他跑進車庫,推出來一輛機車,腿一跨,轉頭朝倆人咧開牙齒,“哈哈那我就先走了!哥,嫂子,回見!”
機車響亮的引擎聲越跑越遠,許寄和黎聽兩人面面相觑。
可無論如何,許寄都不會讓黎聽進這個門。
并且在長達十幾年和父母的對峙中,他無疑早就摸透了父母的心理。
“你就在這,”許寄輸入密碼,高大的背影将密碼鎖擋了個完完全全,“可以裝得再慘些。”
黎聽:“什麽意思?”
許寄問:“你招蚊子嗎?”
黎聽不明所以,還是如實回答:“不招。”
“嗯,”許寄點了點頭,打開門,“他們會讓你回去的。”
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門在黎聽面前關上了,他沒有說什麽,但捏着行李箱拉杆的指骨用力到泛白,好半晌,才倏地放松下來。
許寄先去洗了個澡,他裸着上半身從浴室出來,肩膀上搭着一條毛巾,有幾滴水順着背肌上的線條往下滑,流暢卻毫不誇張,不是健身房吃吃蛋白粉練出來的肌肉,而是長年運動不停撕裂又拉伸形成的精壯修長。
什麽也不做,僅僅站在那,男性的荷爾蒙就充盈了整間房,楚期稱他為0圈天菜完全不過分。
他撩開窗簾往下看了一眼,黎聽仍然坐在花機上,看不清表情。許寄的眉毛輕輕往上挑了下,他還以為黎聽會直接走掉。
恰好電話來了,他接通:“嗯,對,你幫我直接給門口那個人就好。”
沒過一會,一輛小綿羊到達,黎聽有些迷茫地接過外賣,下意識往上看,看到的是拉得結結實實的窗簾。
許寄很快就聽到了敲門聲,他打開門。
哪怕被關在門外一個多小時,黎聽看着還是很好脾氣,他晃了晃外賣,“是你點的嗎?”
“嗯。”許寄道。
黎聽不經意地往屋子裏邊瞟了下,很無辜:“可是沒有桌子,我能進……”
“不行,”許寄想都沒想,“我點的是炒飯,沒有湯汁,要不別吃。”
黎聽吃了,蹲坐在臺階上吃的,可能因為臉和氣質的加持,看起來一點不像乞丐。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許寄又聽見了敲門聲。
黎聽還是帶着淡淡笑意,“那個,我想上洗手間。”
許寄都給他規劃好了,“往前走一百米左拐,有公共洗手間。”
黎聽聞言,臉上的笑容終于收斂了點,他道:“請問進一下門真的有那麽難嗎?”
許寄笑了一聲,“那請問我為什麽要讓一個陌生人進門?”
黎聽還是第一次見許寄笑,嘴角揚起時那鋒利的五官軟和下來,“我們還算陌生人嗎?我是你的妻子。”
許寄:“是我讓你做我的妻子嗎?在你成為我的妻子前,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黎聽閉了嘴,沒有笑意的臉極具有攻擊性。
“我了解你嗎?”許寄又問,“你了解我嗎?”
黎聽背着光,原本帶棕的瞳孔因此變得黑沉,他不說話,只盯着許寄鼻梁上的黑痣。
許寄:“我清楚你非要找上我的原因嗎?我知道你非要進我家的理由嗎?”
特別像他還是許家的獨子,從小到大,抱着好的心思壞的心思往他身上撲的人簡直不計其數。
他甚至在小學時遭遇過一次綁架,綁架他的人是在他家呆了五年的司機叔叔,平常買好小蛋糕等他放學,摔了下比爸媽還擔心,被欺負了會給他出氣,天天見面,五年來一天不落。
再加上在社會浸染了五年,所以許寄特別能分辨,呆在他身邊的人,那個笑容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良久,黎聽重新彎起眼睛,針鋒相對的氣氛立刻消散得幹幹淨淨,“好嘛,我只是懶得走,你不要生氣。”
許寄沉默,就像現在這樣,很假,臉上的肌肉牽起各個五官,拼湊成差不多的弧度。
或許也沒有到“很”這個地步,至少紀家兩兄弟看不出來。
但他之所以沒有讓黎聽徹底遠離自己,是因為雖然假,裏面卻沒有對自己很強的目的性。
相比于之前一味的抗拒,許寄現在更想弄明白,黎聽接近他的目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