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也是
天氣是一夜之間冷下來的。
作為土生土長的G城人,蓋着空調被被凍醒的許寄摸出手機看了眼,早上7:24。他打了個哈欠,輕車熟路地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儲物間,從櫃子裏搬出曬了一個夏天的棉被。
睡多了身體反而變得沉重,使不上勁,他正慢悠悠地走回去時,門外傳來叮叮當當的鑰匙聲,緊接着黎聽的臉出現在門後。
雙方皆是一怔,許寄眉頭皺起來,“你怎麽回……”
黎聽猛地打了個噴嚏,反手把門關上了。
許寄:“……”
黎聽還拖了個行李箱,道:“怎麽突然這麽冷啊。”
許寄面無表情地重複:“你怎麽回來了?”
“嗯?”黎聽道,“公司的事快塵埃落定了,不需要再待在S城。”
許寄道:“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麽要回來這裏?”
黎聽有些疑惑:“不回這裏我回哪裏?”
許寄是有比較嚴重的起床氣的,特別是剛睡醒,又見到了出乎意料的人,他堵在路中間,壓抑了下才沒亂發脾氣,“之前每周的剩下五天你去哪裏,現在就去哪裏。”
“我之前出去都是住一晚上一兩百的民宿,”黎聽略帶委屈,“我沒有房子的。”
許寄反問:“你不是有錢嗎?”
“是有點錢,可我都投進公司了,”黎聽說,“還有你們這的房價太貴了……我得努力個十年才買得起。”
許寄語塞,他們這邊的房價的确是出了名的貴,再說,哪怕對方是有房子的,他也沒道理阻止黎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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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現在黎聽還是他的法定妻子。
許寄沒出聲,抱着被子回了房間,回籠覺是沒法睡了,他重新拿出行李箱,把帶過來的東西又一次扔進去。
他有些氣惱,不是在氣黎聽,而是在氣自己,沒有向黎聽問清楚就認定了自己的所想,搞得那麽麻煩,搬來又搬去。
再加上相對于漢景那邊,他确實比較喜歡住在這,無論是舒适度、熟悉度亦或者是便利度。
一個行李箱搬不完,許寄深吸一口氣,洗漱換衣服。
黎聽在房間看着小酒櫃,思索是什麽原因讓那瓶幾萬大鈔跳樓……好像那天G城被隔壁地震波及到了來着,他餘光一瞥,看到許寄提着一個行李箱往外走。
黎聽追了出來,“你現在走?”
許寄微微彎下身子穿鞋,“嗯。”
“因為我?”
許寄:“嗯。”
黎聽不做聲了,直直地站在一邊,等到許寄打開門,他才問:“雖然互不打擾對我來說也是最好的,但我真的有些好奇,我為什麽讓你那麽讨厭?”
說到底就是自尊心作祟,扪心自問,黎聽還真沒被人那麽讨厭過。
許寄停住,半晌,他道:“現在不算讨厭。”
這是實話,準确來說從知道黎聽說自己搞垮了黎家、準備收購公司自己幹時,一開始積累的各種反感就消了個七七八八了,甚至這個行為還有點對許寄的胃口,要他他也會這麽幹的。
人的三觀和性格不至于和他相反時,許寄就對這個人無感,因為黎聽不是他的什麽人,更不是他重要的人,所以對方怎麽樣和他無關,別打擾到他就行了。
“那為什麽見了我就走?”黎聽問。
許寄道:“我只是不習慣和別人待在同一個私密空間。”
把人從人家的房子趕出去,黎聽“啧”了一聲,“要不我出去租房子住吧。”
“不用。”許寄冷淡地說。
黎聽便閉嘴了,任由許寄離開。
之後兩人再次地沒了交集。
臨近過年,活動宣傳多,這段時間的許寄忙活忙死,還要每天下班開半個多小時的車回家,他都想直接買張床放到工作室了,可工作室又太冷。
G城的溫度不算低,可是濕冷濕冷的,是能透進骨子裏的冷。
或許是常年在雪地裏打滾的原因,許寄已經比大部份的G城人抗凍了,今天的他穿着黑色的羊羔絨外套,脖子空空地露出一大截,隐隐約約能看到鎖骨的形狀。
楚期裹着奶奶大棉襖來上班了,一見到許寄就蹲下往褲子裏面一捏,“又不穿秋褲啊?老寒腿了有你好受的。”
又摸了一把冷冰冰的脖子,“圍巾也不帶,你血都凍住了吧?!”
工作室空曠又通風,冷空氣嗖嗖往裏鑽,的确是比外邊還要冷一些。許寄沒被凍得哆嗦,反倒是被摸得哆嗦了下,“今天6度而已,還好。”
藝人沒到,在場的人都比較放松,各自幹着自己的事情。
楚期偷偷摸摸湊到許寄的耳邊,“那個……老板,咱商量個事呗?”
許寄還在調整腳本,頭都沒擡一下,“什麽?”
楚期滿心忐忑:“就是今天下班……晚上,反正明天周六嘛哈哈,那什麽,你和我去一趟club吧?”
許寄果斷:“不去。”
很好,意料之中的回答,楚期絮絮叨叨:“都怪我,昨天和人喝酒上頭了,我說我認識一個超帥的1,比他追的什麽哥哥還帥,那小0不信,我倆就吵起來了,當時喝得多,我一氣之下就說我不認識我是狗,明天帶給你看!”
許寄一言難盡地看着他。
楚期雙手合十放在頭頂上,“老板求你了!這是關乎于面子的事情,我不想丢臉嗚嗚!”
許寄:“……”
楚期:“要是沒把你帶過去我寧願現在就離開這個人世間!”
許寄懂,沒什麽都不能沒了面子,男人是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的生物,無論是gay與否。
意料之中的結果,楚期滿心歡喜地對許寄道:“诶诶對!就這麽冷着臉!賊幾把帥!”
許寄已經不知道多久沒來過club了,他嘆了口氣,“人家哥哥好歹是個明星,你确定把我帶來不會更丢臉嗎?”
“丢個屁!”楚期的新美甲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更閃了,“我都沒聽過那人,長得真不帥,還矮,現在唱個rap,搞個手勢yo yo兩下,直個播就說自己是super star了,人家star同意了嗎?還super嘞。”
許寄無奈,跟着昂首挺胸的楚期進去了。
晚上八九點,正是人多熱鬧的時候,這家club從外邊看着小,走過一段穿越隧道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就猛地沖進腦子裏。
最前面是吧臺,中間還要經過一點空曠的地才到卡座和包間,也就導致了許寄一出現,所有能看到他的人目光一瞬間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許寄對這些火辣辣的視線早已習以為常,他目不斜視地跟着楚期進到包間。
“喂楚期,人呢?別是昨天……”
話音在見到許寄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許寄本來就很酷,為了給楚期長臉,裝得更酷了,“你好。”
那人情不自禁地:“我草。”
這家club的布局幾乎是正方形,周圍一圈都是包間,中間一部分是卡座一部份是舞臺。包間對外的方向是全敞的,外邊什麽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許寄坐在最外邊,先前跟楚期打賭的那個人拿着杯酒湊過來了,“帥哥不好意思啊,你是真帥,能交個朋友嗎?”
像楚期這樣的情況,默認能帶來club玩的都單身,否則就太沒意思了。雖然按照真實算,許寄的确算單身,可奈何戶口本上多了個老婆。
他當然不會拂楚期的面,只好委婉拒絕:“抱歉,不加聯系方式了。”
這時,燈光突然變得更加昏暗,有MC上臺激情開麥。
伴随着音樂的響起,好幾臺激光燈開始旋轉,五顏六色的光落在每個人的臉上,也就是這一剎那,許寄感覺不知哪裏,好似閃過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要了杯雞尾酒慢慢喝着,眼睛一一掃過外邊的臉。
“诶帥哥,喝酒怎麽能這麽喝啊?”
許寄收回視線,看到另一個人來搭讪,對方笑道:“得一口幹啊。”
許寄叫的這一杯叫愛爾蘭之霧,是愛爾蘭威士忌兌水加冰塊和檸檬片,所以口感會相對協調,但度數可一點都不低,是排得上名字的烈性雞尾酒,能讓人體會到什麽叫極度眩暈。
坐在楚期身邊的明顯知道這酒,好心提醒道:“你讓你朋友別一下喝完,受不住的。”
楚期瞥了一眼,“愛爾蘭之霧?沒事,他一口氣幹五六杯的時候我們還在喝啤酒呢。”
許寄不願過多糾纏,直接仰頭把這一杯喝完了,喉結滑動,然後輕輕地把玻璃杯放到桌子上,“請回吧。”
把人打發走,燈閃過他眼睛的那一瞬間,許寄看到斜對面的包廂,同樣坐在最外側的那個人。
黎聽頭發散着,一邊挽在耳後,露出了白皙的半側脖頸,他漫不經心地勾着嘴角,眼神輕得讓人抓不住,左腿搭在右腿上,舉手投足間全是引人遐想的暗示。
他旁邊坐着一個高大的寸頭男人,後者正殷勤地說着什麽,目光裏的意思強得連坐在老遠的許寄都感受到了。
只是這麽看,黎聽身上的0味一點也不重,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反而有些強勢。
黎聽對寸頭男人愛搭不理的,偶爾應一兩句,倒是懶懶望過來的時候笑意最重。
兩人對視。
許寄挑了下眉,看來黎聽早就看到他了。
人們陸陸續續地往舞臺那邊湊,人多得連旁邊的卡座都稀稀拉拉地站了些。
楚期靠過來問他要不要續杯,許寄收回視線,又要了一杯。他不是自來熟,和剛認識的人玩不起來,他興致缺缺地看了點骰子數,說:“14個6,飛。”
下一個人沒開他,許寄無聊地擡了下眼,順勢和側頭的黎聽纏繞上了目光。
人影綽綽,眼前經常會被來來往往的人們遮住,可當黑影過去後,他們互相都能看到對方的視線仍然固定在自己身上。
許寄看到黎聽從褲袋裏掏出手機,摁了幾下,随即放到耳朵旁。
下一秒,許寄的手機響了。
肩膀被楚期拍了下,“老板做什麽呢?他們說玩猜拳,你玩嗎?”
許寄側過頭說了句“等下”,然後摁下接通,他的手肘撐着沙發扶手,外套的領口因動作而撐開了點,舉着手機的姿勢随性又性感,“喂。”
哪怕周圍嘈雜喧嚣,黎聽的聲音也不大,但許寄就是很清楚地聽到了對方低低帶笑的聲音:“我是發現了,這裏所有人,都沒你好看。”
許寄哪能聽不出來對方話裏的調侃與戲弄,他扯了扯嘴角,莫名的勝負欲上來了。
不能輸。
兩人都将對方看作是今晚無聊夜的唯一樂子。
另一邊,黎聽笑意盈盈地等回複。
光線昏暗,兩人之間剛好有個人擡手和別人交談,手的位置擋住了許寄的上半張臉,只露出了優越的下巴與薄薄的唇。
黎聽微微側頭,正想換個方向時,恰好亮色的光落在許寄的下半張臉上,視線一下子清晰起來。
他定定望着,那又淡又薄的唇張開,緩緩說了幾個字。
聲音聽不清,許寄那邊的人太能鬧騰了。
不過黎聽讀懂了,許寄說:“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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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聽:老婆撩我,我受不住了。